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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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後臺的積分欄, 趙嵐激動之餘對餘笑道：“這麽算是不是錯了？應該把我們三個人的積分加在一起再平分成三份的，你這樣分，你的積分就比我們的少了。”
周小珍在音樂聲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奇怪，今天的音樂時間好長……”
然後她就聽見趙嵐在說話，“小珍，快看你的積分。”
“我的積分？”周小珍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拿到手機, 點開論壇後臺一看，頓時她的眼睛睜到了此生最大。
“臥槽！”周小珍瞬間就清醒了, “這是怎麽回事？我還在做夢嗎？還是得了白內障？”
“道具都賣出去了。”趙嵐激動的道：“笑笑剛才把積分平分送給我們了。”
“臥槽！”周小珍把床拍得砰砰作響, “這就完了？我這就能出院了？哈哈哈哈哈我能出院啦！！！”
餘笑看著她們激動的樣子, 提醒道：“得把積分兌換成時間才能出院, 去商城兌換吧。”
“等等。”趙嵐壓制住激動道：“這麽分配積分不行的, 你的積分比我們少了幾十呢, 我們重新分吧。”
“不用。”餘笑道：“幾十而已。”
“那也不行, 一個積分兌換十天。”趙嵐不同意就這麽算了, “幾十個積分能兌換兩年多的時間呢。”
餘笑想了想，重新擡起自己的手機，道：“剛才又賣掉了兩張功能卡，現在的積分不比你們少了。”
趙嵐和周小珍湊過去一看, 餘笑的積分確實增加了。
周小珍眨了眨眼, 道：“那我們這就兌換時間準備出院了？”
“嗯。”餘笑道：“你們不想出院嗎？”
“當然想, 但是吧……”周小珍看著自己穿著睡衣的樣子，還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就我們就這麽出院嗎？不做點什麽？慶祝一下？”
“出了院再慶祝也不遲。”餘笑低頭在手機上按了兩下, 然後擡頭道：“我已經將所有積分都兌換成時間了, 你們不和我一起嗎？”
趙嵐和周小珍一聽, 趕忙點開商城操作。她們是一起進來醫院的，當然也要一起出院。
周小珍激動的呼吸粗重，將所有積分都兌換成了時間，然後她擡頭道：“兌換好了，然後呢？就等著出院嗎？”
趙嵐也擡起頭，“我也好了，小珍，你看短信。”
周小珍一看，果然有一條新短信。
“尊敬的患者符箓鋪子三分一張，經過在我院多日的治療，您的病情已經痊愈，已經達到了出院的標準。出院手續已全部完成，您將在十分鐘後出院。感謝您對本院的支持，祝您生活愉快。”
“還有十分鐘就出院了……”周小珍忽然想起了什麽。
“哎呀！”周小珍一拍大腿，“我們的東西還沒收拾呢，笑姐，滕景之還有床哥的手機你帶上了嗎？出院後還得找他們的家人呢。嵐姐，智者醫院那個救了你的前輩給你的項鏈你帶了嗎？”
“哎呀！”趙嵐也急了，她轉過身去抽屜裏找，“我們不該這麽著急的，我都沒準備好……”
“美好的一天從現在開始~下面播報早間新聞。”
看著趙嵐找項鏈的周小珍忽然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今天有點奇怪？剛才的音樂時間太長了，現在才開始播報新聞。”
趙嵐一邊翻抽屜一邊道：“好像確實是這樣。”
“昨日，在我院辛勤工作了八十三年的老局長離開了他熱愛的崗位，光榮退休了。我院將會在新任局長的帶領下邁上新的臺階……”
“哎？”周小珍一臉新奇，“局長退休了？鬼也會老，也會退休嗎？新局長是誰？”
她沒有看見，正在翻找抽屜的趙嵐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趙嵐霍然轉頭，盯著餘笑。
餘笑站在兩人身後，表情平靜，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你……是你？”趙嵐慌忙站起來朝著餘笑走去，卻因為太慌亂，一不小心沒站穩重重的撲倒在地。
“嵐姐！”周小珍連忙去扶趙嵐，“你怎麽了？”
趙嵐趴在地上，她努力的擡起頭，眼前的餘笑依舊是平靜的模樣。趙嵐忽然間淚流滿面，“笑笑……真的是你？為什麽啊……”
“嵐姐你在說什麽？”周小珍一臉懵逼，“笑姐她怎麽了？”
“是不是為了救我和小珍？”趙嵐表情痛苦而扭曲，“你答應過我不會這麽做的，你這樣做，讓我和小珍以後怎麽辦！”
周小珍也慌了，“嵐姐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你們不會記得的。”餘笑表面平靜，卻感覺心口的位置像是扯著什麽似的，“出院的人會忘記所有有關醫院的事。”
“你們別嚇我。”周小珍被嚇到了，她蹲在地上，雙手扶著趙嵐，仰頭看向餘笑，“笑姐，你們在說什麽啊？給我解釋一下吧，我聽不懂。”
趙嵐哽咽著道：“笑笑不出院了。”
“啊？”周小珍茫然不解，“為什麽啊？”
“她是局長。”趙嵐用袖子胡亂擦了把臉，“她為了救我們，成為了局長，永遠……都出不去了。”
“啊……”周小珍瞬間大哭起來，“嵐姐你騙我，不可能！嗚嗚嗚嗚笑姐……”
她站起來，撲向餘笑，“笑姐，我不離開你……”
雙手還未觸碰到餘笑，耳邊就響起一個聲音。
“叮咚！出院時間到了哦~請做好準備。”
下一秒病房中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不論是哭聲還是叫喊聲全部都消失了，與聲音一起消失的還有趙嵐和周小珍。
這間病房從來沒有這樣空曠安靜過。
餘笑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在病房裏，她知道再也聽不到嵐姐和小珍的聲音了，再也沒有三個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機會了。
她沈默良久，然後轉過身，房門自動打開，她迎著黑暗大步的走了出去。
走進黑暗的過道裏，身後四號病房的燈光永遠的熄滅。她一步一步向前，腳步聲回蕩在每一個角落，沿途的鬼怪們噤若寒蟬，縮在角落裏將頭壓得很低。
夢魘悄無聲息的跟在她身後，像一道沈默的影子。
……
猩紅河水的岸邊，屬於局長的房子裏。夢魘穿著整齊，他端著一杯茶水推開了局長書房的門。房內的書桌後坐著新任的局長，她與前任局長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一樣的厭倦一樣的冷漠。
將精致的茶杯放在局長面前，夢魘擡眼看了對方一眼然後迅速的垂下目光，她更加蒼白了，身上活人的氣息也更少了。
“你去新聞部一趟。”餘笑的面前擺放著一本陳舊的本子，“從今天開始，患者出院的消息都要在新聞中播報。”
“好。”夢魘點了點頭。
餘笑想了想，伸手去拿手機。
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散發著熱氣，澆在了她的手上，而她一點也不覺得燙。夢魘眉頭輕蹙，單膝跪下，捧著餘笑沾染到茶水的手，用手帕輕輕擦拭她的手指。
餘笑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電話那邊的女聲一如既往，“餘笑啊，你聽到新聞了嗎？真是新鮮事，我來醫院都快二十年了，第一次知道局長也能換。”
“你還缺多少積分？”餘笑問。
虞晴朗一楞，“你問這個幹嘛？”
“我們的積分已經湊齊了。”餘笑的聲音毫無波動，“還多餘了一些，可以送給你。”
“這麽快就湊齊了？”虞晴朗感覺不可置信，“那你們豈不是很快就要出院了？”
“嗯。”餘笑道：“你還缺多少積分？”
“不多了，就差幾十了。”虞晴朗感覺怪怪了，“那個，你們真的湊夠積分了？”
話音剛落她收到了短信提示，點開一看，餘笑已經轉給了她一百積分。
“出院吧。”餘笑道：“早點回家。”
說完餘笑掛了電話，虞晴朗望著已經黑屏的手機，人還在發懵。就這樣湊夠積分了？就這樣出院了？
她點開了商城，手指在積分兌換時間的選項上徘徊。
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許多年長日久早已被她淡忘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她的父母，她當年的早已被她忘記姓名的對象，她的好朋友，她最喜歡吃的冰棍，她們家院子裏種的黃色的小花……
想了想，她開始給自己的朋友們打電話，第一個打給了王東東。
“王東東。”虞晴朗剛要說話，王東東就道：“我剛準備聯系你，餘笑給我轉了一百積分，我能出院了！”
虞晴朗楞了一下，道：“她也給我轉了一百。”
“啊？是嗎？”王東東道：“她的積分這麽多嗎？隨便就送給別人兩百？”
虞晴朗冷靜下來一點，她道：“我感覺有點奇怪。”
“是啊。”王東東道：“我也覺得奇怪，我聽她的語氣，感覺她怪怪的。”
打完電話之後餘笑就打開了面前的本子，那是夢魘幫她找到的，前任局長的日記本。
之前餘笑一直以為前任局長是亡者世界的鬼怪，直到她成為局長之後才知道，原來前任局長也曾是患者。這樣一來又增加了她的疑問，直到她今天聽到新聞，才知道前任局長居然已經在醫院裏工作了八十多年。
這說明醫院肯定不止存在了八十多年，因為在前任局長之前至少還有一任局長。
這本日記塞在了書架上的一個角落裏，落滿了灰塵，說明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動過這本日記了，也說明日記的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寫過日記了。
日記本的款式很老舊，一看就是很有年代感的東西。本子的封面是牛皮硬殼的，上面有一些已經模糊了的圖案。
餘笑解開綁在本子外面的繩子，翻開了暗黃色的紙張，開始閱讀日記的第一頁。
裏面用鋼筆寫的字很秀氣，都是繁體字。
[二月十三，不知外面是什麽天氣。
今天是我成為局長的第一天，我感覺很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這和我原本想象的不一樣。
為了我的朋友，為了那些還在苦苦掙紮的人，我選擇了永遠留在這裏成為局長。
原本我以為我會很難過，或者為自己的犧牲而自豪，為出院的朋友而欣慰，然而現在什麽都沒有。我的心臟被吃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不會跳動的假心，我的感覺我的思維都被影響了。
這樣也好，永遠留在這個亡者的世界裏感情充沛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開始日記寫的比較勤快，基本上隔幾天就會有一篇日記。內容大多是和工作有關，寫他完善了醫院的哪些規章制度，對醫院做了哪些改動。
到後面日記寫的就不太勤快了，直到有一篇是這樣寫的。
[今天是哪一天？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陽光了。
無聊，今天不知道做什麽。外面的戰亂結束了嗎？]
下一篇日記是五年以後。
[翻看了前面的日記，有點奇怪。那個我提到過的叫李德的人是誰？記不起來了。
新來的患者中有人說，新的國家成立了，活人又過上了和平的生活。可是進醫院的患者並沒有減少，醫院快要滿了。
旺財說可以開分院，那豈不是會很麻煩？再等等吧，只要死掉的患者數量多了，醫院就不會滿。]
接下來又是好多年沒有寫日記。
[活人發明了叫手機的東西，挺有意思的，在醫院推廣開來應該會很有趣。
外面的世界越來越有意思了，我應該去看看的。我救了很多人，我應該是救了一些人吧？我的確救了一些人。
我利用局長的身份，將游歷於亡者世界不被亡者們所需要的東西，愛，喜歡，憐惜……這些情感制作成了功能卡，我的確挽救了很多活人。
我做了這麽多，應該獲取獎勵。我該獎勵自己什麽呢？生命吧。
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我的心在催促我，它也在渴望生命……]
再後面就沒有了，可能有繼續寫過日記，因為後面有幾頁紙被撕掉了。但也因為被撕掉了，餘笑也就無從得知後面發生了什麽。
她放下日記本，按照日記本上的說法，前任局長在很早以前就進入醫院了。那時候外面還在打仗，新的國家還沒有成立。他進入了醫院，後來為了朋友為了其他人，他選擇留下來成為局長。
從他一開始的日記可以看出，他是做好了永遠留在這裏做局長的打算的。但是他沒有預料到執念之心對人的影響，也高估了自己對寂寞孤獨的忍耐力。
餘笑想起了她成為局長之前，她無比堅定的說她會是最後一任局長，當時前任局長聽到這話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那時候餘笑不懂，現在有點明白了。
會不會有一天，她也會盯上某個患者，然後步步為營想方設法的讓對方接替局長的位置？
“夢魘。”餘笑問：“你的記性好嗎？”
夢魘正在整理書架，聞言他道：“好，我的記性很好。”
“那你一定要記得我現在……我原本的樣子。”餘笑轉身看著他，“一定要記住，知道了嗎？”
“知道了。”夢魘點頭，“我永遠不會忘記。”
餘笑松了口氣，還好她有夢魘。就算有一天她自己都不記得了，還有夢魘會記得。
從日記上看，功能卡這種東西就是前任局長用亡者不需要的情感制作而成的。餘笑既然做了局長，肯定是要做些什麽的。
餘笑有心整改醫院，但是不能瞎改，並且局長也不是萬能的，有些醫院的規則她也沒法改變。這個急不得，得慢慢來。
她就這樣想了一晚上，在局長的房子裏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夢魘送一杯茶過來，並告訴她已經是白天了，她才從思緒中醒來。
“叮咚！”
早上八點到了，餘笑擡起頭來。
聽著熟悉的音樂，餘笑開始考慮整改醫院要不要從更換早間音樂開始。這個音樂她聽了太久了，換一個吧，可是換什麽好呢？
早上嘛，應該聽些讓人精神抖擻的音樂，最好讓人一聽就渾身充滿幹勁。是卡路裏好呢？還是最炫民族風好呢？
在她思考的時候，早間新聞開始了。
“美好的一天從現在開始~下面播報早間新聞。”
早間新聞的聲音在每一所醫院響起，副本裏的主治醫生們也紛紛拿出了收音機，開始收聽早間新聞。
正在工作醫務人員們也放緩了手上的動作，認真聽起了早間新聞。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昨日，六院昵稱為‘昵稱好難’與‘符箓鋪子三分一張’這兩位患者已成功完成了所有療程出院了！在這激動人心的日子裏，我院祝福廣大患者早日恢覆健康，早日出院……”
這個新聞一出，頓時所有醫院都炸開了鍋。
尤其是三四五六院這些有論壇的醫院，幾秒鐘就刷新一個hot貼，餘笑習慣性的打開四院論壇看帖。
【臥槽！真的有人出院！！】
樓主激動的都坐不住了。
[你們都聽見沒有？有人出院了！]
[聽見了！！]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嗚嗚嗚嗚嗚……原來真的有人能出院，我還以為是騙人的呢。]
[所以出院的條件是什麽？]
[樓上居然不知道？]
[有人不知道很正常吧，我也是上個星期才知道的。出院的條件是積分兌換的時間能讓你活到七十多歲，達到外界人口平均年齡……]
有這種激動的，就有反思的。
【所以說為什麽第一個出院的會是六院的人呢？】
裏面樓主非常心痛。
[雖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出院條件，但是知道出院條件的人也不算少。我們進四院都這麽多年了，更別說上面還有123院。六院從開院到現在還不到一年吧？所以說為什麽第一個出院的會是六院的？]
[居然沒有我龍姐？]
[我知道這兩個人，她們和龍姐是一個病房的。]
[所以我龍姐呢？]
[啊啊啊啊啊我也好想出院啊！！！]
[嗚嗚嗚嗚我感覺等到我出院的時候，我可能都不適應外面的生活了。]
[她們怎麽做到的啊？]
[有沒有誰認識六院的人？她們都出院了，有在六院分享經驗嗎……]
這些患者們，晚一點的來醫院也快一年了，早的來醫院都二十多年了，這麽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患者出院的新聞。
有些知道一些醫院情況的患者就很納悶，患者出院明明不會在新聞裏播報啊，怎麽這一次播報了？還一播報就是倆？
還有一些知道的更多的患者則是驚訝，隨後是疑惑。比如說虞晴朗以及駱瑾他們，符箓鋪子和昵稱好難是誰他們很清楚，他們也並不奇怪這兩個人能出院。他們奇怪的是，不是應該三個人嗎？為什麽只有兩個人？
四院病房裏，陸尋又等了一下，他道：“我剛剛是不是聽漏了？我好像沒有聽到聾的傳人。”
駱瑾搖頭道：“我也沒聽到。”
“她沒出院？”陸尋：“哦不，她們這麽快就出院了？也不是，怎麽趙嵐和周小珍出院了而餘笑沒有呢？”
駱瑾怎麽會知道？想不通就不想了，駱瑾直接給餘笑打電話。
“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局長的書桌上，局長的手機已經響了有一會兒了。上面的來電顯示是晴朗姐姐，餘笑並沒有要接電話的打算。
她一手放在桌子上撐著下巴，夢魘在一旁小聲道：“想不想吃點什麽？”
餘笑道：“換成這個吧。”
夢魘：“嗯？”
“把早間音樂換成這個吧。”餘笑道：“激勵大家努力活下去。”
“好的。”夢魘點了頭，他現在是局長秘書，局長的一切命令都由他傳達下去。
此時炸鍋的不僅是患者，還有一些醫務人員，比如說喬治等主治醫生。
聖伊麗莎白工地上，喬治坐在兩塊磚頭上，他的身邊擺放著一只收音機，收音機裏剛剛播報完早間新聞。
聽完新聞後喬治的臉色變了，變得非常的古怪。
作為與餘笑打交道最多的主治醫生，他對餘笑的兩個小夥伴也是很熟悉的。自然是知道她們三個人幹啥都是一起，恨不得上廁所都是一起。
正因如此他才感覺奇怪，為什麽另外兩個人都出院，而那個最讓他在意的家夥卻沒有出院？
她該不會是舍不得聖伊麗莎白院長的權利，所以才故意不出院吧？
喬治越想越難受，他真的很想回到從前，回到那一天以前。那時他還是個生活很悠閑的主治醫生，平時誤導誤導患者，沒事吃點腦子改善夥食，大部分時間都在辦公室裏發呆，不用和任何鬼打交道……
這樣的好日子真的一去不覆返了嗎？
“嘶……”暴食放下手中的鏟子，他納悶道：“我覺得剛才那兩個昵稱有點熟悉。”
青石點頭，“我也覺得。”
不過他並不關心這個，他有更關心的事情，“昨天新聞播報，新局長上任了，暴食你知道新局長是誰嗎？”
暴食搖了搖頭，“我跟局長不熟，不過就算是換了新局長，我們也還是要在這裏幹活。”
青石算了算日子，他道：“快了，義務勞動就快要結束了。”
“是啊。”暴食意味深長的看了青石一眼，“快了。”
喬治他們因為並不清楚內幕，所以摸不著頭腦。但是有兩個前主治醫生是知道一些內幕的，他們就是古樹和洛麗塔。
上一次他倆在嫉妒古鎮抓住餘笑後，餘笑為了自保，說一些關於自己是局長繼承人的事。當時他們將信將疑，後來被餘笑反坑了之後他們就徹底不信了。特別是古樹，認為餘笑那個人類滿嘴謊言，說出來的話沒有一句是可信的。
可是就在昨天新任局長上任的新聞播報之後，古樹和洛麗塔就慌了。
然後今天，餘笑那兩個助紂為虐的好朋友都出院了，而餘笑卻沒有，他們倆徹底慌了。
因為暫時找不到好工作，並且太窮了，所以不得不在三院送快遞的古樹和正在三院送飯的洛麗塔一起失去了他們的聲音。
好半晌之後，洛麗塔顫抖的道：“新局長該不會是……”
古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開始回憶往昔。如果當初他選擇忍住仇恨不離開古家村的話，他現在是不是還在古家村裏悠閑的喝茶？
洛麗塔更是痛苦，不就是游樂園被毀了嘛，重新修好不就行了？為什麽一定要報覆呢？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害死鬼了！
“我們該怎麽辦？”洛麗塔問。
古樹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他發現跑是跑不掉的，整個醫院都在局長的掌控之中。求饒好像也沒用，畢竟他報覆餘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古樹想了想，把快遞袋子一丟。
心說隨便吧，死就死……
餘笑暫時還沒有空想到古樹和洛麗塔，她現在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安保隊主任的鬼選還沒有找到，夢魘給她找了很多鬼的資料。
大部分都不行，要成為安保隊的主任，首先武力值一定要高，不然遇到鬧事的鬼卻打不過，這還怎麽維護醫院的治安？其次還得有一定的偵查能力，不然嫌疑鬼跑了就找不到了，誰還會拿醫院的規章制度當回事兒？
難怪前任局長會讓旺財做這個安保隊的主任呢，旺財武力值高，並且鼻子靈敏，擅長跟蹤追查。
“就沒有別的鬼選了嗎？”餘笑手指放在桌子上點來點去，“我就不相信，這麽大個醫院找不到一個能勝任安保隊主任職位的鬼。”
夢魘也有點發愁，他在醫院認識的鬼不多，臨時讓他上哪兒找鬼去？
手機還在響，虞晴朗打完駱瑾打，駱瑾打完王東東打。餘笑一個電話也沒有接，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她不想再和他們有什麽聯系。
整改醫院，餘笑打算從商城開始。
商城目前挺完善的，只有一點，商城裏的東西都太貴了。道具，功能卡以及符箓都很貴。一張功能卡就買五十積分，要知道嵐姐和小珍下了這麽多次副本，積攢的積分也只不過才六七十，只夠買一張功能卡。
一張符箓也要十積分，大部分患者都只是勉強通關副本，達不到優秀的評價，一場副本下來只能獲得三積分。
患者獲得的積分少，買不起道具符箓，實力增長緩慢，在醫院待的時間就會更久。在醫院待得久，被陰氣侵蝕的程度深，就更難出院了。
餘笑打算降價，全面大降價。
但是為了防止患者們搶購囤積，她在降價的同時也要限購。
符箓降為三積分一張，功能卡降為十積分一張，道具二十積分一個。符箓最便宜，一個患者一個星期內最多購買五張。
寫好了整改文件，餘笑在文件上蓋了章。
局長的權利來自於兩部分，一是心口的心臟，這是局長的力量來源，擁有了絕對的力量才能對醫院絕對的掌控。
二是局長公章，所有文件，經過院長公章蓋章後才能生效。
當初上一任局長為了讓那位一院的前輩提前適應當局長，在還沒有交出執念心臟的情況下就將院長公章交給了那位前輩。
按照上任局長的說法，那位前輩一定是用公章做了什麽。
餘笑讓夢魘去拿了以前的生效文件，可是有關於那位前輩的文件都不見了，有可能是被上任局長銷毀了。
她原本還打算在文件裏尋找解決陰氣的辦法呢。
“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手機再次響起，餘笑皺了皺眉。不然就拉黑了吧，她心想，這樣就不會煩了。
她將手機拿在手裏，發現居然不是虞晴朗他們的電話，而是一院那個已經開始吃人的女人打來的。
“餵。”餘笑接通了電話，“什麽事？”
“你的聲音好冷漠啊。”對方道：“和前天不一樣了。”
餘笑：“我掛了。”
“等等！”對面的女人似乎很猶豫，她道：“那個……你說幫我賣道具功能卡……還作數嗎？”
“嗯。”餘笑。
“謝謝……可是。”對方小聲道：“我今天聽到新聞了，又有人出院了，你覺得……我還能出院嗎？”
餘笑有點不耐煩了，“我給你地址，你把要買的東西寄過去。”
“啊……好。”手機對面的女人似乎是察覺到了餘笑的變化，再也不敢啰嗦了，“我馬上就寄……那個，一院那個出院的人，我真是不認識。”
“知道了。”餘笑就要掛電話。
“我只聽說過他。”女人道：“我以前下副本的時候聽說過他，他很厲害，還會畫符箓呢。”
“哦。”餘笑掛了電話。
夢魘拿著賬本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對餘笑道：“商城裏的商品降價之後，有一些商品被搶購的厲害。”
他將賬本放到餘笑面前，道：“符箓賣得最好，其中運雷打祟符賣得最快。我看了一下庫存，已經不多了。”
餘笑拿起賬本看了一下，醫院庫存裏的運雷打祟符確實不多了。
她問：“符箓一般都是從哪裏補充的？”
“不知道。”夢魘誠實的道。
餘笑心說夢魘畢竟以前算是宅男，不知道這些也正常，她道：“你去搞清楚吧。”
“好。”夢魘答應了就要走。
“等等。”餘笑叫住了他，“把我畫符的工具拿來。”
餘笑病房裏的東西都是夢魘收拾的，他最清楚東西在哪兒，夢魘很快就把餘笑畫符的那一套工具拿來了。
拿著筆，蘸飽了朱砂。
餘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畫符了，再次拿起筆，她有些感慨。很快她就會被陰氣侵蝕，成為一個死去的鬼怪，到時候就再也不能畫符了。
想著她開始落筆，在筆尖落在黃表紙上的那一刻，餘笑睜大了雙眼，仿佛有一道驚雷劈在她的頭上。
“……他和你一樣，有著非同尋常的膽量，與眾不同的思想，以及卓越的天賦……”
“我只能說，有些答案就在眼前，而你卻看不見……”
“……他很厲害，還會畫符呢。”
那一瞬間局長的話與一院女人的話在耳邊回響，餘笑低頭看著手中蘸飽了朱砂的筆。
她想到了，她明白了，局長其實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醫院的商城裏有符箓賣，可鬼不能觸碰符箓，更不能畫符，那麽商城裏的符箓是從哪裏來的呢？
這就是答案！
這就是一院前輩留給患者的一線生機！
符箓！
是符箓！！
解決陰氣的方法就是符箓！！
餘笑拿著筆，渾身顫抖，答案一直就在眼前，一直就在所有人的眼前。
“吧嗒！”
毛筆掉落在桌子上，餘笑擡手按在了心臟的位置。那裏依舊是一片平靜，可她卻無法保持平靜。
她開始翻找賬本，解決陰氣的方法是符箓，但不是一般的符箓，運雷打祟符這種普通符箓肯定不是。
餘笑翻找起來，很快她發現了一種符箓，老君符。
這種符箓餘笑在商城裏見過，但是她在四院那個教畫符的帖子裏沒有見過，因為這種符箓從名字上看不出用途。朱砂與黃表紙很寶貴，四院教畫符的那位前輩不願浪費，只學習了一些平時用得上的符箓。
但是餘笑知道老君符一定就是能解決陰氣符箓，因為這是賬本上數量最多的符箓，比運雷打祟符的數量還要多。
如果老君符不重要，一院那位前輩為什麽要畫這麽多老君符放在醫院庫房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看著賬本上那數量龐大的老君符，餘笑仿佛看到了一個絕望的人，他已經準備好了成為鬼怪永遠的留在這暗無天日的亡者世界。在最後關頭他找到了解決陰氣的辦法，他日以繼日畫下大量符箓，直到他必須離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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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珍在音樂聲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奇怪，今天的音樂時間好長……”
然後她就聽見趙嵐在說話，“小珍，快看你的積分。”
“我的積分？”周小珍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拿到手機, 點開論壇後臺一看，頓時她的眼睛睜到了此生最大。
“臥槽！”周小珍瞬間就清醒了, “這是怎麽回事？我還在做夢嗎？還是得了白內障？”
“道具都賣出去了。”趙嵐激動的道：“笑笑剛才把積分平分送給我們了。”
“臥槽！”周小珍把床拍得砰砰作響, “這就完了？我這就能出院了？哈哈哈哈哈我能出院啦！！！”
餘笑看著她們激動的樣子, 提醒道：“得把積分兌換成時間才能出院, 去商城兌換吧。”
“等等。”趙嵐壓制住激動道：“這麽分配積分不行的, 你的積分比我們少了幾十呢, 我們重新分吧。”
“不用。”餘笑道：“幾十而已。”
“那也不行, 一個積分兌換十天。”趙嵐不同意就這麽算了, “幾十個積分能兌換兩年多的時間呢。”
餘笑想了想，重新擡起自己的手機，道：“剛才又賣掉了兩張功能卡，現在的積分不比你們少了。”
趙嵐和周小珍湊過去一看, 餘笑的積分確實增加了。
周小珍眨了眨眼, 道：“那我們這就兌換時間準備出院了？”
“嗯。”餘笑道：“你們不想出院嗎？”
“當然想, 但是吧……”周小珍看著自己穿著睡衣的樣子，還頂著亂糟糟的頭發，“就我們就這麽出院嗎？不做點什麽？慶祝一下？”
“出了院再慶祝也不遲。”餘笑低頭在手機上按了兩下, 然後擡頭道：“我已經將所有積分都兌換成時間了, 你們不和我一起嗎？”
趙嵐和周小珍一聽, 趕忙點開商城操作。她們是一起進來醫院的，當然也要一起出院。
周小珍激動的呼吸粗重，將所有積分都兌換成了時間，然後她擡頭道：“兌換好了，然後呢？就等著出院嗎？”
趙嵐也擡起頭，“我也好了，小珍，你看短信。”
周小珍一看，果然有一條新短信。
“尊敬的患者符箓鋪子三分一張，經過在我院多日的治療，您的病情已經痊愈，已經達到了出院的標準。出院手續已全部完成，您將在十分鐘後出院。感謝您對本院的支持，祝您生活愉快。”
“還有十分鐘就出院了……”周小珍忽然想起了什麽。
“哎呀！”周小珍一拍大腿，“我們的東西還沒收拾呢，笑姐，滕景之還有床哥的手機你帶上了嗎？出院後還得找他們的家人呢。嵐姐，智者醫院那個救了你的前輩給你的項鏈你帶了嗎？”
“哎呀！”趙嵐也急了，她轉過身去抽屜裏找，“我們不該這麽著急的，我都沒準備好……”
“美好的一天從現在開始~下面播報早間新聞。”
看著趙嵐找項鏈的周小珍忽然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今天有點奇怪？剛才的音樂時間太長了，現在才開始播報新聞。”
趙嵐一邊翻抽屜一邊道：“好像確實是這樣。”
“昨日，在我院辛勤工作了八十三年的老局長離開了他熱愛的崗位，光榮退休了。我院將會在新任局長的帶領下邁上新的臺階……”
“哎？”周小珍一臉新奇，“局長退休了？鬼也會老，也會退休嗎？新局長是誰？”
她沒有看見，正在翻找抽屜的趙嵐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趙嵐霍然轉頭，盯著餘笑。
餘笑站在兩人身後，表情平靜，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你……是你？”趙嵐慌忙站起來朝著餘笑走去，卻因為太慌亂，一不小心沒站穩重重的撲倒在地。
“嵐姐！”周小珍連忙去扶趙嵐，“你怎麽了？”
趙嵐趴在地上，她努力的擡起頭，眼前的餘笑依舊是平靜的模樣。趙嵐忽然間淚流滿面，“笑笑……真的是你？為什麽啊……”
“嵐姐你在說什麽？”周小珍一臉懵逼，“笑姐她怎麽了？”
“是不是為了救我和小珍？”趙嵐表情痛苦而扭曲，“你答應過我不會這麽做的，你這樣做，讓我和小珍以後怎麽辦！”
周小珍也慌了，“嵐姐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你們不會記得的。”餘笑表面平靜，卻感覺心口的位置像是扯著什麽似的，“出院的人會忘記所有有關醫院的事。”
“你們別嚇我。”周小珍被嚇到了，她蹲在地上，雙手扶著趙嵐，仰頭看向餘笑，“笑姐，你們在說什麽啊？給我解釋一下吧，我聽不懂。”
趙嵐哽咽著道：“笑笑不出院了。”
“啊？”周小珍茫然不解，“為什麽啊？”
“她是局長。”趙嵐用袖子胡亂擦了把臉，“她為了救我們，成為了局長，永遠……都出不去了。”
“啊……”周小珍瞬間大哭起來，“嵐姐你騙我，不可能！嗚嗚嗚嗚笑姐……”
她站起來，撲向餘笑，“笑姐，我不離開你……”
雙手還未觸碰到餘笑，耳邊就響起一個聲音。
“叮咚！出院時間到了哦~請做好準備。”
下一秒病房中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全部消失，不論是哭聲還是叫喊聲全部都消失了，與聲音一起消失的還有趙嵐和周小珍。
這間病房從來沒有這樣空曠安靜過。
餘笑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在病房裏，她知道再也聽不到嵐姐和小珍的聲音了，再也沒有三個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機會了。
她沈默良久，然後轉過身，房門自動打開，她迎著黑暗大步的走了出去。
走進黑暗的過道裏，身後四號病房的燈光永遠的熄滅。她一步一步向前，腳步聲回蕩在每一個角落，沿途的鬼怪們噤若寒蟬，縮在角落裏將頭壓得很低。
夢魘悄無聲息的跟在她身後，像一道沈默的影子。
……
猩紅河水的岸邊，屬於局長的房子裏。夢魘穿著整齊，他端著一杯茶水推開了局長書房的門。房內的書桌後坐著新任的局長，她與前任局長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一樣的厭倦一樣的冷漠。
將精致的茶杯放在局長面前，夢魘擡眼看了對方一眼然後迅速的垂下目光，她更加蒼白了，身上活人的氣息也更少了。
“你去新聞部一趟。”餘笑的面前擺放著一本陳舊的本子，“從今天開始，患者出院的消息都要在新聞中播報。”
“好。”夢魘點了點頭。
餘笑想了想，伸手去拿手機。
一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茶水散發著熱氣，澆在了她的手上，而她一點也不覺得燙。夢魘眉頭輕蹙，單膝跪下，捧著餘笑沾染到茶水的手，用手帕輕輕擦拭她的手指。
餘笑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電話那邊的女聲一如既往，“餘笑啊，你聽到新聞了嗎？真是新鮮事，我來醫院都快二十年了，第一次知道局長也能換。”
“你還缺多少積分？”餘笑問。
虞晴朗一楞，“你問這個幹嘛？”
“我們的積分已經湊齊了。”餘笑的聲音毫無波動，“還多餘了一些，可以送給你。”
“這麽快就湊齊了？”虞晴朗感覺不可置信，“那你們豈不是很快就要出院了？”
“嗯。”餘笑道：“你還缺多少積分？”
“不多了，就差幾十了。”虞晴朗感覺怪怪了，“那個，你們真的湊夠積分了？”
話音剛落她收到了短信提示，點開一看，餘笑已經轉給了她一百積分。
“出院吧。”餘笑道：“早點回家。”
說完餘笑掛了電話，虞晴朗望著已經黑屏的手機，人還在發懵。就這樣湊夠積分了？就這樣出院了？
她點開了商城，手指在積分兌換時間的選項上徘徊。
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許多年長日久早已被她淡忘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她的父母，她當年的早已被她忘記姓名的對象，她的好朋友，她最喜歡吃的冰棍，她們家院子裏種的黃色的小花……
想了想，她開始給自己的朋友們打電話，第一個打給了王東東。
“王東東。”虞晴朗剛要說話，王東東就道：“我剛準備聯系你，餘笑給我轉了一百積分，我能出院了！”
虞晴朗楞了一下，道：“她也給我轉了一百。”
“啊？是嗎？”王東東道：“她的積分這麽多嗎？隨便就送給別人兩百？”
虞晴朗冷靜下來一點，她道：“我感覺有點奇怪。”
“是啊。”王東東道：“我也覺得奇怪，我聽她的語氣，感覺她怪怪的。”
打完電話之後餘笑就打開了面前的本子，那是夢魘幫她找到的，前任局長的日記本。
之前餘笑一直以為前任局長是亡者世界的鬼怪，直到她成為局長之後才知道，原來前任局長也曾是患者。這樣一來又增加了她的疑問，直到她今天聽到新聞，才知道前任局長居然已經在醫院裏工作了八十多年。
這說明醫院肯定不止存在了八十多年，因為在前任局長之前至少還有一任局長。
這本日記塞在了書架上的一個角落裏，落滿了灰塵，說明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動過這本日記了，也說明日記的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寫過日記了。
日記本的款式很老舊，一看就是很有年代感的東西。本子的封面是牛皮硬殼的，上面有一些已經模糊了的圖案。
餘笑解開綁在本子外面的繩子，翻開了暗黃色的紙張，開始閱讀日記的第一頁。
裏面用鋼筆寫的字很秀氣，都是繁體字。
[二月十三，不知外面是什麽天氣。
今天是我成為局長的第一天，我感覺很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這和我原本想象的不一樣。
為了我的朋友，為了那些還在苦苦掙紮的人，我選擇了永遠留在這裏成為局長。
原本我以為我會很難過，或者為自己的犧牲而自豪，為出院的朋友而欣慰，然而現在什麽都沒有。我的心臟被吃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顆不會跳動的假心，我的感覺我的思維都被影響了。
這樣也好，永遠留在這個亡者的世界裏感情充沛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開始日記寫的比較勤快，基本上隔幾天就會有一篇日記。內容大多是和工作有關，寫他完善了醫院的哪些規章制度，對醫院做了哪些改動。
到後面日記寫的就不太勤快了，直到有一篇是這樣寫的。
[今天是哪一天？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陽光了。
無聊，今天不知道做什麽。外面的戰亂結束了嗎？]
下一篇日記是五年以後。
[翻看了前面的日記，有點奇怪。那個我提到過的叫李德的人是誰？記不起來了。
新來的患者中有人說，新的國家成立了，活人又過上了和平的生活。可是進醫院的患者並沒有減少，醫院快要滿了。
旺財說可以開分院，那豈不是會很麻煩？再等等吧，只要死掉的患者數量多了，醫院就不會滿。]
接下來又是好多年沒有寫日記。
[活人發明了叫手機的東西，挺有意思的，在醫院推廣開來應該會很有趣。
外面的世界越來越有意思了，我應該去看看的。我救了很多人，我應該是救了一些人吧？我的確救了一些人。
我利用局長的身份，將游歷於亡者世界不被亡者們所需要的東西，愛，喜歡，憐惜……這些情感制作成了功能卡，我的確挽救了很多活人。
我做了這麽多，應該獲取獎勵。我該獎勵自己什麽呢？生命吧。
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我的心在催促我，它也在渴望生命……]
再後面就沒有了，可能有繼續寫過日記，因為後面有幾頁紙被撕掉了。但也因為被撕掉了，餘笑也就無從得知後面發生了什麽。
她放下日記本，按照日記本上的說法，前任局長在很早以前就進入醫院了。那時候外面還在打仗，新的國家還沒有成立。他進入了醫院，後來為了朋友為了其他人，他選擇留下來成為局長。
從他一開始的日記可以看出，他是做好了永遠留在這裏做局長的打算的。但是他沒有預料到執念之心對人的影響，也高估了自己對寂寞孤獨的忍耐力。
餘笑想起了她成為局長之前，她無比堅定的說她會是最後一任局長，當時前任局長聽到這話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那時候餘笑不懂，現在有點明白了。
會不會有一天，她也會盯上某個患者，然後步步為營想方設法的讓對方接替局長的位置？
“夢魘。”餘笑問：“你的記性好嗎？”
夢魘正在整理書架，聞言他道：“好，我的記性很好。”
“那你一定要記得我現在……我原本的樣子。”餘笑轉身看著他，“一定要記住，知道了嗎？”
“知道了。”夢魘點頭，“我永遠不會忘記。”
餘笑松了口氣，還好她有夢魘。就算有一天她自己都不記得了，還有夢魘會記得。
從日記上看，功能卡這種東西就是前任局長用亡者不需要的情感制作而成的。餘笑既然做了局長，肯定是要做些什麽的。
餘笑有心整改醫院，但是不能瞎改，並且局長也不是萬能的，有些醫院的規則她也沒法改變。這個急不得，得慢慢來。
她就這樣想了一晚上，在局長的房子裏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夢魘送一杯茶過來，並告訴她已經是白天了，她才從思緒中醒來。
“叮咚！”
早上八點到了，餘笑擡起頭來。
聽著熟悉的音樂，餘笑開始考慮整改醫院要不要從更換早間音樂開始。這個音樂她聽了太久了，換一個吧，可是換什麽好呢？
早上嘛，應該聽些讓人精神抖擻的音樂，最好讓人一聽就渾身充滿幹勁。是卡路裏好呢？還是最炫民族風好呢？
在她思考的時候，早間新聞開始了。
“美好的一天從現在開始~下面播報早間新聞。”
早間新聞的聲音在每一所醫院響起，副本裏的主治醫生們也紛紛拿出了收音機，開始收聽早間新聞。
正在工作醫務人員們也放緩了手上的動作，認真聽起了早間新聞。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昨日，六院昵稱為‘昵稱好難’與‘符箓鋪子三分一張’這兩位患者已成功完成了所有療程出院了！在這激動人心的日子裏，我院祝福廣大患者早日恢覆健康，早日出院……”
這個新聞一出，頓時所有醫院都炸開了鍋。
尤其是三四五六院這些有論壇的醫院，幾秒鐘就刷新一個hot貼，餘笑習慣性的打開四院論壇看帖。
【臥槽！真的有人出院！！】
樓主激動的都坐不住了。
[你們都聽見沒有？有人出院了！]
[聽見了！！]
[臥槽臥槽臥槽臥槽……]
[嗚嗚嗚嗚嗚……原來真的有人能出院，我還以為是騙人的呢。]
[所以出院的條件是什麽？]
[樓上居然不知道？]
[有人不知道很正常吧，我也是上個星期才知道的。出院的條件是積分兌換的時間能讓你活到七十多歲，達到外界人口平均年齡……]
有這種激動的，就有反思的。
【所以說為什麽第一個出院的會是六院的人呢？】
裏面樓主非常心痛。
[雖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出院條件，但是知道出院條件的人也不算少。我們進四院都這麽多年了，更別說上面還有123院。六院從開院到現在還不到一年吧？所以說為什麽第一個出院的會是六院的？]
[居然沒有我龍姐？]
[我知道這兩個人，她們和龍姐是一個病房的。]
[所以我龍姐呢？]
[啊啊啊啊啊我也好想出院啊！！！]
[嗚嗚嗚嗚我感覺等到我出院的時候，我可能都不適應外面的生活了。]
[她們怎麽做到的啊？]
[有沒有誰認識六院的人？她們都出院了，有在六院分享經驗嗎……]
這些患者們，晚一點的來醫院也快一年了，早的來醫院都二十多年了，這麽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患者出院的新聞。
有些知道一些醫院情況的患者就很納悶，患者出院明明不會在新聞裏播報啊，怎麽這一次播報了？還一播報就是倆？
還有一些知道的更多的患者則是驚訝，隨後是疑惑。比如說虞晴朗以及駱瑾他們，符箓鋪子和昵稱好難是誰他們很清楚，他們也並不奇怪這兩個人能出院。他們奇怪的是，不是應該三個人嗎？為什麽只有兩個人？
四院病房裏，陸尋又等了一下，他道：“我剛剛是不是聽漏了？我好像沒有聽到聾的傳人。”
駱瑾搖頭道：“我也沒聽到。”
“她沒出院？”陸尋：“哦不，她們這麽快就出院了？也不是，怎麽趙嵐和周小珍出院了而餘笑沒有呢？”
駱瑾怎麽會知道？想不通就不想了，駱瑾直接給餘笑打電話。
“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局長的書桌上，局長的手機已經響了有一會兒了。上面的來電顯示是晴朗姐姐，餘笑並沒有要接電話的打算。
她一手放在桌子上撐著下巴，夢魘在一旁小聲道：“想不想吃點什麽？”
餘笑道：“換成這個吧。”
夢魘：“嗯？”
“把早間音樂換成這個吧。”餘笑道：“激勵大家努力活下去。”
“好的。”夢魘點了頭，他現在是局長秘書，局長的一切命令都由他傳達下去。
此時炸鍋的不僅是患者，還有一些醫務人員，比如說喬治等主治醫生。
聖伊麗莎白工地上，喬治坐在兩塊磚頭上，他的身邊擺放著一只收音機，收音機裏剛剛播報完早間新聞。
聽完新聞後喬治的臉色變了，變得非常的古怪。
作為與餘笑打交道最多的主治醫生，他對餘笑的兩個小夥伴也是很熟悉的。自然是知道她們三個人幹啥都是一起，恨不得上廁所都是一起。
正因如此他才感覺奇怪，為什麽另外兩個人都出院，而那個最讓他在意的家夥卻沒有出院？
她該不會是舍不得聖伊麗莎白院長的權利，所以才故意不出院吧？
喬治越想越難受，他真的很想回到從前，回到那一天以前。那時他還是個生活很悠閑的主治醫生，平時誤導誤導患者，沒事吃點腦子改善夥食，大部分時間都在辦公室裏發呆，不用和任何鬼打交道……
這樣的好日子真的一去不覆返了嗎？
“嘶……”暴食放下手中的鏟子，他納悶道：“我覺得剛才那兩個昵稱有點熟悉。”
青石點頭，“我也覺得。”
不過他並不關心這個，他有更關心的事情，“昨天新聞播報，新局長上任了，暴食你知道新局長是誰嗎？”
暴食搖了搖頭，“我跟局長不熟，不過就算是換了新局長，我們也還是要在這裏幹活。”
青石算了算日子，他道：“快了，義務勞動就快要結束了。”
“是啊。”暴食意味深長的看了青石一眼，“快了。”
喬治他們因為並不清楚內幕，所以摸不著頭腦。但是有兩個前主治醫生是知道一些內幕的，他們就是古樹和洛麗塔。
上一次他倆在嫉妒古鎮抓住餘笑後，餘笑為了自保，說一些關於自己是局長繼承人的事。當時他們將信將疑，後來被餘笑反坑了之後他們就徹底不信了。特別是古樹，認為餘笑那個人類滿嘴謊言，說出來的話沒有一句是可信的。
可是就在昨天新任局長上任的新聞播報之後，古樹和洛麗塔就慌了。
然後今天，餘笑那兩個助紂為虐的好朋友都出院了，而餘笑卻沒有，他們倆徹底慌了。
因為暫時找不到好工作，並且太窮了，所以不得不在三院送快遞的古樹和正在三院送飯的洛麗塔一起失去了他們的聲音。
好半晌之後，洛麗塔顫抖的道：“新局長該不會是……”
古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開始回憶往昔。如果當初他選擇忍住仇恨不離開古家村的話，他現在是不是還在古家村裏悠閑的喝茶？
洛麗塔更是痛苦，不就是游樂園被毀了嘛，重新修好不就行了？為什麽一定要報覆呢？仇恨蒙蔽了她的雙眼，害死鬼了！
“我們該怎麽辦？”洛麗塔問。
古樹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他發現跑是跑不掉的，整個醫院都在局長的掌控之中。求饒好像也沒用，畢竟他報覆餘笑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古樹想了想，把快遞袋子一丟。
心說隨便吧，死就死……
餘笑暫時還沒有空想到古樹和洛麗塔，她現在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安保隊主任的鬼選還沒有找到，夢魘給她找了很多鬼的資料。
大部分都不行，要成為安保隊的主任，首先武力值一定要高，不然遇到鬧事的鬼卻打不過，這還怎麽維護醫院的治安？其次還得有一定的偵查能力，不然嫌疑鬼跑了就找不到了，誰還會拿醫院的規章制度當回事兒？
難怪前任局長會讓旺財做這個安保隊的主任呢，旺財武力值高，並且鼻子靈敏，擅長跟蹤追查。
“就沒有別的鬼選了嗎？”餘笑手指放在桌子上點來點去，“我就不相信，這麽大個醫院找不到一個能勝任安保隊主任職位的鬼。”
夢魘也有點發愁，他在醫院認識的鬼不多，臨時讓他上哪兒找鬼去？
手機還在響，虞晴朗打完駱瑾打，駱瑾打完王東東打。餘笑一個電話也沒有接，該說的都已經說過了，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她不想再和他們有什麽聯系。
整改醫院，餘笑打算從商城開始。
商城目前挺完善的，只有一點，商城裏的東西都太貴了。道具，功能卡以及符箓都很貴。一張功能卡就買五十積分，要知道嵐姐和小珍下了這麽多次副本，積攢的積分也只不過才六七十，只夠買一張功能卡。
一張符箓也要十積分，大部分患者都只是勉強通關副本，達不到優秀的評價，一場副本下來只能獲得三積分。
患者獲得的積分少，買不起道具符箓，實力增長緩慢，在醫院待的時間就會更久。在醫院待得久，被陰氣侵蝕的程度深，就更難出院了。
餘笑打算降價，全面大降價。
但是為了防止患者們搶購囤積，她在降價的同時也要限購。
符箓降為三積分一張，功能卡降為十積分一張，道具二十積分一個。符箓最便宜，一個患者一個星期內最多購買五張。
寫好了整改文件，餘笑在文件上蓋了章。
局長的權利來自於兩部分，一是心口的心臟，這是局長的力量來源，擁有了絕對的力量才能對醫院絕對的掌控。
二是局長公章，所有文件，經過院長公章蓋章後才能生效。
當初上一任局長為了讓那位一院的前輩提前適應當局長，在還沒有交出執念心臟的情況下就將院長公章交給了那位前輩。
按照上任局長的說法，那位前輩一定是用公章做了什麽。
餘笑讓夢魘去拿了以前的生效文件，可是有關於那位前輩的文件都不見了，有可能是被上任局長銷毀了。
她原本還打算在文件裏尋找解決陰氣的辦法呢。
“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手機再次響起，餘笑皺了皺眉。不然就拉黑了吧，她心想，這樣就不會煩了。
她將手機拿在手裏，發現居然不是虞晴朗他們的電話，而是一院那個已經開始吃人的女人打來的。
“餵。”餘笑接通了電話，“什麽事？”
“你的聲音好冷漠啊。”對方道：“和前天不一樣了。”
餘笑：“我掛了。”
“等等！”對面的女人似乎很猶豫，她道：“那個……你說幫我賣道具功能卡……還作數嗎？”
“嗯。”餘笑。
“謝謝……可是。”對方小聲道：“我今天聽到新聞了，又有人出院了，你覺得……我還能出院嗎？”
餘笑有點不耐煩了，“我給你地址，你把要買的東西寄過去。”
“啊……好。”手機對面的女人似乎是察覺到了餘笑的變化，再也不敢啰嗦了，“我馬上就寄……那個，一院那個出院的人，我真是不認識。”
“知道了。”餘笑就要掛電話。
“我只聽說過他。”女人道：“我以前下副本的時候聽說過他，他很厲害，還會畫符箓呢。”
“哦。”餘笑掛了電話。
夢魘拿著賬本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對餘笑道：“商城裏的商品降價之後，有一些商品被搶購的厲害。”
他將賬本放到餘笑面前，道：“符箓賣得最好，其中運雷打祟符賣得最快。我看了一下庫存，已經不多了。”
餘笑拿起賬本看了一下，醫院庫存裏的運雷打祟符確實不多了。
她問：“符箓一般都是從哪裏補充的？”
“不知道。”夢魘誠實的道。
餘笑心說夢魘畢竟以前算是宅男，不知道這些也正常，她道：“你去搞清楚吧。”
“好。”夢魘答應了就要走。
“等等。”餘笑叫住了他，“把我畫符的工具拿來。”
餘笑病房裏的東西都是夢魘收拾的，他最清楚東西在哪兒，夢魘很快就把餘笑畫符的那一套工具拿來了。
拿著筆，蘸飽了朱砂。
餘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畫符了，再次拿起筆，她有些感慨。很快她就會被陰氣侵蝕，成為一個死去的鬼怪，到時候就再也不能畫符了。
想著她開始落筆，在筆尖落在黃表紙上的那一刻，餘笑睜大了雙眼，仿佛有一道驚雷劈在她的頭上。
“……他和你一樣，有著非同尋常的膽量，與眾不同的思想，以及卓越的天賦……”
“我只能說，有些答案就在眼前，而你卻看不見……”
“……他很厲害，還會畫符呢。”
那一瞬間局長的話與一院女人的話在耳邊回響，餘笑低頭看著手中蘸飽了朱砂的筆。
她想到了，她明白了，局長其實已經告訴了她答案……
醫院的商城裏有符箓賣，可鬼不能觸碰符箓，更不能畫符，那麽商城裏的符箓是從哪裏來的呢？
這就是答案！
這就是一院前輩留給患者的一線生機！
符箓！
是符箓！！
解決陰氣的方法就是符箓！！
餘笑拿著筆，渾身顫抖，答案一直就在眼前，一直就在所有人的眼前。
“吧嗒！”
毛筆掉落在桌子上，餘笑擡手按在了心臟的位置。那裏依舊是一片平靜，可她卻無法保持平靜。
她開始翻找賬本，解決陰氣的方法是符箓，但不是一般的符箓，運雷打祟符這種普通符箓肯定不是。
餘笑翻找起來，很快她發現了一種符箓，老君符。
這種符箓餘笑在商城裏見過，但是她在四院那個教畫符的帖子裏沒有見過，因為這種符箓從名字上看不出用途。朱砂與黃表紙很寶貴，四院教畫符的那位前輩不願浪費，只學習了一些平時用得上的符箓。
但是餘笑知道老君符一定就是能解決陰氣符箓，因為這是賬本上數量最多的符箓，比運雷打祟符的數量還要多。
如果老君符不重要，一院那位前輩為什麽要畫這麽多老君符放在醫院庫房裏？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看著賬本上那數量龐大的老君符，餘笑仿佛看到了一個絕望的人，他已經準備好了成為鬼怪永遠的留在這暗無天日的亡者世界。在最後關頭他找到了解決陰氣的辦法，他日以繼日畫下大量符箓，直到他必須離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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