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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水悠揚的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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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寢宮裏興奮得一夜沒有睡著。

我已經跟明玉約定:在三天之後去尋找修羅神的元神。

我一直在想像這是一次怎樣的冒險歷程,修羅神府會在哪處仙山寶地,那裏又將是怎樣的銅墻鐵壁。

冒險總是讓人興奮的。

我曾對我們的法力有些擔憂,我說,玉,我們的法力是不是真的很差,遇到陰陽二使就會沒命?

明玉笑笑,有時候決戰並不只是憑法力的,而我們,現在縱使不敵,也可以全身而退的。

明玉說,雪,不要擔心,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

於是我便不擔心。

於是我按明玉教我的口訣修習蓮移大法。

五個時辰過後,當第縷霞光照在的窗口的時候,我已行功一周天,頓覺通體輕盈直若欲飛。

於此時,我方便對明玉充滿感激。

早上,紅藥伏侍我梳洗的時候,突然說,小姐,你不是昔日的小姐了。

我大異,你怎麽會知道?

紅藥冷靜地說,我是魔宮的十二花王之一,小姐身上的法力會散發出一種真氣,如果我連這個都察覺不了,早就死了一百次了。

紅藥的表情有些奇異,她仿佛在擔心什麽。

我說,紅藥,這很重要嗎?

紅藥用力咬住嘴唇,眼角有些發紅,突然帶了哭腔道,小姐,你本可不必卷入這場紛爭的,如果你還是以前那樣,我便可以伏侍小姐一輩子,讓你平安地生活,安靜地老去,可是,可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我怕小姐會受傷害,我怕再也不能追隨小姐了。

我說,為什麽?

紅藥說,有些事情過了那個時空就什麽都變了,小姐,以後,請你,請你照顧好自已,紅藥永遠是你的紅藥,若有可能,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

我拍了拍紅藥紅艷艷的臉頰,笑道,你怎麽變得如此深沈了?我不會拋棄你的。

紅藥用力擺脫我,低著頭跑了出去。

望著紅藥我心裏有點難過。

在日月魔宮的四年裏,在這一千多個漫漫長夜裏,我常常望著漆黑的夜空淚流滿面,也是在那些夜裏,我學會不再要求什麽,學會從一個刁蠻的公主變為一個喪家離國的女子。

在那些長夜裏,只有紅藥會默默地遞給我幹凈的手帕,我有時難過得將那些手帕丟在地上,用力地踩,用手去撕,用牙去咬,形如一頭小獸,是紅藥,默默地將房間打掃幹凈。

我一直把紅藥的存在當作理所當然,就像是我在荊蕪帝國的時候殘忍地對待那些宮女,她們的任何一個錯誤都會成為我責罰她們的理由,甚至,當她們沒有犯錯誤時,我便說她們衣服皺了些,發梢卷了些或說她們表情太陰沈,影響我的心情。

可是我一直一直都忘記,紅藥也是魔宮的十二花王這一,這十二花王,出了魔宮可也是威震一方的花煞。

可是我並不相信在我獲得法力之後,事情有多少改變,甚至,我還想在三天後的尋找修羅神的時候也帶上她。

所以我並不理會她的離去,繼續給自己梳洗。

我正想著是將頭發梳成鬟髻還是散著的時候日月魔宮的使者前來傳訊,迷天恨海的公主水悠揚駕臨日月魔宮,所有日月魔宮的女眷前去接駕。

於是我在如花夫人的身後看到傳說中的水悠揚。

關於水悠揚的傳說來自紅藥。

紅藥說,水悠揚是三界之內最美麗的女子,不僅美麗,而且聰穎過人,法力高絕,紅藥說,水悠揚可以左手變出三十六種樂器演奏不同的曲子,右手變出一十八種兵器每一種都可殺人於無形,在她四百歲的時候就打敗了如花夫人,她的姊姊,日月魔宮的女主。

我很驚異,如花夫人會是她的姊姊?如花夫人殘辣舉世皆知,其姊如此,其妺也可知了。

紅藥卻搖頭道,水悠揚的奇怪之處正在這裏,迷天恨海的女子都有比山更高、比海更深的仇恨,每個人都心狠手辣,可是這個水悠揚卻清麗溫婉,自幼便沒有傷過任何生物,於人於已都退讓三分的。

我便想像這當是一個如何奇異的女子。

在水悠揚要出現的瞬間,我突然緊張,我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可是我卻如此緊張以至於我將自己的鞋子踩掉三次都無知覺。

我們在印月湖邊迎接水悠揚。

當司儀官宣布水悠揚即將駕臨後,日月魔宮上空便炸響七七四百九聲巨響,聲若雷震,就連印月湖裏水都卷起了彌天巨浪,那一道道水註直沖向天卻仿佛是從天而降的了,我只覺得氣血翻騰,天地都天始旋轉,再仔細看如花夫人,她卻還是面不改色,於是慚愧了一下趕緊按下心神。

當水註在天上散成水珠的時候,金光閃閃的太陽變得不那麽灼熱,印月湖的上空開始有紅雲繚繞,那紅一瞬便暈染整個天空,如朝霞橫空。當那紅變得濃時,天空中漸漸出現以鳳為首的百鳥翩翩起舞,百鳥的叫聲如同天籟響於深谷,百鳥的羽毛若七彩的錦緞披於寶樹,那鳳更是輕盈處如鷗行水上,高渺處如鶴唳雲間,威武處如鷹揚九天,溫婉處若黃鸝深樹。

百鳥舞了一會逐漸退至一邊,另一邊卻出現了以虎為首的百獸張牙舞爪而來,那些獸奇形怪狀,有的爪利如刀,有的軀大如山,有的獠牙暴突,有的勁尾若鞭,那為首的虎吼一聲雲便隨聲而裂,目一睜那百獸便齊齊伏地,當真是威風八面,不怒自雄。

當兩邊禽獸立定後,天空才出現六十四名宮女護送的雪白色的輕輦,那八十四名宮女各各懷抱一柄桃木劍,分立於玉輦兩側,奇怪的是那輦卻並不華麗,卻不過是一人大小,看去並不比我在荊蕪宮的輦大多少。那輦卻被七彩的祥去托起,並無擡轎的人,那輦出現之時,那百鳥,那群獸竟齊齊伏地嗚咽,叩頭不止。

這令我慚愧莫名,當我出行的時候,也有百官伏地跪迎,卻又怎及這百獸,這祥雲?!

若非我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世上還有如此威儀,還有如此人物?紅藥口中的水悠揚,又怎及此間萬一?!相比之下,我的那些侍衛,竟只是些插標賣首之輩。

當水悠身著輕裙,腳踏步雲靴出現的時候,天地為之靜默,我竟被那美驚得沒有言語,那已不是筆墨可以形容。世間美麗的女子多有幾分或高傲,或驕傲,或冷傲,或孤傲,以此分離自己與大眾的距離。

其實那還是一種不自信,怕被眾人多看幾眼便沒有了美的震撼。

而水悠揚,那如絲眼眸,那玲瓏的鼻翼,那微凝的唇,竟是如此柔和,如此可親,竟沒有一絲拒人千裏的傲。

而我,究竟只是塵世的一個濁物而已,而已。

如花夫人飄到雲間牽起水悠揚的手細細問寒噓暖,我呆呆地望著她們,全然忘了自己身處何方。

兩人下得雲來,如花夫人卻牽了我的手,笑著對水悠揚說,水,這便是荊蕪帝國的公主,人間的絕色,日月魔宮的貴賓,姒雪,明玉視她如妺,你可要多多關照。

我聽著如花夫人的話,不覺倒退了三步。不,如花說的全都錯了,荊蕪帝國已亡,哪裏還有公主,我,不過是喪國遺家的離亂之人,哪裏還有什麽公主?而明玉,明玉是視我如妺麽?

我,只是明玉的妺妺麽?

那麽,我便只做明玉的妺妺,這個既定的角色,縱然,我如此地熟悉他的冰冷的手,他憂傷的眉。他不過讓我變得不那麽孤獨,他究竟不是岑刀。

我笑了,沒心沒肺,伸出手去,將水悠揚那無骨小手一抓,我叫姒雪,明玉的妺妺。

我想我的心一定痛地劇烈,所以水悠揚看了看我的臉便笑著道,雪,你可以叫我水,可是你的臉色為什麽如此蒼白,你感覺不舒服麽?

那卻是為了什麽?

為了明玉陪我看了四年的日出月落,為了明玉酷似岑刀的眉目,還是因為我的血管中流著明玉一半的血液?

可是我只能瞧著水悠揚肆無忌憚地笑。

水悠揚卻放開我的手,微凝雙眸,看著如花夫人道,姊,明玉怎麽沒有來接我,他也不舒服麽?我這次來,是來與他成親的,我想見他了。

我黯然,這迷天恨海的二公主,卻是如此這般地透明,若有想要,便要,多像我的童年,而我的童年,遺落在哪裏?

我慌稱不舒服,便怏怏回到宮中。

我才想起已經大半天沒有看到明玉,他去了哪裏?

在過去的一千多個歲月裏,明玉會每天天色微明時來陪我看曉月西沈,初日東起,會在昏暗的黃昏裏陪我看紅霞慢慢地收起羽翼,看光線一分一分地變淡,變無,黃昏是容易讓人萬念俱灰的時刻,是明玉憂傷的目光讓我覺得不孤獨,而以後,明玉的目光便要遠去,我多麽想再見一眼明玉。

在我小小的宮中我尋不到紅藥,於是我便臥在我小小的床上沈沈睡去。

我在夢中卻看到大大小小的明玉的淒傷的臉,四面八方,重重疊疊都是。我說,明玉,你怎麽了,你不舒服嗎?你受傷了嗎?

明玉卻不說話,只是那樣哀傷絕望地看著我,目光裏有兩點若隱若現的瑩然,終於慢慢滑落下來,卻是濃郁的殘紅,讓我心碎。

我第一次看見明玉的淚,我以為魔類是沒有淚水的。明玉,你怎麽可以流淚?

我發狂地抱著明玉,不,明玉,我不要你如此難過,明玉。

我細細地將那殘紅抹拭,明玉,我不會離開你的,我不要你難過,我只要你不哭,永遠不要哭,好嗎?

我不知道眼淚如此讓人絕望。

明玉好看的臉上慢慢浮出微笑,溫和地笑,如岑刀死去時的笑容,只一瞬,卻溫暖古今。

我終於放心,明玉的臉卻層層幻滅,歸於沈寂。

我大叫,明玉,明玉。

我醒來,發現冰冷的淚沾濕了半過枕頭,紅藥還是不在,我小小的臥室裏又是暮色充盈,又是一天黃昏了吧。

我用清涼的水洗臉,明玉,你有了水悠揚一定不會再記起我的,她那麽美好,我,我便要自己去找修羅神了,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千萬,千萬不要為我擔心。

我決定夜裏就離開。

我正想著,紅藥卻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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