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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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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節

褓中粉嘟嘟的女兒,驚恐不己。難道,自己的女兒在十七年後有可能會嫁給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兒?她強攆著最後一口氣哀求朱八爺,求他無論如何也要阻止這件事。

朱八爺也是一驚。

這是背信棄叉。

但是他的確舍不得。

夫人難產,朱八爺已是心神大亂。產房之中只有侍候朱夫人的貼頭大丫頭和穩婆。大丫頭是朱夫人的陪嫁丫頭,跟著朱夫人一起求他,斷不會說出去。穩婆是宮裏出來的老宮女,一生沒有成親,孤身一人。

朱八爺當即做出了一個決定,穩婆接到了朱府的莊子裏生活。許諾替她養老送終,封了嘴。並讓大丫頭抱了女兒連夜趕往西州府的薛家莊,托付給薛莊主撫養。對外宣稱夫人生了一個兒子。

朱八爺當時覺得神秘人的兒子沒有娶他的姐妹,也許不會再出現。但是,事情只怕萬一。

沒過幾年,接生的穩婆年邁過世,朱八爺替她辦了後事。他曾對薛莊主有恩,女兒薛菲威了薛莊主的掌上明殊。

女兒漸漸長大,朱八爺也漸漸放了心。只等著薛菲過了十七歲就接回朱府來。再替她找門好親事。

對神秘人的負疚,對父親和祖爺的愧疚讓朱八爺潛意識裏還是不閑冂早把女兒嫁了。怎麽也要等到十七歲,等那個沒有出現的萬分之一可能。

朱九華很懂事,很孝順。朱八爺沒有瞞過他。他帶著兒子以行商為名每年都會悄悄地西州府見女兒。

薛菲一天比一天酷似朱夫人。冰雪可愛,懂事孝順。她理解父親送她走的苦心,並無一句怨言。

朱八爺覺得自己做對了。如花美麗的女兒怎麽能嫁給一個糟老頭兒?

他同兒子和女兒一起,都興奮的等待著那一天早早過去。

這一天,朱府張燈結彩,廣迎四方賓客。

朱家九少爺取得秀才功名,又過十七歲生辰,可謂雙喜臨門。

蘇州府很多人家上門道賀,還存了結親的心思。自家女兒能嫁給有財有才有貌有前途的朱家丸少爺,這門親太讓人期待。

車如流水馬如龍。

誰也不知道九少爺溫文爾雅笑容背後的另一重興奮。誰也沒看出朱八爺滿面紅光下的另一種高興。

時光飛逝,日影偏西,這一天就將在朱家父子的興奮中過去。

觥籌交錯間,年少的大總管朱福沈穩的走到了朱八爺身邊,輕輕耳語:“來了個怪人,送了很貴重的禮。他說,送的是聘禮。”

朱八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杯中酒輕灑在衣襟上,看上去頗像淒苦的淚。

朱福小心扶住他輕聲道:“我已引他到了書房。沒有人看見。”言下之意,實在不行,就一條胡同走到度,滅口算了。

朱八爺強定心神,讓八面玲瓏的朱福招待客人,自己借口換衣裳,搖搖晃晃退出了大堂。

對於一家之主來說,書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朱八爺的書房其實是座院子。他住的地方是座兩進的院子。繞過側面的小門,整座後院都是書房。朱福是從自己幾位總管慣走的後門將來人引進書房裏的。

八扇雕花木門大開著,陪看來人的是總管中以心思慎密著稱的二總管朱祿和算盡江南無敵手的朱喜。見朱八太爺臉色不大好的走進門來,朱祿朱喜躬身一禮,退到了門外。眼裏不自覺的掠過一絲黯然。

朱八爺堆起了滿面笑容,抱拳說道:“敢問您是?”

此時墓色掩映,院子裏一片金輝,房裏沒有點燈。來人坐在朱八爺常坐的寬大紫檀木椅裏,整個人處於書房的陰影中,渾身溢出陰寒之氣。

見朱八太爺進來,來人緩緩站起了身,往前走得兩步。朱八太爺噍了個清清楚楚,心頓時抽緊。

這人比他的年紀還大,眼角已有了不淺的皺紋,白面無須。像極了放眼蘇州府大街上一提一大串的落弟老書生。他的眼睛不帶絲毫情感,冰涼得像夏天地害裏的藏冰。穿著一件翠綠色的衣袍,這種嬌嫩如初柳的顏色穿在個老男人身上,頓時讓朱八太爺起了厭惡之心。

“我為履約而來。”來人的聲音很淡,手推過一張字據。

這張放在紫檀木書桌上的字據成色很新,仿佛新寫的一樣。朱八爺瞳孔驟然收縮,心跳加快。他一眼就認出這是祖爺的親筆。字據一式兩份,來人拿出的這張字據和父親傳至他手裏的那份一模一樣。

看著下方那枚鮮紅的手指印和祖父的鈐印,朱八爺顫抖了,笑容變得哭也似的難看:“我,我沒有女兒。我還銀。”

來人眼中充滿譏誚之意。手指輕敲著紫檀木桌,聲聲如擂鼓:“江北西州府,薛家莊。明年這個時候,我會來接小姐。”

似乎覺察到他面前呆若木雞的朱八爺將成為他的岳丈,他應該保持一點尊敬。來人並沒有指責朱八爺試圖背信棄叉的想法。只是用冰涼的聲音無情的戳穿了這個秘密。

他怎麽會知道藏了十七年的秘密?自己煞費苦心的將女兒遠送至江北西州府,忍了十七年不見,居然就這樣,就這樣被識破了?朱八爺心痛如絞。

花一樣的嬌懶的女兒,怎麽能嫁一個比自己看上去還老的男人?

朱八爺哆嗦著嘴唇又說一遍:“我還銀!”

那人眼睛驀的張開,冷冷說:“你還不起。”。

朱八爺求救似的望向門口背立站看的朱喜。朱喜不忍的輕輕搖了搖頭。很顯然,朱喜早就算過了這筆還銀的數目。

當年的一大筆銀子,在幾十年後本金加利息已翻到了一個令人咋舌的數字。

朱八爺再一次認真打量來人,顫抖的說:“你,你今年貴庚?府上所居何地?府中尚,尚有何人?”

來人一默,淡淡答道:“江北荊州,家中尚有一妻一妾。小姐過門後,每年會讓她返家一次探親。”

朱八爺怒了:“你竟然連姓名都吝於告之,如何讓我放心嫁女?”

來人並不生氣,目光掃過書桌上的字據淡淡說道:“當年家爺有言在先,絕不洩露身份。朱六爺早已應允。一切以字據為憑。明年此時,花橋來接人。”

他向向朱八爺一揖,飄然離開。

朱八爺絕望地喊了聲:“我現在還不起,我兒子再還可否?”

來人冷笑:“當年我父親給朱家銀子時可沒有分成幾次給。朱八爺,我原諒你隱瞞女兒的消息,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他望了望院子的天空,夕陽早落,天際間呈現出橙色血紅的色澤。幾只晚歸燕子的自空中掠過,安靜的傍晚,閑人不得進的書房院子飄蕩著不安的氣息。那人瞟了眼後窗面帶譏誚:“二十張弩弓,三十名好手真能擋得住我?弩箭一發,我就打斷朱九華的五肢當利息。再告上蘇州府討要朱府全部財產。”

換句話說,如果朱府不嫁女兒,來人就要告上官府讓世人背知朱家背信棄義,同時沒收財產,還要讓朱家絕後。

朱八爺軟軟的滑落到地上,眼睜睜看看來人收了那張字據離開。

在席間瞧出父親臉色不對的朱九華尾隨而至,伏在後窗下聽到了全部的對話天文數字的銀兩,今天過十七歲生日的妹妹。前者朱府還不起,後者不肯給。至於他的五肢,舍得給也只是利息。

朱九華怔怔的靠坐在後窗下,想起了遠在薛家莊裏的妹妹。

神秘男子神通廣大的知曉了朱府隱藏十七年的秘密。朱府的舉動像一個笑話。

“接小姐回府待嫁吧。”朱八太爺瞬間變得蒼老,無力的吐出一句話來。

朱祿和朱喜垂下頭,替那個離家十七年寄人籬下的小姐感到悲哀。

沈浸在震驚與悲傷中的朱九華被父親這句話驚楞了。正值青春年少的他熱血沸騰,沖進書房大吼道:“妹妹才十七歲,離家這麽多年,憑什麽要嫁給一個年紀比父親還大的老男人?!還是作妾?!你忘了母親臨終前的懇求嗎?妹妹如果嫁給那人,她在泉下也不得安寧!”

朱八爺的淚點點落下,困難無比的說道:“沒有那家人,就沒有今天的朱府。爹無能,掙不夠銀子,害了菲兒!”

滿室淒淒。

前堂眾人熙熙,酣飲不知醉。後堂眾人戚戚,今夜夜如年。

夜寂靜,父子倆愁對一燈昏。

青春熱血的朱九華比誰都心疼一直放在府外長大,只能偷偷的去見上一面的妹妹。

薛菲繼承了朱夫人的美貌,一雙眼睛幹凈得不染塵埃。讓她嫁給那個比父親年長,滿身陰寒氣,家有妻妾的男人。一個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的男人?朱九華心如刀害-】。

他大叫一聲,沖出了書房。

當晚,九少爺獨自離開了蘇州府,直奔西州府薛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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