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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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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正是地裏瓜果蔬菜成熟的季節,節目組帶他們去菜地裏幫農戶收菜,作為謝禮,農戶會給他們裝些蔬菜帶回去,要求參加的嘉賓用手中的食材做出不同的味道。

回去路上攝像機沒有再對著他們拍,宋遠看辛鑰一臉的疲憊,有點心疼地說:“這個節目的投資方是宋家,為了吸引粉絲所以我會答應參加一期,這是最後一期,你如果有興趣,我會考慮做常駐嘉賓,有錢賺有關註度還挺好玩。”

辛鑰揉了揉有點發酸的肩膀,在田地裏勞動的這一段時間對懶了這麽久的她來說確實有點吃不消,漂亮的臉上是掩不住地疲憊,搖頭說:“我覺得還是演戲比較踏實,在節目裏表現高情商太難了,我也不是有心眼的人,懟你你也不會罵我更不會和我結仇,萬一我一不小心得罪了別人不知道,和人鬥來鬥去太累了,能避開就避開吧。”

宋遠已經看過了陳萌萌發給他的劇本,哪怕就是明知道自己沒機會了,辛鑰的工作也是他親自把關。

“想好了?演反派對你來說是個挑戰,演的太逼真能反應出你的演技水平如何,你有沒有想過給觀眾留下太深的印象……不如中規中矩的角色來的討喜。”

辛鑰看向車窗外,好一會兒淡淡地說:“有進步是值得高興的事,我不在乎外面的聲音怎麽說我,順著別人的意思做了太多我不願意的事情,現在我無牽掛,活在這世上唯一的事情就是讓自己高興。我想別人將來想起我的時候說的是那人是個全能型演員,什麽都能演,而不是用一句話就能概括,平淡無奇。”

宋遠拍了拍她的頭,笑容寵溺:“你開心就好,你的那位同學跟在你身邊這麽久,學的也差不多了,你的工作讓她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再過問我了。我決定放手了,你早晚是要一個人往前走的,我不能打著為你好的旗號來幹預你的選擇。”

車裏的氣氛突然變得沈默,很久之前他們就知道早晚是要走到這一步的,但是真到了這一天,那些過往排山倒海的向他們湧過來,有失意,有歡笑,也有惺惺相惜。

“就算沒有我,你前面的路肯定能走得精彩,如果你哪天回到他身邊,想加入他的公司……我已經囑咐過人了,你的相關手續可以直接提走。”

辛鑰俏皮地笑了:“就算……我也沒有那個打算,我會在你的公司老實打一輩子工,直到我走不動路說不了話的那天。在我心裏,你和任何人都不一樣,你是我在懸崖邊徘徊時第一個伸手救我的人,是你讓我要活的自信瀟灑,別人打我要毫不猶豫地回擊,不需要在意別人的情緒,人這一輩子擺放在頭一位置的應該是自己。

我不再患得患失,能挺直腰桿面對這個世界,全是因為你,你是我人生中最好的老師,我把你當親人,當朋友。”

宋遠笑了,那些身份他都不稀罕,唯獨他最渴望的沒有他的份,其實這一次他是來做了斷的,就像他教給辛鑰的,不管是什麽樣的關系,如果存在只能給自己帶來痛苦和折磨,就需要好好地做割舍,唯獨沒想到的是第一個用到的會是自己。

最後一期節目,宋遠自告奮勇地要露一手絕活,辛鑰要過去幫忙,還被他給嫌棄地趕開。眼看著別的隊菜已經上桌了,他還在那裏慢悠悠地研究菜應該怎麽切,將所有人都的捧腹大笑。

辛鑰只能無奈地站在那裏看他自由發揮,別人半個小時做好的飯菜,他硬是做了快兩個小時,給所有的人上演了一場什麽叫手忙腳亂和雞飛狗跳。

他的菜上桌以後眾人都沈默,然後很給面子地品嘗,畢竟這輩子能吃一次宋影帝親手做的飯菜那是十分榮幸的事,就是味道有點一言難盡。

宋遠眼巴巴地看著眾人,笑著說:“該不會連一分都拿不到吧?不能吧?我在家裏跟著阿姨練習了很久,她說了過關我才有信心攬下來的。完蛋了,看來我們這組成了送分寶寶了。”

辛鑰每個菜都試吃了一筷子,唯獨能接受的就是這份西紅柿雞蛋湯,很開胃,喝完一小碗才認真地說:“我覺得宋老師將來的女朋友一定得是個超級大廚,你正好多和她學學,對於被淘汰出局我是完全沒意見的。”

節目的最後宋遠和辛鑰正式淘汰,主持人在一邊說:“感謝兩位嘉賓為我們帶來的歡樂,希望他們以後事業順利,經常回來看看……”

宋遠最後一次深深地看了這個女孩一眼,他第一次學做飯,是因為她,看著她很給面子地喝了一碗湯,一切都圓滿了。

宋遠一直知道他最愛的還是自己,不管曾經的感情多麽的深邃刻骨,他都會在那段特定地時間裏刮骨療傷,前面的路還很長,他不會允許自己一直滯留在原地唉聲嘆息,一蹶不振。

人生路上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過客,他的目的是走到人生盡頭看到最美的風景,哪怕傷痕累累也在所不惜,這一路的精彩全都印刻在他的心上這就足夠了。

辛鑰的新戲拍攝地在寧城郊區的影視城,她這次飾演的是一個被人販子抓走頂替某位大人家小姐入宮的小宮女,在宮中吃盡苦頭,最後靠著手段一路逆襲的惡毒大反派。

開機前的這段時間,她照舊在家裏窩著看劇本,揣摩著角色的心路歷程,本是家底殷實人家的小姐,陰差陽錯地被換了身份送入宮中,宮裏的殘酷爭鬥沖毀了她的一切認知,她曾迷茫絕望也試著向人求救,所有的善意和天真換來的只有汙蔑和毒打,到最後她決定既然跳不出這灘爛泥那就一起沈浮吧。

對辛鑰來說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角色在掙紮之後的蛻變,這世上的事情從來沒有所謂的對錯,人會走到那一步都是被逼的。在宮廷這個大染缸裏只有爭鬥才能保命,只有爭鬥才能將欺負自己的那些人踩在腳底下,只有爭鬥才能搬倒那個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讓別人代為受痛苦的權臣。

辛鑰看完之後嘆了口氣,看了眼時間原來已經到了吃中午飯的時間,正好陳萌萌提著一堆快餐盒進來,她皺著眉頭:“阿姨不來做午飯嗎?”

陳萌萌用腳將門踢上,將手裏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甩了甩被勒紅的掌心,無奈地說:“人家不幹了,家裏有事顧不上。要麽你自己動手做,要麽吃外賣,兩個選擇。”

辛鑰拆開一次性筷子看著那些她愛吃的菜,寧城知名酒樓的味道肯定不差,但總是缺了點只有家裏才有的味道,胃口也不怎麽好,吃了半碗米飯就說吃不下了。

重新坐回去再拿起劇本卻沒了剛開始的心情,無論如何都看不進去,她重新站起來,皺著眉頭看向還在飯桌上努力吃飯的好友:“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陳萌萌看她手捂著胸口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嚇得趕緊丟下筷子走過來:“怎麽了?心臟不舒服?這幾天熬夜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馬上就要進組了,提前養好總比半路中途出狀況好應對。”

辛鑰笑著搖頭,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心臟,說道:“我就是覺得這裏空空的,好像少了什麽,突然有那麽點無趣。”

陳萌萌一聽她這話頭就明白了,無奈地說:“你還真是有出息,他不理你你就不自在了?前兩年不一樣挺過來了?韓雅說了她老板這陣子把醫院當家,壓根沒在公司露過面。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在微信上騷擾他兩句?”

辛鑰忍住了,她本來想再去醫院一趟的,但是萌萌這陣子一直守在她身邊,讓她有點不太好意思。

“那位阿姨的工資你給結了嗎?”

陳萌萌一臉莫名地看著她:“結了啊,是個很和藹的阿姨,說話細聲細氣地,相處很舒服,就是可惜家裏有事。”

到底哪裏不對?為什麽她總覺得不是這個人。家裏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習慣收拾的,她經常吃飯的時候會忍不住刷手機,手拿著累又不方便,所以她會用那種簡易支架支起來。在外面住帶那個不方便,她也不好因為這個習慣說什麽,久而久之也就丟在腦後了,但是在那位阿姨出現的時間裏,她感覺很快樂,一切都貼合她的習慣,她經常用到的東西都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如果說這人不懂她的喜好,她是絕對不信的。

難道是常毅安排的?倒也不是不可能,這個男人總是有本事滲透入她的生活,在四處留下他的痕跡。

算了,等她什麽時候真正能在一個地方安定下來再說吧,只是難得能遇到這樣一個各方面都讓自己滿意的阿姨,就這麽錯過了有點可惜。

她的胡思亂想再進入劇組之後全部打消,專心地忙工作,她不讓自己閑著,休息時間也不會和別人一樣紮堆聊天,而是一個人繼續溫習鞏固臺詞,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早上到等化妝間化妝,飾演鄭貴妃的王嬌嬌見辛鑰從外面進來,趁著這會兒化妝間人少,她湊到辛鑰旁邊,自來熟地撞了下辛鑰的肩膀。

“我說整個寧城都亮著的那句肉麻的話打算什麽時候撤啊?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和常毅好了?和我說說被這種黃金公子哥表白追求是什麽感覺?看他這麽低聲下氣心裏是不是很爽?”

辛鑰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沒睡好,這會兒其實連眼睛都不想睜,因為在同一個劇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辛鑰也不好發脾氣,只是尷尬的笑了笑,沒打算談這個事情。

王嬌嬌只覺得她是故意藏著掖著,好笑地說:“別不好意思啊,說出來讓姐妹也取取經。要是我也能釣到這種優質男人就好了,不過我可舍不得像你這樣把人給踹了。不過看常毅犯賤的感覺肯定很爽……”

辛鑰睜開眼冷冷地看向旁邊的人,不緊不慢地說:“常毅追求我是犯賤?”

“難道不是嗎?好聚好散沒聽說過嗎?他這樣死纏爛打,還搞這種低級搞笑的手段追人,我們都快笑死了,姐妹你可得爭口氣,別被他給追到了,那樣也太沒意思了。”

常毅將自己的感情剖開給眾人看,顯然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的準備。

辛鑰雖不讚同,但是再一次聽到這種論調的時候她還是止不住心裏的怒火。

“我和他在一起還是不在一起,在你眼裏就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那不然呢?等著看常毅笑話的人又不是我一個,那種男人摔個一鼻子灰,想想都很爽。你不知道其實有好多人佩服你的勇氣,玩最上層的男人,還讓他愛你愛到離不開,這簡直是每個女人的夢想。”

辛鑰冷笑一聲,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清冷漠然,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礦泉水,站起身從這個聒噪地女人頭頂上澆下來,冷聲警告:“我幫你好好洗洗,這種難聽的話你一個女孩子怎麽能說得出口?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玩,更不是你這種人眼裏的笑料。你懂什麽是愛嗎?什麽都不知道的你沒資格評判任何人的感情。”

張嬌嬌一會兒就有戲拍,現在頭發衣服都濕了,連妝都花了,耽誤了進度導演要罵人,她又怕又恨,指著辛鑰口不擇言地罵:“你賤不賤啊,給人當狗當慣了吧?我好心向著你說話罵渣男,原來你自己上趕著倒貼,還沖撒火,常毅有你這樣忠心耿耿地狗追隨還真是好福氣。”

辛鑰挑了挑眉:“我當什麽和你有關系嗎?我的感情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張嬌嬌一陣大喊大叫將外面的人都給招了進來,眾人聽了來龍去脈之後沒說話,只是本能地往旁邊側了側離張嬌嬌遠一些。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話私底下悄悄的說沒人會在意,這麽明目張膽地當著當事人的面大放厥詞,關鍵是這兩位之間的感情不是他們這些外人能看得明白的。

常毅再怎麽不堪也是寧城最有錢的男人,不管是誰都得讓他三分,更何況還是他們這些人的金主爸爸,張嬌嬌腦子被驢給踢了才去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我把你當朋友,所以勸你不要和這種男人和好,難道有錯嗎?不識好歹,楞著幹什麽還不快點給我補妝,耽誤了拍攝我饒不了你們。”

辛鑰好笑不已,張嬌嬌倒是不蠢,就是仗著化妝間沒有監控,所以才把自己摘的這麽清楚,做出一副好像真的是為她好的樣子,只是不巧,她把那些話全都錄下來了。

常毅那些年交給她什麽,她忘的差不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是與不熟的人相處一定要保持警惕,將手機放到不顯眼的地方,將錄音和常用聯系人設置到最方便的鍵位,這樣就算鬧得再大也不容易吃虧。

辛鑰一開始沒打算理會這個人,只是她越來越過分,所以辛鑰才按下了錄音。

辛鑰懶得多說一句話,當著眾人的面將音頻文件打開,張嬌嬌的那些話全部被倒出來,和剛才口中說的為辛鑰考慮的話簡直是天壤之別。

張嬌嬌臉上的笑僵在嘴角,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辛鑰。

辛鑰沖她勾了勾唇:“不要隨便招惹別人,也許對方沒你想的那麽好拿捏。謝謝你這麽關心我的私事,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和你沒有任何關系。現在說清楚了,你以後也沒有必要盯著我了。如果實在忍不住,我勸你換個地方待著,下次我可不會這麽好說話。”

張嬌嬌臉色慘白,她能進這個劇組是爸爸請副導演喝酒吃飯外加塞好處才得到的,她家裏是有幾個錢,但是真要和這些商業大佬們比那是不夠看的,甚至捏死他們比捏死一只螞蟻還簡單。

她當時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純粹羨慕來著,話趕話說的急了就越來越難聽了。

她見過常毅兩次,都是在酒會上,爸爸好不容易拿到邀請卡想借著這個機會來拉投資,而她一眼就被這個渾身散發著貴氣的男人吸引。這次她確實是有私心的,只有辛鑰拒絕常毅,她們這些人才有機會獲得他的青睞。

辛鑰重新坐下來,化妝師趕緊過來給她畫,看熱鬧的人也打算退開,這種口頭小矛盾過兩天就散了,最多不過是嘲笑一下張嬌嬌自不量力。

辛鑰就算眼下只是個剛出道不久的小明星,但罩著她的人可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惹得起的,這種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偏還真有不長腦子的大人去做。

這些人剛要出去,只見導演帶著另一位當事人進來,男人身高腿長,周身散發出冷厲的貴氣,只是與他對視一眼都覺得渾身不舒服,那種壓迫感太嚇人了。

常毅一眼在這麽多人中找到辛鑰,她烏亮的長發垂在肩上,化妝師正在給她畫眼妝,因為她看不到,所以他放肆地多看了幾眼。

導演見化妝間裏擠了這麽多人:“全都擠在這裏幹什麽?沒事做了?”

有人湊在導演耳邊說了句什麽,導演當即皺眉,狠狠地瞪了一眼如同僵屍一樣身體發硬的張嬌嬌。

導演張羅著那些人出去,轉頭和常毅笑著說:“常總,您先忙。”

常毅笑了笑,突然伸手指著斜角上的張嬌嬌說:“梁導的要求我都能滿足,不過這個人得換掉,我不想在我投資的劇裏出現心術不正的人,有些事情爆出來只會招黑。”

梁導錯愕地看過去,笑著說:“她演的就是一個小角色,沒幾集就殺青,現在劇照什麽的都發出去了,這……”

常毅只是說了句別的:“這位小姐曾經借著醉酒敲我的房門,這樣的人我看了膈應。梁導是一定要用她?”

辛鑰在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時,她的身體變得緊繃,心情也變得更加覆雜,想看他但是又不想轉身。

他的聲音低沈悅耳充滿磁性,撇開之前那些事情,光是聽他的聲音都能讓她癡迷。

梁導當然不可能為了顧全副導演的面子而得罪這麽個大金主,也不管身邊有多少人盯著看熱鬧,直接說:“既然這樣,你卸好妝把戲服交還明天不用來了。外面準備了早餐,你可以吃過了再走。”

倒是真正的領盒飯,這些人看完熱鬧趕緊離開,把空間留給在網上和生活中被談論很久的兩個人。

辛鑰畫了桃花眼妝,眉目含情,眼尾上揚,就那麽定定地從鏡子裏看著他,沒什麽表情地問:“常總,這動靜未免太大了吧?你這樣就把人給攆了,到時候外面的人不知道要怎麽說我,什麽事情值當你跑來這裏找我?”

辛鑰說著垂眸看向他的腿,見他走起來還是老樣子,看來治療效果並不明顯。

“我在等你的回覆,但是一直等不到,所以就找過來和你討說法。”

辛鑰彎了彎嘴角,她還以為他真的這麽有出息不要了呢。

“有什麽說法?我說的話肯定認,機會有了,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常毅見她對自己的出現並不抵觸,這才往她身邊走了兩步,只是表情變得認真起來:“那天……你怎麽把照片給燒了?多不吉利,哪有自己燒自己照片的?”

辛鑰臉上的表情淡淡地,並不惱火常毅提起這個話題:“那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實現了也就結束了,我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小孩子了,願望完成了,我就能放心地丟開。從此以後我和他們再沒有任何關系,不過,你給了他們什麽好處,居然真讓他們來見我?”

常毅到現在才明白,那兩個人在辛鑰的心裏成為了執念,但是當執念消除以後,他們就已經沒有了存在的必要,那自己呢?是不是也只是個執念?

常毅抿了抿唇,笑著問:“外面的那些東西給你帶來了不少困擾吧?是我沖動了,不過我一點都不後悔,我讓人撤掉了。我來是想和你說這個,你繼續忙,我不打擾你了。”

辛鑰的心情陡然降到冰點,她在鏡子裏看著身後的男人臉上帶著笑容,那麽溫柔俊朗卻再看不到那種瘋狂,他站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化妝間經歷了一場熱鬧,而後就這麽變得空蕩蕩,只有辛鑰坐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化了一半妝容的自己。

她的腦海裏此時一片空白。

最後笑了起來。

很快她就將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她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拍戲上,有些反派人物設計的太過讓人心疼了,雖然厭惡她的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但是在那些細末之處被潤色之後,這個人物讓人無法一直指責和厭惡了。

反派的最終結局是逃不過一個死,這個女人在入宮後的十多年裏一直工於心計,有無數人成為她的手下敗將,也有無數無辜的人被她給害死,但到最後她不過是真正玩弄權術之人手中的棋子而已。

在臨死的那刻,她回憶著過往,在她短暫的人生中快樂竟然少的如此可憐,唯一真正笑得坦然的那刻,竟然是一次難得閑暇的時間她到城外的桃花林賞花,而就在那片粉色落花雨中,她看到了一個捧書苦讀的年輕書生,那人外貌俊逸,眼裏含著光,過了好久才看到在不遠處站著一個身著粉色衣裳女子沖他笑著。

那個書生臉上爬滿一抹羞紅,礙於禮數只是沖著她點頭示意。

宮中的規矩將人束縛到死,她從來沒有認命,這些年的步步為營和算計為的不過是為自己爭取一個前途,她只想換一個能安穩度過餘生的承諾。

但她也知道在權勢漩渦中沒有一個人能全身而退,所以她邁著輕盈款款地步伐向書生走過來,側著頭,嬌俏盈盈地問:“公子,你在看什麽書呀?這麽好看的景,你怎麽只盯著書,多暴殄天物?”

她說完才發現竟然將自己也與這片桃花林給融為一體了,她是在自誇人比花嬌嗎?有點羞也有窘迫,但在她看到男人更加漲紅的臉之後笑得更加得意。

“你臉紅什麽?我在家中也念過幾年學堂,也認得幾個字,你不妨同我說說,興許我能聽得懂。”

書生是個老實人,竟然真的找了個平整地地方坐下來,兩人之間隔著很遠的地方,她癡迷地看著這個因為學識像變了個人一樣的書生,他的身上有光,溫暖像春風,讓在寒冬冰冷中待了許久的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她大概是瘋了。

她羨慕他的隨性灑脫,還有自信陽光,這天她在桃花樹下一直待到了不得不離開。

她知道這次分開再相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可在分別的時候還是戀戀不舍地同那書生說:“你若有時間便來這裏等我,我忙完主子交代的事情就來找你,下半章寫了什麽你還沒教會我呢。”

穿著月白色長衫的書生點了點頭。

她不知道書生後來有沒有去過那裏,而她的處境越發的艱難,連出宮一趟都有人盯著,每到晚上她開始整宿整宿的睡不踏實,總在天微微泛白的時候才能瞇一會兒,暗自慶幸又能多見一天的太陽。

為了搬倒那個毀了自己命運的權臣,她站到了準皇位繼承人太子的對立面,只因為那些人說只要他們奪得了天下就能將那個人砍頭為她報仇。

她明知道這是騙人的鬼話,可是她還是信了,這是支撐著她活在這個世上最後的力量。

想她也是富裕人家出生,本該過的是穿金戴銀千金大小姐的生活,若是沒有發生變故,這個時候她應該嫁人生子了,憑著她的相貌一定可以嫁個門當戶對疼她若寶的良人。

而就在她鋌而走險為宮外的王爺送信時被人察覺攔下,她擡頭的那一剎那看到了曾經裝滿一片星辰的眼睛已經深沈如深潭,再不像當初那樣看一眼也會害羞,他就那麽平靜地看著她,冰冷地字從口中吐出來:“想活命把東西交出來,你自己主動交要比嚴刑逼供要好受很多。”

她就那麽看著他,他的聲音好像游蕩在外,不知道說了什麽,她的腦海裏只想著一件事情,自從他們在桃花林裏相遇那年,過去了多少年?七年還是八年?原來他已經是朝廷命官,還變得這麽嚴厲不茍言笑,看起來實在是太討厭了。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想要把他的模樣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心上,生生世世不忘記。

也許是不忍心,或者是顧念著舊情,他又將剛才的話重覆了一遍,但她只是沖他露出甜甜地笑,眼底卻是無比的堅決,即便是在他面前,她也不想放棄。如果丟棄執念,她就不是她了,一個空蕩蕩的靈魂活在這個世上有什麽意思?

大牢裏的刑具她幾乎都嘗遍了,她哪怕一次一次地昏死過去,痛的連哭都哭不出來,但在看到他的時候還是努力笑著,用沙啞難聽地聲音說著:“你還記得我們見過的桃花林嗎?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好漂亮,有時候想想沒有遇到你該多好,這樣我就不會生出不該有的奢望。老天爺待人真是不公平,再見你依舊如往常,還是那般俊俏模樣,而我卻變得這般狼狽殘破不堪。”

再見這麽久,他終於對她說出了第三句話:“天下之勢,你生長在宮中應該比誰都清楚,為什麽要走這一步?”

她的眼睛裏突然霞光大盛,哪怕再怎麽費力,她還是笑著說出來:“我知道,可我還是有那麽個希望。皇上不會殺輔佐他的功臣,而我卻被他的功臣害得葬送了一輩子。我這一輩子頂著別人的名頭在宮中行走,渾渾噩噩,淒淒慘慘,被迫學習一些我不喜歡的手段,為了自保我害人,我殺人,你當我願意?我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被嬌養長大,憑什麽我要落到這樣的下場?只要誰能幫我殺死那個人,讓我做什麽都願意。”

他看著淚水在那張慘白的臉上肆意流淌,終究動了側影之心:“你又何必……”

她看著他,笑得像個孩子:“我只想回到爹娘身邊,如果一切能重來那該多好?”

那天之後,她再次被上刑,說了那麽多的話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突然就覺得足夠了,既然插翅難逃那就不逃了吧?好歹在臨死的時候還有人願意聽她發發牢騷,感念過去,所以就算死也死的不孤單。

酷刑嚴峻,他再次來到大牢的時候,被獄卒告知她沒挺過去已經死了,屍體被丟到了亂葬崗、

亂葬崗,他閉了閉眼。

漆黑的夜他帶人找到被破席子卷起來扔在那裏等野狗猛獸啃噬的人,好在沒有什麽東西打擾到她的清凈,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在懷裏,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他不知疲倦地抱著她的屍體來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樹下,在不遠處有他建的小茅草屋。

檸幹凈帕子小心翼翼地為她擦臉,笨拙地為她擦脂粉畫眉,親手為她換上一襲紅衣,等一切都整理妥當,他才笑著嘆息一聲:“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穿這個應該十分好看,果然,你看我的眼光多好。”

重新裝扮入土安葬,也算是給她最大的體面了,也在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她不叫什麽華菱而是叫蠻嬌。

自小與父母分別,在壓抑且兇殘的宮墻內生活了十幾年,可那天他們在見面的時候她的眼睛幹凈澄澈,像是一汪清泉讓他恨不得駐留在裏面這輩子都不願意醒過來。

後來他成親了,娘子溫柔大方,見他總是在桃花盛開的時節會去桃林裏小住一段時間,雖然明知道他不喜歡被人打擾,但還是在數天後追著過去了。

那天他穿著月白長衫捧著書在一片桃花雨中吟誦著:“……豈在朝朝暮暮……”

他停下來的時候總會望著一個方向,那裏好像有什麽人在駐足看著他,而他笑得十分溫柔,那是嫁給他數年的妻子從未看到過的表情。

辛鑰一直看到最後,她和那位男演員的戲已經殺青,她還沒走出來。

人生命運無常,哪怕只是一部娛樂大眾的電視劇也有著這般多的無奈和淒苦,讓戲外人跟著難受,更何況她是親自演離開這個角色的人。

辛鑰想,如果那兩個人提早說清楚彼此的情意,她是不是能夠得到救贖,不至於走到那一步?天各一方,陰陽相隔,縹緲的來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相遇,還能不能在一起。

辛鑰將臉埋在掌心裏,旁邊的陳萌萌擔心地看著她:“你不是又要哭了吧?你已經演完了,要趕緊走出來。”

辛鑰就那樣保持著這個動作十分鐘,而後放下手,她沒有哭,但是眼眶泛紅,她本來就是楚楚可憐的長相,這會兒顯得更加嬌弱惹人憐愛。

“我沒有哭,已經演完了,回去吧,暫時先不要給我安排工作了。我想在這段時間裏把事情處理完,萌萌,你有沒有發現,明明我們年級不大,但是有時候卻覺得一身的滄桑。我現在開始有點害怕,如果常毅真的就這麽離開我了,我這一輩子好像再沒有那麽溫暖又熾熱的光照著我了,接下來的路我該怎麽走?

我想明白了,有些錯誤一直抓在手上計較,到最後得到的不過是雙方的疲憊不堪,明明都沒有放下,但是只要一靠近就呼吸困難。我不想我和常毅最後也變成那個樣子。

沒出息就沒出息,不管別人怎麽說,我想好好的和他說說話。”

陳萌萌嘆了口氣:“好的,現在宋總已經將你的工作全數交給我了,我可以放你半個月的假,希望你盡快處理好,而且調整好狀態往前沖,我的大房子還指望你買。”

辛鑰並沒有急著去聯系常毅,而是回到家裏親自打掃衛生,忙碌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洗了個澡,才將之前的疲憊給洗去,整個人算是活過來了。

她拿著毛巾一邊擦頭發一邊站在窗戶前看著那顯眼的LED屏幕,幾個月過去,眾人口中那些肉麻的話已經不見了,唯有這裏還一直如舊。

有種可以讓外人知道的話我已經說完了,而現在只是屬於我們兩人悄悄話的感覺,竟然有種懷著秘密的刺激感。

辛鑰在夜幕落下時還是撥通了那個人的電話,意外的是那邊居然秒接,好像在一直盼著她打電話。

接通後兩人都沒有先開口,話筒裏傳來彼此的呼吸聲,最終還是常毅忍不住,嘆息一聲說道:“你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是要說我想聽的話嗎?如果不是,你可以掛電話了。”

辛鑰輕笑一聲:“為什麽?明明是你懇求我,為什麽我要被你左右?”

常毅這會兒還在醫院,他的覆健並不順利,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那一段時間的疏於管理,讓他這會兒即使吃盡苦頭也再難回到最初,外表上不再完美的他,辛鑰可以接受嗎?他有點緊張。

“我現在已經猜不透你在想什麽,好像不管我做什麽你都會討厭我,在之前我想的最多是你會拒絕給我這個機會,這個答覆有點殘忍,我不太想聽到。辛鑰,我要提前告訴你,我的腿也可能好不了了,從此以後我會是個有殘疾的人,你那麽完美,越來越優秀,我站在你身邊只會讓你丟臉,所以如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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