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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7 析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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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午後陽光明媚,充足的光線穿透碧藍的蒼穹投射到花圃中朵朵盛開的海棠花瓣上,一片桃紅色中挺立著顆顆鴨蛋黃色的花心,映襯在更加圓鼓的棗紅色葉片上,給落葉色彩的季節帶來別樣的視覺感受。

望著書房窗外搖曳的秋海棠,胤禛端著茶,默默站立許久,供應朝廷西北軍事的糧晌算是暫時有了著落了,可這事辦得也太過窩囊!還傳到了太子爺的耳朵裏,剛剛得了一頓訓斥回來,心情差到了極點。

書房紫檀方桌前坐著的胤祥和年羹堯相互看了一眼,曉得這爺正在氣頭上,兩人也都憋屈著不敢講話。

這四爺雖然年紀不大,可一旦生起氣來,總能帶給周圍人無形的壓力。總感覺他不高興,大家都跟著不樂意。

年羹堯是由底層的芝麻小官兒順梯一步步爬上如今的地位的,其中待人處事,周旋把握,拿捏關節,心氣性子都到了不一般地境界,過了好久依然安穩地靠在椅背上神色安然。可灑脫性子慣了的十三阿哥胤祥顯然就沒這麽好耐性了,時間一長,猴子撓癢貓兒抓心似的坐不住

了,掀開青花瓷碗蓋,喝幹了裏面最後一小口茶水,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終於站起身走到胤禛身邊開口勸慰:“四哥,你就別生氣了!”

這冷面阿哥從鼻腔冒出重重一聲自嘲,“生氣?我生的哪門子的氣?我哪裏敢生他……太子的氣?我這號既不得寵愛又不得人緣的阿哥,哪裏還敢配談生氣?”

被碰得一鼻子灰的胤祥也不著惱,習慣地長嘆一口氣,拍拍胤禛肩膀,“好四哥,你就別發牢騷了。你知道,若真比起出身得寵,你還算如今有個額娘疼的,不像我,從小就沒見過親娘,只在兄弟中受人欺負。論人緣,我也只是多一些意氣相投的武人俗人,真要比,這不得寵沒人緣的阿哥我還必定排在你前頭!”

末了一句話雖是安慰可已經說得嬉皮笑臉,原本臉色陰沈的胤禛也終於被逗樂了,轉怒為喜,中指彈了彈他的腦門,笑罵道:“你這小皮猴,竟也擠兌我!”

胤祥見四哥展顏,更加耍寶似的轉身亂晃起胳膊,嘴裏念叨著:“皮猴非也!吾乃花果山水簾洞齊天大聖是也!”說著撚起墻角用來撣灰的拂塵,握住了毛須的那頭露出光滑滑的桿子當成孫悟空的金箍棒混天胡地得揮舞起來。

年羹堯看得捂著嘴想笑卻又不得不盯著胤禛的臉色,直到瞅見他臉上實在憋不住了,才隨著一同放聲大笑。

爽朗的笑聲短暫掠過,仿佛平靜水面上微風吹起的漣漪,輕輕地來,瞧瞧地過,一眨眼功夫立刻被書房內的寂靜淹沒。

“四爺,你看這次八爺怎麽會不請自來的?”年羹堯說出自己的疑問。

“哦?你不知道?”男人聲音突然揚高,假意走到書櫃邊翻弄起舊書,食指中指撥弄得書頁嘩啦啦地直響。

原來他是疑我!年羹堯忽然想明白那天他為何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了,心中著急,踏了兩步走到男人身後,大聲道:“四爺,我真的是不知道。您要是不信,我可以發誓,要是我洩露了您那天家宴請客之事半句給外人,就叫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亮工說哪裏話?”十三阿哥拉著年羹堯的胳膊搖晃,否定道:“我們怎會懷疑你?”

男人卻不這麽認為,眼中目光冷冰冰的刺過來,“不是他還有誰?請客之事就我們三個人知曉,難道還會是你我洩露的不成?”說完,手中的舊書被用力摔倒了地上。

年羹堯終於肯定四爺的怒氣了,“撲通”一聲跪倒,腦門重重地印在青灰色的大理石磚面上,“四爺息怒。這事兒我只在家提了一句,真的沒有在任何人面前再提起。四爺若是不信,就請責罰我吧。”說到最後,態度強硬,有點請你看著辦的意味。

一顆心懸得老高的年羹堯也很緊張,可知道對付這疑心病極重的主子一味否認或是求饒反而不是辦法。果然,胤禛聽了沈默下來,胤祥一邊敲打說著好話,“亮工府上本來人員就雜,知根知底的一些暗探就有七八個,還有一些來路不明的人我們也查不出身份。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不透風的墻,老八他們手段又何止這些,四哥,這事的引線要是只著眼於我們三人,恐怕範圍就太窄了。”

“你是說是那些族人串通搞的鬼?”男人兩眼點燃熠熠生輝的火苗,手指蹭到唇邊摩挲對這種說法還不肯定。

十三阿哥扶起年羹堯,拉著他的手交到了胤禛手裏,抖抖濃眉,“那還用說嗎?”自己兩手包住了他們兩人的手,有些感慨,“我們人單勢薄,若是彼此間再不信任,如何支撐得住大清的一片江山?”

四阿哥有些感動地點點頭,抽回雙手,目光接著掃了掃緊張害怕的年羹堯和滿臉篤信的十三,還是有些不太相信方才的話,“老八他們的確在朝中廣布網絡,人脈眾多,可是要說他們連我和太子鑲白旗的族人都控制了的話,我還是有些不信。”

“哎喲,我的傻哥哥,什麽控制,那百分百的就是收買!人心的收買!你明白了嗎?不然你說怎麽就會那麽巧合?”聽著十三的話,低著腦袋聽候發落的年羹堯回憶起那天那個叫烏幹的老族長五十萬兩白銀的空缺和八爺懷裏四十七萬兩地銀票。

“嗨,要我說,他們還真會演戲,偏偏還故意找了個三萬兩的缺漏,真跟編故事似的哄人呢!”胤祥撚起點心盤裏一塊核桃酥扔進了嘴巴,坐在四阿哥對面的座位上翹起了二郎腿。

胤禛呆呆杵在原地,楞神半天,搖頭嘆息:“沒想到我倒是小孩兒似的被他們騙了……”再看看佝著腰不敢站直的年羹堯,臉上有些掛不住,撕扯掉嘴角的冷漠,溫和地走過去拉過他,鄭重地道歉,“是我錯了,委屈你了。”

簡單的兩句話仿佛和風細雨溫潤了彎腰男人的心,年亮工喉嚨有些哽咽,“四爺說哪裏話,我的一切都是主子給的,主子說兩句話還不是應該的?”迎接上兩道冰冷卻又火熱的眼神,兩顆心的距離一下子靠的很近。

“哈哈,”十三拍拍年羹堯後背,滿臉歡喜,“這就對了,攘外必先安內,要想對付老八他們一幫人,我們自己必須先不能亂。”

年羹堯閃亮著眼睛朝他點點頭,很是欽佩。平常總是看這位阿哥舞刀弄槍,插科打諢的,沒想到觀察如此敏銳,見識也很不凡。

四阿哥點頭稱是,“老八老九老十他們始終窩藏二心,早一天瓦解早一天確保太子地位的穩固,聽說最近又籠絡到了老十四,真是可恨。”

年羹堯曉得他和十四阿哥胤禎是同母親生的兄弟自家兄弟倒戈心情定是不爽,也就不再接話頭自討沒趣了。

胤祥卻在聽到“太子地位穩固”說法時,眼白一翻,瞅瞅四哥認真的表情,拳頭緊緊攥緊,“四哥當真一直要給那個窩囊的家夥護航嗎?”

此言一出,聽話的兩人都是心驚肉跳,震動異常。自從康熙立太子以來已經有將近二十年,如今二哥胤礽已經將近四旬,實屬中年。而後面眾多的弟弟們也一個個長大成人,正值黃金年華。經歷過去年的廢太子事件大家一直蟄伏騷動的野心一個個昭然若揭。可自開春太子覆位以來,人人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都蔫了。老皇上不喜歡太子已是明眼人中的事實,可違背常理的做法卻又令人雲裏霧裏,弄不清究竟什麽意圖。

意圖,可怕地意圖。年羹堯看準了胤禛眼裏一閃而過的流星,心中默然。

四阿哥不看他們,目光轉向窗外,喃喃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十三弟,亮工,你們都聽著,這事休要再提。”

年羹堯耷著腦袋點頭,十三阿哥還想分辨,卻聽家仆李衛急匆匆地跑在外邊叫喊:“不好了,不好了,四爺,福晉和側福晉叫九阿哥在香軒閣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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