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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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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 包廂的門被推開,走進來七八個穿西裝的漢子,為首的男人約三十歲左右, 面相親和, 一看到荊謂雲,樂得開懷大笑起來:“小雲回來啦!”

荊謂雲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在人進來時已經站起了身, “大哥。”

兩人擁抱了一下, 男人就又領著荊謂雲坐回去了。

他說話很溫和,甚至沒有一點江湖氣息,也不是滿口臟話。

零度老板看到男人酒直接醒了一半, 也不像在荊謂雲面前那麽放肆隨意了,而是讓開了位置, 坐在了靠邊的地方。

“南城認親的怎麽樣?當初我就不太同意你回去,想賺錢, 在哪不能賺?哪有在北園自在。”

“所以,這不是回來了, 就是不知道秦哥要不要我了。”荊謂雲笑道。

話音剛落, 秦煥不知道在想什麽,沈默了幾秒, 眼神沈沈地看著荊謂雲。

“當初, 丁一坤非說你年紀小不堪重任,死活都要把你趕出北園, 恰好你那個爹又來找你。他是能耐了, 翅膀硬了, 都敢和我叫號了。”

秦煥沒有直說要不要荊謂雲, 而是開始聊起以前那些事。

“大哥, 我看他就是想趕小雲走,見不得小雲好。”一旁的零度老板見縫插針道。

荊謂雲和丁一坤鬧翻那事,在場的人誰不知道?

荊謂雲一直幫丁一坤做事守著黑山街那一小塊地方,慢慢地,一點點陪著丁一坤做大。

可就在秦煥看中荊謂雲的時候,丁一坤卻惱羞成怒了。

也是,教好徒弟餓死師父這事,可太多了,更不要說荊謂雲明顯是個好苗子,只要培養起來,未來成就定然不會低。

大家都說,丁一坤是怕未來被一個徒弟壓一頭,所以想把人扼殺在搖籃裏。

倘若,那天不是秦煥趕來,荊謂雲能被丁一坤活活打死。

“他算什麽東西?從前只會扒著大哥腿往上爬,後來有點人脈了,就開始找事。”荊謂雲用力咬了咬牙,嗓音帶著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他頓了頓,眼神兇狠,雙拳緊攥,“場子我讓了,從那天起,我和他的情分就沒了,他讓我滾出北園,我也走了。”

秦煥安靜地聽著荊謂雲說話,瞧見他眸子裏的憎恨時,微不可察地瞇了下眼。

“只可惜,當時為了還恩,辜負了大哥的好意。”說著說著,荊謂雲垂下了頭,攥緊的拳微微顫抖,似是不甘心。

秦煥從見到這個少年時就知道,他有這個天賦,夠狠,也夠絕,且有義。

哪怕丁一坤那麽針對他,他也全都受了。

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荊謂雲離開北園時,身上全是傷。

誰都不懷疑,丁一坤是要把人打死。

少年清瘦的身上,滿是可怖的淤青血痕,傷痕縱橫交錯,被人毆打的狼狽至極,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丁一坤似覺得不解氣,從旁邊人手裏拿過砍刀,“從今天開始,我丁一坤就沒你這個徒弟。”

即便如此,荊謂雲也未曾低下過頭,他的臉上,身上,全是血,微微喘著氣。

有些人,天生反骨。

他擡起頭,漆黑的眼睛死死盯著丁一坤,嗓音嘶啞,宛如從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正合我意。”

丁一坤扯住荊謂雲的衣領,目光中似燃燒著熊熊火焰,氣得臉頰都在微微顫抖,一字一頓道:“你找死是吧?”

少年卻不躲不避,直直迎著那暴虐的目光與人對視。

“砰!”

丁一坤松了手,同時一腳踹在他身上。

這一腳不輕,直接把人踹出去一米多遠,同時拿起砍刀狠狠砍了下來。

“當”的一聲,這一刀正劈在荊謂雲面前,倘若不是他躲了一下,怕是腦袋已然分家。

圍觀的人一個個看得心驚膽戰,沒人敢出聲阻攔,眼看著丁一坤又擡起了刀。

秦煥來了。

“為難一個孩子幹什麽?你若不想留他,讓他走吧。”

秦煥伸手扶起了地上的荊謂雲,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問他:“你明知道,我能護著你,為什麽還要來問他?”

荊謂雲全身顫抖的厲害,眼睛泛著紅,似委屈的快要哭出來,啞著聲音道:“秦哥,對不起,他於我有恩。”

秦煥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走吧,我叫人送你出去。”

少年緊抿著唇,直挺挺的站著,緘默不語,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秦煥要繼續扶著他的手。

他往後退了一步,在眾多雙眼睛的註視下,朝秦煥鞠了一躬。

“謝謝秦哥!”

“誒,你這孩子,身上還有傷呢,動什麽?”秦煥虛扶了一下荊謂雲。

與丁一坤擦肩而過時,荊謂雲忽地轉過頭,黑眸中滿是兇戾。

“下一次,誰砍誰就不一定了。”

丁一坤冷笑著攥緊了刀柄,“下次你腦袋一定分家,不信你就回北園試試。”

回想起過去那點破事,荊謂雲不願再提,秦煥等人也知曉。

幾個人在包廂裏喝酒寒暄著。

誰也沒提丁一坤現在是什麽情況,黑吃黑又是怎麽一回事。

包廂裏只開了一盞昏暗的燈,沒人去唱歌,屏幕上就自動播放著歌。

秦煥抽著煙,忽然問:“小雲啊,聽說你一回來就見義勇為去了警局?”

荊謂雲身子一僵,放下了酒杯,失笑道:“可不是我救的,一個朋友,非要英雄救美一打三,我總不能看著他被打死,就出手了。”

“你走了快半年了吧,手生沒?”秦煥莫名其妙問了這麽一句。

“只要大哥用的上,手就不生。”

聞言,秦煥拍腿哈哈哈大笑著,連說了幾個“好”,然後沖著站在包廂裏的幾個人擺擺手。

荊謂雲手指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

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不到一分鐘,房門再次被打開,膀大腰圓的壯漢用手捂著一個女人連拖帶拽的進了包廂。

“大哥,這是?”荊謂雲面不改色,問道。

壯漢把劇烈掙紮的女人按在玻璃桌上,同時松開了捂著她的手,音樂聲都掩蓋不住女人激烈的尖叫聲。

那壯漢當即扇了女人一耳光,拽著她的頭發,把人往桌面上撞。

撞了足足有四五下,女人終於不掙紮了,癱軟地趴在上面。

紅色的血從她額頭上流下來,流了滿臉,女人有氣無力地半睜著眼睛看向荊謂雲和秦煥的方向。

她努力睜開眼,張著嘴巴想要說什麽。

荊謂雲手指緊了緊又松開,擡手拿起女人旁邊的杯子。

“打人就打人,別碰灑了酒。”荊謂雲不冷不淡道,仿佛不認識這個女人一般。

“秦哥,我能問下,我朋友去哪了嗎?”

秦煥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你是說叫陳浩嶼的那小子吧,我看他應該只是被美色迷住了,沒理他,這會應該在到處找你吧,怎麽,他沒給你打電話報信?”

“沒開手機。”荊謂雲淡淡道,說著把手機掏出來放在桌上,右上角的飛行模式清晰可見。

“怎麽不開?”

“怕南城的那些人找來,給大哥添麻煩,想著先來看看大哥。”

秦煥看了看那部手機,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荊謂雲,不知是信了這個說辭還是沒信。

他移開視線,看向那個女人,悠悠道:“高雅,早些年在北園挺出名的,你可能不知道,這女人出了名的妖精,當時在北園,不知輾轉在多少老大身下。”

“……”

荊謂雲略帶疑惑地看著高雅。

秦煥繼續道:“就連丁一坤都總是找她,我記得你11歲就跟著他混了,他居然都沒把高雅的事和你說過,看來是真的沒把你當回事啊。”

荊謂雲仍是一副沒聽懂的模樣,瞧他這樣,旁邊的零度老板解釋道:“知道一個能在各個老大身邊轉悠的女人有多厲害嗎?床上那可是男人最放松的地方,她這小嘴一張,指不定知道多少秘密呢。”

“結果你猜怎麽著,高雅轉頭就把消息賣給了條子,差點把北園這些人一鍋端了。”

秦煥彈了彈煙灰,“作為一個女人,她能做到這種地步,我很佩服。”

“當初若不是南城時家撈了她一把,估計她死的渣都不剩了。”

聽到這,荊謂雲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淡聲道:“而我今天幫朋友救了她。”

秦煥生疑了,亦或者該說,能爬到這個位置的人,有幾個是好糊弄的?

倘若荊謂雲手機沒開飛行模式,陳浩嶼見高雅被綁,會不會急得給他打電話?

畢竟那小子雖然混,但正義感還挺爆棚的,只是腦子有時轉不過來。

電話若是接了,性質可就不同了,雖然現在也沒什麽區別,秦煥本來也沒對荊謂雲有多信任。

聽他的心聲,大概是在糾結思考荊謂雲和丁一坤當初的事,有沒有可能是在作秀。

荊謂雲的讀心術不止一次救了自己的命,讓他知道該和什麽人接觸假意迎合,又該和什麽人保持距離。

秦煥當初看中他,正是因為他表現出來的行為。

完全符合秦煥想要的。

“小雲啊,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先救了高雅,後去了警局,我都快要以為你之後要去醫院看丁一坤了。”

秦煥盯著荊謂雲看,不放過眼前少年的一絲一毫反應。

荊謂雲沒說什麽絕對不會去醫院,保證的話,而是隨意道:“醫院自然是會去的,剛才還和杜老哥說,看看他死沒死,好買個棺材送過去。”

杜老哥正是零度酒吧的老板,因為他會說話,嘴也嚴,很多老大碰頭交易談判,都會來他這裏。

他若是敢反水,那必然是群起而攻之,死的不能再死。

因此,他說的話,同樣有一定的可信度。

杜老哥撓了撓頭,“是啊,剛才我還和小雲一起罵丁一坤那畜牲呢,當初他可是差點殺了小雲。”

秦煥沒理,而是擡了擡手指向高雅,“這女人膽子大到沒邊了,留著就是個禍害。”

說著,他頓了頓,聲音陰沈,“小雲,處理了她,證明你有跟著我的決心。”

荊謂雲怔了一瞬,緩緩站起身,視線鎖定在高雅身上,一言不發。

密閉式的包廂,行動非常不便,且這裏都是秦煥的人。

荊謂雲知道,如果他不按照秦煥說的去做,那下一個躺下去的,就是他。

不過,此時外面應該已經聚集了很多人,藏在暗處,只等著信號。

荊謂雲是真不知道高雅有這麽一段過去,她的事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只要她一出現,就有無數人想出來把她剝皮拆骨,以解心頭之恨。

她怎麽敢回來的?

難道是為了丁一坤?

亦或者說,高雅這次回來,也是一個餌,是來釣魚的。

別的荊謂雲不知道,但他知道,高雅是抱著必死的心回北園的。

她的存在,就是要讓那些曾經被她戲耍過的人憤怒。

瞧瞧,這女人簡直是膽大包天了。

“高雅。”

這是荊謂雲第一次叫高雅的名字,聲音平靜沒有起伏。

“我給你說遺言的時間。”

周圍沒有一個人說話,視線全都落在了荊謂雲身上。

高雅手指動了動,那張臉上沒有了之前的媚態,臉上都是血,嗓音輕飄飄的:“真是笑死我了,什麽老大,還不是差點死在女人身上。”

“……”

“我聽說啊,老丁這次直接繳了你們一大批貨,急了吧哈哈哈哈……你們好日子到頭了!”

說著說著高雅大笑起來,笑的瘋狂卻有著說不出的傲氣。

江湖規矩,手下的人反水,老大是要親手出來解決的,要讓其他的人知道背叛的下場是什麽,好立威。

丁一坤反了,秦煥如何能不急?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荊謂雲回來了,明面上來看,他是因丁一坤倒臺,回來慶祝的,可暗地裏呢?

這世上總會有光照不到的地方,可總是有一些人,義無反顧的沖進黑暗,靠著那微弱的火光,照出一條路來。

當星火可以燎原時,也就證明黑暗又少了一寸土地。

高雅就是那在黑暗之地開出來的花。

荊謂雲都能收到消息,更不要說她,她曾聽過丁一坤提起這個徒弟。

又犟又叛逆,反到沒邊了。

你趕他走,給他鋪好路,他就不走,反而和秦煥攪在一起,眼看著比他這個師父陷得還要深。

丁一坤那個氣啊,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可人家就是不聽。

怎麽就那麽巧,丁一坤趕荊謂雲走的那幾天,荊家就派人來接他了呢?

那是丁一坤拜托了高雅,想辦法把荊謂雲從北園這個混亂之地帶出去。

高雅應了。

然後從荊謂雲的母親往上查起,他母親就是個戀愛腦,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語,最後把自己弄得瘋瘋癲癲的。

荊家和楚家是商業聯姻,兩人婚後各玩各的。

高雅便借著這個由頭,找準機會埋下荊延旭可能非荊家血脈的種子。

渣爹慌了啊,可他敢說出來嗎?楚家的合作關系不要了嗎?他敢惹楚黎嗎?

他不敢,他只能自己偷偷去查。

越查事情越亂,像是有人一直在中間攪渾水,楚黎懷孕的時間,生孩子的時間,種種跡象都把答案推向不可能的選項裏。

做親子鑒定?

楚黎把荊延旭保護的很好,始終在她身邊,完全不給人機會。

然後荊家終於想起自己還有一個落在外面的私生子,當年那個私生子還被綁架過呢。

楚黎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放任有其他人來爭奪自己孩子的東西,南城之內,荊家找到不到一個潛在的可能。

荊家猜測,荊謂雲是因為生在北園,而逃過一劫。

把這個私生子接回來,還可以借口說是不想荊家血脈流落在外。

等到時候慢慢培養,也能轉移楚黎的註意力。

商人最註重利益,荊家想的不過是怎麽拿到楚黎的那一份股份,血緣關系真真假假,到底有多在意,誰也不知道。

總之,荊謂雲是出了北園。

誰說女人就不能攪動風雲?

楚黎事業女強人,荊家都要忌憚她不敢妄自行動。

高雅身在暗處,悶聲幹大事,且一幹就是能攪亂北園的事。

這次回來,她是想看看丁一坤的,但更主要的目的,是阻止荊謂雲。

那小子太瘋了,知道丁一坤出事,絕對要回來,說不定要走丁一坤的老路,一生忍辱負重,見不得光。

時家於高雅有恩,而時家大小姐更是離不開荊謂雲。

所以啊。

荊謂雲絕對不能死。

比荊謂雲回北園更引人註意的,就只有高雅出現了吧?

“來啊!殺了我,老娘在下面等著你們這些畜生下地獄!”

高雅嘶吼的大喊,拼命掙紮著,發絲沾了血粘在臉上,不斷沖著荊謂雲等人怒罵著。

就在這時,荊謂雲彎腰拿起了桌上一個酒瓶,“砰”的一聲砸了下去。

綠色的玻璃碎片四濺,酒瓶子炸碎了一半,另一半還被荊謂雲握在手裏,他背對著秦煥等人。

因此他們只能看到荊謂雲毫不猶豫把酒瓶砸了下去,甚至不知道這一瓶子到底打中沒有。

突然,酒吧內響起尖銳的警報聲,頃刻間包廂內便煙霧迷漫。

與此同時,荊謂雲似早知如此,轉身用力把剩下半截酒瓶紮向秦煥。

不能等了。

走廊上響起一陣混亂嘈雜的腳步聲,不過幾秒時間就有人沖進了包廂。

然而就是這幾秒的時間,秦煥用手捂住脖子大動脈往外冒血的傷,另一只手掏出了漆黑沈甸甸的東西,對準了荊謂雲。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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