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入冬半月，天冷的快，小啞巴早些天晴時，去山上拾了些柴火，曬幹了給捆好，一一堆在屋內。

白日裏還是去集市上賣竹籃子，夜裏回來就編籃子，冬日的竹子難取到好的，在院子裏堆著淋了雨，屋內又堆不下，眼瞧著生意不好，小啞巴每日編籃子，那雙手被磨得不是繭子就是傷口。

楚仲軒以往還會在邊上罵上一句：“就這幾個破籃子，你成天編什麽，賺不到幾個錢。”

後來，楚仲軒吃著小啞巴買的乳鴿時，就不這麽說了。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給小啞巴留個腿，也能把人樂呵半天。

因為楚仲軒嬌貴，逼著小啞巴給他買了個木桶，用來沐浴。小啞巴沾光，也用上了，泡在木桶裏，可舒服死了。

“小啞巴，你知道這怎麽出去嗎？”

小啞巴坐在桶裏閉目養神，把下巴靠在桶沿上，聽到楚仲軒這話，睜開了眼，指了指楚仲軒，又攤開一只手掌，用兩只手指頭在上面點了幾下。

“我傷好的差不多了，我得回京……，我得回家，不然家裏人會擔心。”小啞巴想一想楚仲軒說的好像沒錯，他和楚仲軒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可他快要忘了，他是有家的，只有小啞巴是沒家的。

小啞巴晃了晃腦袋，想把那些不好的思緒晃出去，又指了指楚仲軒和自己，還有竹籃，楚仲軒反應過來：“你明天帶我去集市上？”

小啞巴點點頭，到了集市，楚仲軒自然能找到法子回去的。

“行，那你洗快些，明日我和你一起去，今晚別編籃子了，錢是賺不完的，早些睡。”說著，楚仲軒往床裏挪，給小啞巴騰出位置。

小啞巴看著背對他的楚仲軒，有些難過起來。沒想到楚仲軒這麽快就要走了，他想問楚仲軒能不能帶他一起走，可他知道，楚仲軒肯定是非富則貴之家的公子，他又怎麽可能配得上。

第二天，不知道是否因為要去集市上，楚仲軒激動的睡不著，早早地就起來收拾好了。

站在邊上催著小啞巴：“小啞巴你快點，磨磨蹭蹭的。”

小啞巴把竹籃捆好，沒帶新的蔑片，又去衣櫃裏翻找什麽。楚仲軒還想說他的不是，可小啞巴墊著腳尖，把厚厚的長袍披到他身上的時候，楚仲軒楞住了。

小啞巴認真地幫楚仲軒系著帶子，楚仲軒看著近在眼前的小啞巴，臉上有一點點淡淡的雀斑，皮膚因為風吹日曬看起來也不是很好，有點黑，長得也小小個的，不像是十八歲的少年該有的個頭。

等到小啞巴系好帶子之後，楚仲軒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走神了。摸了摸料子，不是很好，但也應該花了小啞巴不少積蓄，楚仲軒突然有些無奈，如果他不是帝王之家的話，興許還真會羨慕現在的生活。

去集市的路不算好走，又是山路，加上剛下過雪，有些滑。楚仲軒打小習武還好，可小啞巴要擔著籃子，還時不時擔心楚仲軒，生怕他摔倒，一心三用，反倒是小啞巴摔了兩跤。

楚仲軒實在看不下去了，搶過小啞巴肩頭的擔子，放在自己肩頭，威脅小啞巴：“只許一次，下不為例。”

小啞巴看的忍不住傻笑，楚仲軒不知道他笑什麽，也不想問。

集市很小，說是集市，其實也不過那麽點大的地。賣的東西倒是不少，一群攤販兩邊排著，中間空出一條能過人的道，吆喝聲叫賣聲。

那些人好像都認識小啞巴，見小啞巴來了，樂呵呵的打招呼。有個小姑娘看見小啞巴，順手給了小啞巴一個饅頭：“小啞巴，你邊上這位公子是誰啊？”

小啞巴美滋滋的接下饅頭，比劃起來。姑娘也看不懂，遞給楚仲軒一個饅頭，楚仲軒瞧了一眼，沒接。

小啞巴不好意思的接下，放到自己懷裏。向小姑娘道了謝，然後拉著楚仲軒找了個位置，去擺竹籃子。

楚仲軒站在邊上看著小啞巴忙活：“小啞巴，看來你人緣不錯啊，還有小姑娘給你送吃的。”

小啞巴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楚仲軒把小啞巴的害羞看在眼裏，心情莫名不爽起來。

“這街上哪裏有馬車？”楚仲軒想著，若是有了馬車和盤纏，就是自己坐馬車也要坐回京城去。

小啞巴指了指前頭，是個食肆，可以和老板說要馬車，老板就會給安排。楚仲軒半信半疑，讓小啞巴在這等著自己，他去瞧瞧。

楚仲軒也問著了，確實有馬車，可自己身上的值錢事物現下都抵不上馬車一日行程的用度。楚仲軒知道小啞巴就更指望不上了，趕巧看見了在食肆外頭寫書信的先生，坐了下來。

“公子，想寫什麽？”老先生在這待了這麽多年了，像楚仲軒這般器宇不凡的人他還是頭一次見，一眼就瞧出了楚仲軒不是一般人。

“寫封家書。”

“送往何處？”老先生提筆蘸墨。

“京城。”老先生的筆在空中頓了一下，“何處，何人？”

“懷王府，懷王楚行。”老先生的手有些抓不住筆，抖的厲害。楚仲軒看在眼裏，也不言明。

“老先生你只需寫，懷王，見字如面，落款三竹村。”楚仲軒說完這話，老先生就差跪下了。

他不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楚仲軒是何人，但是敢直接稱呼懷王姓名的人，定是比懷王還要高上一級的皇親貴胄，只怕楚仲軒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

區區九個字，老先生寫完後，裝了信封，在信封外頭寫上懷王親啟。只覺得自己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楚仲軒給了銅錢，拿了信件又轉回食肆裏去，再出來的時候，手上的信已經不見了。門口的老先生側目看了楚仲軒一眼，沒敢多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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