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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餘魂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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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他們說的,大有可能是起屍血煞。”

花苓可能見他有些神游太虛的樣子,就不想引發討論了,直接給出個自己的判斷。

聽聞這個名詞,白越和楊紀不約而同地挑起眉頭,神色略驚。

只剩我茫然地耷拉著腿坐在白越的上鋪,懷裏還緊抱著花苓順道給我打包來一小袋行李。

血煞?好像有聽到過這個名詞,在哪裏呢?

“起屍血煞?”楊紀沈默地撫了會兒額頭,又皺著眉喃喃地反問,“你確定?這玩意兒在陽界從來沒有出現過。”

花苓揚了揚手裏的pad:“林導他們前天夜裏在封門村後山兩公裏的地方拍當天最後一組鏡頭。道具組給他們從山下的村民家裏借來六具棺材,都是新棺材,是村裏老人備著自己用的那種,本說好拍完就完好地還回去。可昨天清早道具組的卡車來拉棺材時,裝車的工人發現這些空棺材特別沈,怕是裏面遺落下什麽道具就打開棺蓋看了一下。結果微發現裏面塞滿裹著長衫的屍骨。六具棺材裏都有,而且這些屍骨沒有一只頭顱。”

這下白越躺下不去了,“噌”地坐起身來驚問:“他們報警沒有?”

我知道他也投資了林導的《血棺三咒》,如果劇組涉及刑事案件,很有可能會被勒令停拍,損失幾乎是無法挽回的。

花苓搖頭:“幸好工人們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知道我們是在拍鬼片,就以為這些是劇組忘了清理走的道具,當時就去找來了劇務組的人。可把劇務組的小夥子們嚇壞了。林導只能硬是讓他們假裝那些就是道具,把屍骨清理出來堆到封門村後的一間廢棄大院裏。但昨天夜裏,聽說其中借棺材的一個老人慘死在家中,心臟在人活著的時候被硬生生地從胸腔裏掏了出來,身上有很多深可見骨的爪痕。”

她在pad屏上滑點幾下,調出一段視頻遞給白越,楊紀也連忙湊過去看。

我居高臨下正好也能窺個清楚,這是一段讓正常人很不舒服的影像,似乎是有人在法醫當場驗屍時偷錄的。角度有些刁鉆,其他都看不太清楚,只有兩只戴著橡膠套的手在一大坨翻出脂肪和內臟的血肉上指指點點,看著極為驚悚和惡心。

這段視頻還挺長,足足有二十多分鐘,我看了五分鐘就有些扛不住,趕緊趴在床上面向墻深呼吸,及時制止翻湧上喉頭的酸澀。

魂體無法跟常人一樣真實地嘔吐,所以這種欲嘔無法嘔的感覺更生不如死。

而另外三位顯然都是非正常人類,看得非常淡定。

“警察有沒有上山找劇組的麻煩?”

我聽到白越良久後才淡淡地問了一句。視頻大概是結束了,他們散開腦袋各回各座。

活屍果然是活屍,他能第一時間關註的永遠不是一條死得慘烈的人命。

“沒有。這老人一個人住在村子邊緣,靠山很近。劇組去借過他棺材這事也沒有多少人知道。村裏人包括警察都似乎沒有聯想到這事會和劇組有什麽關系,都在傳言山上可能躥下來什麽猛獸。林導他們當天還收到當地林業部門的通知,說需小心肉食動物出沒,並建議劇組不要在這種時候上山拍夜戲。”

花苓嘆息著補了一句,“不過,如果下一位被借過棺材的老人慘死,估計警察會很快追查到劇組頭上。”

“為什麽判斷是起屍血煞?”白越問得很輕。

花苓也回得很輕,我幾乎無法聽到她的聲音。

“作案時辰和抓痕,傷口只是被撕開而且沒有啃吃的痕跡,下山尋食的獸類不可能做到這樣。聯想到棺材裏的無頭人骨,我想不出還有什麽東西能搞成這樣。”

這番話結束,三人又沈默了好些時間。

楊紀的手指一直在他床邊的雜物桌面上有節奏地敲著玩,嘚嘚的聲響搞得我心煩意亂,又有些昏昏欲睡。

“怪不得林導今大早拼死拼活地逼我們趕過去……”他又開了口,還帶著奇怪的笑意。

“丁黛仙在不在哪裏?”白越毫無征兆地換了個關註點。

“聽說她現在有兩個戲要趕。前天逼著劇組拍完了她的大部分鏡頭後,昨天下午就打飛的去了西安。”花苓突然壓低聲音。

我感覺她的目光奇怪地瞄過來一眼,然後其他兩道目光也順勢跟了上來。

雖然背對他們躺在上鋪,但成為魂體後一些意念類的知覺就會很敏感,哪怕別人隨意的一道目光也能讓魂體感覺被洞穿。

我閉上眼假裝睡去,一動也不動。

“柳妙跟著去合適嗎?她現在的狀態極易招惹陰物。”花苓的聲音已壓到不能再低,如同說唇語。

可楊紀和白越到底有沒有回答,我有點聽不太真切。最近一直處於顛沛流離的緊張狀態中,神經繃得有些過頭。現在躺在溫軟狹小的軟鋪上,有種整個魂都被掏空的虛脫感。

很快,花苓帶點沙啞質感的獨特嗓音在耳畔越來越輕,而楊紀和白越說起話來更像是遙遠的蚊喃。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睡去了,而且很快地做起了夢。

夢裏有南城九傾,他背對著我在和一名渾身散發月華般光暈的女子說話,修頎的身體依舊披著那件翻飛如雲的繡銀黑袍,一頭墨黑長發像海藻一樣無風自舞。

這是昏沈沈的水底,眼前不斷有耀眼的水光晃來晃去,晃得我眼睛疼。

“南城九傾!”清楚地大叫一聲,但沒有引起太大的動靜,只有一串細密的泡泡從嘴角呼嚕著飛出。

我無措地浮在原地,雙手劃拉著水。

本不奇怪自己會夢到和他在藏緣盆裏的情景,畢竟那幅妖艷綺麗的美好畫面深刻在記憶裏,估計已經莫齒難忘。

被銀蓮鏈環繞的俊美男鬼在絳紅血海裏浮伏欲飛,如仙如神如靈,就是不像一個極兇極惡的鬼類。

就那回,才讓我見識到一個男人竟能美到讓天地失色幹坤倒轉的地步。

但這會兒,沒有銀蓮沒有血海,在這片陰冷的混沌水世界裏,他正衣冠楚楚地背對我跟另外一個女人在說話,舉手投足間彬彬有禮,動作還溫柔有加。

我有些莫名的不爽,掙紮地浮過去想扯他的袍擺。泅浮在身上的水流很冷,滲進血液裏有種針刺般的麻痛感。

等我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拍上他肩的霎間。

“唿啦”一下,他突然像一尊被肢解的塑料傀儡,驀的四分五裂。

頭歸頭,身歸身,腿歸腿,手歸手。各個部位從黑袍裏浮出,在我眼前晃悠悠地四散。

我被驚得腦中白茫如空,無措地半舉著手,眼睜睜看著這一幕詭異地發生在自己面前。

擡起眸終於看清了本是懸立在南城九傾對面的女子,白的裙黑的發,還一雙殷紅如血的瞳。

甜美圓潤的臉熟悉得能讓我精確地報出大致有幾顆不起眼的小雀斑。

她竟然就是——

我慌亂地摸索起自己的臉,幾乎無法相信所見到的一切。

就算活見鬼,都已不能讓我再震驚成這樣,瘋狂地揮著雙臂不知道想把自己拍醒還是游開了去。

那個“我”靜靜地看了過來,詭魅笑開。

她高高舉起左手,蒼灰的唇一張一合,似是像老朋友一樣地在跟我打招呼。

一把似鐮似鉤的工具在昏暗的水裏閃著凜冽的銀光。

“你是誰?!”我扯開嗓子向她大聲地問。

可這裏是水,就算是夢也沒有對物理原理格外開恩,聲音只炸響在自己的腦膜裏,卻也沒有傳出去絲毫。

她笑著搖頭,揚起手中的工具精確地勾住了飄在跟前的頭顱,並緊緊地摟進懷裏。

我震驚得一動也不敢動。

“柳妙,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一陣輕柔的聲音順著無數的氣泡,悠悠地傳來。

正是我自己的嗓音。

“我殺的正是你曾經殺過的,我死的正你未來要死的。”她又說。

“不,不不不!”我瘋狂地尖叫著,無法承受地看她用那柄古怪的工具將南城九傾的頭顱橫豎幾下地切開,就像處理一只熟透的西瓜。

“不!”又一聲失控的尖叫後,突然傳來頭暈目眩的失重感。

隨後,疼痛感從尾椎上激烈地傳來,我猛然睜開眼,疼得臉都扭了。

尼瑪,原來是從鋪上摔下去了……靠靠靠,好疼!

正湊近腦袋聚在一起研究什麽的三位目瞪口呆地瞠視著我,都是一幅“臥槽,為什麽一束魂也會摔下床”的黑人問號臉。

呵呵。

我尷尬地爬起身來,卻瞥見他們攤在桌上的一張照片,印的正是返塵卦和“浮屠冥喜八卦陣”,應該是從上次在“陰棺幻墟”的錄像裏截的屏,上面還有我的身影。

這本是不會讓我產生什麽想法的,古怪的是楊紀見我瞥向這照片時,快速地把一本雜志將其蓋上。

我:“……”

只假裝沒看見,卻是一陣心驚肉跳的狐疑。畢竟被白越坑多了,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讓我惡心得就像被人直接往臉上吐口水。

“出去透透氣。”我生硬地轉身,從包裏掏出手機塞進口袋,扔下一句就推門出去。

給你們騰出空間好好私聊吧,本姑娘對這些見不得人的暗戳戳伎倆不感興趣。

高速飛馳的封閉式高鐵不會讓普通人有所感覺,但作為一個質量很輕的魂體,就會有蕩秋千的暈眩感。

若不是魂體的胃裏沒什麽東西,否則這會兒我早就在衛生間裏吐得腰都直不起來。

這趟旅程真的一點也不舒坦,何況我還滿心滿眼地停留在南城舊宅裏,停留在南城九傾被十檀牽手走出去的那一句“好”上面。

有股發洩不出的心火在胸腔內翻湧,不時爆燃一下,灼得心臟疼痛異常。

吸煙間裏沒人,我靠著窗沖外面飛速倒退的景色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掏出手機開始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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