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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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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祝我們活著回來

周總介紹了三位總, 一位張總,一位吳總,一位嚴總。

夏千沈在周總張口的瞬間就觸發了屏蔽機制, 眼裏只有油炸羊肉、饢坑烤肉、天山奶茶。

一頓飯吃得各懷鬼胎, 周總話裏話外都在告訴夏千沈,三位總對他寄予多麽大的期望。維修工們埋頭吃飯, 鐘溯則在陰陽怪氣。

周總:“千沈可是我們GP的王牌,曹晗錫那小子不爭氣, 現在整個車隊就只剩他啦。”

鐘溯:“大家都肉體凡胎, 跑在這種路上, 還是運氣占多數。”

周總:“那可不, 我們董事長啊, 大年初一頭炷香, 就是祈福今年咱們所有車手都平平安安!”

鐘溯:“感人至深,原來我們運氣好,也仰賴董事長燒香拜佛。”

周總:“正是如此。”

鐘溯:“吾輩楷模。”

一來二去陰風陣陣。

這三個讚助方的人這次來新疆,不只是看一看環塔拉力賽, 主要工作還是勘查昆侖山公路的養護項目情況。

這就是GP頭頂的冠名讚助, 他們賽車上最大的那個商標。也正是讚助方的面子, 他們才獲得一支隨行十天的醫療小隊。

所以鐘溯在面對三個讚助方的人的時候,還是客氣的。

而夏千沈, 正淪陷在油炸羊肉裏。

賽車手的體重作為賽車死重的一部分, 他的飲食比較健康,平時不太吃這麽硬核的油炸食物。

然而糖油混合物帶來的快樂立竿見影,焦香酥脆的外殼鎖住了汁水, 鮮而不膻的羊肉使用簡單的調味, 絲毫不掩蓋其本身的味道。

莫名的, 這讓夏千沈微妙地產生了茹毛飲血的錯覺——居然在這樣一塊全熟的炸羊肉上。

所以夏千沈全然沒有在意鐘溯和他們的對話,他像個被家長帶去飯局的孩子,這個好吃,那個也好吃。

鐘溯八風不動地應付著周總和三位讚助,還能抽出空來給夏千沈夾菜倒飲料遞紙巾。直到這頓飯吃到尾聲,讚助的人終於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如果SS9昆侖天路賽段拿到了賽段冠軍,就算不是環塔的總冠軍,夏千沈都會是來年我們集團的年度形象代言人。”

夏千沈緩緩放下筷子,接過紙巾,撚了下嘴角,擡眸。

賽段冠軍,即該賽段用時最少。

夏千沈說:“實不相瞞,壓力有點大,而且SS9那天有沙塵暴大風,我沒有那麽大的信心拿賽段冠軍。”

聞言,鐘溯稍有些錯愕。

這句話從夏千沈嘴裏說出來,不啻為「崩人設」。

餐桌上,讚助的兩個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可我們接到的消息是,你對今年環塔非常有信心,甚至打算破紀錄。”

空氣沈默了片刻。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前兩天剛給哄好,鐘溯看了眼那人,又看向夏千沈。

夏千沈只平靜地笑笑,“當初年輕,口出狂言,見諒。”

連帶娜娜在內,飯桌上的人仿佛聽見什麽極致荒唐的發言。

來自紐北賽道的紀錄保持者、川藏北線之王、通天大道新晉冠軍。

這位甫一出道就騰空而起的年輕賽車手,達成幾乎同年齡拉力賽車手幾乎無法摸到的成就。不似別人韜光養晦厚積薄發,他剛出現在眾人視野中時,就是300碼過彎,16缸的超跑都黯然失色。

夏千沈接著說:“以前說環塔都是紙上談兵,聞名不如見面,見了才知道自不量力,理論和實踐相差甚大,諸位能理解嗎?”

“能、能。”

“是……是啊。”

“確實,唉,我們久居城市,依賴數據分析,忽略了這是極限運動。”

只有周總一人面如死灰。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會發展成這樣,甲方體諒了,理解了,但領導覺得不行。

飯後,周總叫住了鐘溯。

飯館門口的小街邊,周總問,“你給我透個底,夏千沈有多大概率昆侖天路拿第一?”

鐘溯說:“50%,拿到,或者拿不到。”

說完,鐘溯告辭了。

他們落腳的旅館在飯店對面,夏千沈在街對面等他。

事實上這句話還是當初夏千沈說的,這個世界上的概率只有50%——發生了,和沒發生。

他走向夏千沈,剛好那銅盆似的太陽徹底落下地平線,夏千沈腦袋上那一簇呆毛隨著夜風左右晃蕩。

“說啥了你倆?”夏千沈問。

鐘溯如實作答,夏千沈聽完噗嗤笑出聲來,打趣他錢賺夠了,領導都敢這麽調侃了。

——

次日早,出發前往SS7發車點。

胡楊林賽段,堪比「麋鹿測試」的路段,而且在戈壁上,路面顛簸不平,非常考驗控車能力。

第五、第六賽段取消後,第七賽段的發車等待區能明顯看出蕭條了許多,這說明在SS7開始前又有一些車選擇退賽。

或是前幾個賽段車損太嚴重,也可能是天氣預報又楠3楓一次蹦出來的大風預警讓他們心生退意,總之夏千沈粗略數了一下,堪堪不到三十輛了。

鐘溯像往常一樣檢查路書。夏千沈看了他一會兒,鐘溯應該是感覺到投過來的目光,但視線沒有從本子上挪開,只是問,“怎麽了?”

“如果環塔沒跑完全程,周總那兒你能交代嗎?”

鐘溯泰然自若地翻著本子,垂著眼,“有什麽不能交代的,他還能把我揍一頓麽。”

“我是說錢。”

鐘溯停下手上的動作,平淡地說:“我是掙錢不是搶錢,點火起步,自檢。”

今天依然是大風,發車數量減少後,即使是後位發車,也很快輪到了09號翼豹。

夏千沈對這位領航員,從最初的抗拒到接受,最終一起踏上環塔,他自己都不明白這中間究竟是什麽改變了自己。

是鐘溯的專業性?是鐘溯對他心細如發的照顧?是他們曾經互相坦白心聲?

09號翼豹發車。

發動機的聲浪和西北的大風在胡楊林上空纏鬥,現代機械居然有一瞬間與大自然旗鼓相當。

二十五分鐘後,翼豹沖出胡楊林。

此時的夏千沈還不知道,他是SS7賽段最快通過胡楊林的車手。

沖出胡楊林後,等待他們的是長達3公裏的長直。

鐘溯提前說了,這3公裏長直夏千沈可以隨意發揮。而夏千沈給出的回應是一腳又一腳的地板油,引擎嘶鳴,輪胎高溫,偏時點火系統發出二次爆炸,戈壁長直線上的夏千沈無可阻擋——SS7,追到總排名第六。

SS7收車點,賽車大修,人也得大休。

在收車點附近的小旅店入住。

幹凈,整潔,空氣流通。

衛生間被仔細打掃過,沒有任何異味。

問題在於,只有一張大床。

兩個人還扶著他們各自的行李箱拉桿,灰頭土臉,疲憊不堪,精神和身體都在叫囂著立刻洗澡睡覺。

而且這家小旅館沒有電梯,他們拎著行李箱爬上三樓,如果要換房間,就得下去再上來……

鐘溯大約掙紮了十秒的樣子,他覺得應該和夏千沈溝通一下,他問道:“你睡左邊還是右邊?”

夏千沈:“左邊。”

溝通結束。

夜深後,等到身邊的人徹底入睡,鐘溯聽見他均勻沈靜的呼吸聲後,慢慢地、輕柔地,翻了個身,完全平躺。

照理說,鐘溯是很困、很累的,但一時半會兒居然睡不著。

因為鐘溯在思考,為什麽看見大床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不妥」。

而不是像長白山冰雪拉力賽的時候,那時候自己非常自然地把折疊床推過去,非常自然地拉開棉被讓他鉆進來,甚至那時候還沒有現在這麽熟。

所以為什麽自己看見大床的第一反應會是「不妥」呢,兩個男人睡一塊兒,不是很正常的嗎。以前出去跑比賽,甚至他和景燃還有當時的車隊經理三個男人擠一張床……

思索之際,身側的人半夢半醒地翻身過來,嘟囔了兩句什麽。

鐘溯以為他沒睡著,於是湊近了些,問,“怎麽了?”

夏千沈沒睜眼,漂亮的眼睫毛乖巧地躺在下眼瞼,旅館房間的窗簾中間有道縫合不攏,過分皎潔的月光鋪進來,剛好鋪在夏千沈的眉眼間。

夏千沈睡覺厭光,蹙了蹙眉。

鐘溯又靠近了些幫他擋住,這時候才發現他只是夢囈了兩句,睡得很熟。

旅店房間的窗戶漏風,窗簾時不時飄開一些,在窗沿那兒蕩啊蕩。鐘溯凝滯了似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視線黏在夏千沈的睡顏上,挪不開。

別看了,鐘溯想,這像什麽樣子。

鐘溯躺了回去,剛好一片烏雲蔽月,暗了下來。

沒成想睡得迷迷糊糊的夏千沈貼過來,抱住了他的手臂。

鐘溯一僵,幹爽溫熱的皮膚貼上來,夏千沈的呼吸噴灑在他上臂,輕柔又有規律,可見他睡得很好。

這麽想著,鐘溯終於慢慢有了困意,最終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側過身把夏千沈抱進懷裏了。

——

SS8,策勒大峽谷,陰雲暗湧。

“你沒睡好嗎?”夏千沈問,“雙目無力眼下暗青,你沒事吧?”

“沒事。”鐘溯嘆氣,調整了一下狀態,“我睡得挺好。”

——沒有做任何奇怪的夢,鐘溯在潛意識裏補充。

這個賽段很多車退賽,前車負責轉向的前輪抓地力太差,直接沖出賽道,同時撞上水箱破了的前前車,順便還把已經翻出去的前前前車又撞多滾了一圈。

09號翼豹雖然新傷舊傷一大堆,但好歹顫顫巍巍完成了這個賽段。

SS8終點線,四驅組收車19輛,夏千沈和鐘溯總用時排名第四。

休整一天後,來到環塔拉力賽的最後一個賽段,SS9昆侖天路。

昆侖山,萬山之祖。

東西長2500公裏,南北最寬200公裏,西起帕米爾高原,東部終於川渝,整條山脈處於國境以內。

北側是40萬平方公裏的塔裏木盆地,南側,是青藏高原。

夏千沈做了個深呼吸。

鐘溯不自覺地跟著深呼吸。

“別緊張。”鐘溯說。

“我不緊張。”

鐘溯偏頭看了他一眼,“我在對自己說。”

夏千沈震驚,“你行不行啊,你不是昆侖天路常客嗎?”

鐘溯:“那也一年沒見了啊。”

“呃……”夏千沈欲言又止,“行吧。”

SS9,環塔終段。

發車線。

“斯巴魯翼豹,四驅2.5T賽車手夏千沈。通話器測試,轉速正常,胎壓正常,自檢完畢,準備就緒,請領航員施令。”

“斯巴魯翼豹,四驅2.5T領航員鐘溯,通話器正常,地表溫度33,濕度17%,能見度9公裏,準備就緒,請賽車手做起步準備。”

60秒後,這座在無數小說電影裏出過鏡的昆侖山上,他們踏上了神話長廊昆侖天路。

賽段全長400公裏,跑完這400公裏,就跑完了環塔拉力賽。

“收點油。”鐘溯提醒他,“剎車還沒到最佳工作溫度。”

高海拔路段剛開始不能這麽快,這一點夏千沈知道,但是賽車調校得幾乎完美,他想在這條路上跑得更加極限。

不過謹慎為上,夏千沈還是收了點油門。

昆侖山常年積雪,高海拔的低溫和稀薄的空氣讓夏千沈恍惚間有一種回到川藏北線的錯覺。

這樣逐漸熟悉的感覺,給予夏千沈極大的力量。

“前300米左3上坡。”鐘溯報路,“急坡,全油,莽上去。”

賽車手最喜歡聽這種指揮。

這輛翼豹仿佛感應到了駕駛員的能量似的,這個急坡莽得動力十足,它似乎也在為自己第一次馳騁在昆侖天路上而興奮。

“彎心有水。”鐘溯提醒他。

夏千沈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拉起手剎,車身以一個俊逸的姿態橫過來,那灘積水剛剛好在底盤下方,四個輪子連邊緣都沒壓到水。

積水水面只被車底盤掠過的風帶起波紋,盡管早就知道夏千沈的控車有多麽牛逼,但鐘溯從後視鏡觀察的時候還是不自禁脫口而出,“你有點東西的。”

“你以為。”夏千沈笑笑。

400公裏的賽段,400公裏的盡頭就是環塔拉力賽的終點。

同時,賽車裏的兩個人隨著陰雲下壓,駕駛室的氣氛逐漸變得緊張起來。

夏千沈開始幹刮雨刮器,因為撲到前擋風玻璃的東西越來越多。樹葉、草、積雪,抱怨起風的同時感嘆還好風夠大。

“還好風夠勁,不然一刮全糊玻璃上。”夏千沈說,“還剩多遠?”

鐘溯和夏千沈恰恰相反,鐘溯有著非常精準的時間觀念和距離概念,“剩四分之三。”

“我總覺得已經出發一小時了。”夏千沈說。

鐘溯笑笑,“不到三十分鐘,2公裏後特殊路段,風太大了,可能後面會有地方靠預判指揮你。”

“沒問題。”

夏千沈足夠信任他,哪怕前面是懸崖峭壁,只要鐘溯一句油門焊死,他依然會深踩一腳地板油。

其實「改變」這件事就像下載進度條,盯著它看,它不動,走開做點別的事再回來,它到頭了。

人總是在回神的時候才驟然發現自己的改變,但其實改變並不是一瞬間的,只是在那個瞬間被發現了而已。

“100米飛坡接右3,緊接,很急。”鐘溯說,“慢點過,視野不好了。”

夏千沈退擋收油,視野的確不好,風太大了,時不時還有奔襲而來的小碎石,並且碎石撞上擋風玻璃,瞬間裂成蛛網狀。

“還好裂的是我這邊。”夏千沈說,“盲人騎瞎馬,現在靠你了,鐘溯。”

“前左4,聽我倒數。”鐘溯立刻切換指揮方式,他知道夏千沈對行車距離沒有概念,於是指揮方式從多少公裏改成了倒數。

然而昆侖天路今天似乎並不歡迎外鄉人。

狂風呼嘯在昆侖山,很不幸的是,鐘溯這一邊的擋風玻璃也被碎石砸裂,狂風卷著旁邊山體的雪。冷灰色的雲層擋住太陽,恍惚間,鐘溯居然在試圖尋找路邊揮紅旗的裁判。

紅旗旗語:比賽中止。

可是足足過去三分多鐘並沒有人揮旗,風越來越大,翼豹優秀的下壓力讓它的四輪抓地力非常穩,即使在這樣肆虐的狂風中,翼豹依然穩固向前。

繼續向前。

即使是在川藏北線「只有飛鳥可過」賽段奪冠的夏千沈,這時候也開始莫名地慌亂。

“這還不算極惡劣天氣嗎?”夏千沈問,“為什麽沒人揮旗啊?賽會的頭已經鐵成這樣了嗎?”

鐘溯也想知道。因為他們賽車前擋風玻璃起碼被三顆碎石頭砸裂,他這個段位的領航員都開始吃力了,其他人呢?前車呢?為什麽倏然仿佛整條昆侖天路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照理說,應該要中止了。”鐘溯說,“你減點速,前100米曲直向左。”

忽然,疾風中摻進了雪花。

鐘溯立刻寬慰他,“昆侖六月雪很正常,別慌。”

“沒慌,我就是什麽都看不見了。”夏千沈說。

為什麽不揮旗,為什麽還不中止比賽,這種天氣情況還不夠嗎?

鐘溯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全神貫註地望出幾乎全部龜裂的前擋風玻璃,“好,收油,前90米右3,你要……”

話音未落,車向懸崖滾下去。

不能怪夏千沈,鐘溯也知道,這不怪夏千沈。

右3是個比較急的彎,左邊亂巖,右邊懸崖。

視野太差,全是雪,翼豹的右前輪壓雪打滑,夏千沈已經是最快的反應速度,鐘溯能從自己的視角裏看出來。

右前輪壓雪後失去抓地力,右後輪由於前輪失控而甩尾,整個車輪懸空,此時全時四驅系統正極力配合夏千沈的油門,但風阻大到難以想象,同時風又刮來一塊石頭,前擋徹底破裂。

雖然擋風玻璃被防爆膜固定在中間,沒有玻璃掉下來,但車裏的兩個人完全失去前方視野。

車翻下去前一瞬,夏千沈扭頭,望著他,在通話器裏對他說:“你忘了祝我們活著回來。”

山風如同靈魂的挽歌。

賽車滾下山,金屬撞擊在山體巖壁的聲音完全被狂風吞沒。

如果說,現在把視角拉開到足以俯瞰整條昆侖山脈,那麽畫面裏甚至很難看見這輛正在山崖翻滾的賽車。

人類很渺小,賽車也很渺小。對於昆侖山來說,他們堪堪不過一粒塵埃,隨意一絲風動都能把這粒塵埃卷落深淵,甚至聽不到回聲。

賽車內設有防滾架、六點式安全帶、碳素纖維頭盔,但昂貴的裝備也無法保證一輛車從三千多米海拔的高山一路滾下來還安然無恙。

夏千沈在翻車的瞬間退擋拉手剎,右手緊握著手剎桿。

同樣收到巨大沖擊力的鐘溯,在賽車不停翻滾,視野天旋地轉時,去握住了夏千沈握在手剎桿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賽車車架已經變形,防滾架凸在車架外面,翼豹終於停了下來。

“千沈……”鐘溯叫他,沒有回音。

整輛車是一個側立的姿態,鐘溯這邊著地,防滾架保護著他,夏千沈此時在他的上方。他又叫了兩聲「千沈」、「夏千沈」,人失去了意識。

鐘溯發現夏千沈那一邊的防滾架撞得向裏變了形,極有可能是翻滾的過程,夏千沈的腦袋撞到防滾架。

他慌亂地解開自己的安全帶,他身上應該是有很多鈍傷,因為挪動的時候一陣陣劇痛。

鐘溯無暇顧及,他瘋了一樣頂著足以隨時讓人昏厥的劇痛,爬向夏千沈——

因為他透過主駕駛窗戶看見上方斷崖有一塊巨石,巨石被一根要斷不斷的樹枝卡著,眼看就要砸下來。

他解開夏千沈身上的六點式安全帶,沒有了安全帶的束縛,夏千沈順著地心引力落下來,鐘溯艱難地、痛到額角滲出大顆大顆的汗,把他拽來狹小的副駕駛座,在巨石砸下來時,自己蓋在了夏千沈身上。

鐘溯只記得失去意識的那個時候,沒有聽見那塊石頭砸在車架的聲音。

他聽見的只有風聲,無限的風聲。

還有自己心底裏的聲音,在叫著,夏千沈。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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