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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開荒第九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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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 我累死了。”

楊久也不在乎自己那潔癖的臭毛病了,從外面回來就往床上躺平,攤開四肢, 眼睛空洞地直楞楞看床頂, 說什麽也不想動了。

“別什麽都親力親為。”

趙禛今日過來的早,坐床邊給楊久捏著手臂。

楊久打了個哈欠,“物色不到合適的老師, 你說啊, 我這個學校都辦起來了,為啥最重要的老師我還沒有找到?!”

“你太精益求精了,教孩子啟蒙, 普通的夫子即可。”

楊久嘟囔著, “不行啊, 打基礎的時候一定要找好老師,基礎打不牢後面學的再多再好也沒有用,是空中樓閣,經不起風雨。唉,我的語文老師啊,教舍在建的時候我就和石老大說讓他老丈人來教書,他還拍胸口給我保證的,沒想到開學了老人家還不來……今天從紅花口中知道原因了, 人有心結,不來也不怪他。我只能夠物色他人, 但一時間哪裏找好老師呢……”

珠玉在前,找誰都會作比較, 越比較越不如意。

楊久不是沒有付諸行動, 府裏面大大小小的幕僚、衙門裏的書吏、城中的教諭、普通私塾的夫子、有名望的儒生, 甚至鄉間一些覺得自己懷才不遇的舉人、開班授課的秀才,她都讓人收集了資料扒拉過一遍。

但無論履歷、才學,還是氣度、性情,都很難和紅花爹比。

“我錯了,古有三顧茅廬,對有才有德之士應該親自登門拜訪,而不是托人帶話讓人過來見我。”楊久無可奈何地聳肩膀,覺得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忘記了謙虛和禮貌,聘請人她就應該拿出誠意,“錯了錯了,一開始就錯了,一步錯步步錯,人都有傲氣和骨氣,更何況是有能力的人。”

她懊惱地捶了捶腦袋,撅嘴看著趙禛,嗔怪地說:“你怎麽不提醒我啊?”

“他不過一介犯官,當不起你的大禮。”趙禛眼神暗了暗,伸手揉了揉楊久的腦袋,“不準打自己。”

“他是犯官不假,更是不錯的教育家,你都誇獎的,怎麽現在一臉嫌棄的口吻。”楊久含含糊糊地說。

趙禛說,“愛才惜才不假,但不能為我所用者……”

他猛然打斷未盡之言。

室內陷入了安靜,落針可聞。

燭火跳動,燭芯燃燒的輕微劈啪聲音被無限放大,聽在小甲的耳中猶如震耳轟鳴。他垂著頭縮在墻角的陰影裏,放輕放緩著呼吸,幾乎融入到環境中,仿佛他是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件無關緊要的家具。

不讓自己的心跳聲亂了節拍。

小甲不敢看向床的方向,就怕觸及到趙禛的視線引來殺身之禍。

從來邊關第一日他和小乙就深知此地主宰是個殺神,傳到京城的各種離奇故事扭曲了寧王的冷酷無情,使他的形象變得古怪,許多伶人喜歡誇張地在皇帝面前表演邊關的故事,引來皇帝一陣陣大笑,誰表演得越滑稽誰得到的賞賜越多,久而久之,鎮守邊關十餘年,一次又一次打退兇殘的韃子鐵騎的寧王成了一些人口中嘲笑的對象。

只有真正來到邊關,來到幽州才知道京城中那些人是多麽可笑。

這個清冷孤絕的男人目下容不得半點忤逆。

神都侯鬧市縱馬、驚擾到公子,初看不過是被近衛請去了喝茶,時間久了發現他在城中驚懼難安、如坐針氈……鈍刀子割肉,比一刀殺了更痛苦。現在叫公子去看,絕對不會覺得神都侯風姿綽約、俊美過人。

只有公子。

也只有公子,覺得寧王好相處。

僅僅只有公子,敢於在寧王面前放肆。

小甲越發謙卑地站著,方才寧王言語中流露出來的冷漠無情公子聽出來了嗎?王爺猛然住口,是怕公子畏懼、還是怕公子責怪……公子說過“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大概公子就是王爺的軟肋,亦或者是王爺也在憂慮公子遠離他……

不敢多想,小甲摒棄所有想法。

床上傳來了小小的鼾聲,楊久竟然睡著了。

趙禛失笑地搖搖頭,輕手輕腳地給楊久換了姿勢,蓋上被子,溫柔地看著楊久酣睡的面孔,維持著這個動作久久。

外面,小院內。

穿越雞任由小乙摘掉自己的三角巾,然後換上一條幹凈的,最近帶習慣了,一旦不給它換上它會一個勁兒地跟在人腳邊走,不時拍打翅膀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別提多煩了,就怕稍微不註意被它絆倒,才不是擔心踩到它,這家夥好吃好喝盡情撒歡,個頭長得極大,毛色鮮亮無比,看起來尤為雄健。

前段日子來田莊內畫圖的畫師看到穿越雞,立刻就忍不住動起畫筆,田莊的藍圖沒畫呢,先畫了一只展翅高飛的大公雞,在他筆下,穿越雞的姿態不輸雄鷹。

說遠了,還是說眼前,換好了三角巾的穿越雞老實的窩在窩裏面,它的眼睛裏好似有一層膜。

雞到晚上就安分了,特別容易抓,穿越雞也是。

有人安靜如雞,有人焦躁不安。

石老大就是。

他站在院中等了許久許久。

夜露在身上,好似徹骨的涼。

不知道過了多久,石老大仿佛真的成了一塊石頭。

“石莊頭,歸家去吧。”

小乙走出來淡淡地說。

石老大擡頭看小乙,小乙搖搖頭,“王爺、公子歇下了,你就算是站到天亮,也是無用。你是聰明人,知道怎麽做。”

石老大心中苦,朝著小乙抱拳,“多謝。”

小乙避讓開,做了個請的姿勢。

就算是心中再多無奈,也只能夠打落牙齒活血吞,搬動僵硬的四肢往外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去的,直到離開了小院壓在肩頭窒息的壓力才驟然消失,渾身的血液重新流動。

外人只知道他是近衛出身,卻不知道他還是寧王親衛,是跟著寧王從京城過來最早的一批人。

他們那批人如今死的死、殘的殘,百十來人活下的不過二十之數,現如今散在封地各處,有人身居高位、有人隱姓埋名、有人碌碌無為,後者如他。

可以說,他們是看著寧王從手忙腳亂飛速成長戰場中的殺神,是看著那個風流肆意的少年郎君成了冰冷無情的實封王爺。

懇求是無用的……

石老大不斷搖著頭,一路回到家中,看到自家屋子裏還亮著燈,走近了發現妻子就站在門口,當看到他,她的眼睛都亮了。

紅花迎了出去,一把握住了石老大的手,“好涼,我煮了姜茶,你喝一口。”

“嗯。”石老大言簡意賅地說道。

紅花低聲問著,“是因為爹爹不肯去當老師的事兒嗎?”

晚間二人吃飯的時候石老大突然被喊了出去,一走就是大半夜,直到現在才回來。

她待在家中坐立難安,左思右想,石老大做事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不時得到公子的誇獎,那只有一件事情值得被責問……

“回家,再說。”

夫妻兩個回了家,房門關上。

一盞油燈在桌子上搖曳火光,夫妻兩個相顧

紅花緊緊地握著雙手,“我去求公子。”

石老大搖頭,“沒有,訓斥,只是,站了站。”

紅花驚愕,“只有這樣?”

石老大長嘆一聲,“王爺,沒,見我,才,難辦。”

紅花琢磨了下,“王爺不見,不知道因何怪罪,反而忐忑不安。”

“是啊。”

紅花跟著嘆氣,“還能是什麽事兒,我爹……”

子不言父過,她做女兒的再埋怨父親連累了丈夫,又怎麽能夠說出口呢。

“我明天回去,一定見到我爹。”

“試試。”石老大愧疚地看著妻子,“讓你,為難了。”

紅花搖搖頭,“是我讓你為難了。”

夫妻兩個握著手,彼此安慰。

翌日。

早早睡下的楊久醒得也早,猛地坐起來迷迷瞪瞪地說:“糟了,我沒有備課。”

一只大手強行按著楊久的肩膀把人按進了被窩,“你說的對,啟蒙事關重要,我已經讓周先生來給孩子們啟蒙。”

“啊,你身邊那個周先生?”

那可是軍師級別的人物,據說是隱世不出的高人,腹中韜略令人生畏。

先帝幾次讓周先生出山,他都不肯,卻不知道為啥六年前自己跑來了幽州投奔。

據小道消息,周先生大隱隱於市,是沈家羊肉館的常客,最喜歡吃沈長年做的紅燜羊頭。

一個老饕,為了美食奔赴,非常可能的。

只可惜,不是雙向奔赴,沈長年的紅燜羊頭已經是生化武器的級別了。

不知道周先生後悔不。

楊久握著手,支支吾吾地說:“那,大材小用了啦。”

隱士高人來給一群毛孩子啟蒙,她竟然還嫌棄上了。

當然嫌棄!

術業有專攻,高人一手的狂浪草書給字都不認識的娃娃打基礎嗎?

趙禛沈默。

聽出了楊久的嫌棄。

“是我考慮不周,周先生請纓的時候我未加考慮就同意了。”

“沒事,殺雞用牛刀也是可以的嘛,周先生滿腹詩書,最近就麻煩他給孩子們講講為人處世的故事了,讀書識字這種小事兒,我來做。”楊久拍拍趙禛的手臂,她還有首“人有兩個寶,雙手和大腦”的兒歌沒說呢。

簡單的加減法就夠最近學的,阿拉伯數字他們才剛認識。

楊久掰掰手指,其實要做的並不多,對吧。

趙禛說:“葛老說,他要給孩子們上數學課。”

“唔……”楊久頭大,“給孩子們用算籌算八卦嗎?”

教舍辦公室裏,慕名良久卻從未見過的葛老和周先生兩個人真是心心相惜。

周先生是個五十開外、面有短須的中年人,臉圓圓的,面色紅潤,看著慈祥可親。

他搖著頭說,“沈長年手藝不行了,我一直等他找到過去的感覺,但始終未能如願。”

“紅燜羊頭吃不了了?!”葛滔現在才知道,當真是大驚失色。

“葛老別急,說不定有人能夠做出來。”周先生笑瞇瞇地說:“我啊,本打算今年離開幽州,但實在是舍不得公子的手藝,她有層出不窮的點子,我還沒有吃遍她會的菜色呢,哪裏會走。葛老,聽說你那天吃了一道酸菜魚,此魚味道如何?”

葛滔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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