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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召魂祭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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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召魂祭靈

我愕然,忍不住看向場中。

除去看不清面目的人頭,圍坐的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個個神情淡漠坐姿正經,偶爾也有人在互相聊天,但細聲細語得仿佛這裏是高考現場。

一圈細看下來,令我移不開眼是端坐在正南方的一個女人,也是圍坐圈中唯一的女人。年輕漂亮身材玲瓏,有雙能瞇能瞪表情豐富的桃花眼,黑漆皮裝裹得她像夜幕下的妖靈,充滿魅惑。

她的靈動和其他人的木然相映成趣,另一位五十有餘的半老男人最是從容,挺括的盤扣唐裝襯出一派斯文儒雅,豐潤的手掌裏轉溜兩顆油滑山核桃,另只手怡然自得地端茶細抿,好似坐的這地方不是詭村後山的荒山野嶺,而是繁花似錦的家後院。

另有兩位迷彩服男長手長腳精瘦強壯,顯然跟光頭壯漢一樣的角色。其餘各人卻是裝束紛呈氣質迥異,見又扛又拽地弄來兩個大活人,誰都沒有翻轉過一下眼皮。

靜觀這場上的和諧風光,卻有說不出的詭異,一堆大活人和八枚人頭圍著篝火開茶話會。

而周圍山谷空寂暮色沈沈,偶有鳥啼獸吟穿耳而過,月隱雲際風聲零落,怎麽看都不是個聚會的美好地點。

而我被身旁的人頭給瘆得頭皮發麻又心生悲涼,忍不住偎向南城九傾。

南城九傾雖灰頭土臉,但應沒受到什麽真正的傷害,僅是腕上有兩道青灰的腫斑。他瞥了一眼正對著我們的那顆疑是林導的人頭,伸手把我攬在懷裏,然後沈默地盤坐地上,還接過了“陳爺”遞過來的一杯茶,好像剛才揮拳純屬是一場玩笑。

我琢磨南城九傾這會兒只能“識相”,場中一圈誰都不像弱茬,哪怕是那一女一老。

陰渡官陳爺看來對此情此景萬分滿意,他茶過三盅休息停罷,然後站到火堆旁拍了拍手。人們安靜地昂首看他,神色各異,也包括了那八枚人頭。

“今晚邀諸位到此有一事相求。若成,諸位的夙願本官定當給予以償。”

這話說得清晰明白,我卻是莫名其妙,只得去揪南城九傾的袖:“這是要幹嘛?”

南城九傾的嘴角一翹,勾出濃重的譏諷。他握了握我急躁的手,“噓”了一聲:“看著就好,權當看戲。”

場中的陳爺很有“演戲”的自覺,從光頭大漢手裏接過一只亂發遮臉的人頭。

臉肉爛得厲害,完全看不出是人頭本應是什麽模樣。陳爺將它往場正中的火堆裏大力一扔,立即被火焰吞噬,劈嗶作響。

一陣陣淒厲的嘶叫從火堆中躥出,震的我耳膜發疼,而場中其他無論是鬼還是人,個個面無表情毫無反應,包括南城九傾和耄將。

我不由得懷疑這全場近二十多號的“人”,可能只有我才算是真正的人。哦不對,照耄將在魘域裏所說的,我三魂不全,頂多是一具活屍。

焚完一只人頭的篝火開始轉成瑩綠色,讓本是詭異的場中氛圍頓時更加陰森起來。

火堆前方被擺上了一只古色古香的原木供桌。桌面上披著黃底五色錦綢,大漢們熟練地挑出三個人頭,將它們擱在一只紅漆托盤裏,按東西南三方向相對而放。

我看到被挑中的有是林導的人頭和未成年的人頭,還有一只看不清,看樣子並不像是筱恬的。

這三只人頭像一組新奇詭異的供品,被場中的人們用亢奮的目光戳戮著。

過來幾位迷彩服大漢,他們將數十支熊熊火把依次插在周圍的石壁縫裏。

不多時,四周溫度驟升亮如白晝,橙紅的火光映上各人的臉頰,硬生生將瑩綠光芒給壓了下去。

我被南城九傾扶起,舒服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這裏近崖沿就拔高地面,整個地勢呈翹板狀,所以只要我們能站立起來,就可以將場中情景清楚地看在眼裏。

“這到底要想幹嘛?”

南城九傾掀動一下眼皮,淡淡地回:“陰渡官想要渡生魂還陽,做三個祭靈出來闖南城祖墓裏的陣。”

我心驚:“為什麽陰渡官也會對你家的祖墓感興趣?”

“他感興趣的並不是南城祖墓,而是裏面藏著的東西。”南城九傾淡然回答。

我無語,再次看向場中,只見還佝僂著背的唐裝老人正和皮裝美女嘀咕些什麽。

美女桃花眼瞪著溜圓,目光盈亮地盯向那三只被火光照耀得詭相橫生的人頭,一臉躍躍欲試狀。

“所謂祭靈就是拿人頭當祭祀供品?”我自作聰明地望文生意了一下。

南城九傾敲我的腦門。

“哪會這麽簡單。要將死者的生魂召回,須得縛在他身上的一個部位,譬如效果最好的頭部。讓他被施術者控制,協助破除由死靈組成的陣局,讓活人能順利地闖過去。之所以叫‘祭靈’,因為活人在出陣前,會將它們送給陣局中的死靈作為祭品吞噬,有點像是一種賄賂。被吞噬的生魂徹底消亡,不入輪回。”他背教科書般地解釋,倒是通俗易懂,十分照顧我的水平。

“怎麽能這麽做,太缺德了!不行,得去阻止……”我驚得跳腳起來。

“餵,”南城九傾雖然雙眼半瞇,但手的反應還是很快,他直接伸臂勾住脖頸將我拖了回來,“陰渡官不好惹,他翻臉的速度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

“為什麽要讓林導受到這種汙辱?!”我憤怒地掙紮,“他和筱恬都是我認識的人,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他們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啊!我做不到!”

南城九傾按住我,無奈地勸:“他們就算沒被做成‘祭靈’,死在鬼神手裏也不得輪回。輪回投胎對於他們這些名利雙收的人來說,本就不是願意發生的事,這樣未免不是如他們所願。再說,沒有‘祭靈’根本就無法通過南城祖墓裏覆雜的陣局。如果讓為夫做選擇,可能也會拿他們作祭靈作為必備的選擇!”

我冷靜下來,吃力地轉過頭瞪他:“南城九傾,身為鬼神是不是覺得渺小如蟲孚的人類怎麽死的都無所謂是吧?!”

“生死本無價值。這些人妄想把富貴命格留存下去而自願奉靈,你何必替他們抱不平?”南城九傾撫向我卟卟暴跳的頸脈,然後將目光投向供桌,平靜地回,“他們的生和死都是因貪婪而起的禍,你再熱血沖動也毫無意義,不如考慮一下怎麽努力讓這些事盡快結束吧。”

這個舉動帶有一定的威脅性,我無法再動彈,只能憋下一腔無能為力的憤恨。

“有請苗蔻小姐祭靈!”有人突然朗聲而叫。

皮裝美女站了起來,她立在人頭前高高舉起一串式樣奇怪的銀色鈴鐺,開始扭動腰肢,進行一種極其妖媚詭譎的舞動。

在清脆又妖異的鈴聲中,恍然聽見耳邊有輕喃,如同夢囈。我驚訝地轉過頭,南城九傾卻目不斜視,維持著撫握我頭頸的舉動,並不像再開過口的樣子。

我惶惑,不知自己為什麽會幻聽出這麽似曾相識的一句。

“看吧,這舞很有名堂。”南城九傾察覺到黏住他的視線,不滿地輕掐我的頸。

我咂舌,連忙將目光移開。

圍觀的諸位安靜得如同入魘,散落在苗蔻和供桌的四周,重重剪影似鬼魅叢生。而陰渡官則安坐茶水攤後的疊躺椅,雙手攏著自己的保溫杯,目光爍爍不知在琢磨什麽。四個壯漢圍站他身後,抱臂護駕顯得訓練有素。

場中苗蔻的儀式正酣,艷堂堂的火光糾集熠熠銀輝,在視膜上劃出一道道璀璨的痕。清脆的鈴聲時爾驟急時爾零落,隨快速的舞動揮擲出令人心神難寧的節奏。拳頭大小的數十只銀鈴由一條柔軟的索鏈串起,然後繞在苗蔻纖長有力的手臂上,紛飛翻舞動如活物。

黑漆皮裝在火光的映襯之下,似化成一束雨霧裏的雷芒,隨身體的妖嬈扭動而光華乍現。

“她在做什麽?”我試圖分散註意力,又扯動身邊人的衣擺。

鈴聲如密集的鼓點,湍急地捶撞在心臟上,帶來沈悶的刺痛。我這才發現南城九傾手握頸部的動作別有用意,撫在耳垂後的指腹隨鈴聲的節奏時緊時松,緩解了不少難忍的刺痛。

“召魂舞。”南城九傾舌抵牙冠,回答得很吃力。

他顯然也非常不好受:“本來只是千年前流傳的祭祀舞,沒聽說有什麽危害。但現在被一些術士改造過,可以用來招魂集靈。”

“將普通舞蹈改造得能招魂集靈?這種擾亂三界生靈流轉的事,你們陰界居然能忍?”我不由驚嘆。

孤傲的唐裝老先生此時也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圍站著,獨自蹲身在一支火把下,架起目鏡研究自己手裏的一疊紙。

可能見我語氣帶著嘲諷,偏離了話裏的重點,南城九傾又掐了一把我的頸,莫名笑開。

“你的口氣越來越像為夫,不錯不錯,我們好似心意相通。”

我白了他一眼,然後將視線擱回苗蔻身上,竟有點移不開。

除去詭魅的鈴音,舞姿美得令人神魂顛倒,不知身處何地。

“任何邪術的研成或改造之後都需要試煉效果,而且通常是讓活人來試煉。”南城九傾頓了頓,平淡地問,“你覺得那些人會是什麽下場?”

我抖個寒噤,將他的大手緊捂在自己的耳廓上,遮個密不透風。然而蝕心噬骨的鈴音依舊繞纏全身,簡直無孔不入。

場中有忍受不住的抱頭抽搐軟倒在地,卻不見有旁人援手,鈴聲也沒有就此停歇的意思。

十多分鐘運動量極大的旋舞讓苗蔻額頭濕亮胸膛起伏,看來耗力不淺。

幅度最大的一個動作結束後,她將手中的鈴圈用力揮揚起,在空中劃出更加繁覆的光幕,密不透風地將自己身陷其中。

就在我恨不能把腦袋嵌進南城九傾的胸膛裏時,場中“踢踏”作響的步調突兀地戛然而止,鈴圈被拋向供桌,恰好將三只頭顱圈在當中。鈴聲卻未曾中止,因為那些鈴鐺保持“叮叮叮”地顫動不息,只是失去了懾人心魄的韻律。

而舞者苗蔻則四肢伏地,朝聖般久久地長叩不起。

四下肅穆,只剩鈴音如蛆附骨地持續,仿佛這天地萬物除了那圈鈴鐺外,都被按了停止的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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