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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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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紹昌這男人, 1982年之前還是挺風光的。他是恢覆高考之後的第一批大學生。當時華京的狀元。

恢覆高考的第一年,什麽都是匆匆忙忙的。許紹昌那時候還沒想好自己應該填什麽志願, 就迷迷糊糊去了水木大上社會經濟學。這個志願填的有些壞,水木大重在理科, 像經濟學這些偏文的科目,都有些邊緣。華國最好的經濟學老師都集中在隔壁的首都大學。

好在許紹昌運氣好, 那時候有個當時首都大學有個學術泰鬥級教授和當時已經被認命為首都大學經濟學系主任的楊文勒不和, 一怒之下跳槽到了水木大,成了許紹昌的班主任,一直從大一帶到大三。所以雖然學校沒填好,但許紹昌一進校門就跟著最好的老師學習。

他老師很喜歡他, 理所當然就成了這位教授的親傳弟子。畢業後因師門傳承和教授的幫助進入國家單位工作, 起步就是個不小的領導。

可惜心高氣傲,對有勢無錢的自己很不爽,開始給倒爺開批條。事情又做得不小心,很快就東窗事發。

被記了大過, 但沒有從體制內直接開除。面子算是徹底丟了,還在親戚朋友圈子裏成了個笑話。

上輩子的蘇懷夏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價嫁給許紹昌的。當時剛從農村被撈回來的她又是驚恐又是懵懂。

許紹昌那時候還是單身, 沒有媳婦。許紹昌她媽著急, 就看上了蘇懷夏。不管怎麽說,先找個女人進來生兒子再說。她就去找蘇家人提親。蘇家人也覺得像蘇懷夏這樣的條件, 嫁許紹昌都算是高嫁了, 怎麽會不同意, 三兩下就答應了這門婚事。那時候的沈卿也拎不清, 沒什麽都沒說,就把自己的女兒嫁過去了。

許紹昌被調到小辦公室做文員後,整天郁郁不得志。除了酗酒,就是去麻將館打牌。有時候喝醉了回來還要打人。婆婆徐春麗更是看不起蘇懷夏,總覺得蘇懷夏是高攀了許紹昌,就算之後蘇懷夏生了個孫子,她也從來沒有給過蘇懷夏好臉色,簡直是惡婆婆典型。

這樣的日子一直熬到八三八四年。下海狂潮興起,許紹昌看到自己好多身邊的同學都賺了錢,也迫不及待的辭掉工作,向當時的地下錢莊借了高利息的貸款,不顧一切的下海經商。

剛開始還賺了些,但很快許紹昌性格上的缺點就暴露無遺。他自大冒進,從不計算風險。而且專行獨斷,根本不聽任何人的勸。表現欲極強,看不得任何人表現得比他好,比他聰明。性格又有些小肚雞腸,喜歡記仇又喜歡耍點陰招。

這就讓他聚不到人才也交不到朋友。而且總讓人覺得不義氣。做生意讓人覺得不義氣,這真是硬傷。

所以沒過多少時間,許紹昌生意就開始顯出頹勢。接著政府又一調控,他的盤崩得簡直就像洪水決堤,止都止不住。轉眼身敗名裂,身上還背了一屁股的爛賬。

知道自己還不上之後,這男人就消失了。丟下他的老娘和蘇懷夏母子倆。蘇懷夏作為他老婆,不得不幫他還債。還要拉扯孩子,還要養許紹昌的老娘

徐春麗。

徐春麗本人沒什麽養老金,都要靠蘇懷夏供奉。就算是這樣,這老婆子還覺得蘇懷夏配不上自己的兒子。而且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蘇懷夏身上,覺得她就是個害人精。後來蘇懷夏遇到顧鶴之,老婆子也是千番阻撓。甚至還當著眾人的面指著顧鶴之的鼻子罵。上輩子那時候的顧鶴之很沈默,不像現在這樣,不開心了會懟回去。在人面前,能忍的他就忍。所以當時也都沒有回嘴,就直直地站在那裏被老婆子罵。等老婆子罵完,他才把蘇懷夏帶走。後來甚至還替蘇懷夏贍養了這老婆子到八十歲。

蘇懷夏想起上輩子的事兒,她自己都被氣得牙酸。

別看現在大學時代的許紹昌,穿著一身白襯衫長身玉立,面容幹凈陽光。幾年後,他就會變身成為一個無底的吃人黑洞……

蘇懷夏覺得重活一輩子,開端這麽好,再遇到這種人,還是能避開就避開吧!他的失敗絕對不是時運的問題,就是個人性格的缺陷。這輩子鐵定也沒什麽好下場……和他攪在一起,講不定自己的好開端也會被他帶偏呢!

想著,蘇懷夏收回目光,目不斜視的挎著籃子往前走。就當她剛才沒看見許紹昌,就當這人完全不存在。

許紹昌專註的眼神卻一直在蘇懷夏的身上沒有下來過。直到蘇懷夏提著籃子走出院子大門,他還看著空空蕩蕩的門口若有所思。

那姑娘漂亮!皮膚白皙,映襯著六七月份的驕陽,像是在閃閃發光。

許紹昌第一次深切體會到,小說上的唇紅齒白是什麽意思。那姑娘一顰一笑間,似乎都有種獨特的魅力,讓他的心怦怦直跳。一點兒都想不起來,自己身邊還有另一個女孩。

胡梓琴看著許紹昌沈迷的樣子,氣得連腳都要跺斷了:“許紹昌,你到底走不走?”

“等一下,剛才走過去的姑娘是誰呀?”許紹昌問。

“我哪裏知道!”胡梓琴咬唇。

許紹昌完全沒有註意到胡梓琴的不高興,看到胡嫂從裏面走出來,攔住重覆問:“胡姨,你們院裏是不是新來了個姑娘?”

“姑娘?”準備去洗菜的胡嫂奇怪,“你是說蘇懷夏嗎?”

“那個是蘇懷夏?!”胡梓琴驚呼。

剛才那衣裙飄飄的女生,怎麽可蘇懷夏?那個又黑又瘦,像個猴子是膽小的蘇懷夏?!

知青下過鄉後,不論她以前有多美,回來後肯定是又醜又土。她自己下鄉幾年後回來也是黑了幾個度。費盡心血養兩三年,才養回到之前的一半。可這蘇懷夏不但沒變黑邊土,怎麽還變得又白又漂亮了?不科學啊!

“媽?她真的是蘇懷夏?”胡梓琴又問。

胡嫂嘆了口氣,明白女兒的心情,她一開始的時候也不相信。但那姑娘真的就是蘇家二丫頭:“是啊 。”

“蘇懷夏是誰?”許紹昌現在對蘇懷夏充滿好奇。

“啊!她原本是我們院子裏的黑五類,初中沒畢業就下鄉了,去的還是窮鄉僻壤。也不知道她這次有沒有參加高

考,不過就算參加了,大不了也就是個中專吧。”胡梓琴撅著嘴說。

“啊……初中都沒有畢業嗎?”許紹昌聽完胡梓琴說的,眼裏都是惋惜。

蘇懷夏他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姑娘,可是這學歷太次了。他許紹昌怎麽說都是水木大的高材生,最差也要找個大學生。找個小學生也太掉價。可惜了,真可惜了……不過他覺得自己還是可以接近接近那姑娘的。雖然能當女朋友,當個……朋友也不錯嘛。還可以帶她見見世面。

“是啊,最高估計也就小學文憑吧!”胡梓琴上前挽住許紹昌的手,“紹昌哥,她和我們不是一類人,我們別管她了,快走吧。”

許紹昌想想也是。小學生和他們大學生的確已經不是一個階層,於是搖搖頭,跟著胡梓琴去批發市場。

早上遇到許紹昌的陰影還在蘇懷夏頭頂飄,讓她總覺得自己做什麽都不順。

可她今天早上的活真的多到爆。兩個老教授據說還要分別帶個助攻來。這兩個助攻也是學界地位不低的泰鬥。今天中午這一頓飯,蘇懷夏可是要花點心思。

四個大人物再加上她和她媽六個人,就做了六菜一湯吧……

蘇懷夏在心裏比劃了下菜單。重頭戲當然就是她帶回來的那一堆熏鴨臘肉。六七月這個世界,陽光柔和,煲一鍋清淡鮮美的地三鮮最好不過。哦,對了,還有好多村民給她了火腿。他們做的火腿,雖然沒有華國幾大著名的火腿出名,但味道卻是一級棒。

蘇懷夏去買了點花雕。這些火腿,村民在腌制的時候就已經花盡了心思。所以也不需要廚師多費心血,蘇懷夏就打算做到最普通的白切蒸火腿。

她心情愉悅的將所有的配菜和輔料都買齊,順便又去市場提了兩個煤球爐回來。加上家裏本來就有的那個,一共三個煤球爐,應該足夠做今天的午飯。

這年代華京煤氣竈已經普及。在他們院裏就有三四套。昨天蘇懷夏回來的時候,看見大部分煤氣竈都上著鎖,應該是怕人偷用。

她昨天就仔細打量過院子裏的結構,小小的院子被幾戶人家幾乎都已經塞滿,沒有地方再給她弄出一套竈臺來。蘇懷夏就放棄自己再往院子裏弄一套煤氣竈的想法。

多買幾個煤球爐先混著吧,反正她在知青點早就把煤球爐用得如魚得水。等到哪天搬出去了,就直接上燃氣竈吧。

蘇懷夏架起煤氣竈準備開始大幹一場,那邊胡梓琴的升學宴,也開始熱鬧起來。

胡梓琴家裏親戚多,十人一桌的大圓桌請了有二三十桌,場面堪比結婚。他們沒有去飯店,在後巷的廠子裏借了塊庫房和空地,搭了幾個棚出來。請了流水宴師傅過來做飯。

流水宴師傅就是蘇懷曼的爸爸蘇正國拉起來的小團體。

蘇正國在國營飯店做,只是國營飯店的體制就那樣,十幾年不帶加工資的。蘇正國光靠那些工資活不下去,就帶著飯店裏的班子出來接流水宴。

蘇正國手藝在華京也小有名氣。聽說當時老

媽嫁進蘇家的時候,外公其實是給了兩本菜譜的。一本沈卿給了蘇懷夏,另一本被蘇正國拿去。

蘇正國靠著這本菜譜進了國營飯店。而且華京老食客多多少少都懷念蘇懷夏外公的手藝。經常會沖著那一本食譜來嘗嘗蘇正國的菜。

雖然蘇正國菜的味道還不足外公的十分之一。可念在外公身前的民聲,再加上那本食譜,大家久而久之也就把蘇正國看成了外公的傳人,而且是唯一的傳人。

隨著年長的老饕客漸漸沈寂隱沒,新一代的人基本沒吃過什麽好東西。除了五福齋這種高消費的地方,在廣大老百姓這群體裏,蘇正國的手藝可能就是他們嘗到過的巔峰。所以蘇正國在工人階級裏的名聲很響。還被廣大工人階級簇擁著封為外公之後的下一個廚神。

各種宴請能夠請到蘇正國出手,味道基本就穩了。而且一旦請帖裏出現蘇正國的名字,再難請的人也會被請來。

畢竟,五福齋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的。

蘇正國的手藝傳自於和五福齋齊名的聚芳齋主人,他倒是大部分人咬咬牙還是吃得起。

許紹昌的導師,也就是那位跳槽到水木的經濟學泰鬥賀永年能夠出席一個大一新生的升學宴,蘇正國的名字起了不少作用。

賀永年也是個吃貨,只要有點兒錢,就會去五福齋搓上兩頓。

可五福齋的消費水平實在是太高了,不是他一個大學教授能夠經常負擔得起。

今天看到自己徒弟許紹昌送過來請柬上有寫到流水宴主廚是蘇正國,他知道這位廚師的師承是和五福齋齊名的;再買自己徒弟一個面子,就過來看看。

剛剛一進入宴會場,就受到許紹昌和胡梓琴的熱烈款待。

畢竟一個新生的升學宴,能夠來一位有頭有臉的大教授,是件多麽有面子的事情啊!

胡梓琴把賀永年安排在最顯眼的那張空桌上坐下。那張桌子就是安排給老師的。不過其他的都是她高中時候教過他的老師,只要賀永年是大學教授。看著賀永年胸前戴著的水木大教師校徽,胡梓琴心裏就難免得意。

“老師,這是胡梓琴,今年剛剛考上水木大的經濟系。”許紹昌和胡梓琴關系不錯,熱情的幫胡梓琴搭橋。學術界都講究師承,胡梓琴和他說過,今後也想走學術道路,那麽找個好老師必不可少。

“哦……”賀永年擡眼皮看了看胡梓琴。他本身脾氣不是太好,對人都是愛搭不理的樣子,有些高傲。不過他身上的牛人光環,完全可以掩蓋他性格上的缺點。

“賀教授您好!”胡梓琴笑著向賀永年彎腰鞠躬。

賀永年看對面是個姑娘,臉上更不耐煩。他是個很傳統的男人,覺得女人一定學不好經濟學。

“哦,考上了就好好學吧。”賀永年不鹹不淡的說了句。

“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四年後也要像紹昌哥一樣,做您的研究生!”胡梓琴臉上掛著大大的微笑,用嬌弱的語氣說。她的聲音很甜,平日裏用這種語氣和男人說話,得到的結

果都不錯。

可今天這馬屁好像拍在了馬腿上。

賀永年捧著手裏的保溫杯冷冷擡眼看了胡梓琴眼,那眼神裏滿是冷漠,甚至還有點不屑:“你今年考了幾分呀?”賀永年端著教授的架子問。

胡梓琴被賀永年明顯不怎麽友好的態度,問得渾身發涼,還有點兒尷尬。特別是聽到她問自己成績的時候,更加覺得難堪。經濟學在水木大屬於末尾的學科,錄取分數線一直不是很高。

可人家老教授問了,自己也不好不答,只能強忍著尷尬回答:“478分。”

“呵,擦著線過的呀。語氣就這麽大?先想想你這成績四年裏能不能跟上大家的節奏吧。我像是撿垃圾的嗎?什麽學生都要?”

胡梓琴:“……!”

她哪裏想到,一個堂堂的老教授,竟然會直接開口罵她。當時眼眶就紅起來,轉頭捂著臉跑出大棚。

許紹昌有些汗顏。他這導師就是這樣傲氣嚴苛,對誰都不留面子。

女孩都哭成那樣,許紹昌不得不追出去安慰一下。他簡單向自己導師告別。賀永年沒什麽反應的點點頭,完全不把剛才的小插曲放心上。

許紹昌得到導師的首肯,才敢追出去。

“梓琴你別哭了,我老師就是這樣的人。”

“你老師怎麽這樣,怎麽隨隨便便罵人呢!還說我是垃圾。”胡梓琴跺腳說道。

“啊……其實這件事是你不對。”許紹昌心裏也不站胡梓琴這邊,“我老師特別討厭那些不知深淺就亂說話的人。他特別註重師門傳承,對於選弟子這件事也很重視,不會隨隨便便亂收研究生。你剛才張口就來要當老師的研究生,也是自己找罵啊。”許紹昌不以為然的說。

“我都考上水木大了,有什麽不能說的。”胡梓琴生氣。

“今年我們這兒的狀元考了615分。你才478分,可不是有點低嗎?擦著線過的,我老師說的也沒錯呀。”許紹昌說著,他現在是完完全全站在自己老師那邊。

胡梓琴被氣得半死:“許紹昌你到底幫誰呀!”

我當然幫我老師啊。許紹昌心想。但這話肯定不能說出來:“我老師就是這樣,你真別亂想了。今天你是主角,快進去吧。”

說著又哄了幾句話,才把胡梓琴哄進宴會場。

這個時間,其他老師陸陸續續也到了,戰戰兢兢的在賀永年身邊坐下。

賀永年一點都不關心圍坐在他身邊的這些人還有這個嘈雜的環境。

他就這樣沈默的坐著,從剛才開始,他就若有若無的聞到一股香氣。這香氣真是難以形容的鮮美,覺應該是某類湯煲。賀永年愛喝湯,幾乎把五福齋所有的湯都喝了個遍。也沒聞到過這麽香的味道。

他覺得這次流水宴可能沒白來,如果湯出來之後味道能和它的香味匹配,那這位掌廚的蘇正國師傅,水平可要比五福齋的高多了。

桌子上的老師都企圖同賀永年搭訕。但是這位白發如霜的老教授誰也不理,

挺直端坐,目視前方。

在賀永年僅僅隔著堵墻和一條不足三米的小巷子後面,蘇懷夏三口煤球爐正在忙碌的工作著。它們分別燉著今天的大餐。蘇懷夏準備了咖喱雞,白切清蒸,還有最重要的一道地三鮮燉湯。

在小院煤球爐上做飯,還是有點不方便。這裏三道硬菜燉著,那邊那就沒有辦法炒些小炒蔬菜。

所以四位教授來的時候,蘇懷夏午飯還沒有做完。

“啊……您們進屋坐坐吧,我可能還要炒幾個菜。”蘇懷夏把四位老教授迎到屋子裏坐下。拿出今天剛剛買到的茅臺。

蘇懷夏今天有點失誤,她錯估了三個煤球爐燉菜所需要的時間。以至於現在她一個菜都沒做完。

不過好在燉菜之前她炒了盆酒鬼花生。用鹽和少量的尖頭小辣椒還有八角等香料放在一起爆炒。熱油很容易就將花生本身的香味逼出,再加上灑進去的香料,更是香上加香。這時候只要稍稍加些辣稍稍加些鹽。就是一道充滿了嗅覺刺激的好菜。

這菜正適合下酒。

“小夏,今天我們是來找你的。你光給我們開酒下菜,自己忙個不停算是什麽。”馬為黨看見蘇懷夏給他們四個倒上酒,又要出去忙著做菜,心裏又不高興,一把把小姑娘攔下,也不等小姑娘反對,一一介紹在坐的人。

“我和於冬清就不介紹了。這兩位是首都大學經濟學教授楊文勒楊教授和嚴成嚴教授。”馬為黨介紹兩位助攻。

“啊……教授們好!”蘇懷夏乖乖面前兩位教授問好。她不是很明白,兩個農學教授請兩個經濟學教授來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既然馬為黨不讓她在做菜,蘇懷夏只能先停下手上的活,先把爐子上幾個做的差不多的先端上來。

咖喱雞和清蒸火腿已經可以出鍋,但地三鮮還是再讓它燉會兒吧。那道菜,燉的功夫最要緊。

咖喱雞是道洋菜。在現在的華京也很少看到。在這裏的香料市場,都看不見有咖喱粉。她做這盤咖喱雞用的咖喱粉,還是在知青點的時候,顧鶴之讓人從香港捎過來的。

蘇懷夏買的是最好的三黃雞,先下油鍋炸過一遍,調出雞的雞香味,然後再煮熟,接著加了咖喱粉和土豆碎塊燉到酥爛,土豆和咖喱粉湯汁還有雞身上的油脂完美融合在一起,甚至不用勾芡,就是一道黃澄澄散發著誘人光澤的咖喱雞。蘇懷夏還特地為幾位教授都配了碗飯。咖喱拌白飯,那味道是說不上的妙。

蘇懷夏介紹著咖喱雞的吃法,幾位教授剛才還躍躍欲試想出口說服蘇懷夏上研究生。可等菜上來的時候,香味誘得他們眼裏就只剩下那盤雞了。

接著是清蒸火腿上桌。這道菜蘇懷夏倒是沒花太多的力氣,就是切了塊看起來腌制的最好的的火腿,放到蒸鍋裏蒸至熟透。蒸盤下面的液體,蘇懷夏花了點心思。她放的可不是水,而是醇釀花雕。這樣火腿就會有酒香氣,酒香又會勾出火腿的鮮美兩者相得益彰,純鮮至極。如果再配上碗飯,也是極妙的。

四位教授吃下第一

口飯的時候,就已經忘了今天來的初衷,美味占據了他們頭腦的全部。他們現在想的只有那麽在其他三雙筷子的競爭之下獲得更多的美食。

轉眼間,蘇懷夏借的那口大飯鍋裏蒸的飯,就已經少了一半。

桌上的四位教授,甚至都來不及喝酒,就著這兩道菜一碗又一碗的幹著白飯。

蘇懷夏出去收拾了下在走進來,這短短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四位教授已經挺著大肚子靠在椅子上,都吃的有點兒喘。鍋子裏的白飯三分之二已經沒有了。兩道肉菜也被掃蕩的差不多。

“幾位教授,不要吃得那麽急呀,我後面還有道壓軸呢。你們現在就把肚子填滿了,之後怎麽辦呀。”蘇懷夏笑著說。

“你後面還有菜?”幾個教授都異口同聲的驚呼。每個人都後悔,自己剛才吃的太快,又吃得太滿,應該留點肚子的。

“小夏!我們不是來吃飯的!”於冬清最先反應過來,面色鄭重地坐起身,“你為什麽就一定要上本科,不肯直接上研究生呢?”

“是啊,你這麽有才華,上研究生綽綽有餘,如果你一定要上本科,這是浪費教育資源啊。”馬為黨也愁。

兩位經濟學教授這下也從美食中緩過神來,想氣他們這次來的目的。思索了下,張嘴就開始搬運經濟學原理,說什麽馬斯洛金字塔,吃飽飯對於一個社會穩定有多麽的重要。她如果同意當研究生,會給社會經濟帶來多麽大的貢獻等等。

總之就是給蘇懷夏戴高帽。蘇懷夏這下終於知道這兩位老教授為什麽要請經濟學專家了。他們永遠有本事把高帽子帶的看上去那麽符合科學。

蘇懷夏可沒有這麽輕易容易被說動。她還是沒想好要不要這麽早開展基因剪輯研究。這蝴蝶太大,她還得再想想。

“啊……我去看看外面那鍋地三鮮有沒有好……”蘇懷夏找了個借口出去。煤球爐上的地三鮮已經燉的油花四起,可以吃了。

墻的那一邊,賀永年失望極了。

菜已經上了好幾道,但每到幾乎都在賀永年的及格線之下。不要說比得上五福齋,賀 永年感覺這菜做的好像還水木大的教師餐廳好吃。

但鼻子旁邊的香味一直沒消,賀永年心裏就還有分期待。強忍著嫌棄,一直在等那道抓住了他全部心神的湯。

忽然間,香味消失了……

賀永年楞了下,皺著鼻子又深呼幾口氣。

香味的確消失了。

賀永年不明白,為什麽這香味會忽然間消失了呢?難道這香味並不是這個宴席某道菜傳出來的?

賀永年強大的思維能力讓他立即有了新的思考方向。他轉頭望向身邊的塑料帳篷。之前香味是從後面傳過來的。

“這位,我請問一下,這塑料布後面是什麽?”賀永年拉過他身邊一個高中老師問。

高中老師呆了下:“塑料布的後面?是個小巷子吧?”

“小巷子的後面有什麽?”

“巷子的

後面?是個院子吧?”老師莫名其妙。大學教授問出的問題,都是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嗎?

“院子裏會不會有人做菜燉湯?”賀永年繼續問。

“應該有吧,那麽多人生活在裏面。”

“好的,謝謝。”賀永年向高中老師道謝。然後幹凈利落的從位置上起身,拿起自己的保溫杯,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棚,向小巷子背後那個院子走去。

滿桌子的人都是一臉懵:“……”

剛才被問問題的高中老師更是滿臉驚慌:這什麽情況?自己是哪裏得罪那個老教授了嗎?

那邊,許紹昌好不容易勸說胡梓琴去給賀永年敬酒:“不管怎麽說,教授來了就是給你面子。你一個剛剛考上去的大一新生能夠請到教授這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呀!不知道你還在不開心些什麽。”

胡梓琴也覺得自己能夠請到教授很了不起,她心裏其實也蠻驕傲的。可……不是有點怕那個教授嗎?

“那就去敬一杯?”胡梓琴猶疑不定的說。其實她心裏還是挺希望能夠得到賀永年的肯定和喜歡。畢竟誰不希望得到學術界大牛的喜歡呢?

在許紹昌勸說下,胡梓琴心裏又是忐忑,又是期待地去給賀永年敬酒。

可是到了賀永年剛才坐的位置,空空如也哪裏還有人?

“你導師走了?”胡梓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這麽嫌棄她嗎?

“幾位老師,教授他走了嗎?”賀永年也有點不可思議,他知道他導師脾氣有點怪,可從來沒有這麽不給面子過呀。

圍坐著的幾個高中老師點點頭:“不過好像不是回去了,是去後面的院子裏找些什麽去了。”

“後面的院子?”許紹昌奇怪,“梓琴要不我們去看看?”

蘇懷夏那邊正把最後一道大菜端上桌。

幾位教授早就被這道羹湯的香味誘惑的不行。說是地三鮮,裏面的料可不止三樣。有火腿熏肉春筍香菇木耳等等等等……這其實就是鍋常見的亂燉。可蘇懷夏就是有本事把最常見的菜做出最美味的味道。

這位教授之前吃的那些肉和飯,都快把他們的肚子給脹破了,根本沒什麽多餘的肚子能夠再塞下湯湯水水。

但是這麽好的一道菜放在面前,哪裏肯放棄。每個人都是偷偷摸摸松了松褲腰帶,爭搶著給自己盛上一大碗,準備繼續奮鬥。

至於勸說什麽的,再次被他們拋到了九霄雲外。

在四位教授分別都幹掉第一碗湯想繼續幹掉第二碗的時候,一個沈穩的聲音忽然在門口響起:“請問,你們這湯能賣我一碗嗎?”

楊文勒聽著這聲音耳熟,轉頭一看,就見自己的死對頭皺著眉站在門口:“賀永年?”

“楊文勒?”賀永年也沈下臉,身體動了動,似乎想轉頭就走。可……沒走成,被桌上那鍋湯給勾住。

蘇懷夏知道自己這鍋湯的殺傷力,又見門口突然出現的教授好像和楊文勒教授認識,於是落落大方的笑道:“

這位也是教授吧?進來喝碗湯嗎?”說著又去廚房找了只幹凈的瓷碗出來。

賀永年聽到蘇懷夏的邀請,心裏很誠實的跨進門檻,在空位上坐下。

楊文勒是和賀永年是真不對盤,看見他坐下,就想開啟嘲諷模式,卻被身邊的嚴教授給拉住。

他們這些大學經濟學教授現在正在和zheng府的智囊團對於到底要不要徹底開放市場開展著激烈的辯論。

賀永年是僅剩的一個還沒有發言的中立方。他在學術界的分量很重,如果他能開口說話,會減掉不少壓力。

楊文勒明白這一點,閉上了嘴沒有再說話,就只是不爽的哼了幾聲。

原先的四位教授又喝了碗湯,於冬清和馬為黨繼續勸蘇懷夏讀他們的研究生。

賀永年奇怪:“這姑娘今年考的大學,你們幹什麽勸一個本科生上研究生?這不是拔苗助長嗎?”

楊文勒接話嘲:“既然我們這邊有需求就必然有它產生的原因。這位姑娘可是高考658分的狀元呢!”

“你考了658分?農大?”賀永年不敢置信,“你志願填壞了嗎?”

“這位同胞,你這話什麽意思啊?”馬為黨眉毛糾結在一起,看看賀永年胸前的校徽,“怎麽著,還看不起我們農大了?”

賀永年高傲的沒有理睬馬為黨:“你數學考了幾分呀?”

蘇懷夏:“歪著腦袋想了想,98分吧。”

“滿分一百分?”

蘇懷夏點點頭:“滿分一百分。”

賀永年放下手中的湯碗,拿了手帕出來擦幹凈嘴。

然後十分嚴肅認真的看蘇懷夏。

當胡梓琴和許紹昌走進院子,好不容易找到賀永年,正想和他打招呼,問他為什麽中途離開的時候,就聽他這位對學生十分嚴厲,收徒嚴苛的老導師,用一種帶了點誘惑的語氣說:

“你來跟我學經濟學吧。我手裏有特招的名額還沒用掉。你658分的分數,去農大實在太可惜了。我收你做關門弟子,保你兩年內讀出本科學位,兩年內讀出碩士學位。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還能幫你聯系哈佛和劍橋的導師,你看怎麽樣。”

還沒資格做關門弟子的許紹昌:“……”

剛才還被罵垃圾的胡梓琴:“……!!”

四位老教授:“把這老家夥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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