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炸了嗎？殷媛的心驚得都快要從嗓眼蹦出來，她揪著衣角，全神貫註地望著鄭老，生怕他一個不註意就倒地不起。

一旁的鄭夫人卻沒有表現出多擔心，熟知老伴性格的她臉帶微笑，一言不發。

“你！”鄭老喊道，“實在讓我刮目相看！”

老頭子哈哈大笑，拍著歐陽默的肩膀故作親昵：“現在研究象棋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整天就顧著打游戲，哪裏還願意靜下心來陪陪我這老頭子啊。”

他這一轉變頓時讓殷媛蒙圈，她還以為鄭老輸給後生會發怒，沒想到還沾沾自喜，果真與眾不同。

將石亭的工具收拾一下，四人回到鄭家書房。老頭子招呼歐陽默坐下，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一般。

鄭夫人沖泡普洱茶，濃郁的澀香彌漫房間，直叫人心定氣爽。

鄭老拿過童屍案的資料，望著圖片上的標志，有些詫異地問道：“這圖案是寫在死人的皮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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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蟬鳴，比起都市的車水馬龍，山上的天氣更為陰涼。涼風習習，帶著綠意花香，飄至遠方。

這裏的環境十分適合出游踏青，但漫山遍野沒有人的蹤跡。只有天上鳥兒不定時的鳴叫，才會有一絲生機。

在這寂靜的山野中，出現一位穿戴整齊體面的男人。他朝著某個方向快步前行，不遠處傳來一陣打鐵的聲音，電鋸轟鳴運作，似乎在打磨某樣物品。

男子蹙眉靠近鐵棚，他手中的香帕捂住鼻子，似乎對周圍的臭味十分不適應。

好不容易走到棚裏，他對著大汗淋漓的背心漢子喊道：“主教說，讓你多準備一個箱子，過幾天要用。”

這是命令的口吻，背心漢子頭也沒擡一下，只從鼻子中蹦出一個“嗯”字。火爐的炎熱烘得他雙頰通紅，額頭汗水滾滾，滴在燒紅的鐵片上滋滋作響。

西裝男不是第一次上來，他對漢子漫不經心的態度很是不滿。可他又不能隨便發作，畢竟對方的手藝一流，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工匠。

如果他跑了，主教肯定會大發脾氣。

因此他壓抑住心底的氣悶，嫌棄地說道：“這兒天氣悶熱，山路崎嶇，還有豬屎味。真不知道你貪圖什麽，總要賴在這不走。”

這裏是十分簡陋的石屋，門口處養著幾只家畜，還有一畝菜田。枯燥的連古人也呆不下，就不知道漢子是怎麽忍耐過來的。

見背心漢子不出聲，他上下打量周圍，最後定格在對方身上，繼續嘴上不饒人地說道：“教裏的佳品你又不是沒少拿，怎麽你吃了還是老樣子，真是浪費。”

不管他的話多難聽，背心漢子還是一聲不吭地繼續打磨手中的鐵具，不作搭理。

西裝男子更是得意了，他認定背心漢子是懼怕自己的身份，不敢反抗。畢竟他現在可是主教眼前的紅人，不能輕易得罪的：“哦，我想到了，你把佳品都拿給你的殘廢兒子吃了，當然浪費啦。”

“碰”的一聲，漢子將手中的鐵錘朝西裝男扔去，準確無誤地定在兩腳之間。鐵錘被燒得滾熱，隔著皮鞋依舊能感受到那股熱氣。

若是再靠近一些，西裝男的腳趾怕是成了燒焦的黑炭，要不得了。

漢子擡起頭來了，猩紅的眼眸直視對方，幹枯的嘴唇微啟：“滾。”

西裝男只會耍嘴皮子，望著真刀實幹的漢子，寒氣打從心底往上冒。喉結咕嚕滾動，他擱下一句“再見”便匆匆離去。

此時木門被打開，銀白色的鐵輪椅推出來，坐在上面的男孩擡頭問道：“粑粑，發生什mo事？”

聽著口齒不清的童語，漢子將眼中的殺氣收斂起來，露出慈愛的笑容：“沒事，乖，你先進去，爸爸一會給你做個玩具。”

對方似懂非懂的表情落入眼底，他臉露微笑，可眼神轉而鋒芒迸發。兒子是他的命根，誰也別想冒犯，連說說也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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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轉換到鄭宅，鄭老對神秘圖案進行搜尋，把家中的書櫃都翻了個遍。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從白天到日落，快到吃飯時間了。

鄭夫人笑呵呵地準備飯菜，殷媛不好意思讓她一個人忙活。瞧著書房裏有歐陽默和鄭老就夠了，她便退出書房，跑到廚房幫忙。

“兒子成家了，一個月也就回來一兩次。平時都是我和老頭子兩個人吃飯，冷冷清清的。”鄭夫人刷著小龍蝦，軟毛在蝦肚來回掃動，直把汙泥都清除幹凈，“好久都沒有看到老頭子笑了，今天有你們真好。”

她低頭微笑，滿臉的落寞直叫人憐惜。一輩子都是圍著孩子轉，忽然少了他，肯定多多少少會不適應。

眼前的老人和珊婆婆大不了多少，殷媛莫名地心底微抽，下意識地說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話，以後我們也可以經常來吃飯的。”

鄭夫人擡頭掃了她一眼，笑道：“你真是個乖巧的孩子，最近的小龍蝦十分肥美，今晚讓我大顯身手，給你們做一頓好吃的。”

說完，她頓了頓，又說道：“你和歐陽警官應該是情侶吧？”

略帶陳述語氣的疑問，讓殷媛臉上發燙，她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們只是上下級關系。”

面對女孩的窘迫，鄭夫人哈哈大笑：“我都活了這麽久，什麽人看不出來啊，那小子分明就對你有意思。他表面對誰都冷冰冰的，實際上對你無微不至。”

她要說的，便是剛剛上樓發生的意外。好幾個熊孩子在樓梯玩，把足球往樓下踢去。他們都沒註意到這個突發情況，眼看著足球要砸到殷媛的面門，歐陽默一個轉身，替她擋下。

足球所帶的力度不大，頂多把臉撞出紅印，不會有多大的傷害。

但他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兩個孩子，除了將他們訓得啕號大哭以外，還對孩子家長進行法普。

原本只是小意外，讓歐陽默說成宛如恐怖襲擊的懲罰，嚇得他們大氣也不敢出，灰溜溜地帶著小孩離開。

怕是今天過後，熊孩子一到樓梯間就會想起兇神惡煞的歐陽默，就不會再敢“胡作非為”了。

作為教師出身的鄭老早就對樓中的熊孩子不滿，說過幾次都不成效，實在郁悶。歐陽默的這一通動作，讓他聽著解氣，也就越發欣賞對方了。

殷媛對樓道的事歷歷在目，想起連日來歐陽默對她的好，小心肝就撲通撲通的跳。

她低下頭不敢直視對方，小聲反駁道：“不是這樣的，那是……我……”

支支吾吾的解釋傳入鄭夫人的耳中，她便清楚殷媛的想法。知道是個容易害羞的女生，便不再選擇逗弄她了，笑道：“好啦，你快來幫我把大蒜剁好吧。”

殷媛接過洗好的蒜頭，麻利地剝開外衣。兩個心靈手巧的女人忙碌後，一頓色香味俱全的晚餐就出來了。

還沒等敲開書房的門，鄭老就自動自覺地走出來，大叫“好香”！歐陽默則一臉清冷，無動於衷。

雖然翻了一天的資料，但收獲式微，對七具童屍案中出現的神秘圖案依舊毫無頭緒。鄭老認為寫在人皮上的圖案應該有特殊的含義，比如是給予了某種情感。

不過再多的事也需要補充能量後再說，鄭老從冰箱中取出一瓶啤酒，嘴上囔道：“冰啤配小龍蝦，簡直是人間美味。”

殷媛經常和莎莎在大排檔吃小龍蝦，覺得鄭夫人做的更為出色。少了一分麻辣，香料濃郁，很是符合南方人的口味。

它的皮殼很硬，要剝開需要技巧。在殷媛弄好一只小龍蝦以後，鄭老早就解決了三只。

她留意到旁邊的歐陽默只夾牛肉炒豆角，便好奇地問道：“師傅，你怎麽不吃小龍蝦啊？”

歐陽默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小龍蝦常年生長在田間、泥沼、下水道，以水藻、魚類屍體或可溶解垃圾為食物。他能適應重金屬環境，汙穢之物會積聚在它的鰓和殼上。即便用化學洗滌劑，也無法全部清除。所以對於小龍蝦，我只能用一個字解釋：臟。”

他的長篇大論讓殷媛胃口全無，看著手中油膩膩的蝦肉，竟然一點食欲都沒有。

鄭老卻不以為然，發出一陣大笑，說道：“我就說你這年輕人與眾不同，單從一份食物都能扯出科學根據。”

他伸手抓起一只紅彤彤的小龍蝦，一邊剝殼，一邊說道：“在十多年前，我還是老師的時候，也很反對學生吃這些不幹凈的東西。不是說怕死，而是因為我們都懂它有多骯臟。”

“但是現在人老了，也就沒多少顧慮。好吃就行，好玩就行。其實你吃過一次以後，就會對它上癮。”

“喜歡吃小龍蝦的人除了它的香脆新鮮以外，更多的是剝殼的勝利感。這套厚厚的蝦殼之下，是肥嫩的蝦肉。除去堅硬鎧甲的過程，盡在你的雙手之間，就會有掌控全局的感覺。”

說完，鄭老的表情微楞，他放下手中的小龍蝦，喊道：“我想起來了，原來是這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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