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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假公濟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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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身上本來就有傷口,由於她的劇烈掙紮,衣服上很快滲出血跡來。

葉適看得皺了皺眉頭,低頭看向一旁面不改色的梅少卿,心中不由嘖嘖驚嘆。換作一般女子,哪還能像她這樣鎮定自若?

梅少卿自從進牢房起到現在,所有表現都一一落在他眼裏。此女極善攻人軟肋,她觀察入微,哪怕有一絲一毫的弱點,都能為之利用。

而且最關鍵的是,她不知為何,總給他一種仿佛淩駕於眾人之上的感覺。既然視眾人為螻蟻,那也就沒必要在意螻蟻的喜惡了。

不湊巧的是,胭脂就是梅少卿眼中的那只螻蟻。

或者……連螻蟻都不是。

“梅小姐就這樣給她定了罪,到底有些不妥吧?”葉適不知出於什麽心情,端詳了胭脂的慘狀一會兒,頗有些幸災樂禍地梅少卿。

他那份小心思藏得十分嚴識,就連素來了解他的祁文相,都誤以為他要發怒了。

梅少卿沒忽略他眼底的一分狡猾,葉適能當得了兗州的太守,自然也不是什麽庸碌之輩。恐怕昨天夜裏陸石帶著孟雪崖去求助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事情的始末了吧?

葉適見梅少卿不理他,樂此不疲地說道:“畢竟,胭脂是廖功曹的愛妾。你把她打得半死就算了,還要在她臉上刺字。這……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牢房中有一瞬間沈默,就連胭脂也擡起頭來,充滿希望地看著他。

“葉大人……”祁文相楞了楞,想起葉景的事情還需要梅少卿幫忙,當即站出來說道,“孟長史遇刺的事情非同小可,梅小姐對胭脂用刑,是想要審問出那群水寇背後的人!”

葉適詫異地看了眼祁文相,他對祁文相非常了解。他非常有主見,同時又過分地有主見,所以因為林瑞蕓的事情,才對貌美的女子有成見。

可現在……祁文相卻急吼吼地站到了梅少卿身邊,難道說梅少卿的手段就這樣厲害?

對於祁文相的做法,葉適顯然是不大高興的。他沒有直接對祁文相發火,而是臉色覆雜地看著梅少卿。

他很樂意兗州這次,會有一個強大的人助他。可心底又不願意,這麽快接受她的幫助。

“梅小姐還沒回答我的話呢。”葉適沒有理會祁文相,一只手背在身後,轉而看向梅少卿。

胭脂見葉適真要幫她,立刻喊道:“葉大人,我們家老爺在您手下多年,您可不能因為外人的一句話,就懷疑到他頭上,這樣做會寒了他的心的!”

葉適聽見胭脂的話,忍不住蹙了蹙眉頭。但他並沒有回應胭脂,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梅少卿的臉,他試圖在那無懈可擊的臉上找到一絲破綻。

可事實卻令他失望了,梅少卿臉上找不到一點心虛的表情。

她勾唇一笑,臉上盡是揶揄,似乎在笑他不自量力:“你想知道我到底為什麽令人打了胭脂,還要在她臉上刺字?”

葉適抿起了嘴唇,他只覺得梅少卿的笑容分外諷刺。

“其實胭脂這種人,還不至於讓我費盡心思找她的弱點。”梅少卿瞇著眼睛迎向胭脂仇恨的雙眼,“我一開始就知道,她最在意的無外乎她的那張臉。只要在她臉上下功夫,不愁她不招。”

這次輪到祁文相一臉愕然了,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梅少卿:“梅小姐,那我們又為什麽審了她一夜?”

梅少卿眼波一橫,雙唇動了動,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洩憤。”

話一出口,牢房裏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錯,正是洩憤。梅少卿看向胭脂的方向,如果不是為了顧全兗州的局面,胭脂敢做出那種事情,早就性命不保,哪還容得她到現在?

“葉大人,您都聽到了!”胭脂只覺得梅少卿就像一只嗜血的野狼,隨時可能撲上來咬斷她的脖子。

她也顧不得自己還被綁在木樁子上,劇烈地掙紮了起來,粗糙的麻繩在她細膩的手腕上,磨出一道血痕。

“葉大人,求您救救我吧!”胭脂大聲呼喊,用盡全聲力氣,扯得木樁不停地晃動,“您若是不救我,我就活不了命了!”

祁文相這才回過神來,求助地看向葉適:“葉大人,這怎麽辦?”

葉適深深地看了眼梅少卿,而後突然收回了目光,淡淡說道:“怎麽辦?你不是已經自願聽她號令了嗎,還用得著征求我的意見?”

“這……”祁文相無話可說。

葉適冷哼了一聲,道:“就按她說的做,與此次案件相關的人員,也都讓她去審!”

祁文相大喜過望,連忙向葉適抱了抱拳。葉適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胭脂在原地絕望地嚎叫。

兗州城裏出了那麽大的事情,葉適卻一反常態賦閑在家,每天喝茶飲酒逗鳥,仿佛府衙裏的事情完全不關他的事。

劉員外時常往府衙裏跑,一來是為了看望孟雪崖,另一個目的就是與葉適閑聊。

他的消息本來就靈通,與葉適的關系也不差。因此,葉適暫時還沒懷疑他的身份,只當他是兗州城裏一位普通的員外。

“葉大人,我聽聞……胭脂已經招了?”劉員外試探著,試圖從葉適嘴裏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其實,他大可直接去找梅少卿。可梅少卿這些天吃住都在府衙裏,為了防止自己的身份暴露,他只能按捺住自己。今天實在忍不住了,才向葉適打聽這個問題。

葉適正拿著一根草桿子逗弄籠子裏的一只鸚鵡,聽見劉員外的聲音,放下手裏的草桿,坐到劉員外對面:“劉員外對府衙裏的事情,關心不減從前啊?”

劉員外笑道:“我是兗州城的百姓,城中的事情怎能不關心?”

葉適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同意他的說法。其實,前幾天事情一發生時,他就當即盤問了守在驛館旁的那群人。

他們說,在當天傍晚時,廖功曹帶了幾壇酒,還有一些吃食過去,說是要犒勞他們。結果,他們一不小心喝多了,這才沒發現驛館裏的異動。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廖功曹故意為之?

葉適不願意相信,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的廖功曹會背叛他。可他也不願意相信,世界上有所謂的巧合。

他當即下令,讓人找到了那幾個酒壇子,果然發現壇子裏被人加了少量的蒙汗藥。

那種蒙汗藥無色無味,只摻少量在酒中根本不會被人發現。好在,他們沒發現還剩了一小半酒,這才讓他找到了蛛絲馬跡。

正因為這一點,當他得知梅少卿用極度荒唐的名義,連夜審訊了胭脂時,他才沒有出面。到後來,甚至默許她接下整個案件。

多年官場的直覺告訴他,此事牽涉重大,而他到了這時候,已經不得不避嫌了!

“不錯,胭脂確實招了。”想到這裏,葉適不得不佩服梅少卿的手段,“她主動說出,廖功曹與那群水寇的聯系,正是那群水寇迷謀刺殺孟長史,才令孟長史身受重傷。”

葉適說到這裏,忍不住嘆了口氣,低聲道:“說起來,這也是我身為兗州太守的失職之處!”

劉員外笑著安慰他道:“葉大人此言差矣,我也與廖功曹相識多年,只覺得他兢兢業業,何曾想到他竟是那些水寇安插在府衙裏的眼線呢?”

葉適露出個苦笑,他能和劉員外說的也只有這些了。他當初之所以會向羅家借那麽多錢,假借治理黃河的名義,承諾把兗州所有官田的糧食全都低價賣給羅家,正是因為聽取了廖功曹的勸說。

現在想來,自己也是好生糊塗。

且不說廖功曹是怎麽得知葉景的身份,怎麽知道葉景被水寇抓了的,就沖他勸自己假公濟私這件事上,他都絕對值得懷疑。

而自己則是被怒氣沖昏了頭腦,又一心記掛著葉景,萬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

報應的是,這樁案子破了之後,他兗州太守的位置不但得丟,自己的項上人頭,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我知道大人在擔心什麽。”劉員外沈吟了片刻,用手敲了敲桌面道,“但依我看來,此事不見得沒有轉機。葉大人您想,普通的水寇怎麽可能敢刺殺堂堂朝庭特使?之前便有傳言,這些水寇是前朝餘孽!且不論他們究竟是不是前朝餘孽,葉大人不妨趁此機會為朝庭立下大功。至於皇太女那處……則撤回那封聯名信,不但可以保住大人的仕途,更能趁機與太女殿下和解。”

劉員外一邊說出這番話,一邊緊緊盯著葉適的反應。

葉適先是沈吟了片刻,眼中尚還有幾分猶豫,而後漸漸清明,像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多謝劉員外提醒。”葉適向他抱了抱拳頭,“此事,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葉某便不做陪了,先行一步離去了,劉員外在我府中還請自便!”

劉員外明白葉適已經聽進去自己的話,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葉大人但去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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