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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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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謝瀟南看她一眼:“今夜離開。”

溫梨笙穿上鞋子跳下床,指著茶壺道:“你在裏面放的什麽?”

“解藥。”謝瀟南說。

“解藥?確定不是迷藥?你是不是有什麽別的想法?”溫梨笙其實並不懷疑他,畢竟從賀宅過來,他若是想害她大可在賀宅把她丟下就是,沒必要大費周章的帶在身邊,但她還是忍不住嘴欠:“貪圖我的美色,還是貪圖我的錢財?”

謝瀟南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頓了一下:“貪圖你沒腦子,貪圖你撒謊成性。”

溫梨笙對他說這話都習慣了,咂咂嘴道:“那說明我身上還是有些特點的。”

謝瀟南補充道:“還有臉皮厚。”

“哎,講話註意點哦,我現在可是二幫主。”溫梨笙裝腔拿調。

他沈默一瞬,沒再說話而是轉頭看向門板。

溫梨笙正疑惑他在看什麽,忽而就傳來敲門聲,那少年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二幫主,老大請你去吃晚飯。”

溫梨笙揚聲道:“哦知道了。”

她拿起茶水,倒了兩杯,而後舉起其中一杯對謝瀟南輕聲道:“預祝我們今夜,順利逃脫。”

說完她將涼茶一飲而盡,擱下杯子前去開門,天色昏暗周圍正在掛燈,視線也變得明亮,她對門口的少年道:“前頭帶路吧。”

涼水下肚後,驅散了些許熱意,她朝後看了一眼,就見謝瀟南正喝著那杯涼茶。

他說解藥的時候,溫梨笙率先想到了白日在山上閑逛的時候,在東邊的角落之地看到的一排排大缸,那是火狐幫用於存水的地方。山上沒井,要用水需得去半山腰上的小溪邊挑水,所以為了方便這些人每天清晨都會去挑水來,把缸子裝滿,足夠用一日。

基本是用於做飯和飲用的,沐浴的要晚間再去挑一次。

當時溫梨笙就想,若是在這缸中下了藥,整個火狐幫都要中招,可惜缸子的周圍都有守衛,尋常人靠近不得,溫梨笙也只是遠遠的看著,就被人攔下。

不知道那小白臉有沒有能耐把藥下進水缸裏。

晚上吃飯的地方還在白天那一處,這些人似乎每天都在這裏吃飯,一個長長的桌子上擺滿了菜,只是放眼放去品相一般,遠遠不及溫梨笙平日菜肴精致。

她看見阮海葉坐在高座上,一左一右各有個男人給她餵東西,那模樣活像個癱瘓十年在床的廢人。

溫梨笙咧著嘴,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走過去道:“好熱鬧啊,溫家從來不曾有這樣熱鬧的場面呢。”

阮海葉見她來,也招手命人給她搬凳子,張口便道:“我聽聞你娘死的早,你爹也從未擡過姨娘進門,府裏人稀少自然鬧騰不起來。”

溫梨笙笑容有一瞬的凝結,她垂下眼簾像是遮擋眸中的情緒,低低嘆息一聲:“是呀,很多時候我都是自己在府中呢。”

阮海葉親自給她倒上一杯酒:“從今往後這火狐幫便是你另一個家,這些都是你的家人。”

溫梨笙笑著擡杯,抿一口酒道:“多謝大姐!”

酒入口依舊辣口,溫梨笙每次就假裝在喝,其實就是在唇上抿一點點,半天了一杯酒還是一杯酒。

阮海葉話裏話外都表示火狐幫日後會罩著她,日後都是一家人,她便露出驚喜的神色,高興得與阮海葉勾肩搭背。

謝瀟南在這張喧鬧的桌子上顯得格格不入,他十分安靜,坐得端正,偶爾會吃些東西入口,吃的並不多,有人主動向他搭話他卻跟聾了一樣,完全不搭理人。

溫梨笙在忙中抽空看他一眼,他卻很敏銳的察覺視線,轉頭與她對視。

她想了下,而後身子歪斜,裝著把耳朵靠過去認真聽的模樣:“什麽?你說你困了,想回去睡覺?”

而後她又揮手道:“你自己回去,我再跟大姐聊一會兒。”

說罷又把耳朵側過去:“什麽?非要我陪著?”

“可我還沒吃完呢。”溫梨笙敲了敲自己的碗。

謝瀟南半晌無語。

溫梨笙轉頭對阮海葉露出無奈的表情:“沒辦法,太黏我了,我就先不吃了,你們先玩著。”

阮海葉挑了下眉:“妹夫還會腹語?”

“可能……會一點吧。”溫梨笙遲疑道。

“難怪不張口也能跟你說話呢。”阮海葉笑吟吟的打趣,繼而喝了口酒,拍了拍她的肩膀:“二妹別急著走,還有一事要與你說。”

溫梨笙輕咳了咳,坐正了身體:“大姐請講。”

“賀家今日發喪了。”阮海葉道:“賀老太君昨夜被殺,今日本是她的壽誕,但卻變成了以後的忌日,說起來還真是個笑話。”

溫梨笙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賀老太君怎麽死了?被誰殺的?”

阮海葉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裏,暗暗打量:“你不知道?”

“我上哪知道去啊?這不一整日都在山上嘛。”溫梨笙攤手道。

“可昨日是在內宅見到你們二人的。”阮海葉道。

“我們只是被闖入賀宅的賊人追殺,無奈之下才躲進內宅的,進去沒一會兒就聽見內宅的護衛喊著抓人,無奈之下就又打算出去,走到門邊的時候就遇見了你們。”溫梨笙的謊話像是一早就打好草稿一樣,非常流暢的說了出來,合情合理。

“我溫家與賀家無冤無仇,我還是給賀老太君送壽辰禮的呢。”她又補充道。

阮海葉倒沒有繼續懷疑,只是說:“這兩日賀宅鎖上大門攔住了所有的賓客,正一一排查殺害賀老太君的兇手,必定會發現你不在賀宅裏,所以明日下山回城中去,倒是賀家找上門,你也能以當夜回家之由洗脫嫌疑。”

溫梨笙一聽就覺得不對勁,這樣回家真能洗脫嫌疑嗎?

毫無疑問是不可能的,賀家下人根本沒看到她出賀宅大門,馬車也一直停在賀宅之外沒離開,她不可能撇下一行管家婢女自個跑回家。

阮海葉這樣說,只不顧是想讓她回去取回那部分的劍法而已。

她沒有反駁,順勢道:“真是個好主意,這就不用擔心賀家懷疑到我頭上了,那我們明日就下山去。”

“你下山,”阮海葉指了下謝瀟南:“他留下。”

溫梨笙楞了楞,回頭看一眼謝瀟南,短暫的思考一下,而後笑道:“不成啊,他脾氣不好,若是我不在他可能會跟幫裏的兄弟動手呢。”

“那就把他手腳都綁起來,讓他動不了手就得了。”阮海葉不以為意道:“有掛念的人在山上,你才能早去早歸。”

溫梨笙不讚同道:“他可是我的心頭寶,怎麽能讓你們綁起來呢!”

阮海葉哼笑一聲:“你們要一起下山也行。”

說著她講一個小盒子拍在桌上:“吃了這個。”

“這是什麽?”溫梨笙打開小盒子,裏面是一個白色的藥丸,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藥。

“軟骨毒。”阮海葉依舊是笑意燦爛,跟她搭著肩膀喊二妹時的神色一模一樣:“三日之內沒有解藥,骨頭就會被這種毒溶解,若是僥幸活下來也只能躺在床上半生不得動彈。”

桌上慢慢靜下來,一時間沒人再調笑打鬧,皆靜靜的看著這處。

謝瀟南往小盒子上掃了一眼,他早就想到這阮海葉給溫梨笙吃東西,就算是她選擇了第一種,獨自下山,阮海葉也會拿出這個毒丸。

作為匪幫的女首領,阮海葉的心狠手辣可不單單只是傳聞。

眾人都以為溫梨笙會害怕退卻,會考慮很久,阮海葉甚至準備好了應對她的各種說辭,卻見她一點沒有猶豫的把藥丸塞進嘴裏:“三日是吧,那我明日起來早點下山,爭取在三日之內趕回來。”

阮海葉見她這樣幹脆豪爽,笑著拍了她肩膀好些下,派人送上來一杯水給她。

她將一杯水徹底喝完,表示自己真的將那顆藥丸吃下去了,又與阮海葉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告辭。

這回阮海葉放她走了,提醒她早些入睡。

回去的路上,溫梨笙一臉的凝重。

謝瀟南瞥見了,心知這軟骨丸的毒雖然可以殺人,但卻易解,普通的百用解毒丸就能夠解。

但他不說。

原本以為溫梨笙是因為身上毒才心情沈重,誰知踏進房門的時候她突然深深嘆口氣,說了一句:“桌上的荷葉雞做的還是挺好吃的,我應該多吃兩塊,過了今日就吃不到了。”

“你一路上沈著臉,就為這事?”謝瀟南問。

“那不然是為什麽?”溫梨笙奇怪的挑眉看他一眼,而後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算了,吃飽了,再吃就要撐得睡不著,不惦記了”

謝瀟南卻煞有其事道:“多吃點,吃飽了肚子,或許就能補補腦子。”

“我腦子好使的很,不用你管!”溫梨笙齜牙兇道。

兩人進了屋之後就沒再交流,溫梨笙關上了窗,又給自己倒了兩杯涼茶,喝得肚子裏再裝不下任何東西之後,才喊人備水。

周邊守著有人,溫梨笙也不敢隨便亂說話,就算說了謝瀟南也懶得搭理,所以她幹脆沈默的給自己洗漱好,早早的爬上了床。

在山頭上跟阮海葉演了這麽些時間,她也有些累了,不過她下午睡了好久,這會兒一點也不困,挨著墻眼睛東看看西看看,思緒跳躍。

外面的喧嘩聲時不時傳來,這群匪類也就是過著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物資不夠了就下山去搶,女人吃食金銀珠寶,什麽都搶。

正想著,一旁傳來關窗的聲音,溫梨笙側頭望去,由於靠著墻在床榻的最裏面,她的視線裏只有床頭的一面竹絲編織的網。

繼而輕輕的腳步聲在房中響起,謝瀟南脫去了外衣穿著雪白的裏衣出現在溫梨笙的視野之內,僅僅片刻,他滅了燈,房間驟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眼睛一時間適應不了黑暗,所以什麽都看不見,只聽見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響,是謝瀟南走到榻邊上了床。

昨夜溫梨笙喝得有些上頭,所以暈乎乎之下跟謝瀟南靠得很近,幾乎貼在他的耳邊說話,今晚她清醒的很,卻還是慢慢的往他挪動了些許。

謝瀟南防備著呢:“別過來。”

溫梨笙果真停住了,兩人之間隔著半臂長的距離,這個距離她小點聲說話謝瀟南剛好能聽見,也不怕外面守著的人偷聽去。

她突然問道:“你平日裏點的什麽香?”

謝瀟南多少也有點習慣她跳脫的思維,懶得應聲。

“你身上總有一股甜甜的香氣,雖然很淡。”溫梨笙在上次遇見他的時候就聞到了這股味道,後來還特地去香料店裏逛了一下,把店中最名貴的幾種香都聞了一遍,沒能找到他身上的那種,想到這她又降低了些許聲音,喃喃道:“世子身上也有。”

謝瀟南倒是沒註意到這些,他沒有給衣裳熏香的習慣,只是偶爾會在房中點上香,所以身上會沾染些許味道。

“別惦記他的東西。”謝瀟南說:“沂關郡買不到。”

“我知道。”溫梨笙撇撇嘴,心裏想的卻是大不了去別的地方買。

“今夜離開這座山之後,我們恐怕很難再見面了,我最後跟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溫梨笙側過臉看他,見他已經閉上眼睛,似乎打算睡覺。

他的面容真的很白,鼻梁高挺,雖然面皮看上去很是普通,是那種看好幾眼也不會令人留下印象的那種,但臉型的輪廓卻是極好的。

沂關郡的地勢高,除卻有些天生就曬不黑的人之外,沂關的人基本上都是麥色的皮膚,鮮少有他這種膚色偏白的人。

溫梨笙又想到了謝瀟南,他的膚色也是很白的,站在日光下極為亮眼。

謝瀟南與他身邊的人單是在街上站著,就能看出不是沂關人。

沂關郡裏江湖門派居多,這裏的少年姑娘打小就耳濡目染,有著江湖人的不拘小節和豪氣,上樹下河都是很隨便的娛樂活動,坐姿歪七扭八,走路吊兒郎當。

但是謝瀟南一行人卻是完全不同的,他們的坐臥立行都有著別樣的氣質,甚至駕馬的護衛也目不斜視的站得筆挺,溫梨笙知道,這個叫規矩。

找遍了沂關,也只有施家與他們有點相似。

自從京城的施家嫡脈出了個得寵的妃子之後,施家的女兒自小都是按宮裏的娘娘培育的,就盼著年歲一到然後送進宮裏參加選秀,施冉便是如此教養的。

所以她出門總是穿著精致的衣裙,頭上戴著墜了長長珠串的簪子,舉手投足溫婉得體,從不曾見她大聲說話,唯有之前把溫梨笙氣急了跟她動手時,她才喊了幾嗓子。

這些人都是束在規矩之中長大的,想必在遙遠的京城,那裏的姑娘也都是這番模樣吧。

那得多無趣啊。溫梨笙心想。

“什麽事?”謝瀟南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溫梨笙這才回神,想起方才話說了一半思緒就跑偏了,這才把重點拉回來:“先前在梅家院偷劍法一事,我可以承擔下來,但做為交換條件,我希望……”

說到這裏,她覺得用詞不大合適,又改口道:“我懇請世子,若是日後溫家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能夠對溫家高擡貴手,你能不能幫我將這番話轉達給世子?”

反正讓謝瀟南去澄清那東西根本不是她偷的已經不可能了,但她只要是在沂關郡內,就不會有人能對她動手,即便是不顧忌著她那個郡守爹,也還有風伶山莊的庇護。

但肯定要用這個事做些交換的,不然她真的白白吃虧。

謝瀟南聽到這話,緩慢的睜開眼睛,朝她看來,語氣沒有溫度:“即便溫浦長貪贓受賄,目無法紀?”

溫梨笙發現他的眼睛竟與那世子有幾分神似,心中咯噔一下,連忙轉開了視線,強作鎮定道:“那都是沒有的事,謠傳。”

“你分明知道……”

“我不知道。”溫梨笙飛快的打斷他的話,然後背過身去面朝著墻:“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是一心為民的好官。”

謝瀟南的目光落在她的背上,片刻後收回,覆又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溫梨笙也不再說話,幹脆閉上眼睛等睡。

體內殘留的藥效又上來,她只閉眼了半刻鐘,就陷入了沈睡之中,耳朵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了。

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聽到耳邊有人喊她名字,才逐漸從睡夢中清醒。

她迷迷糊糊的睜眼,就看見一人站在床榻邊,看輪廓認出這是應該躺在她身邊睡覺的謝瀟南。

她困得厲害,嘴唇張了張想問什麽事,但很快又閉上眼,似乎要再次睡著。

謝瀟南見喊不醒她,便探身進床,一只腿屈膝跪在榻上,拽著她的手腕一下就把人拉到了床邊來,往上提:“醒醒。”

溫梨笙這下是清醒了,她沒想到這人輕而易舉就把她提了起來。

她馬上跪坐在床上,在極短的時間裏就驅散了睡意,她揉著眼睛,壓低的嗓音還有些軟弱無力:“現在就走嗎?”

謝瀟南低聲道:“你出了門往東邊走,藏水缸的後面有一排屋子,那是存放他們吃食的地方,你縱火將房子點燃。”

溫梨笙聽了後,眼神逐漸從迷茫轉向驚訝:“山上縱火?這夏日裏幹燥易燃的,萬一山林著火了怎麽辦?”

謝瀟南道:“東邊一帶周圍的樹木草地都被清理趕緊了,只要滅火滅得快,不會蔓延出去。”

說著將火石遞給了她,催促道:“動作快點。”

溫梨笙只好接過火石,推門出去的時候發現門口沒有守衛撤了,也沒有巡邏的人,這裏就想普通的居住之地,一到晚上就黑燈瞎火,只有月光照明。

她吃了那個毒丸之後,阮海葉已經對她放心了,所以不再防備。

溫梨笙拿著火石往東邊藏水的地方而去,途中極力放輕了腳步,害怕吵醒人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走過去用了半刻鐘的時間,皎月探出厚重的雲層,視線變得清晰,那一排屋子就立在眼前。

原本守著屋子的兩個悍匪也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溫梨笙呼出一口氣,捏著手裏的火石,正準備上前的時候,旁邊暗處突然走出來一個人:“溫姑娘,等你多時了。”

她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就當場去世,她後退好幾步,警戒道:“你、你誰啊?”

“溫姑娘不必害怕,是世子派我協助你的。”那人走到月光下。

“世子?”溫梨笙驚詫不已,仔細一看面前這人竟然是之前一直伴在阮海葉左右,給她遞水餵東西的那個清瘦男子。

昨夜她多看了這人兩眼,就感覺有些眼熟,如今近距離再一看,當即眼睛一瞪疑問道:“你是不是在賀家的戲臺上,唱戲的那個?”

“正是在下。”那男子作揖行禮:“半月前我就混入了火狐幫做內應,前些日子火狐幫眾人謀劃要在賀老太君生辰之時混入其中殺人奪貨,所以在下便混入戲班子進了賀宅。”

溫梨笙心頭一震,猛然想到昨日初到賀宅的時候,謝瀟南正坐在戲臺下看著,原本以為是他閑著無事去聽會兒戲,現在想來恐怕沒那麽簡單,應當是聽這個內應給他傳遞情報的吧。

半月前,是謝瀟南剛進沂關郡不久。

原來謝瀟南早就謀劃好了一切,原本還以為他的目的只是殺賀老太君,卻沒想到後來那小白臉被阮海葉攔截再一並帶到山上來,也是計劃之中的事嗎?

“那你為什麽要改戲詞來提醒我?”溫梨笙有些不明白。

“是世子爺吩咐的。”男子回答道:“白日你離去之後,世子爺告訴在下說你肯定還會再來一趟,到那時再給你提醒,我原以為你不會再來,沒想到夜幕唱最後一場的時候,你真的來了。”

沒想到幫她避開了致命危險的,居然是謝瀟南。

“他是怎麽做到的……”溫梨笙失神的喃喃。

分明人不在,卻能將一切都計劃好。

“溫姑娘,此時不便耽擱太多時間,請將火石給在下。”男子朝她伸出手。

溫梨笙驚得險些忘記正事,連忙將火石遞出去,就見男子走到屋子跟前蹲下,僅眨眼的功夫便起身,火勢一下從屋子底下躥起來。

屋子上澆了東西,碰到個火星就會燃起來,為了火勢燒得更大,男子進屋裏點著了多處地方。溫梨笙什麽也沒做就在旁邊看著,在極短的時間內,房子已經呈現出燒起來的架勢。

男子到了跟前說:“在下還有事要做,溫姑娘自己當心。”

說完將火石奉還,一個轉身跳入了暗處消失不見。

溫梨笙摸著有些發燙的火石,溫度好像從手掌燒到了心尖,一陣滾燙。

她飛快的逃離縱火現場,往來時的方向跑去,正尋思著去哪裏找人時,就聽見一聲巨響在靜謐的空中炸開,竟有一人直接從面前的屋子裏摔飛出來,門板被撞得七零八碎散落一地,那人也飛出半丈遠滾落在地上。

溫梨笙驚了一跳,忙往後退去。

地上那人咳嗽幾聲爬起來,借著月色,溫梨笙才看清楚,這人正是阮海葉。

聲音太大,驚醒了許多睡覺的人,匆匆忙忙拉開門發現自己老大從地上爬起來,這些火狐幫的人立即意識到有危險,紛紛披上衣裳拿出武器站到月光下來。

少頃,周圍站的都是人,吵吵嚷嚷的罵起來。

溫梨笙有些打悚,見幾人上前來,似乎要抓她。

耳邊傳來腳步,溫梨笙轉頭看去,就見一人提著黃色的彩雕燈籠從屋內緩緩走出,一身黑衣幾乎與夜色相融,白皙的臉上覆一層微光,神色看得不分明。

再往前走兩步,站到月光下,那張面相普通的臉上沒有表情,嘴角微微沈著,俯視著半跪在地上的阮海葉:“站不起來了?”

一下那幾個想上前的男人就停住了腳步。

溫梨笙頓時感覺這位置無比安全,若是誰想來對她動手,這樣近的距離身旁的白大哥就能第一時間出手救她。

阮海葉大概是受傷了,她捂著心口緩了片刻才起身:“真是對你大意了。”

謝瀟南唇角輕動,一個充滿譏誚的輕笑,不徐不緩道:“你便是萬般防備也無用。”

“至少不會解開你手上的枷鎖。”阮海葉用手背擦了一把嘴邊溢出的血。

謝瀟南將手中的雕花提燈往旁一送,遞到了溫梨笙面前,她趕忙伸手接下。

“把東西交出來尚有命活,若等到我親自動手,你便只剩死路。”謝瀟南的聲音沒有情緒。

雖然這話在當初她無意間搶到那塊紫玉的時候,他也對自己說過類似的,但如今站在另一方去聽竟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她想起之前問他的,會不會因為容貌而自卑,現在已經有了確信的答案。

肯定不會,因為他單是站著不動不言語的時候,散出的魄力也足以壓人一頭。

謝瀟南身邊的人果真都不簡單,她在心中暗嘆,繼而又大聲幫腔:“就是,識相的就快把東西交出來,別怪我大哥手下不留情!”

謝瀟南被她的突然大聲驚了一下,轉頭去看她。

卻正對上溫梨笙的笑容:“怎麽樣白大哥,我這聲喊得有氣勢吧?”

謝瀟南沒應聲。

阮海葉卻冷笑道:“少在這裏狗仗人勢,你身上尚有軟骨丸的毒藥,我若是死了,不出三日你也要給我陪葬。”

溫梨笙拍拍心口:“呀,我真的好怕,所以呢?你還有別的威脅嗎?”

阮海葉對她頗是看不上眼:“真真是墻頭草。”

溫梨笙抿唇笑了,精致的眉眼在暖光的籠罩下讓人有一種溫良無害的感覺,像被精心培育的嬌嫩花朵。

“我怎麽就成墻頭草了?”溫梨笙笑著問。

“難道不是?”阮海葉輕嗤一聲道:“聽到我說要和你結拜,你高興得忘乎所以,就算喝不慣烈酒,你也灌了好幾口,生怕我反悔吧?被幫裏的人簇擁著叫二當家,你滿臉享受的耍威風,也是,空缺的溫府還有我這山頭上熱鬧,向來官府與江湖之間水火不容,火狐幫肯捧你當二當家,你定是認為這機會千載難逢,所以才對我處處討好……”

溫梨笙本來想聽她說完的,但聽到這句實在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那你知不知道,沈家家主在我七歲的時候就想收我做幹女兒,讓我當風伶山莊的少莊主?你憑什麽覺得我會看上你這個小破幫派?”

阮海葉不可置信:“怎麽可能?”

“真是山頂上生活久了,能不能下山去見見世面打聽打聽消息?”溫梨笙嘆了口氣。

“可你在聽說我要跟你結拜的時候,分明很高興的,”阮海葉思及她那些表現:“就是一個愚蠢好騙的傻子啊……”

溫梨笙聳聳肩說:“可我若不這麽蠢,怎麽引得你上當受騙呢?”

阮海葉看著她,原本藏著算計的眉眼終於抑制不住茫然震驚的神色。

也終於明白,面前露著一排潔白牙齒笑的姑娘,從昨夜被抓上來睜開眼之後,就開始在演戲。

她的嬌縱,興奮,熱情,甚至連那些拙劣的小騙術,全都是假的,此刻站在面前的她才是真正的她,漂亮的眼睛裏是沒有畏懼的,她佯裝傷心道:“阮大姐,你連同年同月同日死這話都不敢接,我很難跟你交心啊。”

阮海葉自知謹慎細微,滿心算計,卻沒想到還是被一個小姑娘耍得團團轉,歸根結底還是她輕敵了。

她怒而橫眉,恨聲道:“即便是如此,你們也走不出這個山頭!”

正當她兇蠻的放狠話時,溫梨笙突然將目光一擡:“咦?就說了這一會兒話的功夫,火就燒起來了?”

由於距離有些遠,火光時隱時現,濃墨般的黑煙滾滾而上。眾人聽言同時回頭,才發覺著火了。

都知道那處儲存著食物,眾人見狀大喊救火,一時間驚動了山頭上的所有人,驚慌往著火之處跑去,然而剛跑動幾步,身體就泛出一股乏力,好似幾日沒吃飯似的使不上力氣,更有甚者開始頭暈眼花,要撐著東西才能不摔倒在地。

溫梨笙見周圍的人陸續出現無力跌倒的狀況,心知可能是藥效發揮了。

但這藥的效用明顯不怎麽強,雖然大部分人都出現了乏力的情況,但也有少數人仍舊精神活虎,手裏提著武器將四路圍住,等著阮海葉一聲令下。

不過可以理解,畢竟藏水缸太多了,他身上的藥未必有那麽多。

謝瀟南忽而指了一個方向:“提著燈沿這方向一直走。”

“那你呢?”溫梨笙看了一眼,那是一條不知道通往什麽地方的路,山林在晚上可謂是十分危險,不僅沒有亮光,還可能隱藏著什麽野獸。

但她繼續留下來,也只會拖身邊人的後腿,沒有功夫會成為最先被攻擊的目標,所以先跑一步是明智的選擇。

等不及謝瀟南回答了,現在也不是選擇信任和不信任的時候,她攥緊提燈二話不說就跑。

幾個漢子見她要跑,立馬趕上來追,跑了幾步卻感覺腿窩劇痛,被一股極其強悍的力道擊中,紛紛跪倒在地。

謝瀟南往旁邊走幾步,站在溫梨笙離去的那條路上,攔住了追擊,耷拉的眼角顯出厭倦的冷意,一時間無人敢輕舉妄動。

溫梨笙跑的時候沒忍住回頭看一眼,就見那黑衣少年就站在路中,身影逐漸隱沒在夜色裏。

她跑的很快,是那種狗在身後都追不上的程度,所以沒多久四周就一片黑暗了,什麽聲音都消失只剩下風吹樹葉的聲響。

手裏的提燈散發著暖色的光,光照的範圍並不廣,僅僅能看清楚面前兩三步路的距離,她置身在這般黑暗之中,也不敢走得太快了,時不時回頭張望。

她若是在這山林裏迷路了,那才是最麻煩的。

溫梨笙提著燈走了許久,直到累了,才靠著樹坐下來休息。她暫時決定先不走了,在原地等待。

已是後半夜了,她打了個哈欠,隱隱困意來襲。

坐等了許久,換了好幾個姿勢,正靠著樹昏昏欲睡時,腳步聲在身旁響起,她警覺的睜眼看去,就看到人已經到了跟前了。

溫梨笙高興的跳起來:“你沒事吧,受傷了嗎?東西拿到了嗎?”

謝瀟南氣息平穩衣裝整潔,沒有受傷的樣子,他只點了點頭:“為何不往前走?”

“我等你啊。”溫梨笙道:“這裏夜晚太危險了,要不咱們等天亮了再走吧,”

謝瀟南的腳步卻不停留:“藥效維持不了多長時間,若是久留此地,會被追上。”

她趕忙拿起提燈追上去:“可是我們不識路,如何走回去?”

“往南下山才能回到城中,但路上被設了諸多迷陣,我們走不出去,只能往北。”謝瀟南說。

“往北走,那豈不是暫時回不了家了?”溫梨笙心說難怪方才阮海葉說他們下不了山,原來是因為這個。

不過也是,火狐幫雖然人少,但卻能一直在這山頭上盤踞,想來也是因為在山上設下的陣法起了很強的保護作用,否則這種人口的幫派早就被她爹給滅了。

不過暫時回不了家的話,就要先把身上的毒處理一下。

她用胳膊夾住提燈,將右手上的鐲子取下來,從中間一掰開裏面是空心的,然後倒出個極小的丹丸扔進了嘴裏。

吃完之後就看見前面的謝瀟南已經停下,正側身看著她做的這一切:“你在吃什麽?”

“能夠永葆青春容顏常駐的東西。”溫梨笙一本正經道。

十句話有八句是不正經,謝瀟南懶得回應了,轉頭繼續走。

溫梨笙也快步跟上去:“你看,我本就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又為你們這個計劃吃了軟骨毒,做出這麽大的犧牲,你得稍微報答我一下吧?”

“回城之後你可以親自去謝府討要解藥,”說著他頓了一下,又接著道:“或者報答。”

“那世子還不得把我打一頓扔出謝府啊?”溫梨笙拉住他的胳膊輕晃,仰臉真誠的看著他:“白大哥,你就幫我說說嘛,你這麽厲害,在世子跟前肯定有地位的有話語權的。”

“你想要什麽?”

溫梨笙之前想過,覺得跟謝瀟南索要人情提要求的話,風險太大了,搞不好還會激怒他,還不如跟面前這個暗衛提要求來得實在,她說道:“你就去世子面前幫我,幫溫家多多美言,得空就誇兩句。”

“誇你?”謝瀟南倒真的是好奇了。

“嗯……”溫梨笙想了想,掰著手指頭數:“像聰明伶俐、乖巧聽話、溫婉和善諸如此類的。”

“這些詞跟你沾邊嗎?”他認真的問。

“沒事你就隨便誇,反正世子善解人意,定能明白你的用意。”

“那可未必。”謝瀟南輕哼一聲:“他脾氣暴戾,心眼小又極為記仇,視人命如草芥,誰能琢磨得了他的心思。”

溫梨笙一聽,這話不是上回在梅家跟他搶紫玉那會兒,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嗎?竟然被一字不落的記住了。

她嘻嘻笑道:“情急之下說的話跟謊話一樣,信不得真,作不得數的,你也別記著了。”

謝瀟南怎麽可能忘,這還是他長那麽大以來第一次有人這樣說他。

他沒應聲,溫梨笙也不再說話,兩個人安靜的往前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後來溫梨笙都覺得腳跟疼了,東方也逐漸破曉,隱隱有天亮之勢。

走出了樹林,面前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溫梨笙見到水撲上去喝了兩口,一躺下就覺得渾身疲倦,再也起不來了,她累極:“休息會兒吧,我真走不動了。”

謝瀟南回頭看一眼,點頭同意了。

見他點頭,溫梨笙幾乎是立即閉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睡眠。

天還沒亮,謝瀟南在溪水邊撕下了覆在臉上的人皮假面,用了兩夜一天已經是極限了,他用清涼的溪水洗了把臉,俊俏的面容倒映在水流之中,又被波浪暈散開。

他並非是有意欺瞞,只是此前都有事情要做,隱藏身份是必要條件,現在事情結束了,戴在臉上的假面也能撕下來了。

水流順著眉眼而下,他轉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得正香的溫梨笙,又將目光停在層層波瀾的溪水上,忽而聽見了腳步聲。

轉頭沿著溪岸看去,就見百步之遙外站著兩個半大的孩子,一男一女身上穿著與沂關人不同的服裝,發飾盤辮,皮膚黝黑。

他轉身喊溫梨笙,卻喊了好幾下都沒反應,按理說這會兒的功夫,她應該睡不了那麽深。

於是蹲在她身邊查看,才發現她不是睡著,而是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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