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打掃過後院，德妃就尋了由頭重新將宛茹調回內殿當差，同是奉茶宮女，然而如今對待宛茹的態度卻與從前大不相同。賞賜時時不斷，隔三差五便有糕點珍器賞下來，就連一同當差的宮女也跟著沾了光彩。

春日將要過去的時候，乾清宮裏傳來喜訊，因十四阿哥功課勤勉，被封下旨封作貝子，賜了一座宅邸。傳下旨意的第二日，康熙便為他指派了親事，雖是側福晉，且是胤禟府上的掌事丫鬟，但因其阿瑪是康熙身前的二等護衛，倒也令德妃著實欣慰了好一陣子。

如今三位阿哥皆有家室，永和宮裏也越發熱鬧起來，尤其是幾位福晉與側福晉說起胤祥的時候，難免扯上一長串。有時候宛茹只是靜靜地聽著，有時候免不了竊笑。謦曦在時，總是熱鬧異常，說得起勁時，總忍不住將胤祥幼時的糗事全數抖了出來。

“我記得有一次太後壽辰的時候，十三哥作了一首詩，太後問他想要何賞賜，十三哥竟然說要太後賞個雅號‘賽東坡’，那次可把太後樂得直笑。”謦曦言笑晏晏，耳垂下的墜子發出鏗然聲響。

彼時宛茹正在為幾人斟茶，聽到此，早已經笑得連茶壺都端不穩。謦曦看了她一眼，對四福晉與德妃道：“看到宛茹，我還想起一件事。有一次十三哥想要捉弄宛茹，跑去禦花園捉蜻蜓。可巧前一日正被皇阿瑪罰抄，餓得頭昏眼花，竟然……哈哈，竟然把蜜蜂看做了蜻蜓，把自個兒紮得同豬頭一般。”

“噗……”德妃竟也忍不住，一口茶噴在了團扇上，頓失往日的優雅。

大家皆是嬉笑，唯有雛櫻臭著一張臉，撅著嘴表示不滿。

宛茹連忙扯了帕子為德妃擦拭衣裳，幾人笑鬧了一陣子後盡數散去，幾位福晉相攜離宮，德妃被鬧騰了一陣，頓覺乏意，早早地用了午膳便睡去了。宛茹收拾了茶碗後則邀了其他妃嬪宮裏的丫鬟一道猜謎，一路上回憶著謦曦說的笑話，再想象著十三當時的樣子，走著走著便笑出聲來。

可巧胤祥與胤禛剛準備回宮，看到假山另一端猶自抽風的宛茹，一面拂去落在袖子上的花瓣，一面笑道：“可是撿著寶了？我和四哥瞧你笑了一路了。”

宛茹訕訕地行禮，嘴角依舊止不住揚起，回道：“哪裏有那運氣，不過是今天在殿裏奴婢聽十格格說起十三阿哥幼時的趣事兒，一時意猶未盡罷了。”

“謦曦向來嘴碎，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也翻出來說上好幾遍，實在令人頭疼。”胤祥先是一臉開懷，但是當他說到後邊這一句的時候，又佯裝擺出一副惡狠狠的威脅模樣，瞠著眼皮子說道，“往後再聽謦曦胡說，我便讓皇阿瑪罰你去辛者庫，免得你跟著她一道學壞了。”

胤禛聽後，亦是淺笑：“只怕有關十三弟的糗事可不止謦曦知道的那些。”

宛茹促狹道：“那麽，四阿哥不如說來聽聽。”

“這些事豈可當著十三弟的面說，回頭要是惹怒了他，豈不是也要將我送去辛者庫。”胤禛負手走在前面，宛茹頭一回見他玩笑，實屬難得，不由朝胤祥眨了眨眼。

胤祥納悶了好一陣子，隨後了悟過來，不禁朗聲大笑：“好你個四哥，居然也學會取笑人了。”

胤禛放慢了步子，與他並肩走到一起，問道：“給額娘的賀禮可準備了？”

“我與磬曦一齊準備了兩份，保管她歡喜。對了，四哥的賀禮總是出人意表，今年又是準備了什麽？”

胤禛賣著關子不肯說：“到時你就知道了，也保管額娘歡喜。”

“兩位阿哥如果沒有吩咐，那宛茹就先告退了。”眼見著兩人往宮門方向走去，宛茹終於可以離開。

不想才走了沒幾步，那個揚言要送她去辛者庫的人又折回來，瞇起眼微微笑著，笑容裏透著說不盡的耐人尋味：“你若是想聽我的趣事兒，往後由我親自說給你聽，一天一件，直到你聽煩了為止。”

他話中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宛茹臉上一紅，正待說話，後邊冒出個煞風景的聲音：“爺，額娘賞下一壇陳年米釀，今晚咱們便嘗一嘗如何。”

“奴婢告退。”宛茹心下一涼，向兩人行禮告退。

胤祥回頭對那個頗煞風景的人擰了擰眉，語氣涼薄：“往後額娘那裏請過安就自個兒回去，不必巴巴兒等我。”

雛櫻淚眼朦朧，追問道：“爺，可是我做了什麽惹您不高興了？”

“有什麽惹我不高興的我管不著，我只知道到目前為止，你的所作所為沒有一樣是令我高興的。”胤祥繃著臉滿是厭棄，與方才的他實在判若兩人。

“爺，等等。”雛櫻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緊追了幾步，說道，“有句話我一直想說。”

他停下來，漫不經心地挑眉，鐵著臉一言不發。

雛櫻頓了一陣子，直到等得他不耐煩了，才顫巍巍開口：“我知道爺一直惱著我自作主張去向德妃娘娘要求隨你一道去科爾沁，自然也更惱我早先知道了隨爺去科爾沁的宮女早晚會成側福晉或是通房丫鬟卻沒有表露。不過，爺惱我也好，怨我也罷，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能不能留在爺身邊。”

胤禛提步要走，她慌忙拉住他的衣角，說道：“爺，我說的都是心裏話，絕不摻半點假。”

清淚蓄在眼眶裏，欲落難落，她揉了揉眼角，一派楚楚可憐的模樣，喃喃地喚了聲“爺”。胤祥又回走了兩步，稍稍柔了語氣，說道：“罷了，有什麽話回府裏再說吧。”

雛櫻訥訥地點頭，低頭等著胤祥先行。走了數十步，只覺得身旁空落落的，她扭頭一看，胤祥早已經追隨宛茹而去。

不顧雛櫻猶自在宮門前望眼欲穿地等著他出來，胤祥帶著宛茹去了西園，對小哲子道：“去準備些茶點，送來這邊的亭子裏，另外，不要讓人接近這裏。”胤祥坐下來，往四周警惕地看了看，這才鄭重囑咐小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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