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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開荒第八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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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喊穩婆。”

小石頭一陣風似地沖出去了, 又有兩三個孩子跑出來跟在他的身後。

其中有個十來歲的女孩兒大喊,“石頭,要四裏村的王穩婆, 我娘就要她借接生, 她會接兒子。”

小石頭猛地換了方向,“知道了,招娣。”

女孩子速度跟不上了, 她大喊著, “石頭,麻煩你啦!”

她急急回去,先歸家燒水, 在床上鋪上厚厚的稻草, 家裏面幾個妹妹進進出出的幫忙。娘倒在床上哎哎喲喲喊的時候, 就大的那個在房間裏照顧,其他四個被趕了出去。

四個孩子在院子裏伸長脖子焦急看著。

“娘會生弟弟嗎?”

“說不定又是個丫頭片子。”

“來娣閉嘴,小心爹聽見了揍你。”

來娣癟嘴,“打就打吧,隨便他,孬種。”

“不準這麽說爹。”

“公子說了,打女人的男人沒出息,是孬種。”

“那是你爹, 你不準說。”

“姐,別人就能說?”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 事兒擺在這裏,就讓他們說唄。他是你爹, 你不準說。”

來娣擰眉沈思, “姐, 我知道了,你說得對。”

屋子裏傳出女人痛呼的聲音,無論生過幾個,生的時候都是疼的。

幾個孩子頓時靠在一起,無助地看著房門,主屋裏她們的爹睡得四仰八叉,呼嚕聲能夠掀開房頂,和妻子的痛呼聲此起彼伏……楊久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她皺了眉,看了眼近衛,近衛會意,大步走進室內猛地往床腳上踹了一腳,床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男人倉皇地醒過來,嘴巴裏罵罵咧咧一堆臟字兒,“哪個嗶嗶嗶玩意兒找你老子的麻煩,我特麽……”

他睜開眼睛看到沈著臉的近衛——玄衣護甲。

剛才還氣焰十足的男人一下子就蔫吧了,“軍爺,啥事兒啊?”

“你女人生孩子呢。”近衛不悅地說。

男人不以為然,心下松了一口氣,還以為啥事兒呢,“不就生個孩子,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滾出去,你女人生孩子,你幾個孩子在院子裏擔驚受怕的,你好意思睡?”

男人不甘不願,但他慫習慣了,近衛說啥就是啥,攏著褲腰帶往外走。在外面看到楊久和他幾個賠錢貨說話,腳底子一下就軟了,不敢動彈。被近衛在身後踢了一腳,男人才點頭哈腰地出去,站在一旁不敢靠近。

楊久沒理他,安撫了幾個小女孩兒之後就走了,產婦的叫聲聽得她心驚肉跳的,實在是待不下去。她走沒一會兒,院子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果然隨著腳步聲的傳來,是小石頭拽著王穩婆來了,王穩婆腰上系著圍裙,圍裙上沾著草葉子,身上隱隱有煮豬食的味道。

到了地方,小石頭氣息穩穩地說:“穩婆來了。”

王穩婆氣喘籲籲,摸著胸口直說,“小兔崽子,真是命都要被你跑沒了。”

“穩婆,我娘生孩子呢,快進去啊。”守在院子裏的幾個小姑娘七嘴八舌地說。

王穩婆擦著汗, “急啥,又不是頭一回生。你幾個也看過好幾回了,哪回不是喊半天才生的。”

“我娘疼。”來娣小小的個子推著穩婆。

穩婆被推著往前走,哎哎喲喲喊,“矯情啥啊,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了,快別介,別推了,老娘的腰要閃了。”

其他幾個孩子也七手八腳地跑過來連拉帶拽,生生把穩婆給弄了進去。楊久轉了一段路情不自禁又走進了這個小院,知道穩婆進去了放心了不少……室內的通呼聲忽然加大,聽得人心慌慌的,楊久控不住地原地走來走去,眼角餘光註意到這家的男人哈欠連天的,站沒站的樣子,歪歪扭扭地靠在搭出來的竈臺柱子上。

對別人的生活不好置喙太多,楊久僅僅皺了眉。

“不行不行,孩子位置不正,不好生。”

產房門打開,穩婆的聲音傳出來,緊接著,招娣端著一盆血水往外走,邊走邊指揮幾個妹妹幹活,她臉色很難看,對妹妹們投來的無助目光顧及不到。

“可以正胎位。”是王異的聲音。

穩婆抗拒,“我不會,出了啥事兒別賴我。”

“你接生這麽多年,肯定遇到過幾個,你比我有經驗,我說,你來做。”

“不行不行不行……”穩婆連連拒絕,“你別拽著我,我弄不了,女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門關,順利生了就走出來,沒生成就往裏走,閻王爺要你怎麽死,生死簿上都記著,我一個鄉下老婆子攔不住。”

“你別走,你在旁邊站著,我來做,這是一條命,不能夠眼睜睜看著她死了,一屍兩命你心裏面能安啊。”

穩婆還是不願意,身影已經在門口能看見了,“老婆子接生這麽多年,從未見過你這麽麻煩的,又是洗手又是什麽消毒還要老婆子換衣服,官老爺審案子都沒有你麻煩。孩子橫在肚子裏,哪裏正得過來,我看你就是在做夢……”

她臉色發白,心裏面可沒有說的話那麽有底氣。

這是難產了……

楊久怔住。

胎位不正,胎兒橫著,產婦氣息變弱,在現代剖宮產尚且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風險,更何況是古代。

王異說,“我看過書,書上有寫,我爹……”

“一個男人懂個屁生孩子,書上有寫生孩子。”王穩婆急著要走,一點也不想待了,心裏面慌得很。

楊久也很無措,生孩子她是一天都不懂,她自己沒生過啊,網上是看過不少,那側切的動圖直接把她整懵逼了。

猛地,出去接熱水的招娣在楊久身前跪下,邦邦邦磕了幾個響頭,“公子,求你救救我娘。”

其他幾個孩子,有樣學樣,跪在姐姐後面喊著,“公子,求求你了,救救我娘。”

楊久本能地讓開。

無論男女,膝蓋下都有黃金,只跪天地君親師,她受之不起。

“我不懂接生之法。”

楊久坦誠自己的不能,人不是全知全能的,她真的不懂。

招娣沒有起來,她絕望地祈求說:“公子,你一定有辦法的,求求你了,救救我娘吧,她已經暈過去了。”

他們一家子來田莊後,看到這裏從無到有,看到那麽多蟲子被公子消滅,看到了接種牛痘……大家夥兒都說公子能把不可能變成可能,大家夥兒私底下都說公子是仙女下凡,跟著她能有好日子過。

見過太多不可能變成了可能,招娣在絕望只想到求公子。

楊久頭大如鬥,“我……”

她要是有辦法,絕對不會做事不管的,畢竟是一條……不,是一大一小兩條人命。

外婆說過好人不長命,但壞人肯定得不到好的,咱中不溜當個普通人,壞事不做,看到有人需要了就幫幫忙。

楊久深受外婆影響,她做不到一走了之、置之不理。

“公子。”

王異走出來,臉上堅定的神色一改平素的卑怯,“公子,我父一直研究婦女之病,對生產之事也深知一二,我從小耳濡目染,知道不少。陳劉氏胎位不正,胎兒橫臥,時間長了孩子會在裏面憋死,一屍兩命。我,想試試。”

“試試,一條人命你試試。”

一直靠在柱子上咪噠著眼睛的男人跟活了似的,囔囔著說:“聽老人都說難生的是兒子,這個一定是兒子。你要是傷了我兒子,我和你拼命。”

“閉嘴,你是豬嗎,兒子兒子兒子,豬都沒你這麽要兒子的,王八蛋。”楊久思緒紛亂,聽到男人這麽囔囔,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男人就是個欺軟怕硬的窩裏橫,慫蛋一個,被楊久吼,屁都不敢放,他的臉色不知道是因為氣的還是害怕的,頓時成了豬肝色,用腳指頭想想,肯定是後者。

幾個孩子求助無措地看著她,王異祈求堅定地看著她。

她不會醫術,不是這個家的親戚,卻成了這個家的主心骨。

狠狠地剜了一眼慫包男人,楊久深吸一口氣,問王異,“你有幾成把握?”

王異眼神慌亂了一瞬,她學著楊久那樣做了個深呼吸穩了穩心神,“六成,不瞞公子說,我父男扮女裝,接生十數年,都是我給他打下手,我雖然沒有親自上手過,但我見過。我本人有六成的把握,如果……”

她指向只想開溜的王穩婆,“她經驗老道,有她幫忙,能有八成。”

楊久不知道要先震驚於王異父親男扮女裝行醫,還是震驚於八成的把握,八成很高了。

她的聲音沒有一絲容人質疑之處,“王穩婆給王異幫忙,你們快去,再耽誤下去,產婦隨時都有危險。”

王異眼睛含淚地點點頭,“謝謝。”

“加油。”

楊久拍拍王異的肩膀,隨即她直直地看向王穩婆,這老婆子根本就沒有做個人清潔衛生,“弄幹凈了。”

小甲小乙領命,壓著王穩婆弄幹凈去,她估計是在家裏面煮豬食的時候被拉出來的,身上一股子豬食味道。

女人生孩子是走鬼門關,不註重衛生的接生者把產婦往鬼門關裏又推了好幾把,她看過科普,西方國家那時候醫生直接用解剖屍體的臟手給產婦接生,不少產婦死於產後感染。因為血的教訓太多,才慢慢發現接生時的衛生工作有多麽重要。種花家古代有接生婆、有穩婆,但真講到衛生習慣,又能夠註意到哪裏去呢……

王異和如喪考妣的穩婆進產房了,裏面重新傳出了產婦的叫聲,順胎位肯定很疼,沒什麽力氣的她都叫出了撕心裂肺的聲音。

楊久很想走,但她的雙腳就和定海神針似地紮在了這裏,一動不動。

這裏需要一個主事的,王異更需要一個支持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已經黑了,無聲圍在院子外面的人走了一波又來了一波,大家都在等待結果。

“哇哇哇。”

一道哭聲傳了出來。

稚嫩的,虛弱的,不夠嘹亮的,但屬於小嬰兒的哭聲傳了出來。

不亞於刺破黑暗的光明,直直地照射進了小院內。

生了。

生了!

終於生了!

房門重新被打開,王異疲憊地走了出來,虛弱地露出一個笑容,“生了。”

神隱的丈夫這時候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跑了出來,沖到王異跟前,急切地問:“男的,女的?”

“女孩兒,雖然弱了點,但我看過了,很健康。”

男人大失所望,重重地嘆了口氣,蔫頭耷腦地走了,根本就沒有問及產婦的情況。

王異搖搖頭,她給爹爹打下手的時候見過許多,人情冷暖她看多了。

她走到楊久跟前,眼淚水終於滾落下來,臉上這才流露出了害怕和怯弱,“公子,我做到了。”

楊久抱抱她,“你很好,別自卑,你真的很好,你以後可是要負責培訓接生婆的,不準哭,哭當不了領導。”

王異茫然地看楊久,不明白楊久是什麽意思。

楊久拍拍王異的肩膀,“今天你累了,這個事情以後再說。你先回去休息,小甲,你先留在這裏看一會兒。”

她有些腿軟,她也想回去了。

糟心的男人啊,她要是再留在這裏,會忍不住喊近衛把他按進茅坑裏。

小甲,“諾。”

他在這裏,代表的就是公子。

給這家子壓壓鎮,再多他做不了,公子也幫不了,要靠自己的。

在眾人的註視下,楊久無力地笑了笑,沒多說什麽就回去了。

這兒一切都有現成的,她過去就能睡下。

累是很累,但一下子睡不著,索性爬起來去煮面條,她不是想吃煮面,想吃炒面,拉著小乙打下手。

兩個人在廚房邊忙活邊吐糟那奇葩的男人,沈郁的氣氛慢慢就散了。

這兒彌漫起了煙火氣,王府內,忙碌了一日的趙禛在王府正院的院子裏駐足很久,院子裏是亮著燈,但燈冷冷的,沒那人在家時的溫暖。

趙禛忽然向外走,對跟上來的陳松延說:“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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