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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殘屋游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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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殘屋游蟲

上次被縛靈獸魂擄進時間罅隙的封門村裏時,我可沒有這麽清醒,那時的意識就被“丌官素菁”全面侵入過,記憶中手握“幽剎鉤鐮”的冰涼感十分的清晰。

而現在只是身體被換成了“丌官素菁”,意識好像還是我柳妙自己的。

奇怪,為什麽要把“丌官素菁”的靈魂與身體輪著給我換一遍?上次是在縛靈獸魂的幻域裏,這次是在奇怪的鬼障裏,要到說可以關聯的地方……縛靈獸魂是駐在煤瓜身體內的,而煤瓜本是南城祖墓的防衛鎮墓獸。鬼障也是南城祖墓的防衛法陣,所以說它們的共同之處就是——

南城祖墓?縛靈獸魂和鬼障都是為了防衛它而設的,那它們萬般阻我的意思就是我柳妙可能是南城祖墓的一大威脅?

可這也太荒唐了。不過,如果它們要阻攔的並不是“柳妙”,而是“丌官素菁”,那就不好說了。

我攪盡腦汁,終於從這團亂七八糟的“毛線團”裏順出一根關鍵的“線頭”。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沒等繼續琢磨,徐宇青一驚一乍地扯起我的袖管要往後跑。

不過想到這裏只是鬼障的一部分,我就應該不需要害怕什麽,只需弄明白青衫男把我搞來這裏的用意就行了,就像縛靈獸魂將我換上“丌官素菁”的靈魂一樣。

上次本姑娘似乎是瞎貓遇上了死老鼠,硬是逼縛靈獸魂放我回了現實,但這回該怎麽玩?

破障之道,應該就是破解讓我附身“丌官素菁”的用意。兩次都陷入這樣的境地似乎都是一樣的,上次遇到縛靈獸魂是追逐突然跑上封門村後山的煤瓜,這次是和南城九傾他們共同進入了封門村後山的詭地……這麽說來只要接近南城祖墓,“丌官素菁”就會出現?

“誒,你呆著在想什麽啊?”徐宇青抹了把油汗,乍乍呼呼的要拖我走,“是警察啊,真是的警察,看見我們要問話的,你該怎麽說呢?看看你要怎麽說呢?!”

我連忙從沈思中回過神來,冗長村道的另頭果然已經出現兩個高大魁梧的男人,他們手持警棍沿途指指點點,身著黑白色的民國警員制服。

徐宇青見我不慌張也就安靜下來,浮腫的雙眼瞇半晌,然後換上一幅浮誇的熱絡表情。

“盧常兄,盧常兄!”

他將青花骨灰罐往我手裏一塞,高舉雙手胡亂地揮著朝那兩個男人連蹦帶跑而去。

太棒了,趁有掩護,我立馬撒開腿撩開警戒繩子飛快地躥進樓裏。

翻過滿地亂七八糟的焦黑殘跡,我覺自己需要在能讓“丌官素菁”的記憶浮起來的空間裏,順便理清楚南城九傾和這位“丌官”小妞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跨進南城九傾的房間,屬於“丌官素菁”的記憶就唿啦一下全跑出來了。

隨便它怎麽跑,只要別影響我琢磨清楚這事就行了。

南城九傾的房間揮霍著窮山僻壤裏難得一見的精致和奢華。第五十八代家主南城幹正將近五十歲才得到南城九傾。這個俊美得不像凡人的末子自小聰慧善良,於是已擁有好幾個哥哥的南城九傾還是獲得了父母不加節制的寵溺,那個大俗大雅的“傾盡所有”名字就擔待了一切無言的愛意。

雖然被燒毀了大半,但從焦渣堆裏的還是能看出這份“寵愛”有多重。

我有些後悔沒在南城大宅裏去參觀一下他的“閨房”,真是失策啊!說不定能順出一兩只能賣個好價錢的古董的……

把身上背的骨灰罐子和剛才徐宇青塞給的那只都靠墻擱著,然後把自己辛苦地蜷身在一堆還殘留著奢華本色的廢墟裏面。

背後是碳化的床板,腳邊堆滿因高溫而迸裂的琉璃碎片,精美的粗糙的都支離破碎,完全沒有了熟悉過的華美原形。

屬於素菁的意識還是能幫我拼出一些零碎但清晰的片斷。

她曾經和南城九傾一起用不少琉璃瓶收集封門村的點點滴滴,就像春光下的蝴蝶翅膀和秋色染過的紅葉脈絡,夏夜裏的綠火螢蟲和冬雪埋過的黑色鴉羽。

南城九傾將它們堆滿了自己的房間,像只勤於儲藏的松鼠在窩洞裏保留下所有和一個叫作素菁的女孩的成長痕跡。

可那時,他不是和白櫻已經訂下娃娃親了嗎?

白越大概說得對,男生們年紀太小,大概根本沒怎麽理解“聯姻”的意思。

不情願地捂了捂心,它酸得像是被紮到了。這個“醋”喝得太丟臉,何況對象之一可能就是自己,但我還是不開心。

丌官素菁就是丌官素菁,柳妙就是柳妙。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柳妙,我一點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被一位小蘿莉從小就撩得那麽死忠。

路旁傳來徐宇青和他的盧常兄之間的寒暄,這些聲音很快遠去,直至周圍恢覆死寂,沒有風嘯也聽不見鴉啼。

我酸溜溜地胡思亂想一通後竟睡著了。

醒來時,四周有著落寂的囂鬧,初秋的蟲鳴還挺吵的。

天黑了?

我捏揉麻木的雙腿,一個伸展將腳邊的骨灰罐子“咣咣咣”地踢了出去,在滿是焦礫的地上它沒辦法滾得太遠。

一抹小小的蟲影在月光裏蹣跚移動。它在各式碎骸裏穿出穿進,直至攀爬上一片翹起的玻璃,反射的月光將其輪廓清晰地映照。

是只斑點天牛,頸上還拴著一根白棉線。

它讓我又想起了發小天青,這真是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自從到瑤江藝校上學後,我幾乎跟家那裏玩伴都斷了聯系,平時連想起一秒的時間都沒有,在這樣詭異的鬼障裏,我不但和天青說了話,還動不動就想起他。

這特麽算是為了反擊南城九傾撩小妹的潛意識報覆嗎?我對自己的無聊程度表示驚訝。

夜色濃黑,只能拼命聚焦起視線,隨這根棉線游移在光怪陸離的陰影中。

好動的甲蟲將棉線四處纏繞,沒有斷裂,似乎也沒有放盡的跡向。

我搓了搓冰涼的手指,撚起一截線繞在指頭上並不斷收緊。片刻後,天牛揮舞著腿肢被拽到了掌心裏。從它的頸部解下線纏在指間,小心地繞啊繞,然後跟著線的軌跡在這房內兜兜轉轉。

線長似乎無窮無盡,隨蟲子磕磕碰碰的旅程穿越各種碎渣,繞過砸穿床架的梁又被卡在地磚縫間,最後懸進地板上的窟窿內。

站在黑黢黢的洞沿,我擡了擡指頭,雪白的線體猶如一絲皎潔月光,筆直地垂入幽深的地底。

“小九?”呼喚沙啞地震響,嘶啞而怯懦。

我吃了一驚,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叫起南城九傾的小名。

天牛出現也算正常吧,這只生命力頑強的甲蟲說不定是從某只被燒破裂的瓶子裏逃出來的,而拴住脖頸的棉線團可能在它勝利大逃亡的過程中,卡進了某條縫隙裏。

這樣的解釋好像挺合理的。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勾緊了線稍微用力拉扯幾下,試圖讓它松脫或直接斷裂,貼近物理規則的反應才能讓我對自己的判斷不那麽的心虛。

線越繃越緊,眼看要斷,手指已被勒得生疼。

我暗籲一口氣,一股焦腐寒息順著剛才的吐氣,從窟窿底下猛烈地回襲上來,冷冽如刀地拂刮過皮膚。

這縷森冷的襲擊實在突兀。

我驀地一驚,人就往後仰面倒地,腳上濕滑的鞋飛脫而去,疼痛從光溜溜的腳底板直沖腦門。

手指上的線勒緊,幾乎要將指骨折斷。我正頭疼著怎麽將它扯離,那頭卻一松,線斷了。

這一痛一斷,倒讓我緊張到嗡嗡不停的腦袋恢覆些許反應能力。

連滾帶爬地摸回白天瞌睡的地方,我在手上包住了布把腳底紮的碎片給拽了出來。

疼痛有力地拉回了因驚恐而遠離的神智。

這下,我再傻也知道了那只突然出現的天牛絕對不是什麽從窗外飛進來的自然產物。

包紮傷口後,滿手全是黏糊糊的血。而那根斷了的白棉線正安靜地耷拉在洞沿,那縷陰寒或只是穿過地板的夜風?

像是為了嘲諷我這種牽強的自我安慰,斷線動了,它一截一截地移進洞內,最終只剩個線頭勾掛在洞沿,眼看就要跌落下去。

我飛身撲了過去,攥住線頭將它繞緊手指。而線猛得抽緊,越來越用力,被勒住的手指迅速充血黑紫。

“九傾?”

尖銳的痛怵使我瘋狂地嘶叫起來,另一只手死死伏摳於地面上。

疼痛開始消失,一種怪異的酸麻爬上皮膚,我知道再不放開手,自己可能要被扯廢掉好幾根手指。

我慌亂地甩著手,線圈繞緊紋絲未動,像是嵌進皮肉長成一體。

“九傾!南城九傾!”我繼續瘋狂地嚎叫,胡蹬亂踢的雙腳踹倒了焦朽的床架,它嘩啦啦地塌了一地,潑我一身的黑灰飛燼。

線驀的松了,軟綿綿地蕩在指頭上。

我氣喘如牛喉嚨裂痛,癱趴在地上怔忡地瞧著皮膚上一道道血淋淋的勒痕。

有東西正從洞口緩慢地舉上來,直至暴露在亮堂堂的月光下。

那是一只血肉黏連焦枯如柴的手,血淋淋油膩膩,散著灸烤過脂肉的焦腥。

它孤獨地舉在洞口,然後彎曲三根指骨,做了一個手勢。

我嚇得淚溢在眼眶邊沿搖搖欲墜,雙手拼命地將嘴壓個嚴實,生怕脫口而出的哽咽將這一幕恐怖的情景給驚破。

它代表著,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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