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是不是又闖禍啦？”

稚嫩的聲音在空蕩的廣場回蕩，小男孩趴在父親的背上，一臉憂郁。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底下卻無同齡人的天真。

男子臉上的表情也不好，他背著兒子，拎包的手掌微微顫抖。厚唇緊抿，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良久，才回覆：“沒事，我們回家吧。”

原定計劃是與其他人回合，但兒子舍不得城裏的小玩伴，希望跟他道別。沒想到對方不在家，於是他們又等上了好些時間，以致於遲到。

他沒有手機，主教是聯系不上的，或許他們不願意等了，便先行一步。

沒錯，簡單地說，他們父子被拋棄了。

“爸爸，我們要回哪裏的家？”從小的漂泊讓男孩開始迷茫，他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換住處，居無定所，沒有真正的家。

男子沈默，忽然廣場的燈都打開了，一道冷冽無比的聲音響起：“回不了家，那要不要去我那兒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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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默推測得沒錯，這父子倆就是去找邱承興了。因為山中消息不靈通，他們根本不知道邱承興已經被抓，所以才會傻乎乎地等著。

除了豆豆交由社工作特殊處理，豆豆父親就帶去和之前被抓的教眾回合。經過長時間的車輪戰，這夥人終於交代犯罪事實。

正如之前所想的，這是集體犯罪，被關押的教眾們分工明確。以小人物的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中。

主教是外籍華裔，是創辦吃腦宗教的頭目。他從坊間聽到關於這個宗教的野史，加上自己在國外欠下一大筆賭債，便想要仿效前人，打著吃腦長生的旗號來到大中華。

他服務的對象是有錢人，利用對方貪生怕死的念頭，施加蒙騙。

如果是單純的騙子，所布下的騙局很快會被識破。但實際上，他擁有國外的醫生執照，對於病癥也會對癥下藥。

他在烹煮人腦之時，放下治病的藥物，所以客戶吃了就會緩解病情，甚至痊愈。

想要買下一道腦花，那就得付出巨大的金額。因此，主教是賺下巨額財富，加上一直沒有被警方抓住，欲望越發膨脹，犯罪便更加肆無忌憚。

但殺人的事，不需要他親自動手，底下有一群教徒任他差遣。

這些人，有的是被他重金吸引，有的也是想要吃上一口腦花，給自己或至親“治病”。

不管是處於什麽目的，不管有多麽悲慘的隱情，他們就是犯罪了。

以前主教是在海鏡城外的貧困山村行事，可能挖掘的客戶不多，他不得不轉變策略。

來到海鏡城後，他迅速將自家的教眾安插在學校、幼兒園這類能接觸小孩子的地方。這也很好的解釋了，殷媛所推測的：兇手就是校園內部的人。

兔子不吃窩邊草，原本主教也不願意動用海鏡城內的資源。畢竟大城市和農村不同，一旦露出端倪，就會被全部牽起。

奈何長時間合作的人口販賣組織被省外的警方破獲，他們失去省外的供給。同時來了好些大單，成交金額就像是豬油，糊住了他們的良心。

因為有小環的先例，主教認為海鏡城的警察也是“窩囊廢”，不會識破他們的行動，便安心地籌備。

既然是打著宗教的旗號去行騙，為什麽會選擇與宗教圖徽相似的飛龍山水潭作為拋屍場地呢？

其實主教一開始所考慮的，是飛龍山的隱秘環境。雖然有瀑布，卻隱藏崎嶇山體之中，人煙甚少。

如果說潭底的形狀，他們沒有抽掉潭水，又怎麽得知呢？很負責任地說一句，這一切都是巧合。

殺掉珊珊後依舊選擇拋屍飛龍山水潭，最大的目標就是要迷惑警方。讓他們認為兇手就在飛龍山附近，其實上宗教地址是距離十萬八千裏遠。

除了這些信息，眾人紛紛交代自己的行兇過程，如何去蒙騙那些可憐的孩子，如何去折磨摧殘他們剩餘的人生。

殷媛當時聽得氣憤不已，望著犯下滔天大罪的主教，說不是有規定，她絕對要去揍他一頓。

為了一自私欲謀害若幹條無辜的生命，用虛無的概念蒙騙富豪的錢財，還要把其他人拉下水，沾上邪惡的汙跡。

他這是要毀掉無數人的一輩子的！

“集體犯罪在法律的概念是共同犯罪，三人以上便能形成犯罪集團。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馬家明啃著薯片緩沖壓力，順道討論這群人之後的出路，“他們前半生風風光光的，吃喝不愁，還是上等佳品，算是沒白活了。”

“你這是什麽話，教壞小孩子。”林哲行立馬反駁，“他們這一輩子都是白活了，明明是高知識分子，為了錢走上犯罪的道路。從他決定創建邪教開始，就想好未來就在監獄中度過！”

“我覺得在這個案件當中，可憐的除了那些慘死的孩子，那就是豆豆了。”殷媛插嘴道，“小孩才十幾歲，本來就是殘疾人，一直待在父親身邊，不明是非。”

十幾歲就是孩子思想發育的黃金時期，整天跟殺人犯父親待在一起，難免會耳濡目染，形成惡劣的思想觀念。

雖然現在還沒能看出來，但最擔心的是多年以後，埋在心底的種子會因為某些事情激化發芽，就會釀成另一個社會悲劇。

殷媛剛剛才跟社工通過電話，等豆豆的父親判刑後，便會依照章程，尋找合適的收養家庭。希望他能遇到善良的養父母，給予他正確的教育吧。

閑聊結束，大辦公室的眾人繼續工作，希望盡快結束案件，爭取休息時間。

之後的結果如他們所料，主教被判死刑，其他協助犯罪或者參與謀殺的，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

大軍自從進監獄後，便一直跟著指令勞改。但獄警剛剛來喊他，說有人要與他見面。

難道是負責豆豆的社工嗎？一想起能得到兒子的信息，他便有些興奮。畢竟在枯燥的監獄生活中，兒子就是他活下去的信念。

他腳步輕盈地走到會面室，坐在面前的，確實一位西裝履歷的男子。對方的相貌陌生，他沒有半點記憶。

“你是誰？”大軍緩緩坐下，滿臉狐疑地打量眼前的人。社工平時都是穿特定的套裝，從未見到直接穿西服的。

“我只是來看看你過的好不好，這監獄的滋味好受嗎？”男子雙手合十，撐在桌面上，望向大軍的眼神蘊含濃濃的嘲笑，“要知道，曾經有人代替你坐牢坐到死。”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別裝傻了，十九年前的人工湖強/奸/搶/劫案，你果真一點記憶都沒有嗎？”他收起笑意，好不掩蓋周身彌漫的恨意，“要是你真忘記了，我可以幫你回憶回憶。”

大軍本來還是蒙圈狀態，但經過對方的指點後，雙目有了神色。那是心底深處的秘密被揭露出來時，表現的驚慌失措，以致於難以說出完整的話：“你！你！”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大善人，尤其面對害我從小失去父母的仇人，我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男子輕笑，暗紅的唇瓣輕輕吐字，“和他的兒子。”

“混蛋！”一聽到豆豆，大軍便按耐不住發狂，身後的獄警連忙上前按住，並厲聲道：“老實點！”

得到警告的他再次坐下，但臉色已經不像剛開始的平靜：“以前的事是我犯下的，我會一力承擔，豆豆是無辜的，你別動他！”

“哦~原來他叫做豆豆啊。”男子掰弄著手指，漫不經心道，“無辜對誰都適用，要怪就怪他是你的兒子吧。今天早上法院已經把批文送過來了，以後我就是他的監護人。”

說完，他的身體向前傾，拉近和大軍的距離，輕聲道：“我不嫌棄他是個廢人，你就該感謝我了。”

待對方咆哮之前，男子迅速離開會面室，身後的助理快步跟上，問道：“容總，我們現在是要去社區中心嗎？”

“我不去了，你處理吧。”容文晉面無表情地說道，他讓助理先離開，自己站在監獄門口，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大軍的咆哮：

“別動我兒子，你這個混蛋！你會毀了他！”

呵呵，毀了他？當年就是這個人毀了他的一生。現在風水輪流轉，到對方的兒子來承受他所經歷的，也很公道吧。

如果說大軍老老實實，重新做人，也不會讓他抓到把柄。

沒錯，他回國之前，就已經查到當年案件真正的兇手，以及對方的處境。跟殷媛所說的一番話，都是接近她的借口吧。

大軍依然沒有放下屠刀，於是他便派人跟蹤，隨時獲得對方的一切蹤跡。

報夢真實存在嗎？呵呵，那不過是他一手促成的好戲。

提前找人給甘小蕊的母親聯系，要求她配合演戲，報酬除了為她女兒找出真相，還有一筆酬謝金。

出入邱家也是他故意出現在警方的視線之中，當晚他過去和金鳳詳談，增加她的危機感，好讓她起身找到邱承興。

他對案件不置與否，但對大軍耿耿於懷。簡單說一句，若不是仇人在此，他才不會參上一腳。

正義對於他來說，是虛幻的名詞，從來不會在他的生命中出現。

陽光？怎麽可能照進他的人生。

容文晉微微一笑，戴上墨鏡便離開監獄，去往警局的路上。

也許唯獨她，能讓他的生活有些色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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