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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58待嫁序曲11--天真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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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58 待嫁序曲11--天真的代價

七天後的除夕夜裏,包裹在屋子周圍一片喧囂和熱鬧的吵雜聲的春香靜悄悄地看著自己的主子大氣也不敢出。那個柔弱的背影斜倚在軟榻上,兩眼發呆趴在落滿積雪的窗口邊凝望著外邊黑幕上的燦爛,似乎已經癡了。

自打十天前回來,小姐就是這麽一副一句話也不說的樣子。進食尤少,原本瓜子臉的下巴更加尖細了。兩只眼睛凹陷進去,裏邊被深得看不見底的憂郁填滿。

雖然聽聞到那些風言風語,可是春香一點兒都不肯信。這些愛嚼是非的長舌婦盡是瞎說!不是嫉妒小姐的美貌就是想破壞小姐與十四爺美好的姻緣,一想到姻緣,腦裏突然跳躍出竭力想回避的一幕,一定是我看錯了,一定是,他們是兄妹,怎麽可能?

搖搖頭,小心吐出被反覆吞咽含在口中的話,

“小姐,該吃晚飯了,主子今天說是要回來的。”

年夜飯,再忙,也應該一家人一起吃的。不過這十天倒是很少瞧見這所年府宅院的主人,以前就算公務纏身,至少隔天都會回來換身衣服的,現在卻是看不見人了。或許,這就是小姐憂愁的原因?小丫頭不敢亂想,怯懦地鼓氣勇氣,靠近年小蝶,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

小蝶依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沒有動。

好半天,突然回過頭,眼裏流露出一束小小的亮點,像是黑暗夜幕中螢火蟲印現出羸弱的光點一般,叫人心生愛憐。

“他……他今晚會回來吃飯麽?”短暫停頓吞下的是屬於倫理稱謂的兩個字。哥哥?他是啊。

“是啊,”小姐終於說話了,善良的小丫頭感動得幾乎要流淚,生怕她再這麽憋下去要把自己悶壞了,

“我聽已告假的老管家提過,說是主子今夜必定會趕回來吃飯。”

轉過頭的年小蝶坐起身,從軟榻滑下,也不穿鞋,裹著襪子踩在軟厚的波斯地毯上朝春香走了過來,疑惑問:

“年福已經告假了嗎?他的身體好些了麽?”

說完,隱藏的內疚浮現在她輕蹙的娥眉上,卻被小丫頭理解為悲天憫人的擔憂。

“老管家的病……”突然住嘴的她忽然發現今天並不適合不吉利的詞匯,急忙止住了。瞥了小姐一眼,悲哀地搖了搖頭。

“啊……”小蝶捂著嘴輕叫,或許自己這點子事比起正在消逝掉的生命來根本不值一提。眼光盯著垂下視線的小丫頭,又問,

“給老李大夫瞧過了嗎?他怎麽說?”

春香又是搖頭,像是很快聯想起自身身份似的,用一種微弱的聲音爭辯道:

“我們這些下人哪裏還能指望得上老李大夫來瞧病?”

年大小姐暗罵自己一聲,心情漸漸沈重,扭頭看看窗外的雪,再也沒了閑聊打發時間的興趣。眼睜睜看著一個日常熟悉之人慢慢吐著氣在身旁死去而什麽都不做,這一點,她真的做不到。

下定決心之後給自己所找的冠冕借口是年羹堯關於年福此事對自己的保證。比起單獨一個人無休止的自怨自艾式的沈淪,做些力所能及能幫助他人的事顯然是更積極的選擇。在給予別人關懷的同時,收獲的那份來自心靈的感激或許可以稍稍慰藉眼下滿目瘡痍的身心。些許質疑自己動機之後,拉拔著春香的胳膊正往門外走的女人被小丫頭的尖叫聲打斷:

“小姐,你還沒穿鞋!”

或許,這才是年小蝶能夠吸引人的真正原因。再鮮艷的外表也比不上一顆善良樸實的內心。

雪很大,主仆兩人手拉手帶著鬥笠披風冒雪而行。

走出一小段路,嬌弱的身影忽然轉身,才發現年府已經化成視野中小小的一個黑點,隨著距離的拉長,夾雜在紛紛飛舞的雪花中,幾乎是看不見了。地上兩人深淺不一的腳印也很快被淹沒,直至無形。

雖然天生的自尊與敏感作祟地啃噬著身心的傷痛,可是這個畢竟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靈魂顯然此刻悟出了一個道理。

恁憑什麽都會過去。冥冥之中所有的一切都逃避不開大自然的法則。

皮囊再美百年後也如同這時的腳印一般幻化成無形,空留惹人恐怖的白骨一堆;如今被中層官員尤其是漢人官員為能夠登入大門的年家宅院擱置在二十一世紀恐怕竟是找不到幾根殘垣斷壁。世間的種種幻象財色名利,不過虛空一場,黃粱一夢,又有什麽好執著的呢?

像她現在的女人在大清朝或許會被看成並不貞潔的象征,但是回覆到現代,不過多了一批被惡人施暴的受害者罷了。犯錯的是那些幹下壞事的人,憑什麽深深的負罪感要在其中一個受害人她的身上繼續衍生呢?

張嘴呼了口白氣,曉得綁縛住內心的枷鎖開始松動。不再為此糾結煩擾並不等於再睜開眼時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雖然自己當時昏迷,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感覺,但是某種看不見的東西還是植入了她的腦海,種下了印記。好像雪地裏現在的腳印,雖被重新覆蓋了,可並不表示此處原先就和別處一樣純潔無暇,不是麽?

她的這種擔憂很快就實現了。

在從年福的小屋探視回來意外地在閨房撞見她的哥哥之後,這種擔憂就開始無時無刻不包裹住她。

年羹堯陰沈著臉,沒有說話,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奇怪方式緊緊逼視著她,倨傲不屑又憤怒著。當然,早被掩飾處理掉的嫉妒情緒是很難被輕易發現的。這是在男人從四爺那裏得知事情之後就做了的決定。

男人接著無言站起身,往飯廳走,年小蝶小心跟在身後,很奇怪自己有些迫不及待想向他解釋的心情。真是一股異樣的情緒,不管怎麽說,應當接受安慰的人是我才對,我有什麽必要向他解釋呢?這種事,又如何說出口呢?而他……他又會怎麽看我?心猛地一抽,仿佛失去舵漿的小船,完全沒了自身的掌控能力,一任感情左右一切理智,在翻騰的海面上下起伏,搖擺旋轉。

她一下子找到了自己這些天來忐忑不安的真正原因。不是出於對本身受創身心的哀傷,他的看法上升為更關註的對象。

所有仆人退下後,豪華的飯廳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外邊喧囂沸騰熱鬧歡呼聲不斷,家家戶戶都被笑聲拍手聲及相互的祝詞聲包圍。只有這塊富麗堂皇的地方安靜得幾乎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她忽然不敢擡頭看他。垂下頭,咒罵自己的軟弱。明明這只是一種被迫發生的事,明明這不屬於我對他的背叛,我……我的內疚感怎麽會如此強烈呢?手指絞著一方絲帕,幾乎要把它揉碎了。

期待了許久的聲音終於打破沈寂:卻只是簡單的兩個字“吃飯”。沒有稱謂,沒有語調,冷冰冰地好像在對著最不合作的士兵發號施令,又好像極不耐煩地竭力控制住所有的不滿而勉強為了應付一次社交宴會一般。

這就是他的反應?

兩顆眼淚被接在了雙手捧著的碗裏。她拼命扒拉著白飯,狼吞虎咽,只想快些在他眼前消失。

冷不防被一口飯嗆住,失聲咳嗽起來。

“啪”地一摔筷子,那頭開始發難。

“看來我年某人的家教著實需要改進了……”

年小蝶正聽得莫名其妙,卻在男人後半句中變了臉。

“否則,這樣儀容的十四福晉走出去豈不是要叫別人看了笑話?”

老天!論尖刻,眼前的男人簡直不示弱於方不染!

再次聽到不願觸碰的字眼,女人也變得和炸藥般性烈了。雖然有著超凡脫俗的思考能力與相對開明的現代思想,可是別忘了她畢竟還專屬於這個朝代。還真正熱戀著屬於這個朝代的一個男人。

在受到最親愛之人如此猛烈的攻擊後,所有不合理情緒的爆發似乎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你……你怎麽能這麽說我?”推開碗筷,瞪大眼睛,步步靠近身兼她哥哥與情人雙重身份的男人,“太過分了!你太過分了!如果你是指那件事,那麽我明白地告訴你,當時的事……不是我願意的,我……什麽也不知道!”

男人臉白得賽過新粉刷的墻面,目光閃動,撇過頭,忽然不看她,以絕對鄙夷的口吻回應:

“虧得你讀了那麽多書,竟是此時還有臉再提!”

“這與我讀不讀書又有什麽關系……啊,我明白了,你是在拐著彎兒指責我的不知廉恥麽?”她的靠近卻換來他冷漠的閃避,年小蝶的心都冷了。倉惶後退一大步,跌坐在椅背中,雙手捂著臉,好半天又掙紮出一線希望,朝年羹堯繼續申辯: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是他侮辱了我,我是受害者,我是被迫的……”

話沒說完,一個耳光迎面直下,火辣辣的疼痛叫女人發呆地捂著半邊臉,嘴唇仍半張著,顯是驚訝到了極致。說不出任何話來的她只在喉嚨間發出一陣極低的嗚咽。接著,徹底絕望地閉上眼。

“還好意思再張揚嗎?你這麽大聲地嚷嚷是為了讓這裏所有人都知道嗎?看來不知廉恥對你來說還不夠,恬不知恥才更加適合!”

男人眼裏漸漸兇光畢露,好像野獸搶奪不到獵物後的憤怒。如果年小蝶這時還保留著絲毫理智的話,就會透過年羹堯這些所謂的表相而看到背後的東西。這一切的本質都是出於扭曲了的嫉妒。而嫉妒本身則是由於相愛。

“你變了……”她的聲音簡直不屬於自己,而是像一個丟了魂魄的屍體。

“哈,又來你那套鬼才信的說辭了,你該不會說我又變成了披了人皮的狼吧……想想也真是可笑,當初我怎麽鬼使神差地竟是叫你這套幼稚荒謬的言論給迷失了心竅,掉進你的陷阱裏去了呢?”

鋼鐵般堅硬的手掌突然抓緊她,令胳膊生疼。

“放開!”她努力甩動手臂,仍被他牢牢鉗制住,憤怒地盯著他,驕傲地自尊超過了對愛情卑劣的幻想,主宰了她,

“陷阱?你胡說什麽?難道你以為我對你的種種都是出於一種另有所圖的目的嗎?你……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她簡直怒不可遏,揮舞的另一只手用力擊打在他胸口,卻好像打在鐵板上,他沒什麽反應自己倒是手疼。

抓住她兩只手腕的年羹堯滿臉漲紅,顯然之前刻意潛藏埋伏在山底的無數條被分散的巖漿匯聚了,凝結成巨大的力量瞬間膨脹,激發。

“到現在你還想狡辯嗎?或許,我一直都錯看了你。女人之間的事還是女人看得更清楚。比起一張更漂亮的臉,一顆更忠誠的心對我更重要。”

年小蝶為忠誠兩個字感到臉紅,雖然客觀來說,她絲毫沒有為此羞赧的必要。貞操一旦失守,就意味著罪不可赦嗎?或許,在這個大清時代,這是比某種律例更深入人心的東西。

恍惚間,夾在男人手指間嬌嫩的臉孔來回晃動,

“不知道你說什麽意思,年羹堯,我只想說的是,即使我被奪去了某些東西,可是這絲毫不妨礙我對你的感情……”

“住口!”大喝聲中,男人好容易控制住蠢蠢欲動的拳頭。但是方才枕邊女人的話仍不斷盤旋在他心頭,兩個時辰前的一幕重新回應……

光著肩膀摟住他脖子的敏貞在極度的歡愉後,如是說。

“別愁苦著一張臉,搞得好像自己丟了魂一般。你的妹妹有心計地要往皇族貴戚裏鉆,你這個哥哥還有什麽不稱心的呢?那拉氏告訴過我關於太子那件事的真相,聯系著眼前十四這事看來,你妹妹果然不是個平凡的女人!那種心計怕是她這種年紀的人少有的……”

“太子事件的真相?”他站起身開始穿衣,扣扣子的手指顫抖。

“你不知道?自然,這種事情必定是要把你蒙在鼓裏的。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是些平凡地位的女子勾引皇子慣用的手段伎倆罷了……太子那事,從頭到尾都只有他們兩個人,要怎麽編,都由她決定。就好像十四這次事件一樣。看似嬌弱的她怎麽看都不像真實的陰謀制造者嘛,所以嘍,繼續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對她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敏貞又湊過來摟他,對他突然的到來而激動,

“唉,盡提這些幹什麽,你今天能來看我,我就很高興了,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我們另一個新的開始呢?”

年羹堯沒等她說完,就咬住女人挑逗在唇邊的舌尖,把她撲倒。沒有生理的沖動與感情的支撐,只有利用的企圖。朝廷當中除去太子,勢力現在最大的就屬八爺,而她父親隆科多就是最靠近胤禩的一條捷徑。不過,在他的計劃中,並不包括出賣四爺在內。

……

思緒停止湧動,已經接受了誤導的男人胸中燃燒出炙熱的火苗,為眼前這個自己付出非同尋常感情女人的背叛而憤怒,也為自己被傻瓜似的欺騙而躁動。

總該為自己做些什麽,否則就好像被剝開外皮露出果肉的多汁水果般,被人用力一踩,汁水四濺,一如他自認為被年小蝶蹂躪玩弄的真心。

“怎麽樣,十四爺合你的胃口嗎?比起太子爺來說,誰更勝一籌呢?”猛地松開女人手腕,強摟她入懷。

撲騰跳腳如一條亂蹦之魚的她聽了這句話,忽然停止所有捶打腳踢的動作。星星般閃耀的眼睛被蒙上一層灰色,徹底黯淡,

“你真的是這樣看我的嗎?你……你……真的忘了我們曾經的……”

“你這樣的女人也配說感情?”打斷她的話,他狠狠吻住她,懲罰式地粗暴對待。不期然瞥見她脖子上依舊可見青淤的痕跡,是那個男人留下的!

大叫一聲,把她推開老遠。

“滾!你滾!在我眼前消失,直到你出嫁的那一天!”

明白此時說什麽也多餘的年小蝶顯示出她純真之外某種精通世俗之理的一面。倒不是說她如何市儈狡猾,而是指纖細敏感的神經能夠輕易捕捉到的東西。既然深深的誤會已經造成,怕就是不能三言兩語所能解釋得清的。更何況被辱的事實就在眼前。他對她的信任已經全都不存在了,一切就在她喪失了貞操之後。

閉著眼,跌跌撞撞回到房間後的年小蝶心中反覆湧起的疑問已變更。迎著床頭那盞忽明忽暗的燭光,悠悠出神:

“我當真要成為十四福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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