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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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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三吉道:“周森的死因是很清晰的,他腹部的兩處刀傷致命,這兩處刀傷都是由下至上斜著刺入,他自己刺傷自己或者由兇手靠近極快刺入都可,自殺他殺無法判斷,但他的左腿,大腿腿筋十幾年前曾經斷過,受傷很重,他現在還能自己蹣跚出門,已經是修養了十幾年的結果,我可以確定,以他的腿只能蹣跚行走,搬運重物基本不能。”

“一個女子屍體,即便再是瘦弱,也得七八十斤上下,這麽重的重物,他不可能輕松抱起,甚至還攀爬到花壇裏,把死者擺出那麽一個完美的角度。”

鄭三吉越說臉色越難看:“故而我認為,且不論周森如何而死,他應該都不是那個拋屍小珍的人。”

此話一出,院中陡然一靜,姜令窈本就對本案有些疑慮,倒也並不如何吃驚,倒是段南軻道:“依鄭仵作之見,周森應該是有同夥?”

鄭仵作搖了搖頭,他道:“我也不知,但我以為前後三個死者的被殺手法是一致的,要麽就是同一人所謂,要麽殺害小珍的兇手清晰知曉當年的案情,照著有樣學樣,布置了這麽一個一模一樣的兇案現場。”

這個案子連續查了一整日,結合順天府、宛平縣和錦衣衛三方協同辦案,對前後三起案子進行並案調查,在眾人接連不斷的努力之下,才會如此迅速破案。

他們不僅抓到了偵破了舊案,也找到了兇手,若是其他的上峰辦案,定會興高采烈,不管這些細枝末節的疑點,直接就可定案。

但顯然,段南軻和姜令窈都不是這般性格的人,錢知縣應當是,但他根本說不上話,就連這個案子的詳情錢知縣都不知曉,他想做結案都不可能。

如此一來,作為仵作的鄭三吉便不需要如何斟酌,他的驗屍格目如何都可以直接同兩人說。

果然,鄭三吉的驗屍格目直接把他們之前的偵案方向推翻,周森不僅死亡蹊蹺,他甚至都可能不是殺害小珍的兇手,這令姜令窈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麽。

她甚至有些楞神,腦海裏一片空白,不知要如何再分析案情。

趙大人也皺起眉頭,他作為經驗老到的老推官,在這些刑案裏摸爬滾打三十載,三十載裏什麽樣的案子都遇到過,卻偏偏沒有見過有確鑿證據證明是兇手的人無法犯案的。

老大人不由嘆息一句:“若周森或者還可審問,但他現在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我們或許永遠也無法得知小珍的死因。”

老大人的嘆息之語,倒是令段南軻心中一道閃電劃過,他呢喃道:“死無對證?”

姜令窈也跟著說:“死無對證?”

兩個人不自覺對視一眼,姜令窈眼睛微微亮起,似有星芒在她眼中閃現。

姜令窈道:“是否有種可能,周森是被人所殺,死後被布置成自殺情景,就是為了把小珍被殺一案栽贓給他?”

若是如此,那麽這個案子的線索便就清晰了。

“可這個兇手會是誰?”段南軻聲音低沈,他道,“兇手肯定知道十四年前的舊案,他知道周森一定是當年的兇手,因此他在殺害小珍時特地模仿了周森的手法,把我們往當年的案子引去,為的就是三案並做一案,在布置好小珍的現場之後,他便殺害了周森和周薏。”

如果這麽來分析的話,那麽……做了證詞,清晰證明看到父親殺害小珍的周茹,又存了什麽心思?

姜令窈的目光穿過層層屋舍,落到了後廂房前。

那裏,他們奔波救出的少女,還躺在廂房裏,一邊痛哭自己父親是十惡不赦的兇手,一邊懇請他們救出自己的妹妹。

趙喆捋了捋白胡須,他道:“鄭仵作的驗屍格目,只能說明周森沒有獨立拋屍的能力,但他可以借助推車或者其他幫手來完成小珍被殺一案,周茹只說她看到父親殺害死者,並未說親眼看到他拋屍。”

若如此而想,便也就合理了。

姜令窈道:“可如今除了周茹,其餘所有人都死了,我們還能怎麽查?”

“我們是否要再去詢問周茹?”

段南軻卻道:“不急。”

他偏過頭,鋒銳的目光落在垂花門後,下一刻,鄭峰的身影出現在門後。

段南軻看向趙喆,然後把目光落到姜令窈身上。

“錦衣衛辦案都很謹慎,在案子並未完全定案前,走訪鄰裏,記錄證詞是必不可少的,且因錦衣衛身份特殊,鄰裏幾乎不會撒謊,從左近鄰裏問出的案情大多都是真實的。”

錦衣夜行,令人聞風喪膽,無人敢誆騙錦衣衛。

段南軻道:“昨日因夜色已晚,緹騎不便打擾百姓,只問了周家左近兩間,我命他們今日一早就去把整巷子都詢問一遍,看是否有更多線索。”

姜令窈認真看向段南軻,兩人同齡,但段南軻的辦案經驗卻比她多了許多,雖說錦衣衛跟順天府有天壤之別,但她還是須得更努力一些。

她不喜被人比下去,卻也敬佩比自己更努力的人。

段南軻感受到姜令窈目光裏的讚許,他心中說不出是喜悅還是歡欣,但總歸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

鄭峰根本看不出眾人的眼神官司,他快步來到段南軻面前,先見過禮,然後才道:“大人,緹騎已經詢問完整條巷子三十戶人家,得到以下幾條線索。”

“一是周家的家主周森確實腿腳不便,他家在西市也有個小攤位,尋常時候都是大女兒周茹去擺攤,他跟小女兒在家做燈,待到晚間時分再去把周茹接回來。”

“周森腿腳不便,他只看著家裏的小鋪子,外頭的攤子是周茹在管,而小女兒周薏兩頭奔波送貨,這兩個孩子如此懂事,街坊鄰居都很喜歡,對他們家也很照顧。”

如此看來,周森確實很少出門。

可他若是整日在家裏,又是如何碰見的小珍,並且把她當做了自己要殺害的目標,伺機出手?

這一連串的疑問,都領眾人不知要如何破解。

明明案子告破,兇手已死,可隨著兇手的死,這個案子的疑點越來越多,多到讓人頭暈目眩。

姜令窈低頭思索一番,她道:“我們不如拋開所有線索,只看小珍一人。”

眾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姜令窈卻越說越覺合理:“十四年前的案子已經無從查起,除了翻閱卷宗,再也無法得到更多線索,我們現在要查的其實是小珍被殺案,對嗎?”

段南軻一瞬便明白了姜令窈的意思,他道:“喬大人所言甚是。”

姜令窈客氣點頭,道:“那麽我以為,我們就應該以小珍的案子為先,小珍失蹤最長已有九日,她是在何處碰到的兇手?又是如何被兇手盯上?這都是可以直接搜尋的線索。”

“我以為,我們可以問一問杏花嬸的女兒丫丫,丫丫同小珍是好朋友,她應當會知道小珍都喜歡去何處。”

段南軻道:“鄭峰,卻請丫丫過來。”

鄭峰匆匆離開,姜令窈又道:“我還想再問一問周茹,但不是現在,我們應該等問過丫丫之後,才能知道要如何詢問周茹。”

若周茹所言為真,那麽小珍一定跟周森見過面,她桌上的那盞六面燈就是證據,如周茹所言為假,那麽她為何要撒謊?

她父親不是殺害小珍的人,她卻栽贓給父親,且根據她的線索,他們很輕松就找到了周森和周薏的屍體,她便會從受害者成為嫌疑人。

姜令窈想到柔柔弱弱,滿面驚慌的周茹,她很不解:“她會不會就是兇手?”

姜令窈此言一出,庭院中一陣冷風吹過,金烏躲進雲層裏,天色漸漸暗淡下來。

風雨欲來,冷風將至。

姜令窈只覺得背後發寒,若周茹就是殺害小珍的兇手,那麽她是否也殺害了周薏和周森?

一時間,庭院中安靜至極,眾人皆是屏息凝神,心中皆想到了這個問題。

“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當真可以殺害這麽多人?”

鄭三吉的小徒弟呆楞楞地問。

趙喆回頭看向他,片刻之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不能呢?”

幾人又反覆推敲了一會兒案情,杏花嬸的女兒丫丫就被請到了縣衙。

小姑娘今年還不滿十三,個子小小的,滿臉都是稚嫩。

大抵已經知道了小珍的死,她雖看起來沒精打采,很是悲傷,卻並未痛哭流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姜令窈只在院中問她:“你叫丫丫吧?我們有些小珍的問題需要問你。”

丫丫靦腆地點點頭,她道:“你們問,我同小珍姐很熟,她許多事都會告訴我。”

一說起小珍,丫丫眼底泛起水光,卻還是堅強地沒有哭出來。

姜令窈想了想,問她:“你可知小珍平日都去哪裏買燈?端午那一日,她同杏花嬸說多了個朋友,這個朋友又是誰?”

丫丫仔細想了想,才道:“小珍去哪裏買燈我不知道,她似乎平日只用燭臺,很少用精致的燈盞,不過她書說的那個朋友我知道,是在西市擺攤的一個姐姐。”

丫丫回憶半天,還是想不起來那姐姐叫什麽名諱,她只能愁眉苦臉道:“我只記得小珍姐說那姐姐比我大一歲,比她小一些,是個很溫柔的好姑娘。”

姜令窈眼睛一亮,她看向段南軻,見段南軻也想到了這個姑娘是誰。

小珍說的新認識的好朋友,一個很溫柔的好姑娘,應該就是周茹。

但在後廂房裏哀傷痛苦的那個人,卻不認識小珍。

因為她之前親口說:“誰知道門後受傷的不是我爹,是……是一個陌生的姑娘。”

她不認識小珍,那她就不是周茹。

姜令窈恍然大悟:“她才是周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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