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揮了揮手，讓芙蘭迅速離開去照顧安蘇，不用再在她眼前留著了。

芙蘭一點也沒有發覺自己被嫌棄了，乖巧沈默地聽從了瑪格麗的命令，轉身就從城堡離開了往安蘇所在的方向走。

瑪格麗得知安蘇現在的動態之後沒有再過多關註，把註意力放到了別的地方。城堡的外墻已經被藤蔓們修覆完畢，被摧毀的家具等物也已經被修覆。被修好的斷裂面上沒有釘子，而是纏著大量的花朵。瑪格麗的手撫摸過椅子上的花時，那朵花旋轉過身體，花苞綻開露出裏面的嘴，對著她幸福甜蜜地一笑。

城堡附近的樹木拔腿從原地離開了，利用枝條幫她收攏了很多散落的零碎東西。她的臥室在之前的打鬥中垮塌了，很多華美的衣服都變成了磚石下的破爛，珠寶也都埋在瓦礫裏。它們把這些東西全都給挖了出來，用沾了泥土的床單裹成一堆，交還給瑪格麗。

一顆海藍色的寶石蹲在床單裏大聲的哭泣，它是最早一批被伽藍送給瑪格麗的首飾，日夜沾染瑪格麗的氣息也產生了變化，雖然沒有長出五官卻能說話，常在黑夜裏一閃一閃地發著亮晶晶的紅光，與自身顏色截然不同。

這時候她一邊閃著紅光一邊哭，大罵著出手拆家的伽藍。罵他傷害瑪格麗，也罵他傷害了它。

它本來是一條項鏈上最亮眼的主角，完美無缺，令人瘋狂。然而它在這次垮塌中被埋了起來，整個從金屬底托上掉了出來，身體的一角被撞出一條很大的裂紋，差一點就四分五裂，再也不像以前一樣完美無瑕了。

她仿佛一位慘遭毀容的絕色美女般滿腹委屈，向著瑪格麗痛訴自己悲慘的遭遇，淒慘哭聲不絕於耳。

瑪格麗：……

腦瓜子被吵的嗡嗡疼。

她把海藍寶石取出來放在面前的桌上，用柔軟的布巾擦拭它身體上的灰塵，安慰了一下它的情緒，讓自己的耳朵從苦海中解脫。“別哭了，你仍然很美麗，很令人著迷。”

海藍色的寶石大哭，“可是，可是我變得不漂亮了，我有裂紋了，我再也不是從前的我了嗚嗚嗚。”

它哭的好淒慘好絕望，好像古裝劇裏心有所屬卻失身歹徒的苦情美女。

瑪格麗找了個碰壞的首飾盒出來，從已經不能再穿的裙子中選了一件撕爛，墊了一塊綢布進去，再把它放到盒子裏。“之後拿金銀之類的東西再補一下就好了，你依然會很漂亮的。”

海藍寶石十分幽怨，“毀了就是毀了，金銀那種俗物，又怎麽能彌補我失去的美麗呢？”

瑪格麗：……

俗物就很淦。

都是金銀珠寶，這還帶鄙視鏈的嗎？

瑪格麗一時之間都想不到詞來哄它了，寶石幽幽的哭聲繼續響了下去，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瑪格麗：……

瑪格麗重新把它捏起來，準備把這顆寶石找遠點的地方埋了的時候，一無所覺的海藍色寶石哭哭啼啼地說：“您一定要殺了伽藍！”

這句話被寶石說的殺氣騰騰。

“最好也能在他臉上劃拉幾道嗚嗚嗚……”

無盡的委屈從它的聲音中流瀉出來。

聽完這句話的瑪格麗哢地一下把碎了一個角的寶石徹底捏碎，眼角幾分怒氣，似乎被這句話觸怒。

海藍色的寶石碎在桌子上，有些地方已經成了粉末。這顆在瑪格麗長年浸染下會說話和擁有簡單情感的寶石驟然遭受這樣的厄難，靈性全毀，死的猝不及防。

浮空島上一篇寂靜。

大家都被這一幕嚇到了，不敢說話，噤若寒蟬。

瑪格麗也看著寶石碎片楞了一會兒，很久之後揉了揉額頭，揮了揮手。“打掃幹凈，扔遠點。”

很快就有藤蔓卷上來，把失去靈性變成普通寶石碎片的‘海藍寶石’當成垃圾一樣掃走。

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它們已經恢覆了正常。雖然此刻它們並沒有想明白海藍寶石為什麽被捏碎，但堅定地認為這一定不是無妄之災，一定是海藍寶石的錯——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讓瑪格麗產生怒氣就是它最大的錯誤。

這理由已經足夠，它們不渴望也不需要知道更多。

和伽藍手下心思各異的諸多神明不同，瑪格麗這些下屬雖然現在被篩的笨了很多，但保持了和前輩們一樣的忠誠，就算當著他們的面使用炮烙剜心這樣的酷刑它們都不會背叛瑪格麗。

它們沒有屬於自己的感情，或者說它們感情的全部就是瑪格麗。

寶石碎片很快被丟遠了，不過藤蔓們能力有限，並沒有把桌面打掃的非常幹凈。瑪格麗看著還有些碎石粉末的桌子，把最後一點寶石粉末也吹走，將那一大堆或擁有靈性或沒有靈性的珠寶攤在桌上，完全沒有了收拾它們的心思。

她把這些工作也交給藤蔓們，進到浴室用神術制造了一些溫熱的清水引入浴缸，好洗滌身上的汙垢。熱水浸泡著她的肌膚，她向後靠過去，主動讓身體進入放松狀態，也讓腦袋放空。

她不想思考太多東西，至少不是現在，不是此刻。

緩了很久之後她從浴缸裏出來，換上了一件沒被毀壞的幹凈衣物，命令下屬將她脫下來的臟衣服丟掉。洗澡時被放在臟衣服上的肋骨被她拾起來，她將那根骨頭在水裏過了一遍，洗去上面殘留的伽藍神血。

血在水裏散開的時候她楞了一會兒神，之後抿著嘴唇用毛巾用力擦拭了那骨頭上偏向金色的血。

肋骨上蓋著黏膩的血事它是金色，血跡被擦掉之後它仍然是金色，散發著令人頗感神聖的金光。

瑪格麗握著血跡被擦幹的神王肋骨，準備將它炮制成武器的形狀。

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一整個夜晚過去了……她始終沒有動手。

伽藍給予她的肋骨最後被放到了梳妝鏡前，和伽藍送出的各色珠寶首飾擺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的格格不入、畫風不一。

城堡垮塌了大半的墻壁還沒被完全修好，第二日正午灼烈的光沒有阻礙地灑落下來，落在寶石上，像是一簇簇耀目的火。

自身散發著柔和金光的神王肋骨完全被奪去了光輝，在這一堆金玉裏寒酸的上不了臺面，如果不知道真相，沒誰能猜到這其實才是這一堆東西裏最貴重的。

其實呢？

貴重兩個字用在它身上都顯得太輕飄飄了！

瑪格麗安靜地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那根能夠作為武器原材料的肋骨，同時她也看到了鏡中的自己，看到她臉上那雙帶著陰郁與一絲猶豫的藍眼睛。

那微弱的猶豫虛弱的如同風中殘燭，卻已經整整燒了整個晚上，燒到了現在。

瑪格麗深吸了一口氣。

“心軟可不是一件好事……”

瑪格麗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自言自語，眼神裏有遲疑、有藏匿著的星點溫軟柔情，聲音卻冷的像冬日裏的冰。

涼颼颼，讓人神智清醒。

她閉上眼睛，神念延伸，再次勾連上了自己擱置在神廟中的祭司，讓她去尋找制作武器的方法。

‘我必須得為自己的處境考慮，不然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被失控的伽藍打死。’

瑪格麗這樣想。

最多……

瑪格麗看著手上的骨頭。

最多到時候打敗了伽藍，但留他一命。把他囚禁在浮空島上，讓他嘗一嘗風水輪流轉的滋味。如果他再發瘋想要殺死她，就把他放進釘桶裏滾。

瑪格麗想到這裏，唇邊終於綻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心裏的糾結一掃而空，像從身上卸下了一塊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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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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