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爾頓能肯定她明白的不會是什麽好事。

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無法對顧綺再說些什麽，只好在略微停頓之後回頭警告蔚理斯：“阿麗黛是嫉妒寵愛的眷者，你最好不要做觸怒神明的事，否則即便光明大人寵愛你，神明的怒火你也承受不起。”

“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明爾頓，你真是太無趣了。”

蔚理斯語氣愉悅地搖了搖頭，顯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明爾頓還想說些什麽，但幾個人很快走進了中央神殿。

潔白而充滿光輝的神座上，光明神面帶微笑，讓人心生溫暖。

他迅速收斂情緒，恭敬跪伏。

“見過光明大人。”

光明神並不像嫉妒神那樣冷漠，祂的語氣溫和而仁愛，完美的面容充滿悲天憫人的寬和。

“不必多禮。”

神殿下浮現出潔白座椅，明爾頓有些不習慣，但還是按照神明的意思拘謹坐下，他背脊挺直，依然是恭敬模樣，反倒是侍奉在光明神身邊的蔚理斯姿態隨意，他直接在神座之下的臺階上坐下，並對顧綺招了招手。

“阿麗黛，來，坐這兒來。”

顧綺飛快看了眼面帶微笑的光明神，然而神明並沒有不悅，似乎早已習慣了蔚理斯的舉動，反而明爾頓皺了皺眉，他站起來向神明行了一禮：“阿麗黛只是神的仆人，請您原諒她的失禮。”

但神明只是溫和地說：“光明庇佑所有生命，我的孩子，不用害怕。”

於是蔚理斯繼續對她招手。

顧綺微微抿唇，很快就露出少女般甜美的笑容，快步走到蔚理斯身邊坐下，和他一起坐在臺階上，仰頭好奇地看著臉色嚴肅的明爾頓和光明神交談。

明爾頓很想讓她註意對神明的禮貌，但在光明的目光下，他無法開口，只好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不去看顧綺那張充滿笑意的面孔。

“光明大人，我主派遣我來求見您，並同意您之前的提議······”

顧綺正靜靜聽著明爾頓的聲音和神明偶爾的應答，冷不丁看到蔚理斯湊近她，低聲說：“阿麗黛，你對神明很好奇？”

也許是看到她略顯奇怪的目光，蔚理斯笑了笑，身軀後仰了一些，依然是隨意的姿態，他向明爾頓擡了擡下巴，示意道：“不用這麽看我，別擔心，光明是世界上最仁愛的存在，祂寵愛祂每一個眷者，當然，尤其寵愛我，所以千萬別把我和你們明爾頓大人等同起來。”

事實上顧綺已經能看出極大的不同了。

她偷偷瞥了眼明爾頓，才小聲地詢問：“蔚理斯大人，您為什麽單獨和我說話呢？”

明爾頓不止帶了她一個神仆，可蔚理斯只和她招手。

“這個麽······”蔚理斯似乎想了一會兒，但很快在她好奇的目光中朝她眨了眨眼，讚美道：“當然是因為阿麗黛很可愛，美麗的小姐，你的美貌令我傾倒。”

“這樣啊。”

顧綺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並沒有在他讚美的語氣中露出什麽少女的羞澀或不自然，她禮貌地彎了唇角，聲音顯得平靜而優雅：“多謝您的喜歡。”

蔚理斯註視她的笑容，目光在她平靜的面容上定格了一瞬。

“你似乎對我的讚美無動於衷？”

“可能是因為像您這樣愛慕我的紳士太多了，所以我並沒有太大的感覺，真是抱歉，大人。”

她禮貌而矜持地對他露出了一個抱歉的表情，和之前的天真少女形象有所不同。

蔚理斯愉快的目光一頓，他眼眸微壓，再次感嘆：“我喜歡你這樣冷靜的姑娘，如果需要幫助，你可以來光明神殿找我，唔，我的權力也許稍稍比明爾頓高一些。”

“是嗎？”

顧綺一點也不客氣，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趁機提起：“那您能幫我一個忙嗎？”

基於光明的寬容、和這位執政官大人的隨和，盡管明爾頓不停看向她，她還是鎮定自若地從儲物裝置裏拿出了那塊血紅的‘龍之血’，並且微笑詢問：“您能幫我融合一下這塊石頭嗎？”

雖然是愛納依的寶物，但在神界、在神明與執政官面前不算珍貴，神明也沒有禁止信徒融合血脈的規定，所以她的舉動非常坦然。

蔚理斯似乎有些驚訝於她的迅速，稍許的停頓後，他大方點頭。

“當然可以，阿麗黛，你想融合龍族的血脈？親愛的，那可不是個好血統。”

龍族在神之下算得上最強的種族之一，不過族人稀少，而且名聲也不太好。

“蔚理斯大人，力量的好壞與力量本身無關，只與使用者有關，不是嗎？”

顧綺將龍之血遞給他，先誠懇道謝：“謝謝您，您和光明大人一樣寬容。”

“好吧，既然你願意，我可以幫你融合，不過還需要溫和一點的血液，我記得你們執政官大人的血脈就可以。”

蔚理斯面帶微笑看了眼依然恭敬聆聽神明說話、表情卻有些崩壞趨勢的明爾頓，湊近了一些，和她咬耳朵：“他看起來不太好，你們之間有什麽恩怨嗎？”

明爾頓的情緒已經明顯到他都能看出一些異常了。

顧綺嘆了口氣，和他一起偷偷註視明爾頓，並且小聲回答：“您也許不知道，明爾頓大人曾經因害怕我奪得主的寵愛，誣陷我引誘他，並以此對我審判，想將我放逐到不可名狀的罪惡之所去，我只是主的神仆，除了忍讓沒有其他的辦法，這一次本來不需要我來，只是明爾頓大人想趁機羞辱我而已。”

她有些嘆息地看了眼蔚理斯，低下頭無助道：“也許龍族的血脈不太好，可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您知道，我只是一個弱小的人類。”

“明爾頓竟然會做這麽過分的事。”

蔚理斯也許是故意的，又或者他根本沒興趣去探究這其中的不合理之處，總之他很快相信了她的話，並憐惜地看著她，摸了摸她的頭發，安慰道：“可憐的阿麗黛，你的美麗讓你遭受了厄運。”

“也許是這樣。”

“阿麗黛！”

明爾頓實在忍不住了。

那兩個人在他與神明交談時竊竊私語就算了，竟然當著他的面汙蔑他。

他甚至從沒做出過這麽失禮的事，在神明面前提高聲音、用斥責的語氣呼喚一個神仆的名字。

可他實在無法忍受。

好在光明神沒有介意他的失禮。神明端坐中央，祂面帶微笑，於高處投下仁愛目光，哪怕此刻也只是微笑而寬容地看著底下的信徒與神仆們。

顧綺則微微咬了咬唇角，低下頭，她委屈地說：“明爾頓大人，是我失禮了。”

無論是誰也無法看出他們之間占據上風的其實是這個弱小的神仆。

但明爾頓無法傾訴，他只能帶著怒氣冷冷凝視了她一會兒，才低下頭對光明神說：“請您責罰。”

光明神始終充滿溫和與仁愛，祂柔和的聲音響起。

“沒關系，我的孩子。”

而顧綺不著痕跡地偷看了一眼這位神明，才繼續低下頭做懺悔狀。

光明神很奇怪。

無論祂的溫和是否真實，任何一位神明都不可能縱容神仆或眷者到這種地步，祂是主神，按照系統的說法，這個世界的主神是通過神戰廝殺爭奪，奠定了現在的主神之位。

比如嫉妒神，原本和祂一起誕生的共有七位神明，但只有嫉妒成為了主神。

顧綺默默思索，把這個疑問暫時存放在心底。

而緩和了一些的明爾頓終於平靜下來，他再次跪伏，深吸了口氣：“讚美您，光明大人。”

主交給他的事他已經做完，明爾頓現在只想趕快帶著阿麗黛回去。

但顧綺顯然與他的想法不同，她有些為難地看了眼蔚理斯，很快就得到了這位執政官的幫助。

蔚理斯安撫了她一眼，提議道：“明爾頓，等我幫阿麗黛融合了血脈，我會親自送她回去。”

“不行。”

明爾頓表情冷淡註視他。

“她是主寵愛的眷者，時刻需要侍奉在主身邊，融合血脈這種小事就不麻煩你了。”

蔚理斯對他的固執感到有些無奈，但他很快就勾起唇角，向神座上的神明行禮，並虔誠道：“我主，可否留下阿麗黛在神殿暫住？”

神明溫和的目光投下，祂輕輕點頭，帶著些微寵溺。

“當然可以，我的孩子。”

蔚理斯這才向神明道謝，並再次看向明爾頓。

“我想你可以放心了。”

就連顧綺也一臉崇拜地註視他，並小聲羨慕道：“光明大人對您真好。”

她瞥了眼明爾頓，微微抿了抿唇。

動作並不大，但明爾頓看得很清楚，面前的少女顯然表達了一個意思。

——同是執政官，嫉妒一點也不寵愛他。

明爾頓目光幽暗看著她帶著笑容站在蔚理斯身邊，仿佛看到了某些事情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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