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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94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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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94 障眼法

一雙細長白皙的手從衣袖中探出,伸到面前喝幹酸梅湯的碗裏拈起了剩下未融化的碎冰塊,收攏在一手的掌心,另一只手的手指在這不屬於夏季的結晶體上撥弄著。手的主人絲毫不覺得冰涼,在夏夜的深夜裏。手掌裏的溫度敵不過他冷卻的心。

男人嘆口氣,聽到屋外傳來的敲門聲,“八哥?”他應著,臉上又恢覆了些表情。

允禟身穿寶藍蠶絲鑲銀邊長袍跨過門檻,神色有些激動地走了進來。還沒等屁股坐下,就湊到坐在輪椅上的允禩耳邊低語,“好消息,八哥,聽老十說,老十四那邊得手了!”

雖然他盡量調整視線把目光定格在對方的臉上,但下意識的反應仍是說完話後的餘光瞥向了男人殘廢的下肢。瘦骨嶙峋的雙腿如被皚皚白雪覆蓋不住的山巒,依舊挺立著原本清晰的痕跡。允禩的腿上雖蓋著一條薄被,但兩條輪軸般的弧線仍能瞧得出。可是,依舊連接在男人身體上的這雙腿又能說明什麽問題呢?它們是腿,但卻只發揮出附屬整體的屬性。純粹擺擺樣子而已。腿的主人不能再靠著它們站立、行走,甚至支撐身體,也需要借助外力。

想到這裏的允禟心裏湧現出覆雜的情緒。被一種連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包圍。撇去同情和惋惜,撇去憤慨和不滿,這兩種對受害者和行兇者最基本的感情,剩下的那一縷極輕的蛛絲竟是一種最自私的竊喜。下半身殘廢的男人還象征另一種意義,一種讓他妻子痛不欲生的悲劇。而這,也是九阿哥偷偷歡喜的源泉。八哥這樣雖是可惜,可為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東西。他的小玉,八福晉就包含在這東西裏。

殘疾後的允禩變得更加敏銳,接收到允禟目光中的覆雜後,眼皮微微跳動,兩手相握,十指交叉。

幾塊殘留的碎冰被擠壓出微不可聞的碰撞聲。夜風吹落了被烤幹的枯葉,一片葉子被刮落掉到了地上。沿著光滑的大理石路面翻滾著,幹燥的身體與石面摩擦,像焦躁的馬車反覆碾過人心肺般,接連不斷地發出茲茲的噪音。

允禩靠在窗邊,聽得異常清晰。沈默到這會兒,他才接過老九的話,往下問,

“回族人那邊最後的堡壘攻下了?”

允禟當然明白八哥並非站在當今天子那邊對待西北戰事問題,他所說的攻壘並非臨陣相對。

他搖頭,允禩臉上的光立即淡下去。只是“哦”了一聲,低下頭,又玩起手裏的冰塊,手指間已沾滿了融化了的水漬。

“八哥,雖比不上說服回族人為我們所用的絕佳消息,但,也不啻於一則喜訊。”他走到男人的腳邊蹲下,仰起臉,抓住了對方的手。好冰。“八哥……你聽我說……真的是……”

“好消息?”允禩忽然扯著嘴角笑了,“區區一只落網的蝴蝶也能算好消息?”

“啊,你知道了?”九阿哥挑高了眉,細長的眼睛瞇起,摸著下巴,伸手觸摸寒冰,“別這樣,八哥,人活著,總要給自己一些亮光。我們必須相信。”

“亮光?你是說希望?”男人的眼睛又被灰暗淹沒,聲音也跟著沈下去,“自打我……這雙腿……這雙腿……失去全部意義的時候,我的世界裏就再沒出現過這些所謂積極的詞令。亮光?希望?你想說什麽,我的好九弟?”

好九弟?允禟聽得心底別扭,像後背長了根刺似的,渾身難受。咀嚼這稱謂,又偷望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不禁心驚,暗想,不會吧,我和小玉的事難道被他發現了?臉上正不自在,耳畔又傳來被戴綠帽子之人的聲音。

“九弟,你不用勸我,你要說的話,我也都知道。八哥我……我現在已然是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還指望什麽光明?”說話人垂下眼睛,用冷冰冰濕淋淋的手把允禟抱住,“若不是為了爭……爭……爭一口氣,我何必還要如此忍辱偷生,每日被人推著上朝議政,被人戳著後背非議?九弟,做哥哥的我,竭力忍此煎熬,你該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完了,這輩子都是個廢人,但你不一樣,你還大有希望,大有可為!”

“不不不,八哥,我不行!”九阿哥急忙擺手,“你是知道我的,打打算盤,數數銀票還湊合,軍政大事,並非我所擅長!”

“難道他老四當年管理吏部的時候,就擅長通曉所有事務?”允禩的手又緊了緊,看向允禟的目光也變得溫柔,語調聽起來像是慣犯對孩子出手前的勸誘。“好九弟,哥哥給你掏出真心話,老十他雖出身高貴,但並不是能擔當大任的人才,老十四脾氣直率,城府不夠,咱們四個親兄弟就只剩下了你。傻弟弟,你難道不信哥哥,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怎麽會?八哥!我怎麽會不相信你?”允禟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撲倒在允禩的懷裏,“八哥,你是我們的兄長,一直都是,從小照料我們,提攜我們,不光我,老十,老十四都受了你的好處,你的恩惠,你不計回報的感情,你就像陽光般始終照耀著我們這幾株小草。你更像大樹般在暴風雨來臨之前為我們頂替去可怕的侵襲,八哥,你……你為了我們付出太多,我們……我們絕不能辜負你!八哥,什麽都不要說,我們必定將唯你聽命。其他多餘的不要再提,我不會讓自己胡思亂想,更不會做出僭越你八哥的事情。”

“如何是胡思亂想?九弟……唉……既然你如此執著,此事從長計議,從長計議吧。”允禩搖搖頭,推開懷裏眼眶發紅的男人,雙手按在輪椅的兩側,推著大輪子往後退。允禟見了,趕緊跟上來幫忙,走到輪椅背後,手握兩個把手推著允禩走到書桌邊。

一陣沈默,兩人又說到了朝廷現如今議論的熱點話題。他們談起宜妃。

“一枚貌不驚人的小卒子,過了河,卻發揮出車馬的作用,嘿嘿,真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啊!”抽出袖管裏一條手絹,允禩用力地擦起手指,逐個挨著順序,由手掌到指尖,最後到指甲,好像擦的是一件件象牙微雕般動作輕柔之極。

“是啊,”九阿哥跟著附和,“倒叫我們忽略了這樣一個人物的存在,早知道把先帝遺詔從正大光明匾後面拿出來的人是她,我們早就巴結上了,還輪到他老四的份兒?”

“早知道的話,我的腿也就不會這樣。”廉親王開頭三個字狠狠吐出,瞟了眼老九,微微發怒,“世上哪有早知道的事?九弟,這些不著邊的話休要再提,我們說眼下。”

點點頭,允禟低下頭,不再說話。

“朝中現下對宜妃的議論,你可都聽聞了嗎?”允禩冷冷地提問。

“當然。這種事兒傳得最快。滿朝文武,怕是無人不知。流言蜚語,說三道四,難聽的話可多著呢。”

“哦?難聽的話?”

“嗯。尤其是那些漢人臣子,狗嘴裏更吐不出象牙,一些腐儒說得就更張揚了。有說是此事乃開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絕局面,一女共事父子二人,實乃天下最大的醜聞。把宜妃比作最最無恥下作的賤人,又把老四比作荒淫好色不知人倫的畜生。”允禟見允禩也揚起了眉毛,更加說得興奮,從椅子上站起,豎起一根手指,賣弄道,“不止呢,還有另一種更怪異的說法,你知道是什麽?嘿嘿,那些想象力豐富的漢狗們居然把宜妃比作了滅亡盛唐的武氏!說什麽歷史覆轍即將重蹈,大清朝的繁衍將在取代新王的女人身上終結……”

他本掩著嘴笑,但允禩黑下來的臉又讓他笑不出了。

“這也是一個先朝皇子該說的話?”廉親王鐵青著臉,雙手揪緊膝蓋上的被子,像是要把它撕碎。

允禟分辯解釋,“我就說嘛,是這些漢人想象力太豐富了,咱們誰也不會當真嘛!”

“砰”地一聲,手掌撞擊木頭的聲音。允禩重捶輪椅左右扶手,臉漲紅,氣得渾身發抖。手戳著他這個弟弟,“漢人們瘋,你也跟著瘋?這種事也是好開玩笑的?別忘了,即使和老四再怎麽隔閡,我們也都隸屬於皇家正統的嫡親!汙蔑大清,詛咒我朝千秋萬代偉業的事情可不該由咱們自己人裹在裏邊湊趣!九弟,你不小了,該知道輕重的分量。”

又砰了一鼻子灰的允禟支吾著,滿心不快。只想早些結束今夜的談話,好去往這府裏的另一個角落與某個女人相會。但偏偏不如意。話夾子被打開的允禩嘴巴動個不停。

“平心靜氣想想宜妃這事兒,九弟,你就會得出不一樣的結論。”

見對方不語,他繼續。

“九弟,你好好想想老四平時沈斂的為人,說話處事的低調,以及他繼位前故作韜晦的手段,就會發現此事的稀奇。”

“聽八哥這麽一說,是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以老四詭秘變幻的手段來說,這次為了區區一個女人,鬧得動靜也太大了點兒,聽說老十三也為了這事兒和他攪毛了,嘖嘖,思前想後,這宜妃長得也不算絕世容姿,而且身份又如此敏感,老四居然如此大張旗鼓得冊封她,嗯,蹊蹺,稀奇,絕對地稀奇!可是,這裏邊的原因是什麽呢?真叫人費解……”

“一點兒都不費解。”允禩緊跟著接口,“實際上你剛才已經說了,宜妃算不上是絕世佳人,沿著這條線,你繼續想就是了!”

“絕世……佳人……”老九默念,忽然,睜大眼,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哎呀,我方才剛念叨在嘴邊的名字,怎麽就忘了呢?對了,簡直對極了!八哥,我明白了!老四這回使的可是遮人耳目的障眼法。”

“嘿嘿,不錯。”允禩冷笑點頭,“這在朝廷內外鬧騰的如此動靜之大的宜妃不過是他老四精心設計預備利用的一副軀殼……”

“正是,”允禟興奮地大聲說,“不過,他想抓住的那蝴蝶已經掉進我們的手裏!”

此時的老八老九兩人的確猜中了胤禛執意冊封宜妃的目的——單純的利用。利用她前朝嬪妃的特殊身份吸引朝廷內外全部的註意力,尤其是那些對年小蝶過於關註的人類。皇太後的烏雅氏就是其中之一。

在君王的名譽和佳人的安危之間,胤禛這次做出的選擇毫不猶豫。甚至瞞過了他最親密的十三弟。

允祥此時正在為已故的方家大小姐方濯蓮操辦喪事,心情郁悶,聽說了胤禛不顧滿朝文武反對特立獨行冊封先帝宜妃入後宮的事情後,更加沒有好心情。他甚至朝這位父親式的哥哥大吼,說胤禛此舉叫他無法再相信人世間還有所謂的“情”。

胤禛當然知道十三真情所指對象。畢竟,當年他甘願救下小蝶然後偷偷藏匿,此事所需的勇氣是必須輔之以相應程度的真情的。胤禛至今還記得十三弟在得知這一內幕時感動的言語,他說,“四哥,我這輩子跟定了你!”之所以跟定的潛臺詞他沒說,但從那雙淚水盈眶的眼睛裏,胤禛已經找到了答案。他讀懂了激動滾燙淚水的涵義,十三是在無聲地欽佩他的有情有義。覺得能為了心愛女人不在乎身家性命,生死安危的男人是值得他守護追隨,效命一生的。十三通過這件事,覺得與他四哥的心靠得更加緊密了。基本上,在允祥的概念裏,胤禛成了一個至情至性的象征,可謂鐵血柔情。因此,在得知宜妃事件後,他激烈的反應就屬常情。在真正至情至性的十三阿哥看來,他顯然不能理解胤禛前後如此矛盾的做法,認為此舉悖逆了情之本義。

可事實恰恰相反。胤禛這番良苦用心終究被人察覺。還是作為他的政敵老八,這就不能不說有些可悲。套用那句俗話,似乎是這麽說的,往往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親人與朋友,而是恰恰是你的死敵。人類天性中的矛盾在此句中得到充分展現,既透露出整體渴望被了解的一致通性,又展現出為了不同個體間利益沖突下的較量與爭鬥。人生就是如此豐富又無奈的延續。

言歸正傳,允禩聽完允禟的判斷,正要開口,門外一個仆人敲門入內,往廉親王手裏送了封密信。吩咐仆人退下,看完信,眼前的八賢王眼角這才露出喜悅的神情。

“或許,這次真的是我們千載難逢的機會!九弟,來,你也看看……”說著,把手中密信遞過去。

老九匆匆瀏覽完,神色遲疑,“這……這……戲子出身的,果然一個個都不是好東西。”才說完,看著允禩的發白的臉,就後悔。謝小風的影子還沒在他心頭淡去。低嘆一聲,允禟想道歉,可終究什麽都沒說。允禩也是把嘴閉得緊緊的,一個字也不提。

萬花樓行刺事件看起來早就過去,但老九曉得,它一直橫亙在八哥的心窩裏,成了一道他始終翻越不過去的墻壁。帶給這個曾經鶴立雞群的男人以致命的打擊。

於是,老九很快把話題繞回來,“宜妃,嗯,果真在先帝朝進宮前有過別的男人嗎?嘿嘿,皇阿瑪介不介意這事兒只有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咱們是弄不清了,不過,八哥,我敢保證,現在金鑾殿坐位子的那位可是確定戴上綠帽子啦,哈哈哈……八哥,真有你的,連這種損招都想得出來,若是明天把這個消息放出去,哈哈哈……他老四可就成了朝廷上上下下議論的核心,成為咱大清朝的笑柄啦!絕,絕,這可真是絕啦!”

“不!”允禩堅定的否定,“比起放老四的壞水,這封密信顯然值得更多的期待!”

“什麽意思?我不懂。”

“老九……唉,做事可不能光圖眼前利益,你怎麽不想想好好利用眼前這個過河小卒?既然老四能用,我們為什麽不能?別忘了,我們現在手裏可是有了拿捏她的把柄!”

“啊,八哥,你是要拿密信來要挾她為我們所用嗎?”

“不單單是利用,我還要拿她充當沖鋒殺敵的前軍!”允禩目光兇狠,雙眼無比堅定。老九看得有些害怕,卻仍情不自禁又問,

“區區一介後宮嬪妃,大不了就是探聽些內幕,吹吹枕邊風之類的,八哥,你說什麽沖鋒殺敵,什麽前軍的,未免說得過了。”

搖搖頭,露出眼鏡蛇般的犀利眼神,老八解釋,“你太小看她的妙用了。非常時刻,取非常之才。如今,他雍正繼位三年,可謂乾坤初定,雖然仍潛伏著西北戰亂與江南持久的饑荒,但整體局面平均來看,卻屬於安定。關於這一點,你知道是為什麽?”

“還用說,八哥,是兵權!他老四獨占住了兵權!”允禟氣勢洶洶吼叫,按著茶幾站起身,徘徊在屋內,“八哥,要不是隆科多昔日陣前倒戈,要不是後來老四用年羹堯替換了老十四,獨攬住京城與西北兩處兵權,他雍正能坐穩如今的位子嗎?八哥,你幹嘛搖頭,我說得不對?”

“表面上看,是兵權沒錯。但骨子裏,卻是另一種看不見的東西在支配著勝負的結局。老九,你沒看清。這東西,就是人心!在宜妃奉先帝之命從正大光明匾額背後取出遺詔之後,這種看不見的東西就在無形中往老四那邊匯聚過去,朝他周圍積蓄,慢慢增加了他的能量,他的羽翼。也就是說,先帝的遺詔勝過實實在在的兵權。我這麽說,你明白了嗎?”

“我倒更糊塗了,八哥,你說的先帝遺詔早已公布於眾,雍正繼位那天,你腿傷沒去,我可是看得清晰,上面的的確確寫的是傳位老四的筆跡。八哥,遺詔就算再管用,也不能為我們所用,別再提。”

“如何不能為我們所用?人心的力量皆由此來。老四以皇阿瑪遺詔為根本,上了位,我們何妨不能直搗這個根本?你別急,聽我說。遺詔也是人口述的,人寫的,也是人拿出來宣讀的。”口述之人如今長眠地底,寫詔的方苞已告老還鄉,取出詔書之人現在不正攥緊在咱們的手心裏嗎?”

老九倒吸一口涼氣,“八哥,你是要借宜妃的口來篡改遺詔?”

“正是。當年之人都是時過境遷,除了她。我們可要把這枚棋子牢牢抓緊……老九,你想當她一個身無任何背景的來自民間戲班的女人在得知我們掌握了她昔日相好之人的下落,她臉上會是什麽表情?嘿嘿,以此相要挾,不由得她不乖乖就範。到時,我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我們要她說遺詔上面原先的筆跡是白,她必定不敢說黑。哼,九弟,沖著這點上說,他胤禛還會有幾天好日子過嗎?”

“可萬一宜妃實心眼兒,為了老四不肯就範怎麽辦?”

“老九,你傻啊,天下會有這樣的女人?哼,我可不相信。她宜妃若當真是三貞九烈的婦人,就不會在皇阿瑪彌留之際與老四勾搭,鬼混在一起!哼,女人沒幾個好東西。老九,為了安全起見,我想還是多使一處手段更為妥貼。這樣,你去尋兩個清秀的男孩過來,十四五歲的年紀,想著法兒送到宜妃的身邊……嘿嘿,我可要雙管其下,讓老四這綠帽子戴得名副其實!讓宜妃這淫、婦必定要落把柄在我們手中!”

“八哥妙計!”

看著九弟朝自己豎起的大拇指,允禩在心中卻想的是拿捏住宜妃後,即將開始的另一副算計。天下現在恐怕沒有比宜妃更接近老四的人了吧,嘿嘿,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這條命題反過來用在人身上也有道理。那就是越靠近你的人也就存在著對你越大的威脅。這句話用在即將俯首聽從他們命令的女人身上,怕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摸摸胸口裝著特制鶴頂紅的小瓷瓶,他咧著嘴,殘酷的微笑緩緩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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