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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開荒第一〇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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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校長足以, 當校長勞心勞力的,我一個小老頭幹不了。”葛老開玩笑地說:“瞧最近咱公子越發清瘦了,這個校長我就更加不能當了, 本就是個幹癟老頭子, 當了校長豈不是熬幹了。”

楊久苦笑,“我啥都不懂,萬事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生怕誤人子弟。”

她發自內心地說:“老先生見多識廣, 是老前輩、老法師了,當了校長處理事情來肯定游刃有餘,哪裏像我猶豫不決、舉棋不定的, 沒有那個經驗也沒有那個魄力做決斷。”

“公子妄自菲薄了。”

葛老先生搖頭, 不讚成地說:“人不能夠妄自尊大, 但更不能妄自菲薄,你明明做的極好,你都說我走南闖北的,那我這麽說,見了你的教學方式,從你那邊聽了那許多知識,我才發現自己原來白活了那麽若幹年,羞臊得很, 哪裏擔得起前輩二字,沒得丟人哦。”

楊久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葛老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實話,實話而已。”

葛老摸著無須的下巴說, “你怎麽有這麽多奇思妙想, 就說簡化字吧, 我是越用越覺得妙,正如你說的,降低了識字的門檻,有利於掃盲,假以時日……”

寧王軍中那群軍漢全都會讀書識字,人人會讀軍報、明軍令,光是想象就能知道威力多大!

他失笑地搖搖頭,一介老頭兒想那麽許多作甚,只要國家安定、百姓安樂,上面坐著的是誰與他何幹。

從南到北走來,他見多看多,地方吏治如蒙黑瘴,上下蠅營狗茍、沆瀣一氣,弄得烏七八糟的,從根子上就開始壞了。歲星當空,淩駕紫微之上,大地上天災人禍不斷,有旱魃出野,赤地千裏、餓殍滿地……去年他在都城逗留數月,處理了師弟的喪儀,觀紙醉金迷之所已經是紅粉骷髏之象,哪裏有大國都城的煊赫恢弘、大氣磅礴。

時也命也,日出東方而偏北。

是也,他才會來到邊地。

看著楊久,  葛滔笑了起來,眼神中一抹異彩如水草般掠過,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說:“郡府不知道如何治理蟲災,我就說解決之法在東北,還真是如此。”

楊久納悶,“葛老,什麽意思啊?”

“哈哈哈,沒什麽,沒什麽。”

葛老朗笑著說:“一切皆是緣法。”

楊久聽不明白就不刨根問底了,沒好奇心的人就是這麽無趣。

她笑著說,“有緣法,也有人的努力嘛,我相信‘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緣分就是結個緣,能不能成還要靠自己。我的奇思妙想都來自於我的家鄉,簡化字是一代人的努力,是許多學者廢寢忘食之下的成果,我是他們成果的受益者,其他同樣如此,我是搬運工罷了。”

葛滔笑著點頭,沒有去反駁。

他相信楊久說的,就越發認可楊久的為人,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到不居功的。

對楊久的家鄉,他產生了濃濃的好奇心,是什麽地方文化昌盛、技術繁榮、人丁興旺。

·····

楊久要離開了,莊子上人都很舍不得,紛紛放下手上活計聚攏到學校。

兩間教舍投入使用後也沒有停止加固,還做了一些美化工程,看起來又好看又牢固,絕對能夠應對即將到來的嚴冬寒風。現在放著秋收假,等秋收結束了孩子們依舊要回來上學的,到時候就會根據進度和基礎牢固程度分兩個班,小老師鄒勁非常負責,全身心都撲到了教學事業中。

楊久問過他,自己不考功名了嗎?

那孩子靦腆地搖搖頭,說朝中有那人在,是不允許鄒家人有半點功名、享受祿米的,當年爹爹從牢裏面出來沒有革除功名是“報答”當年的提攜之情了。

既然如此,楊久就不客氣地讓小老師承擔更多。

孩子是一張白紙,任由人灌輸知識的話;那鄒勁也是一張白紙,工作經驗的白紙,他還不是迂腐、古板的人,善於吸收吸納新知識,從來不覺得楊久提出來的想法匪夷所思,反而會認真思考怎麽投入到實際當中。

領導最喜歡這樣的員工了!

有想法還聽話,咳咳咳。

辦公室,楊久正囑咐鄒勁一些事兒,便於秋收後開學開展。

現在學校有文化課老師兩人——鄒勁、葛滔、古大通,一人負責啟蒙、一人負責啟迪、一人負責數學,最後那人是王府總賬會計梁寶寶推薦來的,曾經在某縣衙門裏戶房當過差,每年都要下鄉收糧,是個精於術算的行家,現在年紀大了退了下來,給孩子們上上數學課還是不錯的。還有體育老師一名——田旗。兼職老師一名——周先生。

待以後學習深度上來,再考慮細化課目、增加老師。

“我不在這裏的時候萬事可以找葛老商量,要是二人都無法決斷,就派人給我送信,我來看看給你們意見。”楊久揶揄地說:“你家還有位老先生呢,可以請他幫幫忙。”

鄒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爹他……”

“子不言父過,我懂,你爹只是有心結,走不出來,現在他這般幫助你,也是好的,莫要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鄒勁感到心中熨帖,不斷點頭。

他來了田莊學校做小老師,姐姐又有身孕在身,姐夫就動了心思將他們一家子都弄到田莊來與他和姐姐同住。一開始還以為爹爹的犟驢脾氣上來什麽都不肯呢,沒成想最先讚成的就是他。住進田莊後,他時不時會帶一些教學上的事兒回家做,還會在家寫教案,遇到不懂的冥思苦想時父親竟然會偶爾說兩句,就提點那麽一下下,想要繼續深入問父親是閉口不言的。

雖然是那麽一兩句,但他深受啟發,屢屢攻克困難。

公子得知後,連連感嘆父親不愧是教育工作上付出心血的。

兩人正說著話呢,聽到外面的動靜。

楊久好奇地走到了窗邊,看到外面竟然有不少人,有些人駐足不肯走,有些人放下東西就走了。地上,已經堆滿了東西了,有自家做的醬肉、有曬好的幹菜,有小巧別致的籃筐、有仔仔細細去掉毛刺的小凳子,有看起來粗糙但絕對結實的老布、有花樣子簡單大方的鞋墊……許許多多,琳瑯滿目。

駐足滯留的人看到楊久了,臉上紛紛露出喜悅的表情。

他們不由分數地跪下給楊久磕頭,不等楊久阻止就站起來匆匆離開。

楊久看到了小石頭一家,看到了許許多多熟悉的面孔。

她手指激動得顫抖,渾身戰栗,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眼眶當下就紅了,聲音哽咽,喊了好幾聲才喊出聲音來,“小甲小乙,不準大家跪了,不準了。”

小乙擡起袖子擦擦眼睛,“公子,根本就攔不住。”

“公子,你讓大家跪吧,他們不磕個頭心裏面不安的。”小甲說。

“對啊,公子,平頭百姓也不知道說啥,磕頭表達感激,你要是不允許他們磕頭他們就更不知道如何去表達了。”

楊久不安地點點頭,連連說,“罪過罪過。”

她怎麽承受得起。

看到竟然有老人家要給她磕頭,她嚇得往後跳了一步,連忙跑出去扶住老婆婆,“婆婆,你這是折煞我了,我一個小輩,哪裏承受得起啊。”

老婆婆用粗糙開裂的手摸著楊久的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謝謝,謝謝啊,要不是公子,咱一家老小老早餓死了。”

楊久連連搖頭,她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了。

老婆婆哆嗦著手從圍裙兜裏摸出一把炒幹的蠶豆塞進楊久的手裏,她說:“謝謝,謝謝。”

楊久捧著蠶豆,看著老婆婆拄著拐蹣跚地走遠,盈滿眼眶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在這一刻,付出什麽都值得了。

······

來時輕裝簡行,走時滿載而歸。

楊久騎著橙子,身後是小甲小乙,再身後跟了三大車,有莊戶們送的東西,有她自己的行李,有一些旁的農作物等等。到了城門口,楊久仰頭看著,感慨良多,“好久沒回來,有種陌生感了。”

她扭頭和小甲小乙說。

小乙快言快語,“是的呢,公子,我咋感覺城裏面不一樣了。”

“一樣的,是你太久沒回來了。”小甲淡淡地說,眼底同樣有著好奇和喜悅。

他們說著話沒註意到身邊有一行人狼狽地離開,打頭那個瘦削萎靡著一張面孔,眼底青紫,是長期睡眠不足的樣子,身後隨行的也好不到哪裏去。來時的行李幾乎丟下大半不要了,梁奕只想離開幽州這個鬼地方,天知道他最近過得是什麽鬼日子,雖然有好吃好喝,但如芒在背、如坐針氈,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他就疑神疑鬼,快瘋了。

幾次提出要走,但寧王就是不放行,那個清冷孤絕的那人清清淡淡地看過來,輕若無物的眼神卻和刀子一樣刮著皮肉,梁奕是肉眼可見的瘦了下來。要是楊久轉個方向,肯定認不出這人是梁奕,看起來是半點俊朗的風姿都沒有,只有喪家之犬的抱頭逃竄。

事實也差不離,接到能離開的通知後,梁奕是白天等不到晚上,簡單收拾東西就走。

一口氣沖出十多公裏,他才算是覺得活了過來,長長的籲了口氣,“給我等著,這口惡氣我一定要出。”

同樣萎靡不振的屬下們連連點頭,“給寧王好看!”

聽到這兩個字,梁奕狠狠地哆嗦了一下,連朝後看的勇氣都沒有,嘴巴上卻非常硬地說:“回京我就稟報陛下,……狼子野心,必修除之。”

名字那兒一團含糊,他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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