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我的眷顧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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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某位光明主神現在也許還在作壁上觀, 顧綺在黑暗神臉上的冷意達到最深時突然站了出來。
她的目光帶著些許怯弱、像斑比小鹿一樣濕漉漉的，縈繞著些許柔弱，但她眼神堅定, 註視黑暗神，聲音染上了些許急切：“父神，不是您想的那樣。”
黑暗因她的話微微皺眉, 可祂沒有收回自己的神力象征，只是聲音冷漠教導她：“阿麗黛, 你太容易被某些不懷好意的神明欺騙，可你要明白, 不是所有神明都值得你信仰。”
顧綺十分真誠地點頭讚同祂的話, 並繼續說：“我知道您對我的庇佑, 可事情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樣, 是不是光明大人向您說了些什麽？父神, 難道您寧願相信光明大人的話，也不願相信您的孩子嗎？”
這句話其實聽起來有些失禮, 因為沒有哪位眷者能與主神相比，哪怕是敵對的主神。
可在對光明非常厭惡的黑暗眼裏, 還是起到了那麽些作用。
祂稍稍放緩了一些目光中的冷意, 因她的話平靜了一些, 並微微點頭, 給予眷者一個機會：“好, 我聽你的解釋。”
“我回到神殿之後一定向您做出詳細解釋，父神, 也許光明大人正在某個地方註視這一切。”
她的話說完, 黑暗還沒開口, 嫉妒已經皺起眉, 祂轉身看向她：“阿麗黛。”
顧綺十分隱晦地給予了這位主神一個心照不宣的目光，暗示祂先搪塞過去。
因此她還向嫉妒平靜行禮，聲音溫柔地說：“嫉妒大人，您放心，我會與父神解釋清楚的。”
黑暗與嫉妒開戰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無論是對黑暗還是嫉妒來說，所以祂們本身也在克制這種可能，只是這件事發生地太突然，讓黑暗無法抑制自己的怒火。
嫉妒呼喚她的名字，是對她這個舉動的不讚同，顧綺剛剛那一眼裏，已經告知了這位主神太多信息。
她不願意嫉妒因為她而與黑暗開戰，與其這樣，不如先讓她與黑暗回到神殿，先安撫這位主神，這件事可以慢慢來。
風暴沈睡打破了神界之中某些平衡，有些事哪怕對於主神來說也變得非常危險。
嫉妒明白她的意思，可這並不代表這位主神能接受她的做法。
祂還不需要阿麗黛為了安撫黑暗而假裝祂的孩子。
因此祂語氣冷淡地拒絕了她的好意。
“你是我的眷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這句話顯然不會讓黑暗覺得愉快。
祂在此之後立刻冷聲道：“阿麗黛，你聽到了，還不快回到我身邊來，祂根本就是在騙你，難道你吃的虧還不夠嗎？”
祂的目光越來越充斥著‘恨鐵不成鋼’的情緒，顯然覺得這個小眷者太容易被嫉妒神誆騙了。
顧綺也有些無奈，她可是為了主神好，結果這兩位主神並不領她的好意。
在略顯焦灼的氣氛中，她對系統嘆息道：“這可不是我挑撥的。”
系統沈默了一會兒，聲音有些低沈：“你真是個天生的任務者，宿主，你是我見過的宿主裏面最游刃有餘的一個。”
“那說明你沒綁定過什麽好宿主。”
顧綺還有心思和它閑談，但實際上現實中兩位主神都已經顯露出神明征兆，看樣子馬上要動手了。
嫉妒雖然不想與黑暗開戰，但祂也不會對對方的挑釁無動於衷，黑暗則是為了自己‘恨鐵不成鋼’的孩子。
神界最近發生了許多次主神之間的神戰，這導致許多神明都對主神氣息非常敏感，就在黑暗來到嫉妒神殿不久之後，顧綺就看到神殿周圍多了一些神明征兆，來自於其他次神。
在兩位主神相對時，一位臉色看起來有些嚴肅的神明從遠處逐漸閃現，祂帶著凝重與些許小心走到神殿邊上，向兩位主神行了一禮。
“嫉妒大人，黑暗大人。”
這位神明擁有與光明相似的雪白長發，皮膚很白，像冰雪一樣晶瑩剔透，額角有冰晶樣式的寶石，看起來有種難以區分性別的美麗。
顧綺沒有見過這位神明，也不認識祂，但從祂的打扮上來看，她倒是想起了一位 。
她的猜測沒錯，這位顯得過分美麗的神明很快就低垂著頭開口：“風暴大人沈睡，兩位大人真的要開啟神戰嗎？嫉妒大人，您與光明聯合，可光明真的對您毫無保留嗎？”
這句話其實有些出格。
顧綺經常讓光明背鍋，是因為她與那位主神本身就有交際，她能夠確定光明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記恨或者懲罰祂，但對於次神來說，當著眾神的面說一位主神的壞話，這實在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氣的事，更何況庇佑祂的主神已經陷入沈睡。
而因為這位神明的出現，現場有些焦灼的氣氛稍稍暫緩了一些，可還不等兩位主神開口說些什麽，顧綺已經聽到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悅耳輕笑。
下一刻，無盡光明在她眼前彌漫，身著白色神袍、面容帶著悲天憫人仁愛的主神從光芒中踏出。
祂瞥了眼面容有些緊張起來的次神，笑意顯得很溫和：“銀雪，你對風暴果然很忠誠。”
毫無疑問，這位突然出來打斷了神戰、並提醒黑暗與嫉妒的陌生神明就是風暴曾經說過，讓顧綺去投靠的那位。
顧綺隱晦地打量了祂幾眼，得出了一個結論。
很美、雖然神明幾乎都擁有完美外表，但這位神明依然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生物，祂露在神袍外面的每一寸皮膚都泛著玉一樣溫潤的光芒，臉部輪廓也更加柔和。
但風暴也許想錯了一點，這位美麗的銀雪神比她想象中散發的威嚴弱多了，別說庇佑她，今天祂出現在這裏，顧綺都在思考等會兒要不要保護祂，免得風暴最忠誠的次神被光明幹掉。
就在她設想這些的時候，原本爭鋒相對的黑暗與嫉妒在同一時間將目光投往突然出現的光明身上。
光明神也不在乎，甚至還笑著對黑暗行了一個禮儀，並溫和道：“父神。”
黑暗永遠都看祂不順眼，哪怕祂表面再溫和謙卑，在祂行禮之後，這位主神挪開了註視祂的目光，將視線放到了顧綺身上。
但祂略顯冷意的話語顯然還是在對光明訴說。
“你躲在旁邊，怎麽？又想偷襲我？”
這個‘又’字，明顯是指風暴那一次。
光明眼中的笑意沒有絲毫改變，祂依然顯得從容而鎮定：“您說笑了，我永遠是您的孩子，哪怕您不承認。”
“我的孩子可不會用我的眷者故意挑撥我和嫉妒的關系。”
黑暗剛剛斥罵嫉妒的時候有些憤怒，可現在反而冷靜下來，並且這位主神非常清楚，光明告訴祂有關於阿麗黛的事情就是為了挑撥祂與嫉妒的關系。
“我只是不想您的眷者在您不知道的情況下侍奉了另一位神明而已。”
祂的回答依然很謙卑。
站在嫉妒神殿中的顧綺聽了一會兒，她突然露出微笑，並對神殿上方的光明神致歉。
“十分抱歉，我沒有去往光明神殿侍奉您，是我的過錯。”
毫無疑問，她的話就是在拱火。
黑暗與嫉妒產生矛盾，顧綺只勸解，並試圖緩和祂們之間的關系，但面對光明時，她一點兒也沒有勸解的想法，反而發出了拱火的聲音。
光明神大概也明白，因此祂饒有深意地低頭註視她，並感嘆道：“我的孩子，看來你對光明總是抱有一些敵意。”
也許是因為祂太‘清醒’，是唯一一位沒有淪陷在她謊言中的主神，所以祂反而被這個小眷者盯上了，光明不得不承認，阿麗黛雖然是個眷者，但有時確實會給祂造成一些小麻煩，當然，這些小麻煩比不上祂對這位眷者的興趣。
這也是祂多次寬容她的原因。
“您溫和又和藹，我對您怎麽會有敵意呢。”
顧綺光明正大說著所有人都能聽懂的反諷，並依然微笑：“黑暗是我的父神，嫉妒是我的主神，光明大人，您是不是覺得有我在中間調和，這種關系會對您造成危險？”
這可就真是明晃晃的挑釁了。
顧綺也就是仗著光明不在乎，或者說祂在乎也沒關系，因為在場的還有黑暗神與嫉妒神，光明再厲害也不敢同時與兩位主神戰鬥，否則風暴就是祂的先例，但顧綺可不一定會豁出去救祂。
她一句話將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那位才出現沒多久的銀雪神更是用十分詫異的目光註視她。
連祂也不敢對光明說出這種挑釁的話，可這個眷者就這麽大咧咧地當著光明挑釁，難怪在風暴沈睡之後，她又找到了庇佑的主神。
銀雪神目光有些深意，不過祂什麽也沒說，甚至還不著痕跡退後了一些，把交流的空間讓給幾位主神和這位大膽的眷者。
總之在顧綺一句話把事情的鍋甩給光明之後，在場所有人都沈默了一會兒。
她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她既親近黑暗又親近嫉妒，而光明顯然看不慣這種親近，於是祂‘從中作梗’，跑去和黑暗告狀，就是為了破壞她信仰的兩位主神之間的關系。
雖然這種說法有些勉強，不過在她從容鎮定的語氣中，倒是讓這個描述多了那麽幾分真實性。
光明微笑而沈默，好一會兒才讚嘆道：“我的孩子，你的言語總是令人驚嘆。”
栽贓陷害的本事總是那麽強大，難怪將讓黑暗與嫉妒都幾乎為了她而開戰。
“比不上您的偉力。”
顧綺依然鎮定回覆了祂一句，然後才對已經徹底平靜下來的黑暗神說：“父神，懇請您相信我。”
黑暗微微抿著唇，依然帶著不悅看了眼嫉妒，但祂的語氣顯得很冷靜，並且言語也不再充滿怒意。
“我當然相信你，我的孩子。”
略微停頓之後，祂又開口：“既然嫉妒已經與你交談完畢，那我們回黑暗神殿。”
祂不想和嫉妒或者光明有任何交流，無論是誰都讓祂感到不喜。
在黑暗提出這一句話之後，顧綺十分眼尖地看到嫉妒唇角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麽，於是她主動開口：“好的，父神，回去之後我會和您好好解釋。”
然後她又看向嫉妒，同樣冷靜而誠懇道：“嫉妒大人，您放心，我會與父神好好解釋與您之間的關系。”
雖然對兩位主神都說出了類似的話，可顯然其中含義完全不一樣。
嫉妒看起來依然不讚同她的做法，但主神明白，阿麗黛不是祂那些眷者或神仆，她有自己的意志，哪怕是愛慕祂。
而她現在決定用自己的方式處理。
嫉妒無法阻止，略微停頓之後，祂開口：“三天之後，阿麗黛，我會去黑暗神殿接你。”
祂給予眷者三天時間，如果她沒有與黑暗解釋清楚，哪怕祂將以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是祂對顧綺的放縱。
“好。”
顧綺在祂妥協之後很快加深笑容，並操控著元素之力，從神殿飛起，站到了黑暗神身邊。
黑暗神的目光再次在她身上淺藍色的神袍上停留了一下，看得出這位主神有些嫌棄嫉妒的神袍，不過最後的結果到底還是偏向於祂的意志，所以祂沒有再多說什麽。
至於嫉妒所說的三天之後接她回嫉妒神殿之類的話······黑暗根本不在乎，祂的眷者，不是嫉妒想帶走就能帶走的。
而事情到這裏似乎已經趨近於尾聲，因為兩位主神都做出了妥協，至於光明，祂一直帶著溫和微笑凝視顧綺，並在她和黑暗離開之前留下最後一句話：“阿麗黛，假面總有被揭開的那一天，我賜予你的已經足夠多。”
祂幫這個小眷者背的鍋已經足夠多了。
顧綺目光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在光芒中對祂露出禮貌的微笑。
黑色神光彌漫一切，將她和黑暗神包裹在其中，逐漸消失。
她和黑暗神離開之後，嫉妒連一眼也沒有多看光明，祂面色平淡地回到了自己的神殿之中，只留下光明獨自映照這片天地。
光明神站在嫉妒神殿之上，眺望遠方，露出了一個沒人能明白的愉快笑容，祂目光掃過動作小心的銀雪神，在這位神明警惕神色中對祂笑了笑，然後也消散在神殿之上。
直至所有主神都離開，圍觀的眾神與站在神殿上空邊緣的銀雪神才松了口氣，陸續回歸自己的神殿。
黑暗神殿。
黑暗神雖然帶回了自己的眷者，但祂顯然心情不是太好，祂始終為阿麗黛總輕易被嫉妒那個壞東西哄騙而感到不悅。
雖然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嫉妒善於哄騙，可自己的眷者這麽單純還是讓主神有些心塞。
因此在回到黑暗神殿之後，中央神殿中，祂端坐神座上，沈著臉靜默了好一會兒也沒說話。
祂的眷者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祂一會兒，才抿起唇，委屈巴巴地蹲在祂身邊，扯了扯祂的衣角，用可憐的語氣呼喚祂：“父神，您是不是生氣了？”
黑暗神沈著的臉色並沒有緩和，祂瞥了眼顧綺，語氣聽不出情緒起伏。
“我不該生氣？”
“可事情真的不是您想的這樣。”
眷者十分委屈，幹脆在祂身邊坐下，她伸出手捧住臉頰，手肘撐在自己的膝上，指尖輕點，並用嘆息的語氣說：“嫉妒大人沒有騙我。”
她一說起嫉妒，黑暗的情緒立刻就來了，祂低下頭凝視坐在腳邊的眷者，帶著不悅訓斥道：“祂之前隕滅你的靈魂，四神齊聚才將你覆生，之後你又叛出了嫉妒神殿，我雖然不了解實情，但估計也是祂又做了什麽事情令你悲痛萬分，甚至都不願再信仰祂，阿麗黛，這些事難道你忘了？還想發生第三次？”
也許是祂的話語太過苛責嫉妒神，讓少女目光微頓，但很快她就擺了擺手，誠懇解釋道：“不是不是，父神，您真的誤會了，其實第一次我靈魂隕滅不是嫉妒大人做的，是祂救了我。”
可她的話黑暗根本不相信。
“如果不是祂隕滅了你的靈魂，為什麽我質問祂時祂不反駁？”
“可能是因為一兩句話很難說清楚吧。”
顧綺簡單解釋了一句，又繼續說：“但真的不是嫉妒大人隕滅了我的靈魂，您真的誤會了，我之後叛出了嫉妒神殿確實是因為與祂發生了一些矛盾，可與您猜想的完全相反，並不是您猜想的那些原因。”
“如果不是我猜想的這樣，那是什麽？”
總之黑暗對嫉妒神這個誆騙祂眷者的神明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可令主神沒想到的是，祂只是隨口一個問題，坐在祂身邊的小眷者卻罕見地沈默起來，她微微低著頭，臉頰與耳垂被突如其來的紅暈覆蓋，顯得很不一般。
黑暗這才註意到自己的眷者情緒似乎不太對。
而低著頭沈默的少女在靜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小心地擡頭看了祂一眼，似乎是因為談論到某些東西令她有些羞澀，她在撞見主神註視之後又立刻收回了目光，並小聲說：“父、父神，嫉妒大人其實是位很好的主神，我、我愛慕祂。”
黑暗：“······”
黑暗神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眷者竟然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祂甚至靜默了兩秒，才重新開口：“你說什麽？”
低著頭的小眷者似乎沒有感覺到主神不太尋常的語氣，她依然重覆著之前的話，並繼續說：“我、我愛慕嫉妒大人，嫉妒大人也喜歡我，父神，並不是您想象中那些事情，之前我叛出嫉妒神殿，其實只是與嫉妒大人發生了一些感情上的矛盾，不過這一次回去，我已經與祂和好了。”
黑暗沈默不語，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也許是主神的沈默激發了眷者的訴說欲，在祂靜默時，少女卻情緒更加豐富起來，她帶著略顯幸福的笑容，對自己親近的父神傾訴心聲：“父神，您別與嫉妒大人產生矛盾，您是我的父神，可嫉妒大人是我愛慕的主神，我希望黑暗神殿與嫉妒神殿能永遠和睦。”
黑暗仍然沈默。
倒是在她述說完之後，侍奉在神明旁邊的亞爾麗絲突然詢問道：“嫉妒神也想讓你成為神後？”
之所以說‘又’，是因為風暴有過這樣的意圖。
顧綺擡頭註視她，臉頰上還有淡淡的、未散去的紅暈，她認真點頭，愉快道：“嗯，嫉妒大人對我很好，祂說以後祂的國度都可以交給我管理。”
亞爾麗絲似乎沒有黑暗神那種沈默難言的情緒，詢問了一句之後，她就點點頭，並恢覆了靜默姿態。
良久，黑暗神才擡起有些凝固的視線，祂目光有些嚴肅，看著顧綺。
“阿麗黛，你有沒有想過，嫉妒也許仍然在騙你，你是人類，祂是主神，祂怎麽可能接受你的愛，哪怕許諾讓你成為祂的神後。”
也許是祂話語中蘊含了些許關切，顧綺在祂說完之後十分認真地回答祂：“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您十分關心我，可嫉妒大人對我真的不一樣，祂甚至願意賜予我主神權柄，父神，沒有哪位主神會賜予一個人類主神權柄，這是祂對我愛意的回覆。”
雖然對她的描敘不太讚同，但她述說的事情黑暗確實無話可說。
主神只有六個權柄，除了不可更改的主位權柄，其他五個無論哪一個對主神來說都非常重要，祂對阿麗黛這麽寵愛，也很難說自己願意賜予她一個主神權柄。
如果這都不是神明表達愛意的方式，那還有什麽可以表達神的愛呢？
但讓黑暗接受嫉妒從此之後要和祂的‘孩子’成為伴侶依然是個十分艱難的事。
祂就是看嫉妒不順眼，哪怕祂是阿麗黛的愛慕者。
這件從她嘴裏說出來的事，比剛剛祂看見阿麗黛披著嫉妒的神袍還要令祂不悅，但區別在於前者祂可以表達憤怒，後者祂無法言語。
作為一個為‘孩子’著想的父神，她得到了主神的愛意，這本該是件開心的事。
可黑暗根本笑不出來。
不知道是某些對嫉妒的厭惡，還是對於‘祂明明對眷者這麽好、眷者卻信仰了別的神明’的些微妒意，祂沈著臉端坐神座，聽著眷者充滿期許、幸福、與愉快的聲音，只想告訴她嫉妒不是個好東西。
但祂的沈默似乎讓眷者誤認為是沈默的祝福，少女在細說完自己與嫉妒神的情感之後，露出開心愉快的表情，她十分親昵地順勢抱住了主神的小腿，帶著些撒嬌的語氣仰頭看祂：“父神，您是我在神界最親近、最信賴的主神，您會祝福我的，對嗎？”
但主神沒有回答她。
黑暗唇角繃直，表情顯得冷意又木然。
少女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主神的回應，她忍不住攀著黑暗的膝頭往上爬了一點，湊近了主神的視線。
“父神？”
她重覆呼喚，黑暗終於在長久沈默中有反應。
這位主神繃著唇角，好半天才低沈道：“阿麗黛，嫉妒不是個好東西。”
少女目光楞了一下，反駁道：“可是嫉妒大人對我真的很好。”
“但祂不是個好東西。”
“您為什麽會這麽說呢？祂並沒有做過什麽觸怒您的事情。”
她顯而易見地在為那位主神開脫。
黑暗瞥了她一眼，帶著某種莫名不悅：“你還沒成為祂的神後，就已經學著為祂反駁我的話了，祂怎麽可能是個好東西。”
顧綺：“······”
她第一次發現，不善言辭的黑暗神原來也是個邏輯鬼才。
也許是她的楞怔被黑暗抓住了破綻，這位主神突然從沈默寡言變得健談起來，祂帶著語重心長的語調告訴她：“阿麗黛，你才多少歲，見過幾位男性神明？只因為嫉妒付出了一些‘小小’的好處、對你有些許的眷顧，你就對祂產生了愛慕，祂甚至不及我對你的寵愛，一個主神權柄算什麽？就算賜予你，能讓你成為主神嗎？更何況祂並沒有真正賜予。”
祂的話讓眷者張大了嘴，有些吃驚。
少女甚至忍不住提醒道：“父神，那、那可是主神權柄······”
“我知道。”
黑暗神平靜地打斷了她的話，祂壓了壓手掌，示意她不要打斷：“既然祂對你也有愛意，那就顯露出有愛意的舉動，讓祂先去找光明交換一個‘恩賜’，讓你成為次神，祂的原罪七神不是還有幾位從神嗎？讓祂把那幾個神明的神明之源都拿過來送給你，再把‘救贖’、‘元素’權柄贈與你，我就勉強答應讓你成為祂的神後。”
祂不是在提條件，根本就是為難人。
顧綺呆楞地盯著黑暗神看了好久，才用試探的目光看了一眼旁邊的亞爾麗絲。
父神這是······認真的？
亞爾麗絲大概是接觸到她的目光，她在略微停頓之後，開口說了一句：“我主，這樣是否太嚴苛？”
可黑暗神沒有絲毫更改之意，祂甚至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冷漠道：“祂的愛意值得這個代價，如果無法付出，就不要覬覦阿麗黛，我的眷者不用祂來庇佑。”
主神的語氣太過篤定，讓少女無法說出什麽反駁的話，可顯然她被那位主神的愛意迷住了，雖然不敢反駁‘父神’的提出的條件，但眼裏有顯而易見的委屈。
她低著頭可憐巴巴道：“父神，您是不是不想阿麗黛找到伴侶？”
“伴侶有什麽好？”
黑暗不僅沒有否定，反而略顯嚴肅道：“阿麗黛，難道我對你的眷顧還不夠嗎？”
“您當然對我十分眷顧。”
“那你還背著我想侍奉嫉妒。”
少女啞口無言。
雖然這兩者之間似乎並不是同一件事。
“好了，我的孩子。”
黑暗目光溫和了一些，祂伸出手撫了撫眷者柔軟的發頂，帶著些許寵溺語氣告訴她：“我並沒有責怪你，你還年輕，容易被所謂的愛困擾，但嫉妒是主神，比起你，祂擁有無上偉力，也許祂現在對你有些愛意，可誰能保證那愛意能長久呢，不要期望一位主神的永恒。”
也許是祂勸誡的話說得太過順暢，少女在若有所思沈默之後，突然擡起頭詢問祂：“父神，您也是主神，您對我的愛也不會永恒嗎？”
少女的清澈的目光蘊含些許迷茫與困惑，像一汪看得見底的清泉。
黑暗目光一頓，從沒想過她會詢問這個問題，祂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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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帶著些許怯弱、像斑比小鹿一樣濕漉漉的，縈繞著些許柔弱，但她眼神堅定, 註視黑暗神，聲音染上了些許急切：“父神，不是您想的那樣。”
黑暗因她的話微微皺眉, 可祂沒有收回自己的神力象征，只是聲音冷漠教導她：“阿麗黛, 你太容易被某些不懷好意的神明欺騙，可你要明白, 不是所有神明都值得你信仰。”
顧綺十分真誠地點頭讚同祂的話, 並繼續說：“我知道您對我的庇佑, 可事情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樣, 是不是光明大人向您說了些什麽？父神, 難道您寧願相信光明大人的話，也不願相信您的孩子嗎？”
這句話其實聽起來有些失禮, 因為沒有哪位眷者能與主神相比，哪怕是敵對的主神。
可在對光明非常厭惡的黑暗眼裏, 還是起到了那麽些作用。
祂稍稍放緩了一些目光中的冷意, 因她的話平靜了一些, 並微微點頭, 給予眷者一個機會：“好, 我聽你的解釋。”
“我回到神殿之後一定向您做出詳細解釋，父神, 也許光明大人正在某個地方註視這一切。”
她的話說完, 黑暗還沒開口, 嫉妒已經皺起眉, 祂轉身看向她：“阿麗黛。”
顧綺十分隱晦地給予了這位主神一個心照不宣的目光，暗示祂先搪塞過去。
因此她還向嫉妒平靜行禮，聲音溫柔地說：“嫉妒大人，您放心，我會與父神解釋清楚的。”
黑暗與嫉妒開戰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無論是對黑暗還是嫉妒來說，所以祂們本身也在克制這種可能，只是這件事發生地太突然，讓黑暗無法抑制自己的怒火。
嫉妒呼喚她的名字，是對她這個舉動的不讚同，顧綺剛剛那一眼裏，已經告知了這位主神太多信息。
她不願意嫉妒因為她而與黑暗開戰，與其這樣，不如先讓她與黑暗回到神殿，先安撫這位主神，這件事可以慢慢來。
風暴沈睡打破了神界之中某些平衡，有些事哪怕對於主神來說也變得非常危險。
嫉妒明白她的意思，可這並不代表這位主神能接受她的做法。
祂還不需要阿麗黛為了安撫黑暗而假裝祂的孩子。
因此祂語氣冷淡地拒絕了她的好意。
“你是我的眷者，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這句話顯然不會讓黑暗覺得愉快。
祂在此之後立刻冷聲道：“阿麗黛，你聽到了，還不快回到我身邊來，祂根本就是在騙你，難道你吃的虧還不夠嗎？”
祂的目光越來越充斥著‘恨鐵不成鋼’的情緒，顯然覺得這個小眷者太容易被嫉妒神誆騙了。
顧綺也有些無奈，她可是為了主神好，結果這兩位主神並不領她的好意。
在略顯焦灼的氣氛中，她對系統嘆息道：“這可不是我挑撥的。”
系統沈默了一會兒，聲音有些低沈：“你真是個天生的任務者，宿主，你是我見過的宿主裏面最游刃有餘的一個。”
“那說明你沒綁定過什麽好宿主。”
顧綺還有心思和它閑談，但實際上現實中兩位主神都已經顯露出神明征兆，看樣子馬上要動手了。
嫉妒雖然不想與黑暗開戰，但祂也不會對對方的挑釁無動於衷，黑暗則是為了自己‘恨鐵不成鋼’的孩子。
神界最近發生了許多次主神之間的神戰，這導致許多神明都對主神氣息非常敏感，就在黑暗來到嫉妒神殿不久之後，顧綺就看到神殿周圍多了一些神明征兆，來自於其他次神。
在兩位主神相對時，一位臉色看起來有些嚴肅的神明從遠處逐漸閃現，祂帶著凝重與些許小心走到神殿邊上，向兩位主神行了一禮。
“嫉妒大人，黑暗大人。”
這位神明擁有與光明相似的雪白長發，皮膚很白，像冰雪一樣晶瑩剔透，額角有冰晶樣式的寶石，看起來有種難以區分性別的美麗。
顧綺沒有見過這位神明，也不認識祂，但從祂的打扮上來看，她倒是想起了一位 。
她的猜測沒錯，這位顯得過分美麗的神明很快就低垂著頭開口：“風暴大人沈睡，兩位大人真的要開啟神戰嗎？嫉妒大人，您與光明聯合，可光明真的對您毫無保留嗎？”
這句話其實有些出格。
顧綺經常讓光明背鍋，是因為她與那位主神本身就有交際，她能夠確定光明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記恨或者懲罰祂，但對於次神來說，當著眾神的面說一位主神的壞話，這實在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氣的事，更何況庇佑祂的主神已經陷入沈睡。
而因為這位神明的出現，現場有些焦灼的氣氛稍稍暫緩了一些，可還不等兩位主神開口說些什麽，顧綺已經聽到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悅耳輕笑。
下一刻，無盡光明在她眼前彌漫，身著白色神袍、面容帶著悲天憫人仁愛的主神從光芒中踏出。
祂瞥了眼面容有些緊張起來的次神，笑意顯得很溫和：“銀雪，你對風暴果然很忠誠。”
毫無疑問，這位突然出來打斷了神戰、並提醒黑暗與嫉妒的陌生神明就是風暴曾經說過，讓顧綺去投靠的那位。
顧綺隱晦地打量了祂幾眼，得出了一個結論。
很美、雖然神明幾乎都擁有完美外表，但這位神明依然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生物，祂露在神袍外面的每一寸皮膚都泛著玉一樣溫潤的光芒，臉部輪廓也更加柔和。
但風暴也許想錯了一點，這位美麗的銀雪神比她想象中散發的威嚴弱多了，別說庇佑她，今天祂出現在這裏，顧綺都在思考等會兒要不要保護祂，免得風暴最忠誠的次神被光明幹掉。
就在她設想這些的時候，原本爭鋒相對的黑暗與嫉妒在同一時間將目光投往突然出現的光明身上。
光明神也不在乎，甚至還笑著對黑暗行了一個禮儀，並溫和道：“父神。”
黑暗永遠都看祂不順眼，哪怕祂表面再溫和謙卑，在祂行禮之後，這位主神挪開了註視祂的目光，將視線放到了顧綺身上。
但祂略顯冷意的話語顯然還是在對光明訴說。
“你躲在旁邊，怎麽？又想偷襲我？”
這個‘又’字，明顯是指風暴那一次。
光明眼中的笑意沒有絲毫改變，祂依然顯得從容而鎮定：“您說笑了，我永遠是您的孩子，哪怕您不承認。”
“我的孩子可不會用我的眷者故意挑撥我和嫉妒的關系。”
黑暗剛剛斥罵嫉妒的時候有些憤怒，可現在反而冷靜下來，並且這位主神非常清楚，光明告訴祂有關於阿麗黛的事情就是為了挑撥祂與嫉妒的關系。
“我只是不想您的眷者在您不知道的情況下侍奉了另一位神明而已。”
祂的回答依然很謙卑。
站在嫉妒神殿中的顧綺聽了一會兒，她突然露出微笑，並對神殿上方的光明神致歉。
“十分抱歉，我沒有去往光明神殿侍奉您，是我的過錯。”
毫無疑問，她的話就是在拱火。
黑暗與嫉妒產生矛盾，顧綺只勸解，並試圖緩和祂們之間的關系，但面對光明時，她一點兒也沒有勸解的想法，反而發出了拱火的聲音。
光明神大概也明白，因此祂饒有深意地低頭註視她，並感嘆道：“我的孩子，看來你對光明總是抱有一些敵意。”
也許是因為祂太‘清醒’，是唯一一位沒有淪陷在她謊言中的主神，所以祂反而被這個小眷者盯上了，光明不得不承認，阿麗黛雖然是個眷者，但有時確實會給祂造成一些小麻煩，當然，這些小麻煩比不上祂對這位眷者的興趣。
這也是祂多次寬容她的原因。
“您溫和又和藹，我對您怎麽會有敵意呢。”
顧綺光明正大說著所有人都能聽懂的反諷，並依然微笑：“黑暗是我的父神，嫉妒是我的主神，光明大人，您是不是覺得有我在中間調和，這種關系會對您造成危險？”
這可就真是明晃晃的挑釁了。
顧綺也就是仗著光明不在乎，或者說祂在乎也沒關系，因為在場的還有黑暗神與嫉妒神，光明再厲害也不敢同時與兩位主神戰鬥，否則風暴就是祂的先例，但顧綺可不一定會豁出去救祂。
她一句話將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那位才出現沒多久的銀雪神更是用十分詫異的目光註視她。
連祂也不敢對光明說出這種挑釁的話，可這個眷者就這麽大咧咧地當著光明挑釁，難怪在風暴沈睡之後，她又找到了庇佑的主神。
銀雪神目光有些深意，不過祂什麽也沒說，甚至還不著痕跡退後了一些，把交流的空間讓給幾位主神和這位大膽的眷者。
總之在顧綺一句話把事情的鍋甩給光明之後，在場所有人都沈默了一會兒。
她表達的意思大概就是她既親近黑暗又親近嫉妒，而光明顯然看不慣這種親近，於是祂‘從中作梗’，跑去和黑暗告狀，就是為了破壞她信仰的兩位主神之間的關系。
雖然這種說法有些勉強，不過在她從容鎮定的語氣中，倒是讓這個描述多了那麽幾分真實性。
光明微笑而沈默，好一會兒才讚嘆道：“我的孩子，你的言語總是令人驚嘆。”
栽贓陷害的本事總是那麽強大，難怪將讓黑暗與嫉妒都幾乎為了她而開戰。
“比不上您的偉力。”
顧綺依然鎮定回覆了祂一句，然後才對已經徹底平靜下來的黑暗神說：“父神，懇請您相信我。”
黑暗微微抿著唇，依然帶著不悅看了眼嫉妒，但祂的語氣顯得很冷靜，並且言語也不再充滿怒意。
“我當然相信你，我的孩子。”
略微停頓之後，祂又開口：“既然嫉妒已經與你交談完畢，那我們回黑暗神殿。”
祂不想和嫉妒或者光明有任何交流，無論是誰都讓祂感到不喜。
在黑暗提出這一句話之後，顧綺十分眼尖地看到嫉妒唇角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麽，於是她主動開口：“好的，父神，回去之後我會和您好好解釋。”
然後她又看向嫉妒，同樣冷靜而誠懇道：“嫉妒大人，您放心，我會與父神好好解釋與您之間的關系。”
雖然對兩位主神都說出了類似的話，可顯然其中含義完全不一樣。
嫉妒看起來依然不讚同她的做法，但主神明白，阿麗黛不是祂那些眷者或神仆，她有自己的意志，哪怕是愛慕祂。
而她現在決定用自己的方式處理。
嫉妒無法阻止，略微停頓之後，祂開口：“三天之後，阿麗黛，我會去黑暗神殿接你。”
祂給予眷者三天時間，如果她沒有與黑暗解釋清楚，哪怕祂將以自己的方式來處理，這是祂對顧綺的放縱。
“好。”
顧綺在祂妥協之後很快加深笑容，並操控著元素之力，從神殿飛起，站到了黑暗神身邊。
黑暗神的目光再次在她身上淺藍色的神袍上停留了一下，看得出這位主神有些嫌棄嫉妒的神袍，不過最後的結果到底還是偏向於祂的意志，所以祂沒有再多說什麽。
至於嫉妒所說的三天之後接她回嫉妒神殿之類的話······黑暗根本不在乎，祂的眷者，不是嫉妒想帶走就能帶走的。
而事情到這裏似乎已經趨近於尾聲，因為兩位主神都做出了妥協，至於光明，祂一直帶著溫和微笑凝視顧綺，並在她和黑暗離開之前留下最後一句話：“阿麗黛，假面總有被揭開的那一天，我賜予你的已經足夠多。”
祂幫這個小眷者背的鍋已經足夠多了。
顧綺目光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在光芒中對祂露出禮貌的微笑。
黑色神光彌漫一切，將她和黑暗神包裹在其中，逐漸消失。
她和黑暗神離開之後，嫉妒連一眼也沒有多看光明，祂面色平淡地回到了自己的神殿之中，只留下光明獨自映照這片天地。
光明神站在嫉妒神殿之上，眺望遠方，露出了一個沒人能明白的愉快笑容，祂目光掃過動作小心的銀雪神，在這位神明警惕神色中對祂笑了笑，然後也消散在神殿之上。
直至所有主神都離開，圍觀的眾神與站在神殿上空邊緣的銀雪神才松了口氣，陸續回歸自己的神殿。
黑暗神殿。
黑暗神雖然帶回了自己的眷者，但祂顯然心情不是太好，祂始終為阿麗黛總輕易被嫉妒那個壞東西哄騙而感到不悅。
雖然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嫉妒善於哄騙，可自己的眷者這麽單純還是讓主神有些心塞。
因此在回到黑暗神殿之後，中央神殿中，祂端坐神座上，沈著臉靜默了好一會兒也沒說話。
祂的眷者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祂一會兒，才抿起唇，委屈巴巴地蹲在祂身邊，扯了扯祂的衣角，用可憐的語氣呼喚祂：“父神，您是不是生氣了？”
黑暗神沈著的臉色並沒有緩和，祂瞥了眼顧綺，語氣聽不出情緒起伏。
“我不該生氣？”
“可事情真的不是您想的這樣。”
眷者十分委屈，幹脆在祂身邊坐下，她伸出手捧住臉頰，手肘撐在自己的膝上，指尖輕點，並用嘆息的語氣說：“嫉妒大人沒有騙我。”
她一說起嫉妒，黑暗的情緒立刻就來了，祂低下頭凝視坐在腳邊的眷者，帶著不悅訓斥道：“祂之前隕滅你的靈魂，四神齊聚才將你覆生，之後你又叛出了嫉妒神殿，我雖然不了解實情，但估計也是祂又做了什麽事情令你悲痛萬分，甚至都不願再信仰祂，阿麗黛，這些事難道你忘了？還想發生第三次？”
也許是祂的話語太過苛責嫉妒神，讓少女目光微頓，但很快她就擺了擺手，誠懇解釋道：“不是不是，父神，您真的誤會了，其實第一次我靈魂隕滅不是嫉妒大人做的，是祂救了我。”
可她的話黑暗根本不相信。
“如果不是祂隕滅了你的靈魂，為什麽我質問祂時祂不反駁？”
“可能是因為一兩句話很難說清楚吧。”
顧綺簡單解釋了一句，又繼續說：“但真的不是嫉妒大人隕滅了我的靈魂，您真的誤會了，我之後叛出了嫉妒神殿確實是因為與祂發生了一些矛盾，可與您猜想的完全相反，並不是您猜想的那些原因。”
“如果不是我猜想的這樣，那是什麽？”
總之黑暗對嫉妒神這個誆騙祂眷者的神明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可令主神沒想到的是，祂只是隨口一個問題，坐在祂身邊的小眷者卻罕見地沈默起來，她微微低著頭，臉頰與耳垂被突如其來的紅暈覆蓋，顯得很不一般。
黑暗這才註意到自己的眷者情緒似乎不太對。
而低著頭沈默的少女在靜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小心地擡頭看了祂一眼，似乎是因為談論到某些東西令她有些羞澀，她在撞見主神註視之後又立刻收回了目光，並小聲說：“父、父神，嫉妒大人其實是位很好的主神，我、我愛慕祂。”
黑暗：“······”
黑暗神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眷者竟然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
祂甚至靜默了兩秒，才重新開口：“你說什麽？”
低著頭的小眷者似乎沒有感覺到主神不太尋常的語氣，她依然重覆著之前的話，並繼續說：“我、我愛慕嫉妒大人，嫉妒大人也喜歡我，父神，並不是您想象中那些事情，之前我叛出嫉妒神殿，其實只是與嫉妒大人發生了一些感情上的矛盾，不過這一次回去，我已經與祂和好了。”
黑暗沈默不語，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也許是主神的沈默激發了眷者的訴說欲，在祂靜默時，少女卻情緒更加豐富起來，她帶著略顯幸福的笑容，對自己親近的父神傾訴心聲：“父神，您別與嫉妒大人產生矛盾，您是我的父神，可嫉妒大人是我愛慕的主神，我希望黑暗神殿與嫉妒神殿能永遠和睦。”
黑暗仍然沈默。
倒是在她述說完之後，侍奉在神明旁邊的亞爾麗絲突然詢問道：“嫉妒神也想讓你成為神後？”
之所以說‘又’，是因為風暴有過這樣的意圖。
顧綺擡頭註視她，臉頰上還有淡淡的、未散去的紅暈，她認真點頭，愉快道：“嗯，嫉妒大人對我很好，祂說以後祂的國度都可以交給我管理。”
亞爾麗絲似乎沒有黑暗神那種沈默難言的情緒，詢問了一句之後，她就點點頭，並恢覆了靜默姿態。
良久，黑暗神才擡起有些凝固的視線，祂目光有些嚴肅，看著顧綺。
“阿麗黛，你有沒有想過，嫉妒也許仍然在騙你，你是人類，祂是主神，祂怎麽可能接受你的愛，哪怕許諾讓你成為祂的神後。”
也許是祂話語中蘊含了些許關切，顧綺在祂說完之後十分認真地回答祂：“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您十分關心我，可嫉妒大人對我真的不一樣，祂甚至願意賜予我主神權柄，父神，沒有哪位主神會賜予一個人類主神權柄，這是祂對我愛意的回覆。”
雖然對她的描敘不太讚同，但她述說的事情黑暗確實無話可說。
主神只有六個權柄，除了不可更改的主位權柄，其他五個無論哪一個對主神來說都非常重要，祂對阿麗黛這麽寵愛，也很難說自己願意賜予她一個主神權柄。
如果這都不是神明表達愛意的方式，那還有什麽可以表達神的愛呢？
但讓黑暗接受嫉妒從此之後要和祂的‘孩子’成為伴侶依然是個十分艱難的事。
祂就是看嫉妒不順眼，哪怕祂是阿麗黛的愛慕者。
這件從她嘴裏說出來的事，比剛剛祂看見阿麗黛披著嫉妒的神袍還要令祂不悅，但區別在於前者祂可以表達憤怒，後者祂無法言語。
作為一個為‘孩子’著想的父神，她得到了主神的愛意，這本該是件開心的事。
可黑暗根本笑不出來。
不知道是某些對嫉妒的厭惡，還是對於‘祂明明對眷者這麽好、眷者卻信仰了別的神明’的些微妒意，祂沈著臉端坐神座，聽著眷者充滿期許、幸福、與愉快的聲音，只想告訴她嫉妒不是個好東西。
但祂的沈默似乎讓眷者誤認為是沈默的祝福，少女在細說完自己與嫉妒神的情感之後，露出開心愉快的表情，她十分親昵地順勢抱住了主神的小腿，帶著些撒嬌的語氣仰頭看祂：“父神，您是我在神界最親近、最信賴的主神，您會祝福我的，對嗎？”
但主神沒有回答她。
黑暗唇角繃直，表情顯得冷意又木然。
少女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等到主神的回應，她忍不住攀著黑暗的膝頭往上爬了一點，湊近了主神的視線。
“父神？”
她重覆呼喚，黑暗終於在長久沈默中有反應。
這位主神繃著唇角，好半天才低沈道：“阿麗黛，嫉妒不是個好東西。”
少女目光楞了一下，反駁道：“可是嫉妒大人對我真的很好。”
“但祂不是個好東西。”
“您為什麽會這麽說呢？祂並沒有做過什麽觸怒您的事情。”
她顯而易見地在為那位主神開脫。
黑暗瞥了她一眼，帶著某種莫名不悅：“你還沒成為祂的神後，就已經學著為祂反駁我的話了，祂怎麽可能是個好東西。”
顧綺：“······”
她第一次發現，不善言辭的黑暗神原來也是個邏輯鬼才。
也許是她的楞怔被黑暗抓住了破綻，這位主神突然從沈默寡言變得健談起來，祂帶著語重心長的語調告訴她：“阿麗黛，你才多少歲，見過幾位男性神明？只因為嫉妒付出了一些‘小小’的好處、對你有些許的眷顧，你就對祂產生了愛慕，祂甚至不及我對你的寵愛，一個主神權柄算什麽？就算賜予你，能讓你成為主神嗎？更何況祂並沒有真正賜予。”
祂的話讓眷者張大了嘴，有些吃驚。
少女甚至忍不住提醒道：“父神，那、那可是主神權柄······”
“我知道。”
黑暗神平靜地打斷了她的話，祂壓了壓手掌，示意她不要打斷：“既然祂對你也有愛意，那就顯露出有愛意的舉動，讓祂先去找光明交換一個‘恩賜’，讓你成為次神，祂的原罪七神不是還有幾位從神嗎？讓祂把那幾個神明的神明之源都拿過來送給你，再把‘救贖’、‘元素’權柄贈與你，我就勉強答應讓你成為祂的神後。”
祂不是在提條件，根本就是為難人。
顧綺呆楞地盯著黑暗神看了好久，才用試探的目光看了一眼旁邊的亞爾麗絲。
父神這是······認真的？
亞爾麗絲大概是接觸到她的目光，她在略微停頓之後，開口說了一句：“我主，這樣是否太嚴苛？”
可黑暗神沒有絲毫更改之意，祂甚至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冷漠道：“祂的愛意值得這個代價，如果無法付出，就不要覬覦阿麗黛，我的眷者不用祂來庇佑。”
主神的語氣太過篤定，讓少女無法說出什麽反駁的話，可顯然她被那位主神的愛意迷住了，雖然不敢反駁‘父神’的提出的條件，但眼裏有顯而易見的委屈。
她低著頭可憐巴巴道：“父神，您是不是不想阿麗黛找到伴侶？”
“伴侶有什麽好？”
黑暗不僅沒有否定，反而略顯嚴肅道：“阿麗黛，難道我對你的眷顧還不夠嗎？”
“您當然對我十分眷顧。”
“那你還背著我想侍奉嫉妒。”
少女啞口無言。
雖然這兩者之間似乎並不是同一件事。
“好了，我的孩子。”
黑暗目光溫和了一些，祂伸出手撫了撫眷者柔軟的發頂，帶著些許寵溺語氣告訴她：“我並沒有責怪你，你還年輕，容易被所謂的愛困擾，但嫉妒是主神，比起你，祂擁有無上偉力，也許祂現在對你有些愛意，可誰能保證那愛意能長久呢，不要期望一位主神的永恒。”
也許是祂勸誡的話說得太過順暢，少女在若有所思沈默之後，突然擡起頭詢問祂：“父神，您也是主神，您對我的愛也不會永恒嗎？”
少女的清澈的目光蘊含些許迷茫與困惑，像一汪看得見底的清泉。
黑暗目光一頓，從沒想過她會詢問這個問題，祂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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