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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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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節

大滴大滴的落在身下元崇的臉上。是啊,她死了。再見又有何用?他的手禁不住松了,無力地翻倒在地上。眼淚滑過面頰流進身下的土地,他摸著冰涼的泥土,想起不棄在身下更冷的地方,心裏又酸又痛,人哆嗦著蜷成一團。

“從前我恨她。恨她的母親讓母妃傷心過世。父王不停的娶側妃夫人侍妾,我冷眼瞧著,覺得王府裏就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妹妹們可以向她們的娘親撒嬌,我恨那個女人,恨她的女兒。在紅樹莊,我看到她餓極了吃耗子,我心裏震驚。那會突然覺得她過得比我還難。我們都沒有娘親,但我還有父王,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我可以憑著武功暗地裏做我的逍遙俠客。她什麽都沒有。她連花九一只破陶碗都愛若性命。送她一盞兔兒燈視為珍寶。元崇,我真是舍不得。舍不得她就這樣去了,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就去了。她房裏被吐出的血染得紅了。我吐口血都痛得要命,你說她會有多痛?”

他揚手一指遠方的小春亭道:“在哪裏!就在哪裏!我當著她的面和柳青蕪卿卿我我。我武功好有什麽用?我連一杯茶都擋不住,別人當我的面潑得她滿臉都是。她擦幹臉沒事人似的。她跟著花九討飯被人唾了多少回?換別家的小姐,早哭鬧著要尋死要報仇了。”

陳煜擡手抹了把臉。泥土混著淚水全抹在了臉上,他惲然不覺。月亮旁有顆最耀眼的星星沖他眨眼,他閉上眼睛,大吼出聲:“為什麽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面?!我恨你!父王,我恨你!”

嘶心裂肺的聲音遠遠的傳揚開去,這一刻,陳煜心寂如死。

元崇默默的看著他,轉開臉,眼裏一熱,跟著落下淚來。他輕聲道:“就算王爺讓你去莫府,當那麽多吊唁的官員富紳的面,你也只能忍著。主事的人還是莫若菲,你只能在旁邊克制隱忍。長卿,如果世人知曉,會唾棄你。她知道了,心裏會更難過。這種罪會讓她也不得安寧。你難道不期望她有個好的來世?”

他冷靜的道出殘酷的事實,心裏不忍,卻又擔心陳煜從此背上一世罵名。

兩人沒有再說話,一個坐著,一個躺著,靜靜的任山風吹幹淚痕。

恍若隔世(9)過了良久,陳煜站了起來,嘴裏一聲呼哨,他的馬得得跑了來。他從鞍旁拿出香燭冥錢。

元崇知道陳煜會忍過去。他擺好香燭,點燃冥紙。黃裱紙被火舌一點化為灰白色的灰燼。

陳煜弄來堆樹枝點燃,從馬鞍旁又拿出兩只帶著血的雞腿。

元崇嚇了一跳:“怎麽還有毛?”

陳煜將雞腿用泥土裹了扔進火堆裏,淡淡的說:“不棄愛吃雞腿。走時在廚房裏沒找到,只好尋了只雞砍了腿。做叫化雞腿給她吃。”

元崇渾身一抖,頓時可憐起那只雞來。覺得自己帶他出城是替望京城不知哪家倒黴蛋消了災。

火光映出陳煜木然的臉。他燒化著冥錢,溫柔的說道:“你喜歡的兔兒燈我也帶來了。你點著黃泉好認路。”說著從懷裏取出那只染血的兔兒燈往火堆裏扔。

火苗舔上兔兒燈的細絹,陳煜目光一閃,手飛快的從火堆裏搶出那盞燈來拍熄火。元崇不解的看著他,只見陳煜拿起燒破一角的兔兒燈湊到火堆上一照,嘴裏喃喃道:“元崇,是我眼花了嗎?怎麽會有字?”

元崇湊近一看,透過火光,褐色的血跡中隱約現出幾個字來。他認了半天念道:“乙亥年四月生。這是什麽?”

“乙亥年四月生。四月生……”陳煜跳了起來,沖到墓碑前結結巴巴的念道,“乙亥年二月生,巳醜年三月歿……不棄是二月生的,這上面寫的四月生,誰的生辰?”

心頭一道亮光閃過。他眼裏驟然露出似悲似喜的神色。

父王曾告訴過他,明年二月要替不棄辦一場隆重的及笄禮。父王四月離開望京,薛菲如果懷了父王的孩子,最遲也該在二月生下不棄。為什麽兔兒燈上寫的是四月生?是誰寫的?

陳煜手一顫,兔兒燈輕飄飄的自他手中落下。

“不棄,是你寫的。只有你會寫在上面。你什麽時候寫的。會是什麽時候?”陳煜一聲接一聲的說著心裏的疑問。

他想起了那個雨夜,不棄悲愴的哭聲仍在耳邊回蕩。他想起小春亭上潑在不棄臉上的那杯茶。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到她。如果當時她知道,她必然會告訴他。

“你回莫府後才知道的,你在府裏遇到了什麽人?”

他想起推門而入看到的斑斑血跡。眼前出現不棄自床上滾落,又努力爬上書桌的情形。他仿佛看到她伏在案前在兔兒燈上費力的寫下這行字。莫若菲不會註意到這個細節。雲瑯對這盞燈厭惡得很。她知道,只有他會註意到這盞兔兒燈。她臨死前心心念著要告訴他,她不是他的妹妹,她不是。

一時間,陳煜心痛如絞。如果她早知道,如果他早知道……她不會離開王府,他不會讓她離開。他不會故意不管她,不理會她。她還會死嗎?如果是從前,他必然會悄悄的遣進莫府看她。

太遲了。

如果不是火光映出深墨的字跡,他看不到她的苦心,猜不到她的心思。

“不棄。”他輕聲喊了聲,淚再一次洶湧奔洩。

恍若隔世(10)陳煜回頭握住元崇的肩疊聲說道:“她不是我妹妹,她不是我妹妹!誰告訴她身世,誰就是兇手!”

他瘋了一般奔到墳前繼續挖土:“她一定有話對我說!元崇,我要見她!我一定要見她!”

元崇比他冷靜得多。回頭自馬鞍旁取了劍砍下兩根粗樹枝,削尖了頭。遞給陳煜道:“舍命陪君子!我豁出去了。”

挖到天快亮時,露出了棺槨。陳煜跳下去,仔細看清楚釘棺所在,以劍插入提起內力削開。

移開棺蓋,他看到了那具女屍。

“乖乖,才三天怎就臭……這樣?”元崇忍住胸口泛起的惡心,心道這就是那朵花?

陳煜目光從女子的手上移過。掩住口鼻霍的將棺蓋合攏,喘了口粗氣道:“不是她。”

兩人匆匆將墳堆好,累得癱倒在地上。

陳煜眼睛越來越亮,話越說越急:“不是她。如果咱們再晚來幾天,就認不出來了。她中了毒,她的手指甲是灰黑色的。這裏面的女子臉色雖然發青,雙手卻無異樣。她不在這裏會在哪裏?不棄會在哪裏?”

元崇也疑惑地說道:“偷個活人還有理由。偷走她的屍體能做什麽?沒幾天就發臭了。”

陳煜拿出兔兒燈看了又看,驚喜交加的對元崇說:“元崇,你說不棄會不會還沒有死?只是當時中毒太深看上去和死了一樣?會不會是不棄親生父親帶走了她?因為不好向父王交待,幹脆假走遁走?”

元崇知道這種假死的事發生機率微乎其微,卻不忍拂陳煜的意。讓他以為她沒有死總逼此發瘋強。他順著陳煜的話說道:“你不是說她的手指甲呈現灰黑色嗎?還吐了很多血。我看她也許是真中了毒,只不過被人救了。為了防止再被暗算,幹脆假死離開。”

“對!”頭發散亂,滿臉泥漿的陳煜興奮得大笑出聲,“不棄沒死,她一定沒有死!哈哈!元崇,我要找她,查出對她下手的人。沒有了危險,她一定會回來!她會想著見我,她一定會來見我。”

元崇勉強的笑道:“沒見著她的屍首,也許她還活著。”

信心與堅毅的光重新回到陳煜眼中。元崇輕嘆一聲,如果自欺欺人能治好陳煜的心神,他不介意多說幾句違心的話。

晨曦隱現,山中青蒙蒙一片。早醒的山花悄悄綻放,早起的鳥兒愉快的在林間蹦跳。

陳煜微笑的深吸口晨間的清新空氣,心裏陰霾盡去。

遠處太陽初升之地由漸漸的生出一抹橙色。多麽一個美好的春日。

與昨天,恍若隔世。

朱八太爺的表情很精彩四周很黑。

不是完全的伸手不見五指。像晨曦初現,隱隱約約的微光。

花不棄像浮在了半空中。有股力托看她,輕飄飄的。她記得前世墜入山崖的感覺,驟然失重的瞬間,身體變得輕盈。胸腔裏的心臟直頂到了喉嚨口,堵住了所有的叫聲。

這種因緊張,恐懼帶來的感覺讓她下意識的揮舞動手想抓住點什麽。這一瞬間,她似乎抓到了山壁上的老藤,下落的速度慢了下來。她努力的抓得緊了,生怕一松開.就墜進深不見底的崖下。

半空中有聲音傳來,帶著回音的說話聲似乎在很寬闊的空間裏響起。聽不太清楚,難以捉摸對方的位置。

她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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