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鄴能夠清晰地聞見她身上傳來的香味, 沐浴露、洗發水、護發素，也許還有身體乳。

並不怎麽雜亂，像是用的同一個系列的香味，一點微苦, 又沁出絲絲的甜。

像是柚子香味。

姜可手裏拿著毛巾歪著頭擦頭發, 那香味像是被抖散了, 斷斷續續地鉆進他鼻子裏。

若有似無，抓不住。

宋鄴撚了撚手指, 往邊上退了一些, 拿起遙控器, 無意識地換著臺。

姜可忽然湊近了, 把毛巾遞給他, 撒嬌到：“宋叔, 手酸，你幫我擦擦吧。”

宋鄴低頭看著毛巾, 和她細嫩白皙蔥段似的指尖，扔了遙控器，接過了毛巾。

“怎麽不在裏面擦幹, ”他仿若有些嫌棄，“這不整得到處都是水嗎？”

“裏面太悶，我都要流汗了。”

姜可說著，伸出手給他看：“你看，臉上的汗。”

宋鄴便順著話看了一眼。

白嫩的手，晶瑩的汗，頭頂的燈光砸下來，水滴亮閃閃地，灼人眼。

他收回眼神, 低聲應：“不會開通風嗎，這麽笨。”

姜可探身扯了幾張紙擦汗，並不介意他說了什麽，嘿嘿笑：“忘了開了呀。”

她頭發太濕，宋鄴感覺手裏的毛巾已經浸濕了，因此，手掌心的濕意，應該，是毛巾的緣故吧。

“還說宋叔不愛你。”

宋鄴有些心煩地把毛巾蓋到她頭上搓了搓，打算不擦了。

姜可被他搞得頭控制不住地一點一點的，像小雞啄米。

“宋叔……”她撩開毛巾擡頭看他，有些不滿，卻又是撒嬌的語氣，“你怎麽一點也不溫柔。”

“不溫柔？”宋鄴翹著腿，低頭想摸根煙出來，想想作罷，“我還沒給誰擦過頭發呢。”

“我真的好感動。”

姜可把頭上的毛巾取了下來，已經濕掉的毛巾捏在手裏有一種潮濕感，她本想再擦擦發尾，想想還是沒有，把毛巾拿回去洗幹凈掛好。

出來的時候宋鄴已經點上了煙，坐到了沙發角落，離她很遠。

姜可站在沙發轉角看他，他卻好像在沈思，根本沒註意到她的註視。

客廳安靜得只剩電視機裏面的歌聲。

不知什麽時候，他把電視臺換到了音樂頻道，此刻正在播放一首經典老歌。

她就這麽遠遠站著看他，而他微微頷首，雙眼盯著電視——

或者說，只是盯著電視機的方向，並沒有看任何東西。

她從未見他抽煙這麽猛過，仿佛大大地吸了一口又緩慢吐出來，那煙將他的側臉變得模糊不清，只隱約可見好看的輪廓。

他在想什麽？

這個問題最近頻繁地出現在姜可的腦海裏，而她沒有一次得到答案。

忽然，他轉過頭，與她四目相對。

姜可楞了一下，隨即想不著痕跡別開眼。

“你站那裏幹什麽？”

他掐了煙在煙灰缸裏，從沙發上起身往她這邊走過來。

“我想我得回去洗澡，”他低頭看了眼腕表，抿了抿唇，“不是很早了，明天還有工作。”

“那宋叔……”

“你在想什麽？”宋鄴打斷了她的話。

姜可擡頭看他，有些迷茫。

這個問題，難道不應該是她先問他嗎？

怎麽倒讓他先開口問她了。

“我在想，”姜可咬了咬下唇，看向他的眼神充滿了好奇，“宋叔在想什麽。”

宋鄴劍眉微挑，似乎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

“宋叔剛剛坐在那裏，在想什麽呢？”姜可追問。

宋鄴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停住，看她，忽然笑了。

“當然是想著怎麽樣才能賺更多的錢。”

這個回答是姜可從未想過的。

他這樣的人，應該從出生開始，就從沒缺過錢吧？

“宋叔缺錢嗎？”

她好像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

“不缺。”

他卻依然回答了這樣白癡的問題。

“那……”

“不賺錢，是會被淘汰的。”

他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麽，搶先做出了回答。

淘汰？

被這個世界淘汰？

還是被商界淘汰？

“笨小妞，”他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濕漉漉的頭發，“這些問題你都不用操心，活得漂漂亮亮，過得開開心心，就好了。”

“為什麽呢？”她好奇地問。

難道她就不會被淘汰嗎？

“因為，沒有人可以淘汰你。”

他的語氣如此自信，仿佛他就是主掌一切的存在。

姜可心裏忽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沖動，那沖動像魔鬼一般撓得她心裏癢癢的。

宋鄴收回手，微微一笑，低聲道：“晚安，小可可。”

姜可便瞬間失去理智，不受控制地從背後將他攔腰抱住。

“宋叔！”

宋鄴的身體僵了一下，很快恢覆如常，帶了溫柔的笑，輕輕拍拍她的胳膊，像是哄小孩一般說：“怎麽了，還舍不得宋叔走了嗎？”

“宋叔……”

姜可將他抱得更緊，前胸貼上他的後背，柔軟碰上剛硬，一瞬間宋鄴就笑不出來了。

她沒穿內衣……

“你別……”

他剛開口想叫她別亂動，她就在他背後蹭了蹭臉，還撒嬌：“我就是舍不得宋叔。”

宋鄴：“……”

這一刻他想，她有句話說得對，她已經是大姑娘，不是小女孩了。

不然，為什麽，只是簡單的擁抱，他卻會有別的心思，並且，難以自控。

“你先松開，”不知為什麽，宋鄴感覺有些熱，“有什麽話，你說，我聽著。”

姜可貼著他的後背，根本不松開一絲一毫。

他們有過很多親密的接觸，但那都是在可以允許的範圍內。

比如拉她的手腕，摸摸她的頭，或者安慰性的抱抱。

這樣親密得像是情侶之間的背後擁抱，還是第一次。

其實她的心跳很快，他能感覺到。

這正是他，想要叫她松開的原因。

姜可聽到了，卻沒有任何動作，甚至沒說任何話。

宋鄴去掰她的胳膊，她卻抱得更緊。

他開始慌了，這實在太不對勁。

“你……”

“宋叔，”姜可叫了他一聲，打斷他的話，“你難道，真的看不出來，我對你，什麽想法嗎？”

她說完這句話，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這大概，是她人生中，做過最勇敢的一件事。

宋鄴便開始沈默，確切來說，他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喜歡你，你真的看不出來嗎？”姜可索性一口氣把想說的話直接說了出來。

這一刻，她感覺前所未有的暢快，但同時也緊張害怕到顫抖。

宋鄴低下頭看著她緊緊抱著自己的胳膊，沈思半晌，不顧她的堅持掰開了她的胳膊。

“你怎麽說胡話，我是你叔叔。”

他轉過身扶著她肩膀，頷首盯著她的眼睛，再次認真重覆到：“你看好了，我不是適合你的年輕男孩子，我是年近三十的你宋叔。”

姜可不得不看他，眼眶裏兜了眼淚，卻倔強堅強得不肯掉落。

什麽不是年輕男孩子，什麽年近三十，什麽宋叔，她就是喜歡他啊！

低頭看她時，這樣斂去鋒芒的眉眼，溫柔至極。

與她說話從來不會兇不會吼，更不會陰陽怪氣威脅，永遠都是溫柔寵溺。

有著比她多好多的成熟穩重，只是出現在視線裏，就可以奪去一切註意力的耀眼奪目的存在啊。

他是真的一點看不出來，自己滿心滿眼都是他嗎？

還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有那麽大的魅力，可以讓她著迷沈溺瘋狂？

或者他知道，卻假裝不知道。

“宋鄴……”

她喃喃地叫他，這樣癡迷繾綣。

而他卻微微別開眼，輕聲道：“你叛逆期到了？”

“你看看我，”姜可伸手去掰他的臉，“宋叔，你看看我，我不相信，你的眼裏會沒有我。”

宋鄴被迫看著她，那雙如星般的眸子，裏面又怎麽會沒有她。

姜可在裏面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

“你看，你的眼裏，也是有我的。”

“因為它幹凈得像一面鏡子。”

姜可卻不由分說，勾低他脖頸，踮起腳尖，嘴唇湊上去。

他微微偏了偏頭，她的吻錯過他的唇，落在了他的嘴角。

她卻不甘心，要追著去吻他的唇。

他似乎不願，一直躲著。

“宋叔，”她的嘴唇距離他的臉頰不到一公分，呼出的氣直直落在他臉上，“你親親我。”

哪個正常男人又能抵抗得了美人在懷，吐氣如蘭，還要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

他忽然化被動為主動，伸手捏住了她下巴，語氣沈沈：“想要？”

姜可眉睫微微顫抖，卻依舊點了點頭，聲若蚊吶：“嗯。”

那雙平日裏總是沈穩的眼睛裏，此刻卻盛滿了暴風雨來前的寧靜，所有覆雜的情緒在裏面翻江倒海，瘋狂叫囂。

他低眸看她半晌，忽然伸手勾住她的細腰。

這樣柔軟且細的腰，握在手裏，勾在懷裏，恨不得掐上一把，讓人嬌滴滴地哭著求饒。

“那你勾引我。”他說。

“我……”

她卻忽然有些茫然，應該怎麽做？

這方面的東西，她不太懂，只能循著感覺去找他的嘴唇想要親吻他。

忽然之間，他的手掌抵在了她的後腦勺，停頓片刻，低頭吻了下來。

他的吻絲毫不像她的那樣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而是帶著狂風暴雨般的強勢和無法阻攔，這樣來勢兇猛，又這樣讓人無力抗拒。

他的嘴唇，比她想象的還要柔軟。

只可惜，他的動作和力度都這樣瘋狂，她根本沒有感受到情人之間親吻的美好，反而有一種被侵犯的感覺。

怎麽會有這種感覺呢？

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對她這麽不溫柔過嗎？

空氣都被他奪去，呼吸變得困難，而他卻用舌尖抵了抵她的齒關。

她沒有反應，唇上一痛，被他輕輕咬了一口。

她吃痛，不得不張開唇，而他趁機而入，對她展開了另一輪掠奪。

不，不該是這樣的。

姜可忍了半天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親吻，這樣帶著侵略性和強勢的吻，不是她想要的。

她忽然伸手推他，他卻禁錮著她，根本不松開半毫。

他的吻並沒有停下，或者說，根本停不下。

他已不在可控範圍，姜可開始害怕起來，根本推不開，只好雙手握拳去捶他胸口。

他忽然捉住了她的手，退了出去，中斷了親吻。

“你看，”他抵著她的額頭微微喘息，“你根本要不起。”

他的語氣一副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的樣子，姜可卻聽出了難掩的失望。

不，不是這樣的，她怎麽會要不起呢？

他給的愛，再多她都要得起。

可是，可是他剛剛那樣，真的是愛嗎？

那樣強勢，甚至讓她都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柔憐惜，只剩占有和掠奪。

她依舊被他抱在懷裏，額頭相抵，這樣親密相依的姿勢，卻讓她感受不到半分疼愛。

“你年紀小，不懂事，宋叔不怪你，”他忽然松開她，微微後退半分，“今晚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你說的話，我就當沒聽過。”

“就當我吃了晚飯就回去了，”他用大拇指指腹擦了擦嘴角，“以後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溫暖的懷抱驟然遠離，姜可如夢初醒般大喊：“我不要！”

還和以前一樣？

能一樣嗎？

她已經說出了那樣的話，他們已經做了那樣的事，一切還能和以前一樣嗎？

就算能，她也不想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破這樣的局面，雖然跟她想象的有很大差別，可她也不願再像從前那樣，就連喜歡他，都要藏著掖著。

“你不想？”宋鄴居然扯了扯嘴角，微微笑了起來，“由得你不想嗎？還是，你連以前那樣也不想要？”

“不，不是的宋叔……”她急切地搖頭否認，“我喜歡你啊。”

“喜歡我，你懂什麽叫喜歡嗎？”

他忽然坐到了沙發上，從大衣兜裏摸出了一根煙，卻又像剛剛那樣在身上四處摸不到打火機。

眼睛一瞥，剛剛姜可用的那個打火機就放在茶幾上。

他伸手拿過來，低著頭，想要燃一支煙。

那打火機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買的，好像有些不太中用，也許是時間太久，有些壞了，怎麽也打不著火。

他按了幾次，那打火機都只發出輕微的脆響，竄出星星點點的火花，根本不足以將煙點燃。

本來就不怎麽平靜的心更加煩躁起來，他忍不住心裏有了火氣，低罵了一聲，將打火機摔在地上。

“操。”

打火機在光滑的地面上滑出去好遠，他把煙掐斷了，丟到了煙灰缸裏。

姜可走過去，蹲在地上，把打火機撿起，一遍又一遍地打火。

剛剛一下就可以打燃的打火機，這會兒卻忽然怎麽也打不燃了。

“別撿了，壞了。”

她卻不聽，固執地蹲在地上，一邊又一遍地按下打火機的開關，似乎打不燃就不會停下來。

也許是她的堅持感動了它，終於在她鍥而不舍之下，一聲輕微的脆響之後，打火機的出火口竄起一簇黃昏色的火苗。

一同被點燃的，還有她眼裏的光。

她不敢松開手，用另一只手掌擋著風，慢慢地移動到宋鄴面前。

宋鄴擡頭，深深地看著她，並沒有其他任何動作。

“燙……”

她小聲說。

宋鄴便重新掏出一支煙叼著，湊到她手前。

黃昏色的火焰熄滅的時候，他手指間亮起一點腥紅地光，明明滅滅。

姜可嘴角露了笑，就連手指間傳來灼燒的痛意也並未在乎。

她把打火機丟進垃圾桶，忽然說：“明天我去買個新的。”

宋鄴並沒有應聲。

“這樣，宋叔就可以留下來。”

宋鄴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來，有些無奈：“你不要這樣。”

“我就要這樣。”她固執地說。

接著便又陷入了沈默。

那支煙快要燃盡的時候，宋鄴提前掐了火。

“你過來。”他對她招了招手。

姜可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卻還是乖乖地靠近了一些。

“再近點。”他說。

已經不能再近了，她已經與他雙腿相觸，沒有地方可以前進。

他伸出手，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失了重心。

一陣眩暈之後，她被他拉到懷裏，壓在沙發上。

胸膛相抵，臉與臉之間，相距不過一公分。

他的手落在她的臉頰，輕輕撫摸，四處游移。

“姜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溫柔繾綣，讓人迷戀，仿若毒藥，“你不害怕嗎？”

姜可看著他這樣近的臉，有些不解：“我要怕嗎？”

“你不知道嗎？”宋鄴輕聲笑出來，“如果你是小可可，我會永遠愛著你，護著你，疼著你，可如果，你是姜可。”

姜可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笑，或者，看上去更像是……無奈？

“如果我是姜可，會怎麽樣？”她很好奇。

“我會占有你。”他閉上了眼睛，輕輕嗅她身上的香味。

姜可的心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仿若坐上了過山車，要沖破雲霄。

他離得這樣近，幾乎與她身體巧妙地重疊。

她被完全禁錮，根本動彈不得。

他剛剛才抽了煙，她能清晰地聞到煙草的味道。

原本應該是嗆人刺鼻難聞的煙草味，從他身上傳出來，卻這樣讓人著迷。

她也閉上眼，呼吸變得不受控制。

“那你……”

占有我啊。

“還會，”他的吻落下來，“進入你。”

作者有話要說：  宋鄴：你不要招惹一個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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