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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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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

風,像是刀子一樣甩出來,割在肌膚上,生疼。

招弟裹上了碎花小棉襖,在風中走的時候,步子急促,恨不得片刻就躲進屋子去。等得她終於推門進屋,奶奶、娘和三嬸都圍在火爐旁邊,說說笑笑,見她進來,連忙招呼過去。

她幾步過去,娘起身讓她坐下,“還熏著臘肉,去看看火。”

招弟把藏在袖子裏的雙手抽了出來,使勁兒的揉搓著。太冷了。

張氏一把握住她的手,皺了皺眉,“手都涼成這樣了,就別在外面來回的跑動。”張氏說著,把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氣,幫忙搓了搓,又拿到火爐子旁邊。

被幹枯的手掌包裹著,招弟的心暖了暖,臉上洋溢著淺淺的笑容。

章氏笑著,“二妹不僅出落的水靈,也愈發能幹了,作坊那邊,她要是不過去看看,哪裏又能安心。”

招弟笑了笑,不語。

劉氏出來,笑著道:“我看弟妹可別誇二妹了,免得她驕傲的尾巴都翹的比天高了。”

招弟嗔了一句,“娘,我哪有!”

劉氏走過來,取了火爐子上面的茶壺,倒出一杯水來,“喝口水暖暖,比烤火有用多了。”

招弟接過來,喝了一口,滾熱的水滑過喉嚨,一路向下,那股暖意,就到了脾臟。她點點頭,笑著說,果然是好多了。

幾人坐著笑說了一會兒閑話。

招弟目光卻是瞥到了廚房內墻壁上掛著的那一攏豬小腸,家裏雖是愛吃豬雜碎,但那小腸卻常是扔掉了…她眼中閃過一抹光,略帶欣喜。

“娘,您現在沒什麽事情做吧?”

劉氏楞了楞,見她這般興奮,就有些疑惑,“要娘做什麽,就直接說了就是唄!”

招弟這才笑著,趕緊把想做香腸的法子說了出來。

張氏提醒,“這豬小腸可沒有大腸那麽好清洗。”

“這個我可有辦法呢!”招弟說。她去廚房取了筷子來,然後端了一條高板凳,接著才把豬小腸取了下來,因為有臟東西,又拿了木盆端了水過來,放在木盆下面。

她扯出一條豬小腸,尋了端口,就用筷子的棱角,略微使勁兒的刮著,才刮了不小會兒,豬小腸裏就鼓起一團來。招弟笑著解釋,“這就是小腸裏面的臟東西呢!”

幾人倒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清洗豬小腸的。

這活兒看上去雖是簡單,可卻相當的費手勁,沒多會兒,招弟就感覺手軟了,劉氏笑著接了過去。因為擔心豬小腸裏面的臟東西,所以特地是刮了好多次,直到豬小腸裏面再也刮不出東西來才算作數。

招弟道:“現在清洗,就要簡單許多了…我們今兒運氣好,這小腸結實,要是遇著有些豬小腸,逢刮必斷呢!”

等小腸清洗趕緊過後,就把家裏才殺豬的瘦肉取了過來,切成一條條肉塊,放入盆中,加了白酒、花椒、鹽等家常調料攪拌均勻。剛巧,田光明回來,又趕緊讓他去砍了一截粗細適中的竹子過來,只取了中指般的長度,清洗幹凈。

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好,鍋裏就放入了溫水,竈膛口裏,有著一點點炭火保溫,也不敢用明火燒。於是,這才開始灌香腸了。

田光明在一旁看著,略微好奇,“這是做什麽啊?”

劉氏眉眼笑著,“你閨女又想的吃食,我也不知道。”

田光明問招弟,招弟笑著搖頭,說,賣個關子,等做好了就知道。

香腸灌了一個筷子長度左右過後,就取了刺繡的線過來,細細的纏繞紮結實了…就這樣,忙活了好一會兒,香腸總算是灌好了。

劉氏以為總算是做好了,招弟笑著,“還要熏呢!”

這臟臟的活自是讓田光明去做了。等香腸掛著架子上,煙霧裊裊的熏著,才總算是大功告成了。

“三四天過後,就差不多了。”

等到第三天晚上,寶弟再就忍不住了,扭著招弟割了好幾節香腸下來,煮了過後,切成小片,才裝入盤子中,就塞了一塊到寶弟的嘴裏,連連讚好吃。

家人都依次嘗了,說好吃。

招弟笑著,“多虧了絆肉時放的調料呢!不然哪裏會這樣好吃…現在好了,這殺豬的瘦肉就可以用來做香腸了,要是全部拿來熏成肉幹,卻是不好吃的。”人,就是越養越嬌貴。往年,沒錢的時候,想吃頓肉都是難的。現如今有錢了,這做來不好吃,卻是丟掉了的都有。就比如去年的肉幹,到了最後沒人吃,竟是生蟲了…

招弟拿了盤子過來,裝了幾節過後,就出門了,那日三嬸可說了,她要嘗鮮的。順道,也給二叔家送一些去。

送去,吃了都說好吃。兩個嬸嬸都嚷嚷著,改天自家也要做一點出來,等客人來了,也多一道菜。

招弟回家,又取了給大姐家送去。雖不是個貴重的,但分享一下,也沒什麽不可。

連大姐都說好吃。

招弟笑了,當初要是沒栽種草藥,說不定這還是個營生呢!不過她知道,就自個兒那廚藝,要想做出好吃的香腸來,是困難的…

隔了兩日,作坊連著趕了半個月的工,特地放假休息一日。一家人就打算去集市逛逛。順道也把年貨都給采辦了,不然等真正過年那幾天來,集市上人山人海的,連走路都困難,哪裏還能提東西啊!

去的時候,招弟想了想,竟也從屋梁上取了幾節香腸下來,打包裝好,準備給明哲送過去。

到了集市口的時候,就分了路。

爹娘帶著寶弟就去集市,招弟和來弟兩姐妹就去蘇家。

將近過年,蘇明哲也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所以兩人來的時候,他是沒在家的。兩姐妹就陪著蘇伯母坐著閑聊,順便的也把裝來的香腸取了出來。

陳氏對這東西是覺得好奇的,就特地問了問做法。招弟細細的說了,陳氏稱讚了兩句。

來弟在旁邊打諢,笑道:“蘇伯母,您這是看兒媳,越看越滿意呢!二姐怎麽做,您都是高興的。”

陳氏樂得掩嘴樂呵了起來,“本以為二妹嘴就是個伶俐的,倒是沒想到三妹這張嘴也是個厲害的…我可知道三妹是個能幹的,常聽阿哲提起,作坊那邊的管理,可多虧了你呢!”

來弟臉頰微微紅透,“我可沒幫上什麽大忙。”

陳氏笑了,打趣道:“三妹這麽能幹,可是尋了婆家,要不,伯母幫著你尋尋?”

來弟是徹底的不說話了。招弟也知自個兒三妹的心意,連忙笑著打了圓場,另插了話題,混了過去。

兩姐妹坐著也有個把時辰了。陳氏笑著,“也不留你兩姐妹了,集市這會兒還是熱鬧的,你們兩姐妹趕緊去集市逛逛,既然是好不容易空下來,就多玩一會兒。”

兩姐妹這才起身告辭。

出了蘇家,來弟還略微擔心,“二姐,蘇伯母剛才那話可別是真的吧!”

“是真的有什麽不好?”招弟笑著,“這兩年你與那周博的信也沒最初幾年那麽頻繁了,往往都是你寫了信過去,他才回一封回來…你別以為做二姐的不知道,他每次回信,都是那麽簡短的幾句話。”

“哪有…”來弟眼睛裏抹過失望,強撐著,“他那是要參加童試了,學習,忙著呢!再說,我不說親,是還小,可沒盼著什麽。”

招弟見她嘴硬,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好,“也不小了,你最遲也就撐到我嫁人…到時候你就快十四,爹娘肯定會給你說親的,你怎麽也混不過去…”

來弟微微點頭,“我知道。”

“知道就行…這一年我還能替你擋著,有什麽要做的,就趕緊吧!等我成親了,爹娘如果要替你說親,別說是我,就算是大姐也站在爹娘那邊,到時候,你可別胡來才行。”來弟的性子是個要強的,招弟心中略微有些擔心,生怕到時候會出什麽變故。

來弟挽著她的手臂,笑了,“二姐還沒嫁人呢!這訓話都是一條一條的,以後那二姐夫可是怎麽受得了哦!”

招弟無奈,伸手點了點來弟的額頭。

兩姐妹笑著去了集市,雖離過年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但集市上面的人已經多了起來,連街道兩邊賣菜的也多了許多。

招弟找到爹娘和弟弟的時候,看見他們正在買蓮藕,走過去一看,地上放置著一大堆蓮藕,白白胖胖的,煞是好看。

“又是你們蘇伯母一人在家?”劉氏問。見招弟點頭,又道:“那你們姐妹倆該多坐一會兒了再過來…”

“是蘇伯母催我們趕緊過來的…”招弟笑著答了。爹已經付了錢,提了蓮藕,幾人往回走。一路過來,又買了一些菜,才去了布莊。

家裏有錢了,本可以直接去成衣店的。可劉氏總念叨著,她平素裏除了做飯洗衣還有空閑的時間,雖不拿繡活了,可這做衣服還是行的,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她,其實只是想看家人穿上她做的新衣裳那一刻,高興的樣子。

家人也抹不過她的意見,也就只有這樣辦了。

買了布過後,才直接回家了。

就這樣忙碌著,到了臘月二十五,作坊才徹底的歇息了下來。

等終於發放了工錢,和清點了倉庫的貨物過後,招弟和來弟兩姐妹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卻沒想到,第二天,就又有事情找來了。

秦叔是一個人過來的,找了招弟,提起年後種植草藥的事情。招弟這才恍然間想起,她還真是,差點把這麽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難怪這幾日,她總覺得心中有什麽事沒有做一樣,原來是這個。

招弟問:“明哲有沒有說,大概需要多少地?”

秦叔答:“今年上半年,是第一年,他準備把清溪村現如今剩下的地全部盤下來,再然後,去下河村試試,盡可能拿出更多的地來。”

招弟聽著,略微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她道:“想必,秦叔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就先去了吧!最多不過三日,我就把大家能夠讓出來的土地數量是多少,給明哲過去。”

秦叔滿意的點了點頭,“少爺說,我可以留下來幫忙看看。”

招弟笑著,“秦叔還是過去幫明哲吧!這土地的事情,我要是實在忙不過來,就讓我爹幫幫忙就行了。”

秦叔見她堅持,“少爺說,事情不急,只要在春耕之前弄出來就行。”

招弟點點頭。話雖是這樣說,但還是早點把土地數量統計出來,做做規劃也行,如果真等到春耕開始才統計出來,還不忙得人仰馬翻。

“我知道。”

秦叔也知曉這未來的少奶奶自有考慮,也就不再多說,坐著馬車離開了。

等他一走,招弟連忙叫了爹和三妹過來說了這件事情。

商量過後,就決定這件事情立馬就可以行動了。因為還有下河村,畢竟是外村,人雖然熟悉,但到底不是本村,說服起來肯定有難度,所以得今天就過去一趟。至於本村的人倒是好說一點。

“三妹,這件事情要早些盤點出來,等會兒,我和爹去了下河村過後,你就去流浪壩、下屋脊、對門和大院子,把人們都叫來,說了這事,讓大家考慮一下。記得,一定要把條件說好…”

來弟道:“二姐,我知道怎麽說的,你就放心吧!”

招弟點頭。三妹這兩年在作坊幹事,在組織方面的能力是提升了不少,所以她相信三妹又足夠的能力去做好這件事情。

這邊,招弟和爹上了馬車,她聽見爹擔憂道:“二妹,要不下河村那邊,爹過去一趟就行了。”

招弟楞楞,也不知道她爹在擔憂什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些芝麻爛事來。不過是那童家罷了。她笑著,“爹,我沒事的,您就當我跟著走一趟罷了。”

田光明見她堅持,便不多說,駕著馬車往下河村去了。

下河村,地勢較之清溪村,要低了幾十米左右。而土地的畝數與清溪村倒是相差無幾,人們的住處也與清溪村沒什麽差別,都是分在幾個聚居地點。

既然要去下河村辦事情,首要的,就去下河村的村長家。

說來也是有夠不巧的了,下河村的村長也就住在童家的隔壁。

馬車停下,招弟跟著爹一起下了馬車,有人看見高頭大馬,再看兩人已經是認出了人來。

聽說兩人過來是找村長的,趕緊的,就領了兩人到了村長家去。

看著跟前的兩棟房子,招弟嘴角抽了抽,不知道的,還以為村長住著的是那大棟房子,問了才知,原來那是童家的。而村長家是隔壁的那小棟。

下河村的村長,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白須白眉白發的,倒像是多大了年紀一般。

因為兩個村離得實在是太近了,不過幾十分鐘的路程,所以田光明還是識得這村長的,笑著打了招呼,“羅叔。”

羅叔笑著,眼睛瞇了瞇,“喲,這不是光明嗎?大忙人呢!今兒怎麽想著來我們下河村而來…趕緊的,屋裏坐啊!”

田光明擡腳進去,招弟後面跟了上去,進屋的剎那,目光一瞥,卻是看見了那大棟房間才出來的童生。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她有些莫名其妙,卻是不看過去了,就跟著見了屋子。

坐下過後,田光明與羅村長寒暄了幾句過後,才說起了正事。

等田光明把種植草藥的事情過後,又說了分紅的辦法,羅村長聽了,擰著眉,陷入了沈思當中。田光明與招弟對視了一眼。

招弟知道,這種時候,也只有耐心的等待了…

半響過後,羅村長笑著說,“你們說的這個事,我想著定是好的,可這要是一年都不種莊稼,如果出了什麽變故,村民們以後吃什麽?”

田光明笑著,“這事,下河村的村民們大可以放心,仁和堂的店鋪在那裏擱著,如果真出了什麽變故,自由他們擔當著。如若大家還有擔心,我們田家也離得不遠,到時候也可以過來找了我們…我們這可是要簽合約的,什麽條條款款,都會列詳細了。”

羅村長聽了,略微頓了幾秒鐘過後,道:“大家種莊稼,都是種了好些年,技藝方面,肯定是熟練的,要是突然換成種植草藥,要是因為技藝方面不過關,草藥種植失敗,那村民們自個兒可不是虧大了?”

“…”田光明楞楞,笑著,“技藝這方面,倒是可以放心的,我們到時候會專門派人指導的…”

“可你還是沒說,如果技藝方面不過關,導致草藥種植失敗,村民們要擔任全權責任?”

招弟眼睛微瞇,這羅村長,不愧是活了這麽大的歲數,都跟個人精似的。

田光明一時語塞,直接道:“種植草藥,是我們提供種子,還派專人提供技術,就代表我們是花了本錢的。如果這樣,種植草藥因為村民們自個兒操作失誤導致失敗,難不成想要仁和堂承擔這後果?”

羅村長語氣緩緩地,道:“光明也別這麽生氣,我們兩人都是村長,既然是村長,自是為村民們爭取最大的利益…我這不過是把話說到明面上,如果到時候出了事,再來胡扯,肯定是個麻煩的。”

田光明聽著,也確實是這個道理,至少在沒出事之前,就把所有的後果想到,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剛才是我語氣沖了。”田光明歉意的說著。

招弟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也不出聲,就靜靜的看著。

田光明又道:“那還望羅叔盡早的通知了下河村的村民們,問問大家的意見,至於其中要註意的一些條條款款,我們在明日也會列成文書,送了過來。”

羅村長有些為難道:“這畢竟是大事,又是過年這大忙的日子,要想一時半會兒的做決定,卻是個困難的,要不然,等過了年再說?”

田光明為難,自個兒閨女可是答應了秦叔那邊的,三日之內就做好這件事情呢!他微微搖頭,表示不行。

“羅爺爺,還希望你能盡管讓大家做出決定,如若明天不行,我們多半就會去另外的村子詢問了…畢竟這事我們是耽擱不起的。”這羅村長竟是拿喬,不過是選土地罷了,還真以為除了下河村就飛選不可了。

雖然另外兩外兩個村子的道路沒有這樣通便,如果真要商談了這件事情,她相信,人家肯定願意修道路的。

羅村長嘴角一抽,他這才打量剛剛進屋就安靜坐在那裏的招弟。對於這田家的幾個能幹的閨女,他可是知道的。雖然打剛才進屋,她就安靜的坐在那裏,但他卻沒有忽視,因為他知道,論精明,田光明怕還不及他這閨女…

招弟坐在那裏,雙手交叉的疊放在腿上,背挺得筆直。她臉上露出恬靜的笑容,自是不能讓人忽視。難怪,連那仁和堂的少爺都要娶了她做媳婦啊!

早知道是這麽精明能幹,該給自家的那孫子討了來才是,不過看現在這情況,卻是晚了…對了,不是還有一個閨女嗎?

他沒在想下去,勉強的笑著,“既然這樣,那我盡可能的在今下午就問了問大家的意見。”

又說了幾句關於土地方面的事情,田光明才帶著招弟出了村長的屋子。羅村長也是一路送了出來。

出來,看著外面零零散散站著一些看熱鬧的村民,田光明父女倆微微一楞。就要上馬車,卻見那童生忽地就冒了出來,張開手臂,擋在馬車前面,氣呼呼的質問招弟道:“你為什麽不等我?”

招弟一怔,目光疑惑的看著他。等他?他是誰?

田光明眉頭皺緊,趕緊讓招弟進了車廂內,關上了車門。他回頭,喝道:“走開。”

童生哪裏肯,沖著車廂就叫囂道:“我明年就要參加院試了,過了可就是秀才…”他那樣憤怒的叫著,怎麽就不等他,要不是在去了鎮上準備考試,被家裏瞞著消息,他又哪裏會現在才知道定親這個消息啊!

坐在車廂裏的招弟,眉頭蹙緊。她倒是有些郁悶了,這童生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都過去了好些年的事情,竟還是真的就給記住了,也不想想,他就算真的做了秀才又能怎麽樣…

田光明怒喝讓童生離開,沒用。就連童生娘出來拽他,也是沒有用的,說什麽就是不肯把路讓了出來。

招弟也知道外面僵持的情況,實在是沒得辦法,清冷的聲音傳了出來,“童生,我就算是沒有定親,你也做了秀才,我們也是不可能的。自從你嫌棄我家貧窮,退了我大姐的婚事開始,我們兩家註定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

她雖然不知,這童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在與她說話,是得不到的不甘?亦或是其他…但不管是什麽,都與她無關,她只希望,他能離得自個兒越遠越好。

那話,童生覺得,就如他此刻站在冷風中,被誰當頭潑了一盆冷水,不過片刻,就已凝結成冰。血液都給凍住,不再流動。連娘拉他,他都是木楞的跟了去。

再然後,他看見馬車離開。

車內再次傳來一句話,“童生,我得給你說一聲謝謝,多謝你當初放了我家大姐,不然她得不到此刻的幸福…”

馬車,漸漸地遠去了。

已成冰柱的童生豁然被眼中的一團熊熊烈火卷過,清醒了過來…他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緊緊的咬緊牙關,咬得牙齦都出了血,捏著的拳頭,條條青筋凸起…

這廂,招弟和爹已經到了家,三妹也是辦完了事情回來,她笑著道:“當大夥兒知道我是去做什麽的,可都高興極了,都嚷嚷著,願意種植草藥呢!還有立馬就要簽字立約的。”

“那你怎麽做的?”

“我呢,還是叫大家回去想想清楚了再做決定,這畢竟是大事,可不能讓村民們一股熱血沖了腦子簽字立約過後,又來反悔。”

對於來弟的這個處理辦法,招弟是極為滿意的,這事不僅對於村民們來說,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對於她們又何嘗不是?

晚上,吃了夜飯過後,招弟和來弟就進了房間,磨墨準備把條約給列出來,也好讓大家都知道大概。等爹娘洗漱了過後,也進了房間,幫忙想想,看有什麽地方有紕漏的,也好補充一下。

一家人,苦思冥想了半夜,終於才讓條約的每條每款都得到了極好的說明。

夜深了,做完這些事情,就趕緊的睡下了。

第二天,又是起了一個大早。

等用了早飯過後,就有過來要簽字畫押的村民們,於是乎,就把昨夜寫好了條約拿出來給大家詳詳細細的講訴了一遍過後,才簽字畫押了。

本來想一早就去下河村的,可這一時半會兒,村民們就跟那一窩蜂似的過來了,招弟害怕招弟一人忙不過來,出了差錯,就留下來幫忙。

許是看見他們這麽忙,正在念書的成材倒是過來幫忙了,有了成材的幫忙,來弟做起事情來,倒是輕松了不少。招弟看著,覺得出不了什麽紕漏,就叫了爹,打算去下河村了。

哪裏知道,才牽了馬出來,竟是看見羅村長就帶了下河村的村民們過來了。長長的一對,一來,就把整塊地壩給擠滿了,連道路上都站著許多了。

田光明略微好奇,就笑問:“怎麽都過來了?”

羅村長道:“反正大過年的,大家在家閑著也是沒事…”

招弟但笑不語,大過年的閑著沒事?那昨天是誰說,大過年的,忙得歇不下來。

不過,她也沒有點穿。

看見這麽多人,沒有辦法,招弟趕忙就把懷裏的條約拿了出來,讓大家稍微的安靜過後,才揚聲說了一次。

見大家都沒有異議過後,才趕緊的讓了下河村的村民們開始簽字畫押…

就這麽忙活…

一直將近午時,才總算是讓大家都給簽字畫押了。

招弟是累得喉嚨眼直冒煙,剛才人太多,實在是太吵了,無論她怎麽說,大家就是安靜不下來,讓她是多費了不知道好多口舌。

來弟這邊也好不到哪裏去,等事情一做完,就癱坐在了凳子上,“可真是累得夠嗆啊!”

但不管怎樣,這件事情的大頭總算是忙了過去,卻是比想象中的要快了不少。

按著現在這進度,明天就可以過去匯報一下土地的數量了…只是今晚上有的忙了。

中午用飯過後,稍微的休息一下,就開始加兩個村的土地畝數總量。害怕出錯,特地是算了幾次過後,才總算是得出了數字。竟足足有五百多畝地。

她暗暗咂舌,眉頭卻是擰緊了。

來弟問:“二姐,怎麽了?土地數量多了不好?”

招弟道:“不是不好,只是這麽多的土地,去哪裏找那麽多的種子來啊!”

來弟笑著道:“山裏那麽多,去找就行了…實在不行,最開始,大家能種植多少就多少,剩下的,叫大家自個兒種莊稼就是了。”

招弟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暫時也就只有這樣做了,看來這第一年要想形成規模,是不可能的了。”

來弟道:“遇到大哥哥的事情,二姐也心急了呢!”

招弟微微一楞。她心急?看來還真是有一點了,她只是希望能夠盡快的幫上忙,不過看來,什麽都得一步一步來就行。

臘月二十八,有的人家已經開始吃年夜飯了…就連今年的田家也是這樣。

因為有三弟兄,所以商量了一下,從今晚上開始,每家做一頓晚飯,就當是年夜飯了。

因為今晚上是自個兒家裏做年夜飯,招弟早早的起床過後,就去了集市。她想著,早些時候回來,還能夠給娘打個下手,幫幫小忙。

到了集市,總算是碰見明哲了。

他也是昨兒晚上才歸家,快是忙了一個月了。

見招弟過來,他笑著道:“怎麽,知道我回來了,想我,就過來了?”

“沒個正經。”招弟嘴角一抽,瞪了他一眼,不過瞧著他略顯疲憊的眼睛,疑惑道:“昨晚上,又忙著處理事情了?”

瞧著她擔心,蘇明哲笑了。

招弟語氣緩了緩,“既然都回來了,就多休息一下,別太累了。”

蘇明哲點頭,表示知道了,“我記得,你今日過來也是有正事要說的吧!”招弟略微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了登記薄來,遞給他。拿在手裏翻開仔細看了,“倒是沒有想到有這麽多人同意。”

招弟道:“我看你還是擔心怎樣去找那麽多種子吧!就我們地裏種著的那一點,就連本村種子供給都不夠…下河村又怎麽辦?”

蘇明哲笑,“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到時候,我自有辦法。”

見他信心滿滿,招弟的心倒是靜了下來,就那樣的相信了他說的。

“現在時間早,我們去逛逛集市?”蘇明哲眼睛晶亮晶亮,提議道。

招弟嘴角抽搐,集市有什麽好逛的,上面一條街走過去,下面一條街走過來,就完了。最最關鍵的是,集市上都沒有新鮮東西賣,而且這會兒,肯定還有許多人。

她搖頭道:“我看你累成這樣,還是休息一下吧!我家裏今晚上還忙著做年夜飯,我也正打算早點回去給娘幫幫忙。”

蘇明哲握住她的手,不肯放她走,道:“你都知道我累了,剛好趁著這時間,可以出去松懈松懈,不然你一走,我又要做事了。”說著,他的嘴朝著書桌上努了一下,上面還有許多賬本在那裏放著。

見他竟有一些撒嬌的意味在其中,她也是沒有辦法,只得點點頭,“我啊!可還想著多陪陪爹娘呢!一起過年的日子,也不過一兩次了…”

蘇明哲聽著,心中暖暖的,“行,我們去跟娘打聲招呼就出去。”

陳氏見阿哲終於舍得走出書房,喘口氣,自是歡喜的,連連道:“還是二妹有辦法呢!我這做娘的是怎麽說都不管用的。”

招弟羞紅著臉,蘇明哲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面跑了,“娘,招弟都害羞了…”

招弟仍由明哲拉著她往外面跑,出了大門,才略微的慢了下來。

看著招弟緋紅的臉頰,明哲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的,那樣開心。

招弟一楞一楞的,撓撓頭,“這麽高興?”

蘇明哲仍舊笑…

兩人到了集市,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明哲怕招弟走丟了,伸出手,就緊緊的握住,仍由洶湧的人流,是怎麽的也分不開兩人。

“給。”

明哲像是變戲法般的,掏出了一個面人來,他笑,明眸皓齒,“這是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

招弟接過來,左右看了好幾眼,“你確定是送給我的。”明哲點頭,她嘴角抽搐,感情當她是三歲的小孩子哄騙了。

不過面人還是挺好看的,咧著大嘴笑,就如他一樣。

她嘴角彎了起來。

明哲卻是忽地伸出手來。招弟看著不解。他氣呼呼的道:“所謂禮尚往來,既然我都送了你新年禮物,難道你都不表示一下的,也回送我新年禮物。”

招弟撇嘴,把面人往明哲手裏一放,“我不要了。”扭頭就走,眼裏卻是笑意連連。

還真是越來越幼稚了啊!

“餵!你怎能這樣,收都收了,哪有退還的。”蘇明哲笑著說:“反正你的送我新年禮物。”

招弟回頭瞪了他一眼,“你還不走,我可走了。”

沒辦法,蘇明哲跟了上去,一路上,就索要新年禮物。

招弟沒有辦法,掏出幾個銅板放入明哲的手裏,“給,你想要什麽,就買什麽,我夠大方吧!”

“大方?”蘇明哲不確定的咽了一口唾沫。他還真差點就給自個兒的唾沫給噎死了。

招弟笑著連連點頭,“你送我的面人也就這個價,我可是還多給了三個銅板。”

“難道你沒聽說情義無價的?”

招弟搖頭,“你知道,我書沒你讀得多呢!”

“…”

招弟微笑,連帶著,逛集市的興致也大大提升了。

半響,蘇明哲終是無奈道:“那你也不能直接給我銅板啊!怎麽的,也得你給我挑禮物才行。”

最後的最後,招弟還了蘇明哲一個面人。

蘇明哲送給招弟的面人,書生氣質,溫和儒雅,是牛郎。

招弟送給蘇明哲的面人,九天仙女,傾國傾城,是織女。

有情人,總該眷屬。

坐在馬上,招弟看著站在馬邊傻呵呵笑著的明哲,道:“記得多多休息,別太累了。”

蘇明哲點點頭。等得招弟駕著馬離去,他才反應了過來,大聲道:“別騎的太快了,路上小心一些才是。”

招弟揚手揮了揮,表示知道。

蘇明哲回家,把面人放在筆架上,仿佛,她就在沖著自個兒笑。

陳氏進來看見,直笑著搖頭,“把這銀耳羹喝了再做事。”

蘇明哲接過來,喝了一口,甜膩的銀耳羹,入口即化,細膩滑潤。好吃。他誇娘廚藝就是好。

陳氏笑,再好能有什麽用,還抵不上兒媳婦送的一個面人。

蘇明哲呵呵的笑著。

陳氏見兒子終於喝完了銀耳羹過後,才端著空碗離開了。

蘇明哲這才拿出一賬簿,開始做事了…

另一邊,招弟到家時,才發現廚房裏,有二嬸三嬸幫忙,她根本就插不上手,只能傻笑著站在一邊,最後卻是被趕出了房,說她在那裏礙著大家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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