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眉的眼神躲閃不敢跟秦正明的對上, 在秦正明說出這番話之後，柳葉眉的嘴唇動了動，不過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她的頭低低地垂了下去, 擺出了一副消極抵抗的模樣。

像是柳葉眉這樣的人, 其實秦正明已經見多了, 那些被異獸蠱惑寄生的人有一部分確實是誤打誤撞之下被異獸寄生的, 但還有一部分卻是因為他們自己心裏的貪婪和邪念, 正因為他們這些陰暗的心思, 最終才成為了異獸的容器。

她現在看起來似乎極為痛苦和絕望, 但是秦正明明明已經將解決問題的辦法放在了她的面前，可是她卻仍舊裝作沒聽到的模樣, 或許在她的心裏面, 跟自己的清白名聲相比較起來, 家人的安危似乎要排在其後。

“柳小姐, 你家裏人的情況, 不用我說, 你自己或許已經知道了, 難道你還準備這麽消極對抗下去？你是在抗拒著什麽？不願意承認什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做的事情讓家人陷入危險之中, 還是不想承認, 可能是因為你的原因才害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秦正明此時說話的語氣十分不善, 吐出的話語也格外犀利, 她說出來的話語像是化作實質一般，朝著柳葉眉最在意的地方狠狠紮了過去。

戚妄看了秦正明一眼, 他現在應該是動了真怒, 現在這種情況下每多拖一分, 那些被虛耗蠱惑傷害的人就會多一分危險, 但是柳葉眉卻還是在這邊吞吞吐吐的，也難怪秦正明會生氣了。

柳葉眉人就不肯開口，她似乎打定主意要用這種消極的態度抵抗秦正明，不管秦正明說些什麽，柳葉眉都不打算跟他說話。

周瑞文瞧見自家脾氣向來很不錯的主任面上露出了惱怒之色，他趕忙伸手拉住了秦正明：“秦哥，你冷靜一點，說起來，柳葉眉也算是受害者……”

不管怎麽說對方都是個女孩子，秦正明的態度該放好一些的。

秦正明回頭看了周瑞文一眼，神情冷厲地說道：“柳葉眉也是受害者？這樣的話你是如何說出來的？”

周瑞文：“……秦哥，我……”

沒等周瑞文說完，秦正明已經開口打斷了周瑞文的話：“你以為虛耗這樣可以給人類帶來巨大災禍的異獸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將其孵化的嗎？”

異獸的孵化條件其實是非常苛刻的，並不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將其孵化的，異獸為了得到足夠強大的力量，在挑選寄生體的時候，也是會挑選與自己品性最為相近的人類。

虛耗能在柳葉眉身上這麽快速孵化，其中或許有其他人的推波助瀾，但是柳葉眉自己本身也一定有著虛耗這種異獸的某些特性，所以它才能成功寄生在柳葉眉的身上，並且孵化速度也變得異常快。

秦正明說的話很有道理，周瑞文看了一眼垂頭坐在那裏的柳葉眉，原本想說的話最終還是卡在嗓子裏面，沒有再能說出來。

周瑞文雖然進入特情部有兩年的時間了，但其實他還是有些適應不了特情部的這種生活，在某些時候，周瑞文還保持著些許單純的個性，他還會被人類表現出來的假象所欺騙——就算被騙了好多次，他這種單純的個性還是沒有變化，因為在他的心裏面始終相信人性本善。

柳葉眉消極抗拒的態度讓秦正明覺得十分暴躁，他明明都已經將虛耗這種異獸孵化之後會帶來的危害告訴了柳葉眉，並且已經算是極為直白地告訴她，她家人會出事兒，與虛耗脫不了關系，而將虛耗給她的人，可能就是那個幕後黑手。

他都已經將話說到這種份上了，柳葉眉卻依舊沒有給他任何的回覆。

就在秦正明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的時候，戚妄冷不丁地開口說道：“秦主任，可以讓我跟柳小姐好好談一談嗎？”

在戚妄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看到柳葉眉的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看到這一幕之後，戚妄便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測並沒有錯。

柳葉眉能看得見他，剛剛不過是在假裝看不到自己罷了。

“你要跟她談一談？”秦正明深深地看了戚妄一眼：“你可以嗎？”

戚妄笑了笑，溫聲說道：“可不可以的，試試不就知道了嗎？再說了，她現在什麽都不想說，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如此罷了，或許我能從她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秦正明最終同意了下來，他和周瑞文離開了病房，將空間留給了柳葉眉和戚妄。

柳葉眉垂著頭，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仿佛一個沒有生氣的木偶人似的，像是對周遭的一切全都失去了感知能力。

瞧見她這個樣子，戚妄默默地走了過去，最後在她身邊的位置站定了，然後他將手伸了出去，放在了柳葉眉的頭頂上。

在他將手放上去的那一瞬間，戚妄敏銳的感覺到柳葉眉的身體緊繃了起來，他的嘴角勾了勾，淡淡地開口說道。

“柳小姐，我不只能救人，我還可以殺人，其實我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讓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去……”

伴隨著戚妄的聲音，柳葉眉感覺到一陣劇痛從頭頂處傳了過來，她的臉色瞬間變了，口中克遏制不住地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救命！你放開我！”

說著柳葉眉揮舞著雙手，朝著戚妄的身體重重地推了過去，而戚妄在柳葉眉的手觸及到自己身體的之前，率先一步松將手從她的頭上拿起來，自己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與柳葉眉之間的距離。

“不繼續假裝下去了嗎？”

剛剛頭上傳來的劇痛讓柳葉眉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就像是要被掐碎了似的，她甚至聽到了自己堅韌的頭骨因為不堪重負而發出的碎裂聲。

這個男人是真的會殺了自己，柳葉眉因為極致的恐懼，忍不住趴在一旁開始幹嘔了起來。

戚妄又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快把心肝脾胃都吐出來的柳葉眉，他淡淡地開口說道。

“通常已經死過一次的人，會更加珍惜自己活著的機會，我想你應該也不是那個例外。”

柳葉眉的臉色瞬間變了，她也顧不得幹嘔，猛地擡頭朝著戚妄看了過去，只見柳葉眉的臉色煞白，那雙大大的眼睛裏面布滿了紅血絲，她緊緊地抓著自己心口的衣服，內心慢慢地被越來越多的恐懼占據。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戚妄面上的表情並沒有任何的變化，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柳葉眉，像是要穿透她的皮囊，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似的。

房間裏的氣氛變得越來越壓抑，原本無形無質的空氣似乎擁有了形態，那些粘稠的空氣仿佛要將人生生憋死似的。

面前這個容貌看起來格外年輕的少年，身上卻帶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壓迫感，他的那雙眼睛異常澄澈，但是被他的眼睛盯著，感覺自己隱藏在靈魂深處的秘密似乎都被他給看光了似的。

他什麽都知道，自己瞞不過他。

在這一瞬間，這個念頭如此深刻地印在了柳葉眉的心底之中，她知道無論自己說些什麽，面前的這個漂亮的不可思議的少年都可以看穿她的謊言。

“柳葉眉，你已經死了。”

戚妄這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在柳葉眉的耳邊炸裂開來，在他說完這句話的那一刻開始，柳葉眉的身體急速開始產生變化。

她原本白皙的皮膚變成了灰白色，因為在水中浸泡的時間太長了，她的皮膚變得皺巴巴的，頭發如同水藻一般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柳葉眉的眼珠子向外凸出，仿佛隨時都會掉落下來似的。

她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麽，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大股大股的水流便從她的口中湧了出來。

黑色的液體占滿了她的身體，身上穿著的病號服很快便被浸透了，一股刺鼻的臭味熏湧而來。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之間，柳葉眉已經從一個活生生的人類，變成了一具屍體，一具靈魂被禁錮其中，還有意識的屍體。

雖然心裏面已經隱約有種感覺，知道自己已經死去了，但她心裏面一直抱著幻想，以為那只是她自己的錯覺。

畢竟她可以走可以跳，還能說話吃飯，外表看起來和人類一模一樣，又怎麽會是死人呢？

但現在她已經沒有辦法欺騙自己了，畢竟活著的人類不會是她這個模樣，在那天跳入河中的時候，她就已經死去了。

恐懼到了極致之後，柳葉眉下意識地想要用尖叫來宣洩自己的恐懼，然而只要她一張嘴，黑色的水流便會從她的口中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很快，她身上蓋著的被子都被這種黑色的水流淹沒了，濃郁的臭味洶湧而來，柳葉眉被這味道熏的忍不住幹嘔起來。

戚妄：“……”

哦豁，失誤了。

黑色的液體味道太過難聞，柳葉眉聞到這種味道之後便想嘔吐，她一張嘴開始嘔吐起來，吐出來的又是這種黑色的液體，如此循環往覆，病房裏的味道都變得難以言喻起來。

戚妄彈了一下手指，一縷淡淡的金色光芒沒入進了柳葉眉的身體之中，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緊接著之前的那種種異象便消失不見了，她又重新變回了人類的模樣，而剛剛被她吐出來的那些黑色的液體，隨著她變回人類，也一並消失不見了。

柳葉眉楞了一下，看著幹幹凈凈的病房，只覺得之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夢一樣，她擡起手來，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處，原本砰砰跳動的心臟現在卻已經不再跳動了。

她真的死了。

之前那些自欺欺人的念頭，在這一刻便消失的幹幹凈凈，柳葉眉閉上了眼睛，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面頰滾滾滑落，她無聲無息地哭著，模樣看起來好不可憐。

戚妄：“……”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之後，見柳葉眉還在哭，戚妄彈了彈手指，清脆的響指聲在房間內響起，柳葉眉打了個嗝，終於停止了哭泣，她擡起頭來，睜著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看向了戚妄。

“你……”

戚妄沒等柳葉眉開口，就打斷了她的話。

“正常來說，虛耗的孵化並沒有那麽快，不過以活死人的屍體為溫床，孵化的速度自然要加快不少。”

虛耗是可以散播瘟疫的異獸，而一具屍體如果不妥善進行處理，也是可以散發病毒的，柳葉眉身上與虛耗重合的特質便是如此，將她變為活死人之後，再將虛耗放置進她的體內，便可以加速虛耗的

孵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家人之所以會遇到這些事情，應該是那個幕後之人下的手，他將所有的苦難都在同一時間堆疊到你的身上，心思脆弱的人很難承受得住這突如其來的壓力。”

此時的戚妄差不多已經將事情的真相給推測了出來，事實上從柳葉眉的家人開始出事兒起，她就已經步入了對方的陷阱之中，她一步步按著對方的安排往前走，最後心甘情願地變成了孵化虛耗的容器。

戚妄也沒瞞著柳葉眉，將自己的猜測盡數告訴了她。

“事情便是如此，如果你想要救你的家人，最好和我們合作，我們會幫你的，畢竟我們可是國家單位的，為公民解決困難是我們的義務，當然，如果你不想讓我們幫忙那也沒關系，反正死的是你的家人，不是嗎？或許他們的運氣足夠好，等到死了之後會像你一樣變成一個活死人……”

柳葉眉被戚妄描述出來的那些未來給嚇到了，她的臉色變得煞白煞白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抖了起來。

如最近發生的這所有事情，全都超出了柳葉眉的認知，之前大約是因為虛耗在身體之中，她對外界的感知有些遲鈍，很多想法都是模模糊糊的。

但是現在的柳葉眉已經清醒了過來，她知道變成活死人之後究竟有多麽痛苦，她已經承受了這樣的痛苦，自然不願意自己的家人像她一樣變成活死人。

“你們真的可以幫我嗎？”

柳葉眉的內心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最終還是選擇相信戚妄，她睜大眼睛看著戚妄，顫聲問了一句。

戚妄點了點頭：“我以自己特情部隊員的身份保證，我們會幫你的，這不止是為了你，還有千千萬萬的老百姓們。”

有人在利用異獸生事兒，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確認這一點了，他們要做的就是將那個幕後之人給找出來。

或許柳葉眉可以提供到有用的消息。

作者有話說：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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