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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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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時郁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三點, 由於睡得時間太久,她一時間還不太清醒,半睜著眼睛坐在床上醒神。

腦海裏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醒了?】

時郁:“……你誰?”

【……】

恍惚間, 時郁想起來昨天系統好像回來了, 還有話要和自己說。

可剛才聽到的聲音,明顯和系統不太一樣,怎麽說呢, 就有點空靈感, 像是在空無一人的防火通道說話,帶著若有若無的回音那種。

和那天在電影院看得恐怖片裏的鬼大同小異。

時郁:“白日見鬼?”

虛影:【……】

他想走,他現在就想走, 就不該和一個系統程序打什麽賭,系統不正常, 宿主更是有病。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 見了“鬼”的時郁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下地, 去洗手間, 刷牙洗漱。

少女精致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神空洞淡漠。

她俯身用水沖掉臉上的洗面奶, 後知後覺想起, 昨天在腦海裏和自己對話的,可能不是系統。

那麽, 系統去哪裏了?

要主動去問嗎?但開了這個口, 就相當於落了下風。

時郁最擅長掩飾自己真實的情緒與想法, 若無其事地洗了個頭, 抹精油, 再洗,然後拿起吹風機,開了最小的風,慢慢吹著頭發。

倘若荊謂雲此時在這,定然能看出來她不過是在拖延時間,思索解決的辦法。

虛影雖有能力卻無法窺透人心,更不要說,他本身就不能幹涉這個世界。

見時郁若無其事的樣子,有些憂心這個世界又會因為宿主亂來而崩壞。

【若我沒猜錯,你的願望是想救傅雲禮?】虛影不冷不淡地開口道。

時郁手上的動作一停,聽不出喜怒,淡淡道:“你查了我的資料。”

【為什麽不能是你的系統告訴我的?】

雖然確實是自己查閱了時郁的資料,但虛影還是不懂為何時郁如此確定,一點都不懷疑系統告密。

他也好,系統也罷,從存在的那一刻起,就被賦予了使命,只是任務不同罷了。

虛影算是系統界最高的存在。

萬千世界,每一天都有世界隕落,又有新的世界被創造出來。一切自有定數,自有規律,若破壞了規矩,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境地。

不止一個世界,因為宿主的胡作非為,最終走向慘劇。

但總得來說,“活”下來的世界占絕大部分,所以虛影依舊會找人類來讓世界“活”過來。

只因,人類的思想是最活躍的,且具有創造性,能夠彌補世界的空缺。

時郁雙手搭在洗手臺上,手上還有著未幹的水珠,她眼瞼低垂一言不發。

虛影並不在意她的不回答,而是換了個問題。

【既然你想救傅雲禮,為什麽幹涉了劇情發展,是在這裏找到了比傅雲禮還要重要的東西嗎?】

“……”

【你不想實現願望了嗎?】

時郁面上不動聲色,手指卻不由得收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聲音冷然,“有沒有人說過,你說話很不中聽?”

簡直比沈尋還要低情商,堪稱刺耳。

虛影很認真地回答道:【沒有,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人類。】

時郁:“……”

一句你二比吧強忍住沒有說出口。

【你多次逃避了我的問題,且每一個問題都讓你情緒數據有所波動。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對人類的情感不感興趣。】

時郁氣到不想理他。

【最近,出現過很多這種情況,宿主不按劇情走。你不是第一個,但你的系統“反應”是最大的。】

【我想知道原因,是什麽讓你放棄了原來的願望?】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兩全其美不付出代價,時郁要救傅雲禮,所以來到了這個世界,代價是,走完“時郁”的一生。

任務是,保證劇情完整度達到百分之七十。

任務失敗,世界重選主角,重新選擇宿主,上一屆宿主抹除所有記憶,回歸原世界的時間線。

願望不得實現。

能被選中成為宿主的人,必定有其過人之處。

虛影看過時郁的數據,各方面並不能說是優秀,不過失敗的原因也情有可原,系統並不知曉這個世界的主角會讀心。

能讀心的主角,有系統的宿主,主角作為氣運之子,被世界偏愛,也能理解。

是讀心讓劇情出現了偏差,還是宿主自身出了問題?

時郁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在這家夥面前,一切都是透明的,但只有一點,他不懂人的思想與感情。

“誰說我要放棄任務了?”

【我觀察了你很久,從種種表現來看,你對任務處於一種消極狀態,或者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擺爛”?】

時郁:“……”

這話她無法反駁,甚至還覺得這位低情商的“鬼”能知道擺爛是什麽含義,已經非常不錯了。

這還要啥自行車啊?

【原劇情中,“時郁”霸//淩人的事件上了熱搜,校//園//暴//力不可忽視,引來眾多關註,無奈之下,“時郁”被送出國留學。而在這期間,主角在荊家快速發展,並且,為了報覆“時郁”,攪動牽扯了南城多方經濟勢力。】

【荊家荊謂雲掌握一半權利,梁家梁恬嫉惡如仇與荊謂雲站在同一戰線,沈家礙於情面保持中立,再加上“時郁”得罪不少人,才造成了時家的敗局。】

【而在昨天,你阻止了荊謂雲回荊家,這不是放棄任務是什麽?】

“我說我沒有放棄任務,你聽到沒有!”

這一句話,時郁不是在腦海裏和虛影對話,而是直接吼了出來。

她身子止不住地顫栗,這麽多天以來,一直想要隱藏,壓抑的東西,被人刨開攤在面前。胸腔中似有什麽不知名的東西翻湧,要沖出來將人撕碎。

虛影沈默了一會兒。

【你生氣了……】

“是啊,很氣,怎麽了?”時郁近乎咬牙切齒道。

【我很抱歉,我本意並不是想讓你生氣。】

有那麽一瞬間,時郁感覺虛影和曾經的自己很像。

沒有喜,沒有悲,麻木不仁地進行著所謂的應該做的事。

時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因為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生氣。可偏偏他說的話又都有跡可循。

惱羞成怒嗎?

好像是的,因為她感覺到了慌亂。

人總是會糾結,小到今天出門穿什麽,吃什麽,當兩樣東西同時想要時,心裏就會出現一個天平,然後把東西放上去比較。

若是一直比不出來,那個天平就會搖擺不定。

如果可以,誰不想都要呢?

可現實往往是殘酷的。

時郁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她不屬於這裏,有人還在等她去救。

那個如陽光般燦爛的少年,不該在最後露出那樣絕望的表情。

到底為什麽一定要做比較,要做出選擇啊!

荊謂雲難道就活該永遠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嗎?

誰來告訴她,到底該怎麽辦……

虛影能感受到時郁內心的波動,這些所謂的感情,對於他來說,就是變化比較大的數據而已。

【現在,荊家和時家的人就在樓下,荊謂雲是否要回到荊家,走回原劇情,取決於你。】

【我不會幹涉宿主的決定。】

任務失敗了,就換個宿主,主角失格就換個主角,就是這麽簡單。

時郁身子一怔,很快回神,邁步跑出洗手間,可就在她的手摸在門把手上時,腦海裏再次響起虛影的聲音。

【若你還想將任務完成,接下來我會做為你的系統。】

時郁的手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問,“原來的系統呢?”

【我勸你還是先管好自己的事。】虛影聲音冷漠,不帶有一絲感情,甚至沒有起伏。

時郁沈默了很久,淡聲道:“告訴我任務。”

————

客廳裏。

茶幾幹凈,一切都恢覆到了原來的樣子,仿佛昨天的熱鬧與放肆只是人腦子裏幻想出來的。

荊謂雲站在沙發旁,聽著幾個人討論的聲音,思緒漸漸飄遠。

家?

他這輩子就不知道這個字是什麽東西。生活在陰溝黑暗見不得光的人,談何人生?

只是,在那片黑暗中,不知不覺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抹色彩。

荊謂雲眼瞼低垂,看向旁邊的沙發,昨天,大小姐還躺在這裏,說讓他抱她回房間。

在這裏,他們拍了照片。

三個禮物盒子還擺在房間裏沒有拆開,荊謂雲想和大小姐一起分享拆禮物的喜悅。

手腕上的皮質手環帶著少許重量,金屬扣冰冰涼涼的,上面的吊墜貓爪似乎是專門找人定制的,和他給大小姐印章的圖案基本相同。

昨天剩下的水果不知道有沒有壞,還有和大小姐一起做的菜,負責打掃的阿姨會不會倒掉了?

“這孩子畢竟姓荊,要認祖歸宗的,總在時家待下去,也不是個事啊……”

“當初我瞧這孩子可憐,沒人管,才接回來的……”

少年緘默不語,喜怒不辨。

父親嗎?好像很小的時候有期待過,母親拿著一張模糊的照片,指著上面的男人,對他說,那個就是父親,以後會來接他們回去。

可後來,母親發瘋,用刀把那張照片劃得稀爛。

他怎麽不去死呢?

怎麽不像那張照片一樣,消失得幹幹凈凈呢?

荊謂雲不由自主地擡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皮質手環,才勉強壓下躁郁肆虐,要將人理智吞噬掉的瘋狂。

卻也無法壓住心口處溢出來的苦澀。

“我覺得吧,這事,還是要看孩子的意思,他願意跟你們回去,那就回去,若是覺得待在時家比較舒服,我們時家也不缺他一口飯。”

蘇婉端起一杯茶輕抿了一口,雖在笑著,周身氣場卻有些淩厲,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始終沒有開口的楚黎。

荊延旭和荊謂雲一樣站著,只不過是站在楚黎的旁邊。

顯然是也對這個父親失望了。

“老荊,當初我就說你這事辦得不對,要麽你一開始就別管,要麽就管到底……”

時宴擎和荊遠聖也算是老相識了,兩家是世交,當初荊遠聖把人帶了回來,卻在最後要公開承認荊謂雲身份時卡住了。

想也不用想定然是楚家那邊施壓了。

丟不丟人啊,認個私生子回來打原配的臉。

荊遠聖就屬於那種,自己外面有人隨便怎麽玩,但老婆外邊有人,就不行。更不要說……現在的繼承人,不一定是誰的種。

說白了,他就是不信任楚黎。

當初高雅不過是給了一點火種,就引起了他的猜忌懷疑,又渣又蠢,難怪玩不過楚黎,大權基本全在楚黎那。

就在這時,楚黎擡眼看向對面的荊謂雲,眼神意味不明,“小雲是吧,你怎麽看?”

“荊遠聖。”

荊謂雲直接喊了自己父親的大名。

就在眾人都看過來時,他不鹹不淡地開口道:“死者為大,你若是快死了,找不到人守孝,我倒是可以幫你。”

剛下樓的時郁正好看到這父慈子孝的一幕,快步走到荊謂雲旁邊,仔細打量了一番,確定他沒被打什麽的才松了口氣。

要知道,渣爹接私生子回家的戲碼,一般情況下都會出現扇耳光,辱罵,質問等等場景。

原配和人家正大光明的繼承人就在旁邊,荊謂雲很吃虧啊。

時郁不動聲色掃了一圈在場的人,伸手環住荊謂雲的胳膊,“我剛來就聽到你說要守孝,是誰死了嗎?”

荊遠聖被氣得整個人都在顫抖,伸手指著站在一起的兩個人,正要說話。

時郁不太高興的晃了晃荊謂雲的胳膊,眉頭微皺,“你家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都不告訴我?”

“……”

“你還看不上我了?行,你以後什麽事情都別告訴我了!”

少女精巧的下巴微微揚起,像極了無緣無故耍脾氣發火的大小姐。

演技比以前精進了一點,嗯,就一點點。

她癱著張臉,說這種話時說不出的怪異,但還是很氣人就是了。

【我這拉仇恨的能力越來越厲害了。】

荊謂雲腦仁有點疼,沒說話。

蘇婉見狀趕忙出來打圓場,沖荊遠聖歉意地笑笑,“抱歉啊,家裏就這麽一個孩子,被我們寵壞了,小郁,過來和荊伯父和楚姨打招呼。”

時郁朝那邊瞥了一眼,拉著荊謂雲的手走過去,就要坐下來。

荊謂雲卻沒動,沖她輕輕搖了下頭。

於是,時郁也不說話了,誰也不理,一副你們這些人欺負她的人的姿態。

虛影有點看不下去,【你演技好差,系統之前就是讓你這麽做任務的嗎?】

倘若真是,虛影莫名生出來一種名為同情的心理。

真是難為系統了,能忍她這麽久。

荊遠聖眉頭緊皺,視線落在兩人挽在一起的胳膊上,又看向自己這個許久沒見的兒子,眼底帶著探究。

之前就聽說過時郁和荊謂雲的傳聞,想來確認一下。

若這個私生子真能抓住時家寶貝疙瘩的心,倒不失自己費心讓楚黎松口。

依時宴擎和蘇婉對時郁的寵愛,以後時家東西還不全是時郁的?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到時候還不是要被男人拿在手裏。女人就是女人,上不得臺面……

想到這,荊遠聖似乎已經能看到未來時家幫著自己這邊,把楚家搞垮。那所有的一切還不都是他的?

楚黎啊楚黎,要怪就怪你一個女人,不安分,非要掌權想吃死荊家。

荊遠聖看向荊謂雲,想要開口說幾句軟話,可當對上少年如惡犬般狠戾的雙眼時,心裏突然有了一種詭異的心虛感。

就好像,所有齷//齪的想法,都在那雙眼睛下無處遁形般。

他張了張嘴巴,低下頭,“小雲,我知道你氣我怨我,但血緣關系是不能改變的,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你就當給我一個彌補你——”

“呵。”

少年忽然冷笑出聲,眼瞳滿是猙獰的黑,無窮無盡的黑。

如果不是時郁現在還挽著他的胳膊,早在這惡心的東西把心思打到大小姐身上時,就沖過去撕了那假到不能再假的偽裝了。

想殺了他。

這道貌岸然心裏只有利益的人,憑什麽心安理得的坐在那裏?

荊謂雲的殺心絲毫不加掩飾,看荊遠聖的眼神,和看著仇人沒什麽區別。

荊遠聖忍無可忍,“砰”的一聲拍在茶幾上,站起身指著荊謂雲怒吼道:“你那是什麽眼神?不管怎麽說我也是你爸,你也十八歲不小了,該懂事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順心如意的事?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

他說得還挺像那麽回事,沒擔過父親的責任,耍起長輩那一套,倒是得心應手。

少年緘默不語,身子緊繃著,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攥緊,血管綻起,手臂肌肉線條淩厲。

他死死盯著荊遠聖,一言不發。

突然,他撥開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稍稍俯身拿起茶幾上的一個杯子。

荊遠聖沒由來得有些心慌,但也還算鎮定,厲聲呵斥道:“孽種,你要幹什麽?”

在場的人都知道荊謂雲是在哪裏長大的,少年性情狠戾,不服管束,發起狠來什麽都敢做。

但那畢竟是通過一張紙,或者其他人轉述,並未親眼看到過。

之前沒覺得怎樣,可如今目睹他目光兇狠的模樣,都有些發怵。

但到底是成熟的大人們,不至於亂了陣腳,只是有些緊張地註意著荊謂雲一舉一動,怕這小子沖動,發瘋。

“反了你了,你敢跟我動手試試?就沒見過兒子打老子的!”

荊遠聖吹胡子瞪眼的模樣,看得旁邊的楚黎想笑,又覺得可悲。同時慶幸,幸好荊延旭是她親自教養長大的。

鬧吧。

父子倆見面分外眼紅的戲碼不要太精彩。

時郁暗道要糟,脾氣再好的人,都忍不了。有些壞人真是壞得理直氣壯。

果不其然,下一瞬,荊謂雲一把揪住荊遠聖的衣領,揚起右手。

他動作很快,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沖了過去,就連旁邊的時郁都沒反應過來。

“荊謂雲!”

【不能讓他因憤怒傷了荊遠聖,會影響後面的……餵,你幹什麽?】

虛影正在和時郁說話,然後就看見時郁已經跑到了荊謂雲身邊,明顯是沒聽到他說的話。

虛影:【……】

算了,結果不變就行,他不與人類計較。

“砰!”

少年手中的茶杯炸開,瓷器碎片混合著殷紅的血,順著指骨縫隙滴落到地板上。

客廳霎時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時郁一個人,沒有露出半點畏懼和閃躲,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後拽。

“茶杯怎麽碎了?”時郁一邊隨便找了個話題轉移荊謂雲的註意力,另一邊去掰他抓著碎瓷片的手。

荊謂雲瘋起來沒人攔得住,但時郁的話,就像是一陣鎮定劑打了下去。

他垂下頭,低聲道:“壓到吊墜了……”

少年繃著唇線,似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慢慢攤開掌心,除了碎瓷片以外,裏面還混著皮質手環上的吊墜。

那是時郁找人用特殊材質定制的,無論是鏈子還是貓爪,都非常堅硬。想來是有了借力點,加上荊謂雲本身力氣也大,所以才將茶杯握碎了。若是徒手握碎,就有點過於可怕了。

某一個瞬間,荊遠聖覺得自己好像看不透這個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子。

少年方才的舉動,讓他心底一陣惡寒,擡起手,就要一巴掌扇過去。

見狀,時郁想也沒想擋在了前面,她身段又細又弱,根本不能完全把身後的人擋住,卻還是毫不猶豫地站了過去。

她惡狠狠地瞪著對面的男人,仿佛他只要敢動手,就會撲過去咬死他。

沒有人比荊謂雲更清楚大小姐有多麽的弱不禁風。

身邊的人,包括丁一坤都認為他有天賦,很“強”,也夠狠。

卻從來沒有一個人,一次又一次,在明知道,他可能並不會受到傷害時,還會站出來。

“你敢打他一下試試。”

少女聲音平靜,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時宴擎看著荊遠聖氣勢洶洶地奔著自己寶貝女兒去了,也急了,“夠了,當這是菜市場嗎?鬧什麽!”

荊遠聖就是再氣,也不能不給時宴擎面子,擡起的手憤憤地收回了。

這場鬧劇算是暫時結束了。

荊遠聖被氣走,楚黎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荊延旭反而成了走在最後面的人。

他看了看護著荊謂雲的時郁眼神輕蔑。高中生談戀愛,而且還要被一個女孩子護著,他父親居然更看重這樣的人,真是可笑。

荊謂雲似有所感,掀了掀眼皮看向荊延旭。

視線相對,空氣間似有硝煙彌漫。

荊謂雲低頭看向時郁,輕聲道:“我過去一下。”

時郁抿了抿嘴,掃了眼荊延旭,對這人的印象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直覺告訴她,荊謂雲應該是能處理好這件事的,可他剛才突然間的失控,又讓人放心不下來。

最終,時郁還是點了點頭,看到荊謂雲和荊延旭走出去以後,在心裏問虛影。

“荊謂雲剛才為什麽會突然失控?”

虛影默了默。

根據數據顯示,荊謂雲是一個較為理智的人,應當不會做出當眾暴走的行為。

那麽,問題就應該是出在了荊遠聖身上。

荊謂雲讀到了荊遠聖的心,而他讀取到的“內容”,導致了他的情緒失控。

合理分析完畢,虛影給出時郁回答,【他生氣了所以失控了。】

時郁:“……”

這個新上任的“統”好沒用。

誰特麽看不出來荊謂雲生氣啊!

————

門外。

荊延旭瞥了一眼荊謂雲受傷的手,嗤笑一聲,悠悠道:“家醜不可外揚,你倒是會找外人幫忙。”

對荊家來說,荊謂雲就是那個家醜,僅此而已。

荊謂雲一身兇戾,和荊延旭那種帶著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大少爺截然不同。

“不裝了?”

荊謂雲伸手掏出兜裏的打火機,“啪嗒”一聲,一簇微弱的火焰燃起,沒點煙,就那麽漫不經心的一下下擺弄著火機。

荊延旭有些看不慣他這一身野性難馴的樣子,眉頭皺了皺。

“你就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嗎?時郁隨便怎麽胡鬧都行,她是時家大小姐,而你什麽都不是,哪天若是真犯了事,沒人會保你。你自己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與其說荊延旭是在嘲諷荊謂雲,倒不如說是一種忠告。

他一向看不上荊謂雲,壓根沒把人放在眼裏,所以並不在意,頂多人前假意客套一下。

也正因如此,荊延旭從未主動找過荊謂雲麻煩,不是不討厭,而是驕傲不允許。

太掉價。

荊謂雲耐心地聽他說完,然後淡淡道:“我和時郁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說著,他掏出什麽東西朝荊延旭扔了過去。

荊延旭本能地用手接住,發現那是一張銀行卡,疑惑道:“你什麽意思?”

莫名的,荊謂雲覺得有點好笑,楚黎那麽一個女強人,教出來的孩子,居然,還挺“單純”的?

剛才他扔過去的如果是打火機呢?

打火機引燃全身的幾率很小,但並不是零。

“給楚黎。”

荊謂雲沒有多說,他和荊延旭也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是借個機會還了楚黎當年的情。

他還要和大小姐一起上學呢,渣男自有原配治。

既然荊遠聖想拉他進這場荊楚兩家的爭鬥,還想拖時家下水,那他就給楚黎一個可以出手的機會。

————

荊謂雲剛進門,時郁就迎了上來,把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像是在說,“他們沒欺負你吧?”

少年眼底的戾氣就這麽褪了。

他垂下眼眸,用完好的那只手牽起大小姐纖弱的手腕,輕聲道:“疼……”

時郁這才想起荊謂雲的手還在流血,手指緊了緊,領著他回了樓上的房間。

她記得,荊謂雲房間有藥箱。

————

臥室內。

荊謂雲坐在床上看著大小姐幫自己處理手上的傷,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感覺。

傷其實不算嚴重,就是看起來嚇人,實際上都是一些小口子,還不如當初時郁咬他那兩口來得狠。

但大小姐的動作很輕,似怕弄疼他一樣,拿著棉簽一點一點的擦。

荊謂雲定睛看著時郁,忽然開口道:“我能抽煙嗎?”

時郁擡眼看向他,四目相對的瞬間,跌入他漸深的眼神裏。他似在壓抑著什麽,黑眸湧動著不知名的情緒。

“少抽。”

時郁無所謂男生抽煙不抽煙的,這個年紀的男生,總是有種抽煙就是帥氣的心理。說難聽點,就是愛裝比,其實沒幾個真會抽的。

但總抽的話,到底是對身體不好。

荊謂雲“嗯”了一聲,摸出打火機,微微低頭點燃。

煙霧繚繞,時郁更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只能看到少年線條流暢的下顎,皮膚泛著冷白,看起來有股莫名的涼意。

酒精的味道混著煙味,說不上來是好聞亦或者難聞。

對時郁來說,都一樣,無所謂。

可荊謂雲卻在大小姐一次又一次的縱容下,想要更過分一些。

直到手上的傷處理完,他的視線也沒移開半分,死死追隨。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回響起荊遠聖那惡心人的心聲。

什麽生米煮成熟飯,最好能讓時郁死心塌地,怎麽能讓一個愛玩的大小姐收心?

時郁才十六七,荊遠聖就敢如此在心裏編排惡意揣測。即便他心聲中,和大小姐綁在一起的是自己。

荊謂雲也覺得惡心。

當初楚黎是楚家的大小姐,怕不是年輕時不小心栽了,才著了荊遠聖的道。

“……大小姐。”

荊謂雲眼瞼低垂,聲音發啞沈聲喊她。

時郁俯身摸了摸他的頭。

他明明就坐在床上,卻仿佛陷入了逃不出的黑暗,孤獨的好像這個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時郁感覺自己胸腔裏塞滿了名為苦澀的情緒。

好疼好疼。

“我不是故意那樣子的,他……”

我只是不想聽到他在心裏那麽說你,這句話怎麽也說不出口,哽在嗓子眼。

荊謂雲頓了頓,轉而道:“是不是嚇到你了?”

大小姐怕血,不是一般的怕。他明明知道的,怎麽就沒有控制住。

時郁搖了搖頭。

沒嚇到,她當時更擔心的是荊謂雲的狀態。

少年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只有眼睫在輕顫著,聲音啞得不像話,“我知道錯了……”

時郁咬了咬嘴唇,在聽到這三個字時,差點沒繃住,眼睛泛了紅。

為什麽荊謂雲因為別人的話惱怒想要動手,還要認錯啊!

他有什麽錯?

憑什麽荊謂雲要小心翼翼,像個隨時可能被人拋棄的小孩子一樣。

是因為,他只有她了嗎……

時郁伸手撫過荊謂雲的眼角,動作輕柔,好似要把全部的真心和溫柔都給他。

“你沒錯,打他只會臟了你的手。”

大小姐的手指有點涼,指腹摩擦著,仿佛能擦掉少年沒有落下的淚,撫平所有的傷痛。

她哄著他,聲音輕緩,“聽話,我們不碰臟東西。”

荊謂雲目光定了幾秒,一把抓住了時郁的手臂,將人朝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時郁措不及防,身體被他帶著前傾,撞進了他懷裏。

然後,他抱住了她。

坐在男生的腿上是一種什麽感覺?不算舒服,尤其是常鍛煉的男生,腿很硬,一點也不軟,坐上去很擱挺。但隔著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兩種不同的氣息糾纏在一起。

荊謂雲兩腿分開,讓時郁只坐在一邊上,被禁錮在中間。

他的手臂緊緊環著她的腰,微仰著頭看她。

時郁一動不動任由荊謂雲抱著,然後聽到少年悶悶的聲音響起,“不再摸摸了嗎?”

時郁驚訝了一下,隨即擡手又揉了揉他的頭發。

荊謂雲的頭發不像沈尋那樣特別短,一點也不紮手,發質偏軟,摸起來很舒服。

“你要不要改名叫荊大狗算了。”時郁取笑道。

她的手順著他的頭發一路向下,最後摟住了荊謂雲的脖頸,另一條手臂也環了上去。

兩人的距離極近,能感覺到溫熱的呼吸交織纏綿在一起。

荊謂雲沒有馬上回話,而是擡手把時郁剛才因突如其來的動作,有些亂的劉海捋了捋,又將不屬於劉海略長的發絲,別在她耳後。

動作輕緩,似怕自己的力道會不小心碰傷了她一般。

用的也是幹幹凈凈,沒有塗酒精的手。只不過,由於剛才抽了煙,手上帶著股極淡的香煙味。

荊謂雲低垂下頭,問,“昨天不還是荊小白菜嗎?”

聞言,時郁皺了皺眉,似在斟酌著詞匯,“就……你不覺得你今天有點粘人嗎?”

是有點。

荊謂雲自己也感覺出來了。

他越來越貪心了,也習慣了在大小姐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雖然這裏面演得成分挺多的。

但不是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嗎?

可是,他這個人,不太容易滿足,也不是知足的人。

荊謂雲的手環在時郁的腰間,卻不敢過分,只是偷偷抓住了她衣服的一小塊布料,在指腹間輕輕揉蹭,動作帶著幾分親昵的暧昧和小心謹慎的試探。

“不喜歡嗎?”

“那倒沒有。”時郁直白幹脆地回答道。

荊謂雲手臂松了松,黑發被她揉得亂糟糟的,有種放蕩不羈感。他好似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根本抵擋不住大小姐的攻勢,輕而易舉就潰不成軍。

少年低下頭,細碎黑發蹭著她的手臂,把聲音壓得很低。

“那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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