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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主公,最遙遠的距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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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主公,最遙遠的距離(四)

“怎麽了?”見陳白起一改方才的緘默老沈的模樣,反而張揚著小臉探著頭朝前不住張望,孟嘗君偏過頭來奇怪地問了聲。

“瞧什麽呢?”

陳白起也察覺到自己的行為不妥,她打哈哈道:“回主公,方才我好似聽見那個盟會特使自報了名號,他說他便是那個魏國戰神公子紫皇?”

孟嘗君聞言嗤笑了聲,卻是轉回頭,明顯對這種話題不屑回答了。

旁邊的魏腌卻是點頭,與她一樣好奇道:“昂,是公子紫皇,俺還沒見過這個擁有不敗傳說的戰神呢,也不知道長啥樣……”忽然魏腌反應了過來,他一雙碩大的牛眼看著陳白起豪放地笑了起來,他道:“原來陳小弟是想看公子紫皇啊,這好辦啊,俺將你抱起來不就看得到了。”

魏腌要比陳白起足足高一個頭還多,前邊的人能遮擋得住陳白起,卻擋不住他的視線。

說著,他一個跨步蹲在她的身後,那雙猿臂一嵌,便按在陳白起的腰上,然後一用力便將她推了上去。

陳白起一時沒防著他,徒然拔地而起,人便被他給高舉了起來。

等她明白過來怎麽回事時,頓時老臉一黑,接著又變紅了。

媽蛋,她都幾十歲的人了,她著實玩不來舉高高這種游戲好嗎!

“快、快將我放下。”她低聲疊聲切齒道。

她已經感覺到周圍有人在看她了。

“陳小弟,看著人沒?”魏腌仰著頭,朝她笑個二皮臉似的問道。

陳白起怕被人瞧見這副不雅觀的德性,見他不聽,便使勁地拍了他手臂一下,不過在聽到他的話時,反射性地朝那不遠處的城門方向隊看去,大抵能見一道顯眼俊拔的戎裝身影與贏稷在講話,還不等她仔細辯認時,他似有所感,停下說話,掉頭朝這邊看了過來。

陳白起一驚,立即低頭道:“快放我下來!”

由於她急切,這一聲短促而冷厲,魏腌雖不怕平常溫雅好說話的陳老弟,卻怕生起氣來“陳煥仙”,於是他收起笑,也不再胡來,手一松便將她給送落地。

陳白起腳踩實地時,方暗籲一口氣,一面想著……方才匆匆一眼,這行轅車隊裏人這麽多,應該沒看到她吧。

之前她的確在絞盡腦汁地想與他來一場革命會面,可若以這種方式碰上,那該多丟份兒啊。

“鬧什麽?”孟嘗君沈眸掃眼過來。

魏腌立即閉嘴摸頭,幹笑了一聲,但沒安靜一會兒便拿手肘偷偷地推了推陳白起,小聲問道:“看著沒?”

陳白起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知道他這人雖魯莽,卻也是真心想幫她,便道:“沒看清。”

沒看到?魏腌擠眉弄眼道:“那還要看不?”

陳白起擺手,道:“不必這麽麻煩了,一會兒該咱們時,靠近了便能看清。”

這時,隨著秦國車轅跟甲士不斷地朝前湧進,沛南山長代表樾麓書院也隨秦隊被導引安置,而被滯留下來的姬韞他們則走了過來。

“煥仙,秦國的車隊已經要入城了,接下該我們了。”姬韞道。

陳白起點頭。

要說,他們這邊的隊伍的確太寒酸些,既沒有拉風的戰車擂鼓,也沒有威武的甲士鋪列成隊,只有一輛由秦國那方暫借來的軺車,而隨從便只有陳白起、魏腌、姬韞、姒姜、幺馬等幾人伴其左右。

當秦國的隊伍入城時,即使隔這麽遠,他們也聽到了如雷般的狂歡喜慶聲,像快掀了這片天地一般。

而相對那邊的熱鬧非凡,他們這隊便被映襯得更加“單薄”冷清。

孟嘗君乘著軺車,閉目養神,既沒對城中的況景感到飲羨,也沒對目下的情景感到心虛,端是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模樣。

“我感覺有點……”幺馬咳嗽一聲,兩眼因一時找不著位置放,只能垂下。

姒姜在他旁邊,他的未盡之語,他表示:“我懂。”

他們眼下正走進魏國兩千甲士鑄的人墻甬道中,被這麽千雙眼睛盯著一舉一動,他們甚至感覺到被人觀察到纖毫畢現的程度,這種躲無可躲,避無可避的狀態的確令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魏腌挺著寬厚的胸膛,揚著下巴,看起來挺無畏的模樣,但實則背脊的肌肉始終繃得緊緊的,連姬韞都微顰了顰眉,調整呼吸,面作正常。

要說唯二神色不變的便是軺車上的孟嘗君與隨車而行的陳白起。

這兩人的臉皮也不知道是由什麽組成的,愛憎皆不露於容。

約一百步距離,一列列紅色的“魏”國迎風翻卷惹眼,城門前一輛將軍級別的四頭馬軺車赫然在前,車上無人,人在車下。

在他們進入碑界時,便如先前秦國車隊一般,他們這支“瘦弱”的隊伍也受到了鼓號齊鳴的歡迎,只聞兩排長號仰天而起,悠長而沈隆於耳。

“這迎客的架勢……人少點還真有點扛不住啊。”幺馬被長號聲震得一個哆嗦,牛高馬大的模樣卻故作害怕地拍拍胸膛。

“動作端莊些,別給我家主子丟人。”姒姜朝他丟了一個眼刀。

幺馬立即擡頭挺胸。

這時,不遠處又迎風傳來一道悅耳響亮的聲音。

這道聲音像立體環繞聲一般,充滿了飽和跟豐盈,像一下便拉扯出一片區域來彰顯其獨特的魅力。

“六國會盟特使紫皇,恭迎齊國使臣孟嘗君——”

這時,車上的孟嘗君睜開了眼睛,他看著前方,亦矜持地扯長音調道:“哈哈哈,公子紫皇,戰神紫皇,想不到此次前來迎盟友的乃是小友你啊,不知這魏王如今何在?”

一聽自家主公這嚎氣的喚聲,陳白起險些跌了一跤,好在,她心理素質時常到位,所以她只是嘴角抽了一下,便恢覆了如常。

小友?

陳白起擡頭,便見公子紫皇揮臂按下隊伍親自走了過來,這時陳白起才能夠全方位無死角地看清楚他。

他穿著一襲戎鎧裝,寬肩長腿的,隨意行走間,便覺勃然英姿,如瓊枝一樹,栽於黑山白水間,甲面折射著光線,紅色披風獵獵生風,流露著一種琉璃般剔透璀璨的光彩。

她的視線從他的身材上移至其面目,他的臉很小,首先便看到他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不見絲毫的戾氣跟陰沈,尤其是他揚唇一笑時,那張臉頓時一下便整個活色生香了起來。

他的皮膚是一種細膩光澤的白,這種質感的皮膚一般是天生遺傳的,不是靠什麽護膚便能達成,他五官雖精致,卻半分不見陰柔,尤其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整個太陽都綻放在了他的臉上。

老實說,見到這個傳聞中的戰神時,陳白起對他猜想過許多種形象,卻獨獨沒有這種。

這還是陳白起第一次遇上經歷過這麽多殺戮的人,還能擁有這樣燦爛的笑容,他看起來……就像個承歡長輩膝上討喜的大少年。

聽到孟嘗君喚他“小友”,陳白起這才想起幺馬好像提過,這個戰神……好像還不滿二十周歲吧。

難怪……看起來這麽小鮮肉。

不過,他的身體狀態的確很好,走行的軀體亦十分漂亮,這說明他身上並沒有什麽暗病,可如他這樣征戰多年的人,還能保持成這樣的確十分難得。

這樣出人意料的戰神,說實話若非他方才親自告訴她,她定然難以相信。

公子紫皇朝車上的孟嘗君拱了手,爽朗一笑道:“父王近日身體抱恙,迎盟之事便暫托於紫皇。孟嘗君此番前來倒是輕車便服啊,若非方才秦王進行一番指引,紫皇便險些沒認出來您來。”

公子紫皇臉上揚著真誠的笑,而孟嘗君聽了這話心底雖哼了哼,但面上卻不生氣,他道:“這一路上便是不安生啊,再說身環兵馬、隆重鐵騎而往是為殺敵,而非會友,本公如此前來便是對魏國盟友十足的誠意。”

公子紫皇一臉意外地點頭讚同道:“原來如此,難得孟嘗君有此誠意,那入城一趟便由紫皇相送,以示謝意吧,請。”

說完,他便回了自己的軺車,喊話讓兵甲開路。

見他此番貼心的舉動,孟嘗君便是方才的些許膈應此刻也消散了。

這樣孤零零一輛軺車進城的確尷尬,有大部隊隨行護送,的確給足了他面子。

兩人在前並駕而行,孟嘗君道:“會盟商議何時開始?”

公子紫皇思索了一下,道:“後日吧,今日孟嘗君乃第五位使國,還剩一國不曾到達。”

“哦,不知是哪一

國?”

公子紫皇沒有隱瞞:“趙國。”

“趙?”孟嘗君似怔了一下。

他倒是沒想過遲來的最後一位會是兵強馬壯的趙國,一般而言,早早而來的會盟國能得到的安排會更妥善周到,畢竟資源有限,先要先得。另外,誰都知道這一路來有著各種各樣的阻礙,若能壓人早到,這便表示誰的國力愈強,越威名遠播。

所以,除了魏國,其餘五國都暗中較著勁,誰都不願遲到最後一位。

而一向要強的趙國如今卻是最後一位,的確令人心生疑竇。

孟嘗君心思不露,面上卻大方道:“如此便是等上一時亦無妨,畢竟趙離魏較遠。”

前方正隆隆地放下吊橋讓他們通過入城。

公子紫皇但笑不語。

孟嘗君又道:“那這各國的行轅又是如何安排?”

不等公子紫皇回話,頓時周圍已變了大樣,只見沿路的各類酒鋪、飯館燈籠高挑,幌旗招搖,樓上樓下高談闊論與喝彩之聲溢滿街市,而原本只有大梁盛典大節才舉行的社舞也湧上了長街,身著彩艷舞衣的人一路上載歌載舞,吹拉彈唱,熱鬧非凡。

公子紫皇一路上亦揚著笑,朝四周的人揮手致謝,他的親和度簡直爆棚了,這一搖手,頓時一片歡騰聲簡直震耳欲聾。

許多少女跟少年拉扯著紅布,上面繡滿了各類讚頌的字跡,一見公子紫皇的回應,便抖動著紅布舉過頭,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好、好熱情啊……”魏腌咽了一口口水。

姒姜也看得稀罕:“這魏國的大梁還真是繁華熱鬧啊,你瞧見沒,那邊有人在分發甜餅跟酒呢。”

姬韞只覺耳膜發顫,他倒是客觀道:“這些人只怕是為了給大梁造勢,方才這般賣力。”

陳白起撫嘴輕笑道:“也不一定,你們沒看見咱們這一頭是由公子紫皇帶領著,方得到比秦王那邊更熱烈的歡迎嗎?這也是追星的效果啊。”

“什麽追星?”姒姜不解。

“就是追逐一顆可望而不可及的星辰啊。”陳白起指了指天上,道:“星星是天上的,凡人啊,無論怎麽伸手,都不可能碰得著啊。”

姒姜想了一下,好像聽懂了。

星星啊……他看向陳白起,若說公子紫皇是星星,那她就該是天下的月亮吧。

她對於他而言也是那樣一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只是天下的星星有很多,可月亮卻永遠只有一個。

姬韞這時警聲道:“好了,別講話了,小心被砸著了。”

陳白起回頭,只見前面一隊人提著竹篇的大籃子,一面扯亮嗓子唱著曲兒,一面正朝著他們歡笑著扔著水果、鮮花跟甜食,軍隊因為軍容跟整列,自然是不能避閃,可他們卻不願被砸一頭,忙避到人後。

“噗——我被餅砸到嘴了。”幺馬抹了一把臉,哭兮兮道。

姒姜笑著回頭替陳白起頭上的一束小白花摘下來,然後對幺馬道:“估計看你長得餓,便送你些吃的,不然我家主子怎麽扔的都是花。”

幺馬撇嘴:“一個大男人被扔花有什麽好高興的。”

姬韞解釋道:“大梁的人扔花一般表示愛慕,扔餅跟水果則表示歡迎。”

“難怪,你看公子紫皇那一身都是花了,這得多少人愛慕他啊。”幺馬怪叫了一聲搖頭。

陳白起這時正無奈地摘除身上發間沾熱的花瓣,聞言擡頭望去。

只見一隊彪悍戰馬前的公子紫皇,他身上、車上都掛著各種顏色的花,他脾氣很好,一點不見不耐煩,他接過一朵帶著莖的野菊,將其捏於拇指與食指間,揚著笑,開懷大笑,帶著力量,帶著陽光。

那一刻,看著他那熱情爽朗的笑臉,她忽然有些移不開眼睛了。

——

終於從城中最黏稠的熱情歡絆中拖離開來,他們一行列來到南城外,看到一望無際的草地上一片綠色軍帳被圈圍成一個巨大的環形,環形軍帳內又是兵車圍成的一個環形,一座綠色銅頂大帳被兵車圍在中央,轅門口一桿“秦”字大纛旗迎風舒卷。

這便是秦國的大帳,而旁邊同樣類似的布置,同樣的大帳旁,雖沒飄著“齊”字大纛旗,但由紫皇引領指示則是他們的位置。

公子紫皇引領他們到達之後,便道:“這便是齊國的帳營,啊,這前面的一排軍帳本是安排給各國的行轅,既然孟嘗君不曾置備這些,便可忽視,或者紫皇明日讓人來將它們撤走,這樣出帳後前方視野會更寬敞些。”

孟嘗君卻道:“不必了,暫留著吧。”

公子紫皇心底雖奇怪,孟嘗君前來這沒兵沒馬的,留著這些個軍帳做什麽?

但既然他執意要留著,那便留著吧。

公子紫皇事務繁忙,見孟嘗君神色疲倦,也沒有要留他講話的意思,自是告辭了。

等公子紫皇將他的人馬一領走,陳白起等人再回頭一看,便明顯地發現別人家的大帳那都是圍滿的兵車,然後裏三層外三層的甲士守衛,看著就挺“厚實”的。

而他們……估計如果不計較身份的話,一個大帳便能住滿所有人,而帳外外面一片空蕩蕩的,著實不太安全。

“煥仙,你所講的這個手腳安排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來?”孟嘗君揉了揉眉心問道。

“呃……回主公……”陳白起想了想,保守估計道:“最少一日,最多……三日。”

“齊國的兵力三日便能到魏?”幺馬似驚喜道:“還是你早就安排了兵馬在這附近,只等你們一到便召集過來?”

老實說,瞧別國的陣仗,幺馬待在這裏都覺得整個人虛虛的,尤其夜裏,巴不得也堆集些兵力在周圍防守著。

陳白起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自然不能是齊兵,齊王早便想對付主公,豈會排精兵隨他出行,而主公的兵馬眼下也另有安排不可妄動,所以我所講的手腳……那真的只是一些只能供驅使的手腳罷了。”

孟嘗君不耐煩聽這些,他身上有傷,雖無大礙,但今日這事也多少令他心情不虞,他道:“此事你便抓緊著手安排吧,本公先入內歇息了。”

“主公先行歇息吧,待主公醒來,煥仙方過來替你換藥。”

“嗯。”

見他入帳,陳白起在後向他施禮送行。

魏腌暫作為孟嘗君的貼身保鏢,自然需要如影隨行。

孟嘗君他們一走,眼下便只剩他們幾人,講話便輕松多了。

姒姜心底擱著一件事,不吐不快:“之前我聽到那個魏國戰神道趙國還沒來,如今一看,果然,其它幾國的旗都飄著呢,只有趙國沒有,所以這趙國是怎麽回事,我們這一路是繞著路來的,再加上遇上豬畄族跟楚軍這趟事,趙國難不成也遇上伏襲?”

“十有八九。”陳白起頷首。

幺馬來了興致,他問:“那趙國來的是趙王嗎?”

姒姜對這事多少有些了解,他道:“趙王怕死得緊,自然不會親自來,依我猜測,來的十有八九是……”

“後卿。”姬韞道。

陳白起這時也笑了下:“嗯,大概是吧。”

“後卿?那外鬼谷弟子?”幺馬張大了嘴。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後卿在趙國當相國,除了趙王整個趙國便屬他權勢最大。”姒姜道。

“好了,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少討論這種話題,還是先解決一下眼下的事情。”陳白起看著他們道:“現在魏國可沒有安排人手給我們,當然一般其它國也不敢用別國的人手,所以接下來吃的、用的咱們要怎麽安排?”

姬韞、姒姜跟幺馬:“……”

他們三個都是一個管飽全家不餓,根本不懂怎麽安排這種雜事,況且也沒可供使喚的人手啊。

陳白起見此,只能長嘆一聲。

“罷了,這事稍後再說吧,我眼下需要先出去一趟,魏腌……”陳白起朝帳內喊了聲魏腌,魏腌很快便掀帳而出,她道:“你先看顧好主公,我出去辦點事情一會兒便回。”

魏腌道:“哎?辦什麽事情?”

陳白起沒答,快步離開大帳一段距離後,便立即四處張望,由於公子紫皇不是她的好友,所以沒辦法在區域地圖上定位,於是她便派出小蚊前往監視。

方才,她收到小蚊的訊息,公子紫皇竟然沒有立即離開,並單獨一人停留在溪畔沒動,於是,她便一路找尋過去,終於在一蘆葦攤塗邊看到了他,他正負手遙看

著不遠處如鱗甲晃動光澤的溪水。

陳白起看著他的背影,暗想,為達成主線任務與公子紫皇來一次深入的交談,接下來她是該來硬的還是軟的,還是軟硬兼施呢?

嗳,對了,在交談時,順便試試她的“真理光環”效用是否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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