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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琳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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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一彎新月如勾,東方不敗坐在屋頂上默默地望著遠方,微風拂過她的袖擺,儼然一幅美人如玉圖。

“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了半夜爬房頂的習慣?” 足尖輕點,令狐沖在片刻間已出現在了她身邊。沒理會愛人的詢問,東方仍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摸了摸腦袋,令狐沖也坐了下來。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人讓東方不敗時刻牽掛、放心不下的,那應該就是她唯一的妹妹,儀琳了。

“你想儀琳了?”

“其實我每年都會偷偷去恒山看她,只是沒讓她發現。”微微嘆息,東方終於開了口:“我這個姐姐真是沒用,什麽都給不了她,只能讓她偷偷地哭。”

說到這個,她的身邊仿佛籠罩著一層憂傷,令狐沖忍不住勸慰:“這不關你的事,儀琳天性善良,老天爺會給她該有的幸福的。”

轉念之間,又想到自己也很久沒去過衡山了。“要不然,我們一起去看看她怎麽樣?別再躲著她了,這麽多年你這個做姐姐的生死不知,她怎麽會安心呢!”

目光如水,落在不知名的遠處。東方緊蹙著眉,神色間是少有地不安。“我怕我們出現反而惹她難過……”

無奈地歪著頭,令狐沖幾乎不用思考,就已經猜到了她的心思。“你覺得她還喜歡我?”

“我們家的人好像都很死心眼。”有些自嘲地笑笑,儀琳是這樣,自己也是這樣,東方也不知道這到底該作何解釋。

“其實,當年我就已經跟她說清楚了,她也說過會把我當作大哥敬愛。都過了那麽多年,還有什麽放不下的。”令狐沖伸手攬過愛人的手,用力合握。“你不用顧慮太多,一切有我!”

恒山,大殿前。

“師傅,你看我這套刀法怎麽樣?有沒有長進啊?”施展完一套新近領悟的刀法,田伯光興沖沖地湊到正要去上早課的儀琳面前,頗有一些邀功的意味。

剛練完刀的田伯光滿頭是汗,他一靠近,屬於男性的味道就撲面而來,儀琳不由慌亂地退後一步。“我們恒山派都是用劍的,我哪知道刀法好壞!”

田伯光仍沒有自覺,只是一徑地癡纏道:“那我再練一遍,使慢點。你多看看嘛,師傅你那麽聰明,多看肯定能看出點門道的。”

捏緊了手中的木魚,儀琳的臉上飛起一片紅暈,不知道是羞還是惱。“你…你要是再來煩我,我就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好好好……不看就不看,那你教我念經啊……”

只見一道挺拔的身影,圍著儀琳打著轉。雖然時不時地被嬌斥兩句,卻在停頓一下後又跟上去,直到兩人一起消失在大殿的門後。

一叢花樹後,東方不由感嘆:“沒想到那麽多年了,田伯光一點都沒變。”

以前每次來恒山時,她都是挑在夜間,遠遠地看過儀琳兩眼就走,還真是沒有留意過這兩人相處的情形。

“你是想說他還是那麽油腔滑調沒正經?”看見許久不曾蒙面的老友,令狐沖不由打趣。

輕嘆了口氣,東方正色道。“我是沒想到他對儀琳還真是一片癡情;明明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卻能十年如一日地對她好,逗她笑。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點令狐沖也極是讚成,“以前我總覺得田伯光這個人,雖然夠義氣,卻不是個做丈夫的人選。今天我倒是對他刮目相看了!你說,儀琳到底是怎麽想的?”

“不知道,可能她還沒能徹底忘記心裏的那個人?”若有所思地望了身邊的男人一眼,東方的唇角泛起一抹苦澀。妹妹變成現在這樣,自己似乎有脫不了的責任。

沒好氣的伸手在她的額角敲了一記,令狐沖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呢,什麽都好,就是有一點,老喜歡瞎猜。”

“以前就是這樣,老把我往儀琳身邊推。儀琳的想法到底怎麽樣,當然要問她自己,你怎麽能替她決定呢?”

東方沈默了,眼中閃過一絲毅然,也許她該跟儀琳好好談一談……

入夜,儀琳已經結束了晚課。禪房中的燭火如豆,在心中又默念了一遍經文。多少個夜晚,她都是這麽渡過的,而今夜她卻有些心神不寧。

是因為某些預感嗎?潛藏在血脈最深處的召示……

實在靜不下心來,儀琳放下手中的念珠,準備早些休息,卻不防聽到了一個睽違已久的呼喚:“儀琳……”

那個聲音,陌生而又熟悉。從七年前,她就只在夢中聽到過了。儀琳不由睜大了眼,猛然回頭,一個穿著紫衣的女子飄然出現在了禪房門口。

“姐姐……”儀琳幾乎是無意識地喚道,一語未竟,兩行清淚已從眼眶滑落。“我不是在做夢吧!真的是你嗎?”

“真的是我,”看著妹妹落淚,東方再也忍不住沖上前,一把擁住了那個單薄的身體。“對不起,這些年沒跟你聯絡,其實我……”

強忍著眼中的淚,東方輕輕撫摸著妹妹的背,她好像越發清瘦了。緇衣上繚繞著檀香的味道,不沾半點浮華,也讓她更加為之心痛。

“不用說了,只要姐姐你沒事就好。”深深埋在姐姐的懷抱,儀琳含淚笑了起來。“當年你走後,就再也沒有音訊。所以我時常在夜裏向佛祖祈禱,希望保佑你平安康泰。現在能看到你,我真地好高興!”

親人所能許下最殷切的願望,也不過是望你平安。

“那看到我高不高興?”隨著另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個男人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門口。雖然不想打擾眼前這幕姐妹情深的畫面,令狐沖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令狐大哥?”猶如被閃電劈中,儀琳整個人瞬時僵住了。好容易反應過來,連忙從姐姐的懷中掙出,驚聲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聽掌門師姐說,自從任大小姐離開了梅莊,你也不知所蹤了;我一直擔心……原來,你跟姐姐在一起……”

目光在令狐大哥和姐姐之間游移,儀琳有些不知所措,話音慢慢低了下去。

沒有錯認東方眼中閃過的那絲愧疚不安,令狐沖搶先答道:“這其中發生了很多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不容置疑地握住東方的手,令狐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給她後退的機會。“總之,盈盈雖然和我分開了,但現在過得很好。你呢,也不用叫我令狐大哥了;以後,可以改口叫姐夫!”

原來,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樣。眼睜睜看著那雙握在一起的手,儀琳努力地勾起唇角,但淚終究是快了一步。

隨著儀琳眼中的淚再次滑了下來,東方徹底慌了,也不管愛人的臉色如何,連忙掙開手上前扶住妹妹。“儀琳,你怎麽哭了?是不是看到我們……”

“我這是高興的,” 用力地眨了眨眼,儀琳擦去了腮邊的淚水。雖然嗓子裏帶著鼻音,卻滿是真摯。“以前我就說過,令狐大哥心裏是有你的,現在你們終於能在一塊,我真地特別高興。佛祖慈悲,雖然經過磨難,但終令有情人成為眷屬。”

明明聽著妹妹的祝福,東方卻只覺得酸澀難言,“你這個傻孩子,你為我高興,我卻為你揪著心。你還這麽年輕,難道真的要青燈古佛一輩子嗎?”

“姐姐,你不用難過。我現在生活得很平靜,不想有什麽改變。”伸手拭去姐姐眼下的淚,儀琳只是微笑著。

我們姐妹倆,終於還是有人得到了幸福,這就夠了!

走出禪房,東方的心卻比來時更加沈重。“怎麽辦呢?儀琳好像真地鐵了心要一生出家修行。”難道她這個妹妹真是與塵世無緣?

眼看著她心煩意亂的樣子,令狐沖不知道怎麽安慰愛人才會讓她好受一些。“這應該算是習慣吧,她從小在恒山長大,所以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我只是不忍心……”

當她終於找到儀琳的時候,她曾經發過誓,要好好補償這個從小離散的妹妹,讓她一輩子都開心。可現在,她終究還是無能為力……

“我明白,”輕拍著愛人的肩,令狐沖真希望能替她承擔這些不為人知的沈重。“不過習慣未必只有一種。天天能看到的東西,是不會覺得有多珍貴的;但如果有一天忽然不見了,才能發現其中的價值。”

聽出他話中別樣的意味,東方擡起頭。“你是說……”

“都快十年了,天天看著田伯光在身邊打轉,應該也成為儀琳的一種習慣了吧!”令狐沖微挑眉頭,好整以暇地環起手臂。

“你準備怎麽辦?”

“我們就在恒山多待幾天吧,我保證把儀琳的問題解決。”

恒山腳下的別苑內 ,田伯光正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臉色青色,唇角還掛著一絲血跡,光看樣子就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東方推了推同樣蹲在房梁上的令狐沖,一臉的敬謝不敏:“我還當你有什麽好主意,原來是裝死!”

雖然被嫌棄了,令狐沖倒是頗為自得。“招數不怕老,有用就行!我已經讓人去通知儀琳,田伯光被人尋仇,受了重傷。她應該一會兒就到了 。”

“不會被看出破綻來吧?”東方的註意力已經從裝死到底是不是個好主意,轉到裝死到底會不會被發現上。

令狐沖得意地瞥了下面躺著的那個形容頗為淒慘地男人一眼,“你放心,為求逼真我特地點了他幾處要穴,造成脈象紊亂。沒有平一指那種醫術,絕對看不出問題在哪。”

正說話間,一串匆忙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令狐沖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田伯光…田伯光……你怎麽了?”隨著腳步聲的逼近,儀琳闖了進來,一疊聲地問道。只見她頭發有些散亂,顯見是一路疾奔而來。

田伯光艱難地擡起頭,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師傅,你來了…我沒想到,還能見到你最後一面……也好,這樣我就沒有什麽遺憾了。”

從沒見過田伯光如此狼狽的樣子,儀琳已經慌了神:“田伯光,你在說什麽呢?你到底怎麽了;要不,我請掌門來!”

說罷就要轉身去找人,田伯光一楞神,下意識地往上瞄了眼,趕緊伸手抓住她的衣擺。

“不用了……”聲音依舊虛弱,畢竟穴道是真被點了。“都是我自作自受,被以前的仇人找上門……這傷是救不了了,你不用再費心思……”

“你……”眼見田伯光氣血衰弱,一句話都說得斷斷續續;儀琳倒是完全沒有起疑,只是六神無主,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小師傅,我最後有幾句話跟你說,你願不願意聽?”田伯光只是癡癡地盯著心上人,說完一句忽然猛咳了起來。

儀琳既想起身去替他倒水,又怕他抓著自己的衣服牽扯到傷口,不覺手足無措,只得趕忙答道:“你說……”

“你保證聽了不生氣……”田伯光說著說著似乎沒什麽底氣,又悄悄往上看。見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令狐沖被氣得險些一頭從房梁上栽下來。

“我不生氣……”面對這樣形同交代遺言的場面,儀琳到底是沒能忍住眼裏的淚,哽咽道。

“我一直都喜歡你,想娶你當老婆。”

“我知道你心裏已經有人了;”

“但是,我還是想,假如我一直一直纏著你,你會不會有一天改變主意?”

“看起來,我是等不到這一天了……”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硬是把你打扮成新娘子跟我拜堂。”

“那時候,我就想,你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說著說著,田伯光的眼裏也閃出一點晶瑩。為了這個人,不管守候多久,似乎都是值得的。不問因果,不計得失……

“田伯光,你別死……”似乎看到男人眼中的光芒在一點點黯淡下來,儀琳幾乎泣不成聲。“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你再給我一點時間……”

人非草木,她不是看不到這個人的付出;只是她無法回應。既是為了當初佛前的誓願,也是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可當他真的要離去,為什麽會有一種錐心的痛楚?

房梁上,令狐沖輕拍愛人的肩膀,悄聲道:“我們走吧!”

“這就走?我還不知道儀琳到底怎麽決定呢!”牢牢盯著下面一雙男女,東方似乎比自己被告白還緊張。

“你還看不出來?儀琳對田伯光不是沒有一點感情的。只要有感情,烈女怕纏郎,總有一天會教他得償所願。”怕說話聲驚動儀琳,令狐沖只得用傳音入密。

“那我們就這麽丟下不管了?”

令狐沖實在對田伯光沒什麽信心,“我是怕這家夥嘗到點甜頭就得意忘形,到時候再把我給招出來,那我可真是不好意思面對恒山那些師妹了。還是趁現在沒穿幫前趕緊走!”

幫著一個曾經赫赫有名的采花大盜勾引佛門女尼,特別自己還當過恒山的掌門,這要是傳出江湖可就不是聲名狼藉那麽簡單了!

見東方緊蹙長眉,似乎還是放心不下的樣子,令狐沖險些頓足。“別猶豫了,他們若有成親的那一日,還怕不請你嗎?”

“希望真如你所言。”終於收回略帶擔憂地目光,東方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一向幹脆果決的愛人,偏偏遇上儀琳的事就拖泥帶水,令狐沖有些無奈地看著她的小動作,只是伸出手去。“應該是如儀琳所言,有情人終成眷屬……”

什麽樣算是有情人呢?是十年如一日的等待,或是守候在旁默默地祝福,還是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洞悉一切的默契?

面對那只一直等待著自己的手,東方的心慢慢沈澱了下來。四目相接處,唇邊泛起一絲淺笑。終於,覆手上去。

十指交纏,如一輩子的承諾:相扶相依,共度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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