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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5 一面鏡子引發的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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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5

“小姐,你看,這些都是四爺福晉送來的禮物!”丫頭冬雪指著躺在地下裝滿了三個大箱子的綾羅綢緞咋呼著,大嗓門震得小蝶耳根生疼。

那個那拉氏?眼前浮現出那個富態看似親切實則嚴厲的身影,那天後來回到偏廳,倒是和自己說了不少家常話。至於具體說了些什麽,年小蝶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了。

這裏的世界太覆雜,爾虞我詐皮裏陽秋,集中的權力仿佛一個怪獸漸漸將很多人的靈魂吞噬,令他們服從於自己膨脹欲望的支配。到最頂端去,到權力的最高層去!無形的鞭子笞打在那些人身後,完全被權力欲望控制失去靈魂的人們仿佛行屍走肉般腳步越來越沈,雙眼只有在看見通往目標的捷徑時才會發出綠光,一顆顆心就此沈淪……

這就是這裏的世界麽?小蝶對著銅鏡無聲地嘆息。

“怎麽了,小蝶,有什麽不開心的麽?”鏡子裏突然閃現出熟悉的人影。

“哥哥!”少女從梳妝凳上轉身站起,朝年羹堯欠了欠身行禮,卻是被他拉住了胳膊,頭頂傳來刺燙的視線,“我們自家人講究這些虛禮作什麽?”說著,手覆蓋住少女的手腕,聲音低道:“好了麽?這裏?還疼嗎?”

微微用力想掙脫開他火熱的手心,卻是甩不掉,紅著臉的年小蝶忽然斜眼瞥見縮到墻角雙腿瑟瑟發抖捂住臉地冬雪,感到有些尷尬,硬著頭皮迎上那雙熾烈的眼睛,“哥,你快放開,別叫人笑話。”

“奴婢告退。”冬雪見了空隙,忙不疊地要離開屋子卻是被年羹堯大聲喝止住了,“誰讓你退下的?嗯?八爺麽?還是如今你的主子我?”頃刻間滿臉的溫柔掩藏到細細的毛孔內不見了蹤影,倒豎的眉毛是他大怒的征兆。

這兩日,心思細膩脾性敏感的小蝶已從府裏丫頭婆子的傳聞間隱約曉得了冬雪的來歷,也問過她兩句關於八爺的事情,可小丫頭卻仿佛鐵石秤砣,嘴巴緊緊的就是一個字不說。看了眼目光哀求的冬雪,少女有些不忍,囁喏了半天,還是開口, “哥,她不過也是個受人掌控的玩偶,你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你也知道了?”發怒的男人看向她時目光頓時柔和下來,眼波轉到她已經結疤的傷口時又立即惱怒,“要不是她在背地裏碎嘴,這次你怎會受不了府裏的閑言碎語割腕自殺?”

橫了眼胖丫頭,年小蝶心裏有氣沒處撒,心想,好呀,把我弄到這大清朝窒悶的空間來的因素中原來還有你這出得一份力呀。饒是這樣,小蝶仍不能對她袖手旁觀。她畢竟對我很好,我並不想失去她。少女對自己這麽說。

“你還不知道害你割腕的始作俑者就是她麽?”年羹堯小心地捏起少女白膩的手腕,靠近臉龐輕輕蹭著,說得動情,“小蝶,你可知道你這次出事,我……我有多擔心麽?”

不合適,不合適,簡直太不合適了。感情再好的兄妹即使在現代社會恐怕也很少出現這麽親昵只有在情人間才出現的舉動。男人熱呼呼的氣息噴灑過來,臉側青青的胡須渣子好像帶刺的氈布一般戳著少女柔嫩的肌膚,年小蝶實在想不出什麽辦法擺脫開男人的雙手,只得開口:“哥,你弄疼我了。”

男人怔了怔,終於松開雙手,盯著少女的眼睛忽然一拍前額,笑道:“差點忘了,給!”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個鑲了鏤空金邊的花布小盒遞了過來。

“給我的麽?”少女在男人肯定的眼神中打開盒子,卻是一面巴掌大清晰的玻璃鏡子!手柄及鏡面背後都印滿了色彩斑斕的花紋,很是精致。

“喜歡麽?”男人看著微微發呆的少女,笑在了眼裏,瞧她這緊抓在手裏的模樣,我果然沒有買錯。

小蝶拿起玻璃鏡看著鏡中自己清晰的模樣,不禁發呆。

“喜歡就好,聽他說是從法蘭西舶來的洋玩意兒。我原本還和那店鋪的老板說嫌這鏡子太小呢!”男人看看鏡子中少女的影像,又看看本人,忽然臉皮紅了紅,正好一個下人趕來說是外邊有客求見,年羹堯遂應聲著離開了。

把玩著手裏的玻璃鏡,年小蝶心想二十一世紀再普通不過的事物在這時看來卻是稀罕得緊。

走了年羹堯的冬雪仿佛卸下套圈的小狗一下竄到小蝶身前,擠著大腦袋湊過來,對著小鏡子讚口不絕:“哎呀,可真漂亮,這花紋,這雕工!還有最奇怪的是這面光滑滑的東西上面竟然能照出所有東西的影響,居然還這麽清楚,好像透過我們眼睛一般,真是神奇極了!嘖嘖嘖,我這輩子可從沒見過這麽新奇的東西!”

“喜歡麽?”年小蝶轉臉看著一臉羨慕的冬雪,“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

“啊?這……這怎麽可以?是主子送給小姐的東西……”胖丫頭口裏推脫手卻把小玻璃鏡抓得死死的。

“你也說啦,是他送給我的,既然東西已經屬於我,那就應該由我來支配和決定,我現在轉送給你,也沒什麽不妥。喜歡的話就拿去好了。”年小蝶淡淡道,與其說在拒絕一面玻璃鏡子的小玩意兒,不如說在拒絕送它之人的一片情意。奇怪的情意?想不通的少女正覺得煩亂,卻發現身邊歡天喜的冬雪正一手捏著鏡子一邊翹起蘭花指擺著造型,揶揄的笑容在唇邊情不自禁地蕩開。

“冬雪,前幾日我割腕前,你說了些什麽?”少女的一句話令手舞足蹈的胖丫頭停止了興奮,手裏的小鏡子還差點摔落在地。

正在這時年府會客的正廳內多鐸正對面捧著香茶和亮工慢品著,“福晉特地命我送來‘香軒閣’的戲票,說是邀約令妹閑暇時一同觀賞。”從衣袖裏掏出一封工整的信封。

年羹堯放下茶碗,拆開信封,抽出兩張紅紙戲票,“後天午時的戲?嗯,還是那京城第一旦角謝小雲的‘白蛇傳’?”

“是哦,亮工,你也知道現在這謝小雲在京城裏有多火。一般的官場人家若是沒有個後臺支撐,就算是出得起三千兩一場的銀子,人家還不一定去呢!這也難怪,聽說這女人不但唱戲功夫了得,那身段長相更是一流!年紀也不過十七八歲,嘿,據傳,還是個雛呢!可惜,到現在我也沒瞧見過真人。”色迷迷的細眼瞇著幾乎看不到瞳孔眼白,多鐸說得咕嘟喝幹了茶水,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形態猥瑣至極。

年羹堯瞧得不耐,卻又不得不應付四爺府上這位掌控著侍衛操練管轄實權的滿人統領,幹笑了兩聲附和:“後天我恰好沒空,多的這張就轉送兄臺你了,到時請和府上的馬車一起來接舍妹。”

“呵呵呵,多謝你啦,亮工。”多鐸也不推辭,約定好時間起身告退。

白日無話直到掌燈晚飯時間,年小蝶才又坐到了年羹堯的對面。大大的圓桌上擺滿了二十多道珍饈佳肴,可看花眼的少女卻是一點沒有胃口,心裏還在惦記著冬雪上午的回答。

“有心事?”男人挾了一筷子筍幹雞丁命站在桌子中央的冬雪遞到少女碗裏。

小蝶提起碧綠的小湯勺按壓在根根燒得發爛酥軟的筍幹上,不吭聲。擡頭望了望男人,心裏小聲咒罵:“怪不到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受不了割腕自殺,這事兒弄到誰身上誰也受不了。”

“怎麽,不合胃口?”男人眉毛開始打結,重新挾了一筷子清蒸鮭魚的肚子剔除掉大刺放到自己的空碗裏,站起身端了過來,“來,這是你最愛吃的魚,趁熱嘗嘗。”

年小蝶低下腦袋,開始對付自己面前的白飯,看都不看男人一眼。

男人咽喉上下滾動幾個來回,好不容易忍住怒氣,擡手屏退了包括冬雪在內的所有下人,飯廳內只剩下他和少女兩個人,“小蝶,李大夫說你你傷了元氣,失血過多,要好好滋補,來,這碗雞茸玉米羹喝一點吧。”男人耐下性子執起小勺舀了點上邊稍涼地羹湯在嘴邊吹了兩下往少女唇邊遞來。

小蝶依然低頭扒飯,一聲不吭,這一舉動終於惹怒了年羹堯。“咣當”一聲,勺子被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你在惱什麽?白天裏不是還笑嘻嘻的?”男人扳轉過少女的腦袋定格在眼前,“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我也在吃飯,你難道沒有看到麽?”幹巴巴地咽下飯團,吞了兩口唾沫,小蝶才感覺喉嚨順暢很多。

“你……”男人被她一句說得噎住,一甩筷子,雙眼發紅,緊緊按住少女肩頭,“你在著惱什麽,說話呀!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又嚼舌根了?”剛一說完,立即大喝一聲:“冬雪!”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呀。”胖丫頭躲閃著主子吃人的眼光,跪倒在地不停磕頭,胸前一個事物不小心掉了出來。

年羹堯一看更是火冒三丈,撿起來迎面給了冬雪一個耳光,“原本我還給你機會,現在倒是你自尋死路了!看似癡傻,卻是一肚子壞水。好大的膽子,連我才送給小姐的東西都敢偷?”捏著那帶手柄的小玻璃鏡子,男人大喝著命人取來家法。

一個小廝飛快地呈上黑漆漆的一根木棒交到男人手中後背著風似地退下。

“啊,主子饒命饒命啊,不是,不是我偷的。奴婢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偷小姐的東西,是……是……小姐送我的。”

“胡說,死到臨到還敢滿口胡言,看打!”男人唰得揚起木棒,對準冬雪的後背抽去。

“她沒說謊,是我送的。”冬雪尖叫聲中小蝶終於開口,懲戒的木棒停留在半空中沒有發揮出應有的功用。陰翳著雙眼,男人一個箭步沖到少女眼前,緊緊抓住了她的衣襟,“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低頭看了看哭得胭脂口紅稀爛一片拽住自己裙擺的冬雪,年小蝶仰頭看著暴怒的哥哥,重覆道:“她沒有說謊,這鏡子是我送的。”盯著他手裏揚起的黑色木棒,擡起了下巴,“難道這也犯了家法麽?”

“你……”男人緊緊捏住手裏的木棒任由木刺紮進了掌心,怎麽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呢,原來此刻最疼的已不是手,而是那顆跳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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