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曉龍的臉色難看得嚇人, 他的唇角緊繃著，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

而許佳佳作為郝曉鳳的嫂子，同為女性，她覺得自己更能理解郝曉鳳的心情。

人家常說, 寧毀一座廟, 不拆一樁婚, 郝曉鳳現在正在氣頭上, 說的都是氣話, 她今年都四十歲了, 孩子都那麽大了, 咋能說離婚就離婚？

“鳳兒，兩口子床頭吵架床尾和, 就算牙齒都有磕碰到嘴唇的時候, 你跟有糧過了那麽多年了, 咋現在就過不下去了？”

許佳佳覺得郝曉鳳現在是怒氣上頭的時候, 女人在這種時候做出的決定都不算數, 等到她冷靜下來之後, 肯定會後悔現在的決定。

“鳳兒, 你聽我說, 你就算不為了自己想想, 也要為了孩子想想, 他們都這麽大年紀了, 沒幾年就要結婚了，要是結婚的時候知道他們爹媽離婚了, 到時候人家女方挑理兒咋辦？”

許佳佳的勸說似乎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原本郝曉鳳堅定要離婚的心思開始動搖了起來。

她怎麽樣都無所謂的, 可是郝曉鳳卻怕自己的孩子被人嫌棄。

這個年月好多人的日子其實都過得雞飛狗跳的, 可即便如此，大家夥兒也都是捏著鼻子繼續過下去的，畢竟一個完整的家庭對於孩子來說有多重要，大家夥兒都明白，要是因為父母的緣故導致孩子的日子不好過，大家夥兒的心裏頭怕是一輩子都有個過不去的坎兒。

“我……”

就在郝曉鳳準備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剛剛一直都沒有開口的郝曉龍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鳳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真想離婚？”

郝曉鳳猶豫著，訥訥地說道：“我不知道……”

郝曉龍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要考慮其他任何的事情，只是遵循你的本心，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真想要離婚？你跟戚有糧是不是真過不下去了？”

遵循自己的本心嗎？

這麽多年來自己過的日子走馬燈似的在她的腦海之中轉動著，郝曉鳳咬了咬嘴唇，原本猶豫不決的心瞬間變得堅定了起來，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堅定地說道：“是的，我跟他已經過不下去了，我要跟他離婚。”

得了郝曉鳳的話之後，郝曉龍這才說道：“你早就該跟他離婚了。”

這句話憋在郝曉龍的心裏頭這麽多年，總算是說出來了。

戚有糧那貨是啥好玩意兒？看著老實厚道，其實最是刁鉆鬼怪，他對家裏人確實好，但是這個家裏人，就只有姓戚的那一大家子，自己小妹和兩個外甥根本就不被戚有糧看中。

郝曉龍其實過去明裏暗裏地提醒了郝曉鳳好幾次，但是自己這個妹妹就跟豬油蒙了心似的，一門心思向著戚有糧，郝曉龍能有啥辦法？自家妹妹就是一條道走到黑，非得要跟人家過日子，他除了幫幫自家妹子，讓她的日子好過一些，又能做些啥？

牛不喝水強按頭，他又不能強按著自家妹妹和戚有糧離婚？

現在聽到郝曉鳳自己說要跟戚有糧離婚，郝曉龍心裏頭的那口惡氣終於吐出來了，他喋喋不休地說著戚有糧各種各樣的毛病，把那人貶低得一無是處。

看著自家哥哥這個模樣，郝曉鳳的神情恍惚，臉上的表情也不停變換著。

原來自己哥哥對戚有糧有這麽大的意見，自己過去果然像是哥哥說的那樣，給豬油蒙了心，完全都沒發現戚有糧做的事情有多過分。

“上次他到我們家來求我們兩個辦事兒，拎了一副豬肝來，卻從我們手裏頭拿了好幾匹布回去。”

“還有年前那會兒，說啥過年家裏頭沒酒啥的，讓我托關系去給他弄酒，酒我是弄來了，但是最後酒錢還是我給的，一聲姐夫叫得讓我生生陪了兩百塊的酒錢……”

“鳳兒，我活了四十來年，就沒見過比你男人更不是東西的玩意兒，要不是你之前糊塗，我能搭理他？你去打問打問，我郝曉龍讓誰占過便宜？”

郝曉龍說的事情有些郝曉鳳知道，有些郝曉鳳不知道，原來戚有糧曾經瞞著她找過自己哥哥那麽多次，每次都是打著她的名義要東西。

但是最後那些東西郝曉鳳卻都沒看到，原來都是被他偷偷摸摸地送走了，至於送到什麽地方，那還用她說嗎？

自己哥哥這裏都被戚有糧背著她搜刮了那麽多次，那她爹娘那裏呢？

以戚有糧這種不要臉的行事方法，他是不是次用自己爹娘手中要去過更多的東西，但是卻全都瞞著她。

郝曉鳳此時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她嫁給戚有糧二十年，自己倒貼不算，還讓自己的父母哥哥跟著一起倒貼。

那個厚顏無恥的男人打著她的名號，一次又一次地從她父母哥哥手中拿走東西，然後源源不斷地貼補給了他的家人……

郝曉鳳的胃裏面一陣陣翻江倒海，她被戚有糧做的事情惡心得不斷幹嘔了起來。

虧她還以為戚有糧是個老實人，虧她之前還覺得戚有糧除了愚孝之外，算是個不錯的男人了，結果現在她卻得知，這個男人連那些小混混都不如。

至少那些混混是壞在明面上的，而戚有糧的壞，是包庇在他那老實憨厚的外表下，他是面憨心奸，自己過去那二十年，被他給耍得團團轉。

瞧見自家妹子這副樣子，郝曉龍有些不忍心，但是有些話他覺得還是要趁此機會說清楚的，不經歷一遭，郝曉鳳永遠都成長不起來。

“爸媽那裏，戚有糧應該弄走了更多東西，這事兒你是要鬧大，還是私下解決？”

許佳佳見狀，忍不住說道：“當家的，這種事情怎麽說都是咱們的家事兒，要不然還是私底下解決吧？鬧大了影響不好……”

郝曉龍瞪了許佳佳一眼：“你甭說話，我跟妹子說事兒呢。”

許佳佳便閉上嘴巴，沒有再開口了，這到底是他們兄妹之間的事情，她這個做嫂子的不好多說什麽。

而郝曉鳳一直都在觀察自己哥哥的表情，她的腦子也開始運轉了起來，知道了自己之前從不知道的消息之後，郝曉鳳也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自己爸媽都是醬油廠的，而她也是醬油廠的員工，戚有糧那人背地裏做了不少惡心的事情，但是在醬油廠所有員工心裏頭，他卻是老實憨厚的代名詞。

誰提起戚有糧來不豎起一根大拇指？就連廠子的領導都知道他的老實之名，若是自己和他離婚，恐怕廠子裏所有人都要以為是她的問題了。

畢竟在大家夥兒的眼中，郝曉鳳父母是醬油廠的老工人，哥哥嫂嫂也是服裝廠的正式工，而戚有糧是從農村上來的，跟郝曉鳳的家庭條件相比較起來，他要處在絕對的弱勢上。

自己要是悶不吭聲離了婚，保不齊戚有糧會在外面胡說八道些什麽——從戚有糧能瞞著所有人，讓大家夥兒都不知道他的錢全都給了自己爹媽這件事情來看，就知道這人絕對不是啥善茬。

過去那麽多年他一直經營著好男人的形象，誰提起他不豎起大拇指來？要是他們不把事情掰扯清楚了，以戚有糧的陰險狠毒，估計過不了多久，郝家人仗勢欺人，欺負老實人的事情就能傳遍整個廠子。

郝曉鳳自己無所謂，但是她因為這樁婚事兒已經害得自己的父母倒貼了她這麽多年，她不能讓父母因為她的婚事兒而把一輩子經營出的好名聲給弄壞了。

還有哥哥嫂嫂，他們都是鼎鼎好的人，沒道理戚有糧做盡惡心事情，卻讓自己的家人們背負罵名。

想通了之後，郝曉鳳冷靜了下來，她擡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的哥哥，一字一頓地說道：“哥哥，這事兒我要鬧大了，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戚有糧就是個吃軟飯的男人！”

結婚後他的工資給爹媽，靠著自己的工資來養活，最困難的那幾年，她爸媽哥哥還得從牙縫裏頭擠出糧食貼補他們一家人，戚有糧瞧著是一家之主，實際上跟入贅的有什麽區別？

見郝曉鳳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要將事情鬧大了，郝曉龍的面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來，他擡起手來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認真地開口說道。

“鳳兒，哥哥挺高興的，你糊塗了那麽多年，現在終於清醒過來了，沒事兒，你能醒悟了就好，等哥以後再給你找個好男人，保準不像是戚有糧那樣是個吃軟飯的慫蛋。”

郝曉鳳：“……”

自家哥哥想得也太多太遠了，而且經歷過戚有糧這麽一個男人之後，郝曉鳳已經對男人徹底失望了，再說了，她都四十歲了，孩子都這麽大了，不結婚守著兩個孩子過也成，以後他們結婚生孩子了，自己就跟著兒子過，給他們帶孩子，照顧他們一家子。

以後她的人生，總不會比跟戚有糧在一起的時候還要糟糕。

***

此時的戚有糧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媳婦兒已經跟大舅哥商量著要跟他鬧離婚的事情了，從醫院出來後，被冷風一吹，戚有糧慢慢地也冷靜了下來。

他不覺得郝曉鳳真會跟自己離婚，兩人都過了小半輩子了，孩子都生了兩個，就算自己這次做的事情真不地道，郝曉鳳應該也只是在氣頭上罵兩句，等冷靜下來後，她就會後悔了。

再說了，他還有兩個兒子在那邊兒呢，郝曉鳳要跟自己離婚，戚澤和戚妄兩個孩子還能不攔著？

戚有糧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的兩個兒子是向著他的，哪怕他聽到大哥說自己兩個孩子以後會吃槍子兒的時候無動於衷，哪怕在小妹罵他兩個兒子不是東西的時候他裝聾作啞，戚有糧還是覺得戚澤和戚妄不會向著郝曉鳳。

那是他的兒子，他的種，能不跟他這個當爹的一條線？怎麽可能？他都一大把年紀了，不還是跟自己老子一條心？

所以戚有糧只是緊張了一會兒功夫，就把這事兒拋之腦後了。

回到家後，戚有糧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戚妄藏起來的錢和票。

他想好了，重新買三轉一響啥的可能來不及了，但是有錢有票也成啊，只要這些東西，想買三轉一響還不容易？

這些錢和票交給小妹，她到時候拿給柳家一瞧，照樣可以讓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然而戚有糧幾乎都把家裏頭翻了個底朝天了，卻還是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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