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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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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用這個笑臉對著我。

本賽季最後一個站點賽, 夏千沈排名第7。

本賽季年度總排名,夏千沈在第四,剛好不夠上頒獎臺。

這一年, 夏千沈和鐘溯在跨海大橋的重點領獎臺下方, 仰著腦袋看著冠軍旁落。

說是冠軍旁落,但他們也不是亞軍, 是第四,所以其實也不必太唏噓。因為別人和第一名差兩分, 你和第一名差兩百分, 就其實……也用不著感慨什麽了。

有人60分哭天抹淚, 有人60分欣喜若狂, 一個道理。

最後一個站點賽的最後一個賽段從第十爬到第七, 總排名第四, 這一年姑且圓滿。

總之在業內,只要年度前五名,那就是牛逼車手。所以人生嘛,差不多得了。

娜娜就是這麽想的, 今年這一整個賽季如此跌宕起伏, 應該說年年都是跌宕起伏, 行業如此,人人都如此, 冠軍就一個名字, 總得讓別人也有點奔頭。

所以娜娜走過來,擠到他倆中間,一邊摟一個, 說:“你們倆別這麽垂頭喪氣的, 今年時運不濟, 而且今年都已經有環塔了,區區一個年度冠軍,讓別人也爽爽嘛。”

夏千沈說:“我們沒有垂頭喪氣啊。”

娜娜:“那你們倒是鼓掌啊!”

——

這是夏千沈在國內跑拉力的第四年。

這一年快要結束的時候,景燃和他說,你可以去試試國外的比賽了。

他一直不曾帶著賽車跨出國門的原因,其實有一部分是因為他媽媽。

中國人講落葉歸根,林安燁死在達喀爾,回來的只有一盒不完整的骨灰。所以如果有可能會死的話,夏千沈希望自己可以死在和親人沒有時差,不會相隔太遠的地方。

當然,這個想法他從未明顯地表露過。不過出國比賽這件事,無論如何對夏千沈的吸引力還是很大的,更大規模、更高認可度的比賽,不是站在新疆之巔、川藏之巔、中國之巔,而是世界之巔。

這對任何一個拉力車手來說都極具誘惑力。WRC,世界拉力錦標賽,全世界的拉力車手看待它,就像咕嚕看待魔戒,小狗看待拖鞋。

想去嗎,想的。

那是一個和F1齊名的比賽,這樣別人再問起來,你這個環塔,它和F1誰牛逼的時候,夏千沈就可以轉移話題,哦我跑過WRC,那玩意和F1是同一個難度。

但事實上,環塔的難度不比WRC裏的任何一個賽段簡單,WRC的規模更大,一屆光是站點就13個。

所以景燃提出這個事情的時候,夏千沈停頓了很久。

他的資格、身價,背後的讚助,他的車隊,他的領航,是完全可以去參加WRC的。

甚至於,他現在的年紀和狀態,都是最完美的。

他有了豐富的經驗,他起步早,他在亞洲拉力車手中已經是佼佼者,他完全可以去到一個更強勁的環境。去和那些歐洲人拼一拼,去芬蘭、肯尼亞、希臘,在世界的任何地方揮國旗。

就像鐘溯認為的。

他不應該被任何事情牽絆。

他應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夏千沈攏了攏領子,說:“好冷啊,下次再聊這個問題吧。”

景燃笑笑,“行,你回去吧。”

他們在賽車場和景燃告別,又到了年關,熱愛Party的杜源又開始組局,今天剛剛結束了提前過的新年趴。今天夏千沈幫郝瑞池數了數她的壓歲錢,只比自己的年終獎少兩千。

回家的路上夏千沈一直對此耿耿於懷,他在摩托後座抱著鐘溯的腰,“憑什麽啊,她期末數學就考了七十多分,剛剛及格,還能有這麽多錢?”

“別氣了,我們倆今年也剛剛及格。”鐘溯說。

“那能一樣嗎?我倆今年還不夠輝煌嗎?”

“確實。”鐘溯說,“那你比郝瑞池厲害。”

夏千沈還是覺得不行,“你拿我跟一小學生比?”

晚上到家之後就正式進入今年的春節假,夏千沈懷疑景燃今天說這話的目的是讓他過不好這個年。

回家後唉聲嘆氣,躺在床上輾轉難眠,鐘溯終於忍不住了。

“我有什麽能幫到你的嗎?”

“嘖。”夏千沈坐起來,說,“你先別睡了。”

鐘溯跟著坐起來,羽絨被發出嘩啦啦啦的聲音,接著是黑漆漆房間裏的漫長靜默,有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

景燃不明白為什麽夏千沈不出國比賽,但鐘溯明白。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總有那麽多的無奈,總有那麽多的繩索在把你往後拉。

鐘溯拿了兩個靠枕過來,兩個都墊在夏千沈背後,然後自己盤膝,面對著他坐,說:“你想去WRC,但你顧忌夏主任,你不怕死,但你怕她傷心難過,對嗎?”

“雖然我已經過了「做一件事要征求媽媽同意」的年紀,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和她商量一下。”夏千沈垂眸,“人只能死一次,也只能活一次,我不想一百年後被挖出來,骨灰在風中拼出一行字「我想去WRC,但我沒去成」。”

鐘溯噗嗤笑出來,“不至於,但你要好好想想怎麽和夏主任商量這件事。”

因為一旦說出來,那麽夏主任極有可能會陷入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這不公平,一個因某個特定事件失去丈夫的女人,不應該再因此失去兒子。

可是這世界上的任何事都不能做到完全的公平,這對夏千沈公平嗎?

他一生熱愛的事業,他為之奮鬥一生,奉獻一生,卻止步於世界舞臺。

“其實……”夏千沈抓著被子,“我媽她說過,我和我爸……對於她的意義不一樣,我們需要承擔的責任也不一樣。”

鐘溯問,“什麽時候說的?”

“上次環塔,我倆翻車,在醫院的時候。”

那確實是個很大的事故,彼時他們還在GP車隊,那時候的翼豹無疑是改裝賽車裏安全性能極高的,還是讓他們倆雙雙入院。

甚至可以這麽說,但凡他們當時那個防滾架再用個便宜三千塊的,他們倆現在已經被記載在汽聯的犧牲名單裏了。

鐘溯想了想,試著開口說:“或許夏主任比我們想象的更強大。”

“你呢?”夏千沈問,“你怕嗎?最差的結果是客死異鄉。”

黑暗裏,鐘溯能看見他漂亮的狐貍眼,和他琥珀色的瞳仁。

鐘溯說:“和你死在一起的地方不叫異鄉。”

——

春節之後,SL車隊向全世界招募車手,備戰WRC。

夏千沈接受采訪時說,人活一世,要多拼一拼,死後不過一抔黃土,不能被揚在風裏的時候再後悔,頭上也沒有覆活幣。

這個消息一放出來,國內立刻有車廠前來合作。因為WRC的參賽要求之一,是參賽車手必須來自車廠車隊的車手。

然而夏千沈和鐘溯已經在SL車隊,不過好在杜源的公司不是車廠,他們只需要和車廠合作掛名就好。

大牌車廠們聽聞此訊蜂擁而至,畢竟這是個面對全世界的廣告,而且拉力賽,拋開輸贏,在賽段上的精彩表現,包括但不限於撞車出事故,才是觀眾們最愛看的。

三月份,敲定了車廠,線上報名,告別夏主任,帶著車隊的9個集裝箱,其中包括勘察車、維修設備、配件消耗品、賽車本體。

備用的發動機和一些零件,是WRC官方協調運輸,用AMP箱空運。

賽車本體從海關出,使用整車進口的巨大運輸箱。同時,另一臺備用賽車從海上走,以防萬一。

就這樣,所有配件兵分三路,他們即將在四月初抵達WRC這賽季的第一站,摩納哥,蒙特卡洛。

WRC,光是這些車輛和配件的運費就花了近乎三十萬,花得夏千沈非常爽。

最後目送橙黃色的整車進口運輸箱離開他們的視線,夏千沈、鐘溯、景燃,三個人在機場吃了一頓非常難吃的牛肉面後,回去了A市。

“這是我從業第一次錯過賽季第一個站點賽。”夏千沈看著高鐵過道上狂奔的小孩,“今年第一站在哪兒來著?”

“龍游。”鐘溯說,“我們四十分鐘最後一個賽段跑完,飛奔去天馬賽車場的地方。”

“哦對。”夏千沈想起來了,“難怪沒什麽印象。”

景燃一路上都在思考有沒有落下什麽東西,他恨不得讓夏千沈把杜源賽車場的廚師也一起帶去。

“蒙特卡洛那邊是地中海。”景燃憂心忡忡,“那邊的東西你能吃得慣嗎?”

夏千沈指指鐘溯,“他會想辦法哄騙我吃的。”

鐘溯點點頭,“你只要告訴他,吃下難吃的食物,是成為高達駕駛員必要的磨練,他就會閉眼往下咽。”

“呃……”景燃看著他們,“其實我也不是非得知道這些細節。”

高鐵到站後,出口處的人群裏站著一個戴著淺灰色鴨舌帽的青年,景燃一逮眼就看見了他,然後揮揮手。

那青年立於人群之中十分惹眼,明明是稀疏平常的風衣和牛仔褲,但穿在他身上就是十分好看。

尤其對比這三位剛剛揮別賽車,吃了頓難吃的又舟車勞頓的人。

景燃笑得相當甜,不符合他本人長相的甜,對兩個人說:“看,男朋友來接我了。”

鐘溯抽抽了兩下嘴角,“別用這個笑臉對著我。”

然後扭過頭對夏千沈說:“回家想吃什麽,松鼠桂魚?文思豆腐?清蒸黃魚?”

作者有話說:

我們快完結啦qwq;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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