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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紅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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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紅燭

夜宴變成了拼酒大會是心思縝密的胤禛沒有想到的,他料到自家親弟不會來祝賀,料到兄弟間會有明槍暗箭,也料到太子行事出格會授人以柄,可真的沒想到杏花村能喝翻一群皇子,要知道這裏除了自己哪個不是好酒量!他記不得事情是怎麽開始的,也許是從太子說了句:“孤敬你的酒你敢不喝?”

這句話是對胤禩說的,他的八弟永遠都是和善無害的樣子,但胤禛知道這位絕對是扮豬吃虎的主,木蘭秋狝的時候他可是親眼見到他一人撂倒了三位蒙古皇族世子!但現在那副不勝酒力的委屈接過酒的樣子是做給誰看的呢?果然有人替他喝了,胤禛覺得十弟真的是個實在人,他一口氣喝的是三碗不是三杯,然後還紅著臉斜著眼看著太子道:“這夠不夠?”

太子也不吃驚反而笑道:“十弟好酒量,可孤是讓他喝。”說著太子爺慢悠悠的幹了三碗,笑盈盈的看著胤禩,這回是朱赫來擋酒了。

八福晉接過碗道:“八爺身體不適,太醫說了不能多飲酒,不若讓我來吧。”

太子用有趣的眼神看著她道:“早知道弟妹是女中豪傑,你若也能喝三碗就可以呀。”

朱赫爽朗道:“好,不過我喝了,太子殿下是不是也要對飲呢?”

胤礽哈哈笑道:“弟妹敬酒孤自然是要喝的!”

胤禛見他腳下輕浮,便知他已喝多了,忙勸道:“二哥,都隨意吧。再喝您就喝多了!”

“誰說孤喝多了?”太子也不看胤禛只笑著催促朱赫飲酒,朱赫不顧胤禩的勸阻利索的喝了三碗。喝最後一碗的時候她明顯已經想吐了卻硬是忍住,盯著太子道:“該您了!”

胤礽讚道:“好酒量,八弟,你不如她。”他這話說的甚是鄙視,胤禩卻當沒聽見扶著朱赫輕聲問著話。

胤禟突然道:“太子殿下,您別光說話不喝酒。喝不了不是還有那兩個倌兒麽,哦,對了還有十三弟呢。您可別逞強喝壞了身子。到時咱們就沒法子跟皇父交待了呢。”

胤礽走了兩步盯著陰影裏的胤禟,後者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九阿哥心裏不服胤礽,可這麽多年的積威在那裏,加上太子生的甚是像康熙帝,被那麽一瞪,夜色裏他竟生出了懼意。胤礽盯了他一會兒才道:“你說的對。這麽多人呢,何必讓孤一人痛飲,今日是四弟的好日子,明日又沒有朝會,即使醉了皇父也不會說什麽的。來,你們都來!誰也不許漏。”說著他拿過壇子。丟給胤祥一只,又拿過兩個丟給苦著臉的胤祺和胤裪,在眾人的註視下,太子胤礽竟真的一口氣喝完了一壇子酒!胤祥擊掌道:“好!爽快!”說完他也是舉著壇子喝了下去,胤禛單是看著就覺著頭暈目眩,剛想說話勸阻胤俄已經開始喝了,他只能對著他們的隨身侍者道:“都是瞎的嗎,就這麽看著主子喝?!”

被四貝勒這麽高聲一喝。所有人都看他,下人們膽戰心驚,胤礽卻拉著他的胳膊哈哈笑道:“不要這麽敗興,你再說話就也讓你喝。”他笑著對自家的弟弟們道:“你們喝,今兒孤高興。給你們耍套劍法。劍,劍呢!給孤拿劍來!”

胤禛不顧規矩扯住胤礽道:“二哥!!您失態了!”

“孤沒有覺得自己失態。”胤礽回頭看著拉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半晌才擡頭用迷蒙的眼看著最親近的弟弟。附耳低語道:“這可是小時候舅舅教我的劍法。”

胤禛楞住,下意識的松開了手,胤礽繼續大呼小叫,終於有人給他拿來了劍,下人們撤開幾張桌子,大清太子便在月下舞起了劍,他踉蹌著步伐,劍光裏只聽他吟道: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他舞的不是什麽高深的劍法,是一套簡單的八卦劍,由他耍來竟很是瀟灑不羈,在場的人無不看的怔住。

胤祥不讓自家福晉攙扶,卻提著酒壇子晃晃悠悠湊到胤禛跟著,吃吃笑道:“太子的劍意不錯。要是政務上也能如此大開大闔直擊中心,四哥你也不用成日犯愁,累的半死啦。”

胤禛現在一點都沒有駁斥弟弟的心情,他在記憶的故紙堆裏翻出了當時的那幕,自己那會兒只有八歲,十二歲的太子已經出閣講書典禮,當時的他何等耀眼,能站在他身旁都甚以為榮。索額圖給他教劍法,胤礽少年英姿,招式無半點拖泥帶水,睥睨一切的氣勢能折服所有人,所以自己才會始終跟隨的吧,後來……還沒等胤禛想到後來,胤礽已經念到最後四句: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說完人就扔了劍要摔倒,直嚇得隨從忙去扶,一旁喝的糊塗的胤俄哈哈笑道:“倒也倒也!還是他先倒了!下一個是誰?”說著一雙眼就掃視了起來,他指著趴在桌上的胤禟道:“原來是你!還有你!”他指著胤祺傻笑著,自己終於也醉倒了。

胤禛立刻上前扶住胤礽又讓高三去備車,親自駕著他出了門,待安置好太子他回身冷眼看了下跟出來的那兩個正膽戰心驚窺視自己的伶人,示意了呂有功,後者立即明白。胤禛在門外站了許久當車不見了蹤跡這才滿腹心事的回了府,半路上蘇培盛就迎過來道:“幾位爺都醉到不行,十三爺和福晉已讓人送回客房了,其他幾位爺奴才已讓他們的下人去備車了,福晉們也讓嬤嬤丫鬟護送著走呢。”胤禛嗯了聲,就見遠處人影憧憧,不多時大隊人馬就到了,保持清醒的胤禩扶著眼神不聚焦的福晉對胤禛道:“四哥,真是對不住。”

“有什麽對不住的。吃喜酒不就要如此嘛。”胤俄拍著胤禩的肩膀說,“八哥,你前些日子成親怎麽也不搞的熱鬧些,還是說你不喜歡那個格格?”說著他盯著在一旁攙扶朱赫的張舜華道:“嗯,爺覺得你沒四小嫂子好看。不過,八哥有八姐就夠了,你呀,就好好兒生個兒子就成啦。”

胤禛只瞥了那女子一眼。就將註意力放在胤禩身上了:“是我招呼不周,八弟莫要見怪,我看九弟十弟都醉的厲害,他們的府邸較遠……”

“自然是住在我府上了。”胤禩溫和道:“太子還好吧。宮禁回不去了,他怎麽不住在四哥府上?”

胤禛挑著眉道:“八弟這是在明知故問了。”

胤禩嘆息一聲,自嘲道:“有時不明知故問也是不行的。四哥到底是怎麽樣的人我總也看不清呢。”

“彼此彼此。”

“嗯。那就慢慢看吧。”胤禩微笑著說。

即使不去後花園胤禛也知道那裏定是一地狼藉,他暗嘆一聲正欲往書房去。走了兩步才想起今天是什麽日子,忽然就想:幸好她先走了。隨即胤禛又想起午間對方說的話,不覺就帶了絲笑意,真是天真呢!當胤禛來到洞房進到臥室,又一次見到相同的情形:那個叫珍珠的大丫鬟正尷尬的推著床上躺著的人,“格格。醒醒。貝勒爺來了。”

一刻鐘後,新房裏四下無人,胤禛坐在炕沿邊,接過如月端過來的茶,用蓋碗撩去茶沫子,吃了口後才擡眼去看她,“你很缺覺?”

“回四爺的話,我。哦,妾身是有兩日沒睡。”如月將妾身兩個字說的極小聲。

“哦,這樣子,我也乏了,不若早些安寢吧。來。給我寬衣。”說著胤禛便放下茶盞起身,如月尷尬的看著等著被服侍的男子。硬著頭皮過來給他解褂子上的扣子,她的臉燒了起來。手也不利索了,有些話可還沒說出來呢,再這樣發展下去可是不妙!於是她果斷停了手,擡頭道:“四爺,我有話要說。”

“說。”惜字如金的人淡淡的回道。

“有些事得說到前頭。”如月垂下手退後了一步,和他保持在安全距離內。“您願意娶我是為了旁的事兒,我嫁您也是為了旁的事兒,跟感情什麽的沒任何關系。既是如此往後您差遣我做事兒可以,當侍女使喚也可以,在人前做樣子可以,就是一點……”如月一咬牙,將話說了出來,“咱們絕不是夫妻。”

說完這些如月的心怦怦跳著,可半晌也不見胤禛說話,小意的擡頭看去,見他還是那副不動聲色的模樣。“四爺?”

胤禛冷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如月立刻向後又退了一步,“在船上的時候我就跟你說了,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也不想管你為誰守貞,心裏惦念著誰。既然嫁了,你就是我的女人,做我的女人首要的一點便是要聽話,讓你寬衣為何不做?還說願意當侍女使喚,我怎麽瞧著你可沒半點把自己當做侍女的意識呢。”

如月被他說紅了臉,什麽叫做心裏惦念著誰,還守貞?!不過聽他的話音是沒有那個意思?也是,家裏還有大小四個老婆,還有不知道的幾個通房呢!又聽胤禛道:“你若無所謂旁人怎麽議論,我自是可以不留宿在這裏。”說著這位爺竟就向外去了,他才走一步就被拉住了,看過去只見如月咬著牙紅著臉道:“還請您留下。”

二人對視了一會兒,胤禛轉身對她道:“寬衣。”

如月給自己鼓勵道:沒事的,就是給人脫衣服,然後再……睡一起而已……

暮春的夜裏還是有些涼的,如月盡量跟胤禛保持著距離,半拳的距離實在不安全,可這是她能做到的極限,左邊的身子完全都靠著墻了。如月警惕著攥緊了領口,為以防萬一她可連襯衣都沒脫,不過喝的醉醺醺的人是發現不了這件不合規矩的小事吧?來這個時代這麽久了,除了甄氏和幾個閨閣好友她可跟誰都沒那麽親近,即使在現代也沒有如此過。她想起很久以前好色的舍友們議論自家男友,都半真半假的笑他們是禽獸,有機會絕不會放過。旁邊的這個是禽獸嗎?如月瞧瞧側頭看過去,胤禛平躺著呼吸勻稱,他閉著眼,身上的酒氣依然很重,好像睡著了?紅燭閃閃爍爍散發著柔和黃色的光,讓他一貫冷峭的臉顯得柔和起來,濃長而翹的睫毛是點睛之筆,蓋住了犀利的眼增加了秀美的感覺。

如月嘆了口氣,自己的新婚之夜就要這樣過去了嗎?不明緣由的傷感讓她稍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得到了放松。如月嘆了口氣暗道雖然沒有期望可偶爾也是會幻想一下嫁了個好人,相敬如賓過著幸福的生活,如今卻是這樣,這樣算什麽啊!她又一次看向胤禛的側臉,心中的憂愁更深了。

“不睡覺在嘆什麽氣。”突然的聲音讓如月嚇了一跳,慌亂中她閉上眼,咕噥了一句:“就睡了。”

“你是格格身份,若無召見是不用進宮的。”

“是。”他什麽意思,是在告訴自己不必見婆婆德妃大人的臉色,不用擔心再被強喝打胎藥?

“往後住在這裏只要守規矩什麽事兒都不會有,福晉是寬容大度的人,不必擔心。”

“是。”又是規矩。

“我一個月會在你這裏待兩宿。”

“是。”輪班制啊。

“你這兩年還有遇到西頂的事嗎?”

如月想這才是他想知道的重點吧,她想了想道:“江湖上怪事本就多,是沒少見。”

“說。”

“是。”

如月斟酌了一下撿著印象深的說了:“有一次在大同見過寺院的壁畫動了,不過好像不是什麽好事,過了兩天那家寺院就失火了,燒死了不少和尚和借宿的人。在洛陽見過被惡靈附身的商人,挺可怕的,那女的一直趴在他的背上,男的一直在說頭痛,不知後來怎麽了。哦,還有一次本要上船南下玩的,感覺很不好就沒上船,結果那船行了沒多久觸礁沈了,風高浪急救助不及半船人都死了,岸上都是哭聲……”如月回憶起當時的情狀心裏就一陣發怵,死神來了也不過如此吧。不曉得我會不會突然什麽時候也突然就死了呢。

“害怕?”

如月發覺自己不自覺的依偎在了胤禛的身側,她很是尷尬的往外挪了挪,“怕。可是沒法子。”

“來京後還見過嗎?”

“哎,真的呢,沒有了。是不是因為這裏是帝都,有萬歲爺和你們鎮著?”她剛說完就覺得失口了,忙解釋道:“你們是貴人,福澤德行都很深厚的,鬼神輕易不敢動。”

胤禛沒有說話,如月鼓足勇氣問道:“當年是怎麽回事呢?上回您說的不甚詳盡。”

“睡吧。”

這是皇子這夜最後說的話,如月不得不也安靜下來,她盯著紅燭直到它熄滅,黑暗裏她慢慢睡著了,似有若無的花香飄了進來,讓人心情寧靜,在夢裏她見到了滿池的含苞的荷花蓮花,清風徐來,自己回頭不知對誰說話。

“……去那裏我有些害怕,我什麽時候能再見到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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