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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天眼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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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筷子敲下, 砸在一副笑瞇瞇的神像頭上。

“你怎麽還不叫我發財?”

“啪”又一筷子敲下,砸在仍然笑瞇瞇的神像頭上。

“你怎麽還不叫我發財!”

這是李翠月弟弟李利民的家裏,也就是元溪三舅姥爺家, 元溪這位三舅姥爺一喝醉酒,就喜歡敲家裏的神像, 一邊敲一邊念叨。

如今三舅姥爺家的觀音像被砸了幾次, 已經變成了財神像, 但是半年過去了, 三舅姥爺還是沒有發財,只是一日日的,臉色逐漸暗黃, 經常惡心嘔吐,莫名消瘦得厲害, 三舅姥爺他們都以為這是喝酒喝的, 並沒有太過在意。

三舅姥姥皺眉看著又喝醉了的老伴,罵道:“別喝了, 就你這整天喝酒打牌的爛樣,誰能讓你發財?財神爺還能給你從天上掉金磚不成!”

三舅姥爺樣兒八正地一拍大腿,似乎還真覺得老婆這個註意秒,立刻就嚷嚷著要神像給自己掉金磚。

抱著金子和恭喜發財條幅的財神爺像, 從別捏造出來就是笑瞇瞇的模樣,但是在這屋裏陰暗的燈光, 和那敲下來的筷子一道道陰影蔽面之下,那笑容竟顯得詭怪又惡意十足,映襯著三舅姥爺那張略顯蠟黃的枯瘦老臉, 看起來仿佛不在人間。

“丁零當啷——”

三舅姥爺家的門外, 那從淩縣消失的貨郎鬼坐在貨架上坐車經過巷子, 最後停在了三舅姥爺家的門前。

·

“滋滋滋”電動扯線器越扯越快,幾乎要把固定線位的線架給扯得冒煙,若這是普通的線,恐怕此時早就在摩擦中斷裂了。

元溪看著手上不斷被卷動的線和陷阱玻璃瓶,心裏不免在想著貨郎鬼走到哪裏了,是不是真的有按照曇曇說的那樣,在不斷向他們靠近。

就這麽想著想著,忽然元溪感覺眼前視覺猛地渙散,視覺仿佛墻紙一樣被融化,就好像做夢般,元溪腦海中似乎真的出現了貨郎鬼的身影。

耳邊一陣丁零當啷的聲響中,元溪看到一輛堆滿各種稀奇古怪小玩意兒的貨車,正慢慢悠悠地在鄉村小路上轉動著車軲轆,和藍衣女怪姐姐說得一模一樣,只是貨車上多了一個顯出皮囊的貨郎鬼。

元溪發現這只貨郎鬼,他竟是認識的!

這可不就是那天他和大黃去靨紙街買壽時,遇到的那個奸商嗎!?

李曇感覺到元溪氣息不對,立刻疑惑地轉過頭來,“鐵頭,怎麽了?”

“曇曇我好像看到那只貨郎鬼了,我在靨紙街見過他!”元溪沒敢轉頭,只一邊更加瞪大眼睛集中註意力在自己腦海中的畫面上,一邊快速地和李曇解釋。

元溪不確定這到底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真實,但是隨著他不斷集中註意力,他腦海中的畫面也跟著越來越清晰,腦海中的場景也隨之變得熟悉起來。

“曇曇,他到立隆村了,離我們很近了!”元溪激動道,曇曇的嘴巴就是神奇,果然這貨郎鬼在向他們靠近了,不過剛說完,元溪就看到貨郎鬼的貨車,停在了一戶熟悉的房子前。

元溪辨認了一下,發現那竟是他三舅姥爺家:“咦,他好像去我三舅姥爺家了。”

李曇聽到元溪這話,立刻下意識地掃了一眼他手上的那條藍色絲線,他知道元溪的天眼視覺是能夠看到遠處的地方,之前他的魂魄和身體分離的時候,元溪就能借由他的魂魄,看到他身體周圍發生的事。

“他想幹什麽?”李曇頓時也來了興趣,湊近元溪的臉,仿佛想從元溪眼睛的倒影中也跟著看到些什麽。

“我看看。”元溪聞言立刻集中精神,想要看清楚貨郎鬼手拿著翻動的賬本在幹什麽,不過這時,元溪卻忽然被三舅姥爺家的樣子吸引了註意。

“咦?”元溪看著腦海中的三舅姥爺家,只發現三舅姥爺身上似乎纏繞著一股股黑氣,視線透過三舅姥爺的身體,元溪感覺到,好像有一個滿面惡意的鬼怪,仿佛一個嬰兒般,盤踞在三舅姥爺的一個挺大的器官上。

那仿佛胚胎一般的鬼怪小小地蜷縮著,印得周圍鮮紅的臟腑一片漆黑,肝臟上的鬼胎滿面惡意地啃咬著它寄生的器官,甚至周圍的黑色也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向周圍啃噬著,但是並不快速,一點一點,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映襯著元溪看到的三舅姥爺蠟黃的臉色,元溪總覺得三舅姥爺可能命不久矣。

元溪嘶了一聲,眼睛好像沒有焦距般,和湊在他身邊的研究他眼睛倒影的李曇道,“曇曇,我懷疑我三舅姥爺可能有點麻煩了,他看起來很不好。”

李曇好奇:“怎麽不好的?”

“有個小鬼藏在了他……”元溪說不上來這是哪個器官,指指自己胸口下方附近的位置給李曇道,“藏在了他這裏。”

元溪對自己這個三舅姥爺是有些陰影的,上一次還是他媽媽帶他去三舅姥爺家拜訪,結果回來的路上就遇到了惡鬼攔路。

三舅姥爺一喝醉就喜歡敲神像頭,看起來就很可怕,元溪雖然在立隆村上學,但因為各種原因,很少能想起來去這個三舅姥爺家裏,只偶爾學校附近見到時打聲招呼。

元溪上次見到這三舅姥爺,還是在自己的夢裏,引誘他的壞人想要害他,用他親人的模樣接近他,好巧不巧就變成了和他不熟的三舅姥爺。

元溪剛說著,就看到那邊門外的貨郎鬼手中翻動的賬本已經停下,上頭好像出現了什麽文字。

好奇心一起,元溪的視線瞬間回到了貨郎鬼身邊,正對著貨郎鬼手中的那本賬本。

“李利民,60歲,原壽命83,鬼怪纏身,月、幹……病字頭早期?壽命折十七,6年後66歲,在月、幹、病多年折磨下,生生痛苦至死。”元溪給李曇覆述著他看到的。

李曇想起元溪剛剛指得位置,立刻道:“月、幹?是肝臟?”

“啊對對,後面那個字我不認識,有個病字頭,下頭是,”元溪仔細辨認了一下貨郎鬼娟秀古韻的文字,雖然是簡體的,寫得卻和字帖裏的,“品和山。”

李曇頓時反應過來:“肝癌早期。”

元溪聞言頓時嘶了一口涼氣,雖然不認識癌這個字,但是癌癥他還是知道的,畢竟這年頭一些偶像劇很喜歡車禍癌癥什麽的,他跟著壯壯也看了不少,甚至元溪對這個字也是有些熟悉的,畢竟電視字幕看到過幾次吧,但是字體覆雜他沒記住而已,李曇這一提醒,元溪立馬就對上了。

“真的是癌癥!怎麽辦啊曇曇,我三舅姥爺要死了嗎?”元溪本來對死亡沒有太大的概念,但是前段時間洪大爺的事,和大黃的離去,讓他認識到了這個話題的嚴重性,不免有些愁起來。

李曇雖然不關心三舅姥爺,聞言腦子一轉,頓時不太善良地道:“鐵頭別急,不是說你三舅姥爺是鬼怪纏身得的病嗎?馬上他和貨郎鬼馬上會打起來,說不定這倆鬼先死一個,省了我們麻煩。”

嗯?

李曇話音剛落,元溪果見三舅姥爺那邊出現了異動。

……

李利民,60歲,原壽命83,鬼怪纏身,肝癌早期,壽命折二三,6年後66歲,在肝癌多年折磨下,生生痛苦至死。

在元溪偷窺賬本的時候,貨郎鬼也翻看著上面浮現的文字。

“好大的仇怨。”貨郎鬼嘖了一聲,隨口評價著李利民身上惡鬼的所為。

這可真的是大仇了,一般惡鬼哪有這種閑工夫,要附在人身上,還不是要人立刻就死,而是零碎受苦,一點點看著自己的生命逝去,無能為力,最後要被癌癥折磨痛苦上好些年,求生不能到最後活活疼死。

想必這惡鬼是真的恨毒了李利民。

只是……

貨郎鬼用骨手撓撓自己的畫皮臉,惡鬼想幹啥和他沒關系,而李利民也不是啥好東西,這種壽命的貨色為什麽會吸引他過來收貨,這種快要爛透的陽壽,收了也多半是砸在手裏。

算了,來都來了。

誰叫他還是個奸商呢,砸手裏是不可能砸手裏的。

貨郎鬼隨手搖動風箏,頓時,一縷縷因為鬼怪纏身而耗散的灰黑色陽壽,被貨郎鬼的風箏線慢慢卷了過來。

誰知貨郎鬼剛剛動手,那邊李利民身上潛伏的惡鬼忽然就冒了出來,在元溪的視角裏,就見黑氣騰騰一下從三舅姥爺的屋裏翻湧出來。

【滾!】

【滾!】

【滾!】

惡鬼一出現就憤怒地沖著貨郎鬼咆哮,就仿佛護食的惡犬一般,上次元溪打門前經過都被它沖了,貨郎鬼直接敢動他的獵物,自然也激怒了它。

肝癌鬼威脅道:【多管閑事者死!】

“呵,你好大的脾氣啊。”貨郎鬼溫和地笑著,頗有一番和氣生財的商鬼味道,然而下一刻他笑臉卻刷地一變,骷髏頭骨仿佛從畫皮下滲透出來,冒著比肝癌鬼更兇煞百倍的黑氣惡聲惡氣地道,“一個小小的野鬼,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

被激怒的肝癌鬼卷著仿佛發黴的黑風就朝貨郎鬼撲上來,但是它撲到一半,“哆——”地一聲,一根絲線忽然憑空出現,仿佛箭矢離弦,一下穿透了肝癌鬼的手臂。

【啊!!】肝癌鬼憤怒咆哮出聲,剛要掙紮,然而哆哆哆又是幾聲,再次出現的幾根絲線,竟然將它的四肢全部穿透,最後甚至連他的頭顱也給穿透。

貨郎鬼手中不知何時拿出了一個十字交叉的線架子,四角墜著的絲線,似乎都連到了惡鬼的四肢上,甚至也連到了惡鬼的頭臉上。

“你這沒有片瓦遮身,只能偷藏人類家裏,借著土石泥像裝樣的鬼東西,難不成還真把自己當神明了?算個什麽東西也跟我耍橫,是惱怒沖昏了你的腦子嗎?或者你就沒有這種東西?”貨郎鬼陰森森地用骨手喀拉啦晃動著手中的提線木架,木架晃動的時候,那廂被絲線穿透的肝癌鬼,手腳和頭臉都不由自主仿佛提線木偶似的,不由自主被控制著散亂地走了好幾下。

貨郎鬼:“笑。”

咆哮憤怒的肝癌鬼臉上仿佛被拉扯一般出現了木偶般的笑,只是眼睛中流露出無盡的憤怒。

貨郎鬼:“你剛剛嘴巴長得那麽大,是餓了吧?來,把你自己的腿吃掉。”

肝癌鬼被吊起來的手腳動了起來,頭九十度彎折下去,開始一口一口啃咬自己的腿。

嘎吱、嘎吱。

很快,它的一條腿真的在貨郎鬼的控制下被吃掉了,然後是第二條腿,一邊啃食著自己,它的臉上還一邊掛著木偶式咧到耳邊的笑容,但是此時它眼睛裏的憤怒已經變成了恐懼和萎縮。

貨郎鬼骷髏臉隱到畫皮之下,恢覆了笑臉繼續道:“然後把你自己的手也吃掉。”

嘎吱、嘎吱。

一條手臂,兩條手臂……

這一幕看得那邊實時直播的元溪一陣惡寒,幸好鬼怪在他看來都是一堆黑氣,不然這一幕還真的有些兒童不宜。

元溪一邊看,一邊跟身邊的小夥伴李曇口述著可怕的鬼怪兇殺現場,還嘶嘶抽著涼氣道:“曇曇,貨郎鬼好厲害啊,我三舅姥爺身上的肝癌鬼毫無還手之力!”

李曇理解的點點頭,畢竟這貨郎鬼還是元溪的冤親債主呢,總不會太弱。

李曇:“看來貨郎鬼還是得靠我們。”

那邊,已經啃食完手臂的肝癌鬼,臉還仿佛被拉扯般地仍在笑著,但是它霧氣騰騰沒了四肢的靈體,已經開始了止不住地顫抖,眼睛不停地看向貨郎鬼,流露出求饒之色,若不是被控制著,且已經沒有了腿,可能已經要給貨郎鬼跪下。

貨郎鬼卻沒有絲毫同情,看著肝癌鬼吃了半天,仿佛給他看餓了似的。

貨郎鬼於是笑著道:“把你的腦袋摘下來,給我。”

說著,貨郎鬼還舔了舔自己的牙齒,原本整齊的人類牙齒,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尖銳的鋸齒獠牙,襯著他仿佛沾了血的嘴唇,倒真有幾分血盆大口的惡鬼摸樣。

肝癌鬼的眼神驚恐極了,然而絲毫沒有反抗餘地的它,明明已經沒有了手腳,卻忍讓在絲線的控制下,將腦袋彎折了一百八十度,終是哢吧一聲折下了自己的腦袋。

肝癌鬼的冒著騰騰黑氣的腦袋被絲線拉扯到了貨郎鬼面前,遠看還是黑團團,近看這肝癌鬼的腦袋仿佛真跟癌細胞似的長得非常清奇。

貨郎鬼本來想吃了那肝癌鬼,張開滿是獠牙的嘴就要咬下去了,然而靠近仔細一看那長滿了黴點的爛樣,頗為講究的貨郎鬼腦子瞬間就清醒了。

“啪。”貨郎鬼冷眼扔掉了手中肝癌鬼的腦袋,連剛剛栓了它的絲線都被他嫌棄地甩了甩,似乎想不通自己剛剛怎麽會看這玩意兒看餓了。

莫非中邪了?

“軲轆轆。”沒管那肝癌鬼糟爛的腦袋快速滾回了屋子裏,瞬間就躲回到李利民的身體裏,貨郎鬼飛快搖動了線軸卷走了李利民折損的陽壽,下一刻就消失在李利民家門外,仿佛融入了夕陽的碎金中。

……

元溪見到這變化頓時急道:“啊曇曇,肝癌鬼沒死全!”

“它腦袋被貨郎鬼扔掉了。”

“它又回我三舅姥爺身上藏著了!”元溪一句一句緊張地實時直播著。

李曇聞言就要再詛咒貨郎鬼一句:“別急鐵頭,我們讓貨郎鬼把肝癌鬼殺掉再走。”

然而現場變化發生太快,沒等李曇說完,那廂感覺到不對勁的貨郎鬼,已經飛速地在元溪的視覺中溜沒影了。

元溪可惜地搖頭:“不行啊曇曇,貨郎鬼早走了一步。”

李曇:“那他應該是繼續向著我們過來了,先看看他之後到哪裏。”

元溪點點頭,看著手上的那條線,仔細地集中註意力,然而下一刻,卻發現貨郎鬼的貨車,出現在了落金國。

元溪爸爸在的那個螞蟻世界。

元溪頓時又倒抽一口涼氣,趕忙給身邊的小夥伴實時播報,“曇曇曇曇,貨郎鬼跑到我爸那裏去了。”

李曇楞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元溪說得是在哪裏了。

螞蟻世界。

想想落金國所在的那個位置,確實是比立隆村離他們又近了很多,已經離他們似水村不到幾裏地了。

只是李曇也沒想到,引誘貨郎鬼進來陷阱的幾個誘餌,竟然都和元溪有關系。

……

貨郎鬼駕著車消失後再出現,就到了已經被枯萎樹葉掩埋的一個螞蟻世界,落金國。

來到了螞蟻世界的貨郎鬼,連同他的貨車車架一起,已經如李曇所願般變小,完美地融入到螞蟻世界這如人世般的幻境之中。

貨郎鬼不止是收受人類的陽壽,他的店鋪裏,各種動物甚至花草植物的壽命都有,分門別類地堆放在他的藥櫃中,元溪當初去采買時也看到過,所以突然逛到螞蟻王國來,貨郎鬼也不覺奇怪。

只是貨郎鬼有一點不解,他明明感覺到,吸引他前來的那流逝的陽壽,是屬於人類的……莫非這個螞蟻王國裏,還藏了活人不成?

“丁零當啷——”

堆滿箱櫃和小玩意的貨車,在螞蟻王國的街巷中慢悠悠前行,似慢實快,走向城中心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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