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很清楚的記得那個小村子的樣子。

人總是對第一次有種特殊的執念，比如第一次賺到的工資，第一次吃到的食物，第一次買的某個品牌的昂貴化妝品。

小的不能再小的村子沒有任何亮眼的地方，勉強能算是道路的地方充滿了人和動物的排洩物，雞鴨亂叫，酒鬼們把嘔吐物吐在角落。

進到這裏的瑪格麗聽不懂當地人的話，會書寫的文字也與他們不相通。她身上沒有這個大陸的貨幣，也沒有任何能算的上是值錢的東西。

她沒有力氣沒法工作，只能比劃著試圖乞討一點食物，以期度過最艱難的時期。

結果是沒有結果。

沒有村民願意給她一點吃的，她們驅趕她，像驅趕一只蒼蠅。

饑餓灼燒著她的胃，也灼燒著她的精神。晚上實在餓的受不了的時候，她偷偷潛入了一戶人家，想要偷一只雞。

瑪格麗穿越前做過很多辛苦的重體力工作，但她以前沒有做過賊。

第一次做賊完全沒有經驗，雞沒有偷到，直接被那家人抓住了。

瑪格麗被掀翻摁在地上，臉被壓在泥裏，擠壓地變形。

她看著那戶人家的男人提起刀子，然後按住她的手，把刀尖刺在她食指與中指之間的縫隙中。

他想砍掉她的手。

瑪格麗通過肢體語言領會到了他的意思。

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拉扯，男人的另一只手掀開衣服摸了過去。瑪格麗做出反抗想要甩掉那只手，刺在她指縫的刀立刻往她的手指上壓去。

鮮紅的血珠流成一串。

即使語言不通，瑪格麗也已經完全明白了男人的意思。

砍掉一只手，亦或者成為他……或他們的洩欲工具。

無論哪一種，瑪格麗都不想。她掙紮並拒絕，可惜力氣微弱，只有抗拒的意念強大，實際掀不翻壓在身上的人。

想對她施暴的男人們並沒有將她的拒絕放在眼裏，以為很輕松就能得手，卻沒有註意周圍在以恐怖的速度變異的植物。

地上的青草用眼珠子瞪視著男人們，屋後生長的樹抖動著長出了耳朵，屋頂曾經碧綠的藤蘿上長出了小小的嘴巴。

小嘴們齊齊歌唱。

“愚蠢的男人啊！”

“無知的男人啊！”

“給他們榮耀！”

“或賜予他們死亡！”

艱難抵抗著的瑪格麗用手去扣男人們的眼睛，腦子裏只有讓他們早點去死的念頭，沒有分出一絲精力去分辨歌聲的內容。

這些變異的小東西們卻齊齊一默，然後一起歡笑了起來。

“我們明白了。”

“我們聽見了您的心聲。”

“賜予他死亡！”

“賜予他死亡～”

植物們簌簌移動著，長著小嘴的藤蔓伸過來，想要勒斷男人的脖子。

可是它的動作在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頓住了，它發現男人的手臂上出現了很多小小的線，每一條線都是一只即將睜開的眼睛。

它退去，嘆息。

“可惜……”

它的同伴跟它一起嘆息，“可惜……”

他們齊齊詠唱。

“可惜，他已被榮光照耀！”

男人們手上的眼睛一只只張開，他們發出淒慘的嚎叫聲，用手抓撓自己的胳膊。

但那絲毫阻止不了他們畸變的□□繼續扭曲下去，很快他們連精神也被擊碎。從前的記憶煙消雲散，人格蒸發的如同烈日下的晨露。

他們變得不成人形，讓誰看都想不到會和人類有半點關系。然後他們向著瑪格麗跪下，喉嚨中回蕩著歡喜的咕嚕聲。

瑪格麗聽了很久，才發現那咕嚕聲是模糊的語言。

“神啊。”

他們在說話。

“我的神靈……”

他們在呢喃。

瑪格麗撐著發軟的身體，看著無法用常理解釋的這一切。她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頭在疼痛，有點像熬了很久沒睡時的頭痛，但要比那要更痛苦十倍。

藤蔓們還在歌唱。

“您播散了榮光。”

“您身心疲憊。”

“您需要休息。”

“我們會為您編織最柔軟的床。”

藤蔓們交織在一起，編成了一張柔軟的吊床。

瑪格麗看著那張長滿了嘴巴的吊床，沈默。

她撐住不要一頭暈過去，看了吊床很久，也看了變異的男人們很久，最後問出一句話。

她問：

“你們的變異都是因為我？”

藤蔓們七嘴八舌。

“是的。”

“沒錯。”

“您播撒了榮光！”

變成怪物的男人們喉嚨咕嚕作響，表示讚同。

瑪格麗：……

瑪格麗這一刻終於意識到害得她連草都沒得吃的就是她自己，她似乎成為了一種瘟疫的源頭，走到哪裏，就會給哪裏帶去畸變的狂潮。

她獲得了一種災難性的力量。

隨著她精神的穩定情況，這種力量會遞增或遞減。但有一樣不變的是。這種力量不會消失。

只看變異的速度是快還是慢而已。

幸運，又不幸。

……

窩在伽藍懷裏的瑪格麗發出了一聲模糊的嘆息。

如果沒有這種力量，她未必能活到現在。但正是因為她會給這片大陸的生靈帶去不可逆的變異，她現在才無法離開浮空島。

伽藍可以將寶物贈送給她，可以不在乎神王的身份去采摘紫羅蘭討她開心。

但他不放她出去。

一步都不能出。

瑪格麗看著伽藍的面具，心中燒著火焰，眸光卻柔和。

她抱著懷裏的白瑕草，看著零星碎葉掉落在她的裙擺上。“仔細想想，幻世鏡也很好。至少……至少它不會因為我的觸碰而變成奇怪的樣子。”

她露出了傷感又溫柔的一絲微笑。

伽藍看著，心裏柔軟的幾乎化成一汪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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