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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冊封(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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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冊封 (30)

任性?”

靜嘉扁了扁嘴,並未與靜嫻辯駁,她只是偏開首,躲去靜嫻讓人不悅的逼視。“姐姐,不論如何我都想你過得好……至於旁的,我們不說了好不好?”

靜嫻聞言,緩緩起身,聲音卻隨著冷了下來,“二妹妹,只要你不再惹是生非,我就會過得很好。”

“姐姐……”

“本宮身子不適,先回宣梅殿歇著了。”靜嫻斂容,她在宮中多年,自然而然便多出了端莊且難以親近的氣質,靜嘉怔楞地看著驟然冷淡下來的姐姐,卻不知該說什麽。寂靜的霞汀館,只剩雪桂的聲音。

“奴婢恭送娘娘。”

118離宮 [二更/捉蟲]

靜嘉身子恢覆的慢,胡太醫怕落下病根兒,即便知道靜嘉盼著回府,卻也沒有準她挪動。上一次與靜嫻意外地鬧崩,使得靜嘉養病在床的日子更為無趣,她掰著手指一日接一日地盼,巴不得自己立時就能生龍活虎,下地走動。

九月下旬,靜嘉的身子開始有了起色。在靜嘉的軟磨硬泡下,胡太醫終於點頭,允許靜嘉起身下地活動。

多日臥床養病,靜嘉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胡太醫叮囑過,靜嘉腦部受傷,為防暈厥,如是沐浴,斷斷不可泡得太久。綠玉得了吩咐,叉腰守在靜嘉身邊,沒多久便催一次。

直到靜嘉被她鬧得不耐煩,從水中出來,綠玉才長出了一口氣,“小姐總算聽話一回。”

泡沒泡爽,靜嘉只好滿含怨氣地斜睨綠玉,一面更衣,一面嘟囔:“連個澡都不讓人痛快洗,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綠玉打小兒跟著靜嘉,自然知曉靜嘉的種種習慣,聽她這麽說,綠玉也不以為然,只扶著靜嘉躺到閣間小榻上,繼而用手巾替她擦著濕濡的發絲,“等回了府,小姐想做什麽不行?小不忍則亂大謀,您不想回去了?”

洗過到底是舒爽許多,靜嘉也就沒在口舌上與綠玉計較,她舒服地躺在榻上哼哼了兩聲,便任由綠玉伺候著。“想,當然想,我既然能下地了,自然也就能回家了吧?你去沒去告訴姐姐,讓人準備我回家的東西?”

“小姐放心罷,胡太醫一應了您,奴婢就使喚人去支會修儀娘娘了。只不過,娘娘說,您要出宮,還得去跟皇上打一聲兒招呼,讓您稍安勿躁。”

靜嘉聞言,忍不住就是一聲不屑地輕哼,“怕就怕皇上又反悔,他那種小人,言而無信慣了,誰知道他的承諾值幾分錢?”

“倪靜嘉,你再說一遍,朕是什麽?”

靜嘉楞了須臾,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是誰接話的時候,綠玉已經停下動作,拜伏於地,“奴婢恭請皇上聖安……”

她驀地醒神,一激靈就從榻上翻身下來,動作猛了,靜嘉眼前一陣眩暈,腦仁又傳來熟悉卻久違的疼痛。

靜嘉剛出口自稱了一句“臣女”,便兩腿一軟,身子向一旁倒去。

岳以承臉色微變,眼疾手快地握住靜嘉一邊的胳膊,將她撐了起來,順勢又將人攬入懷中。

“倪靜嘉,朕警告你,苦肉計沒用!”

靜嘉還在痛楚中,大抵是因為動作幅度大了,眼前人影恍惚,連岳以承的輪廓都變得模糊。她蹙眉忍痛,根本顧不上去反駁岳以承的話。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看著岳以承不悅的臉色,綠玉根本不敢接話。

太過安靜的小閣讓岳以承不得不將註意力從聽覺移到身體其他感官……比如視覺,比如嗅覺,再比如觸覺。

靜嘉發絲未幹,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岳以承的手背上,岳以承只覺觸手溫軟的一條藕臂,肉豐骨纖。因著剛沐浴完,靜嘉身上有著不濃卻清晰可聞的香氣。岳以承將目光落在她臉上,一雙緊顰的黛眉昭示著她的疼痛,臉上的血色也在漸漸褪去。

岳以承心裏的滋味立時變得豐富起來,他猜忖一定是自己弄疼了這個小姑娘,可他又舍不得松開手,也舍不得移開目光。

這一霎,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岳以承……你能不能放開我?”靜嘉囁嚅,她額上已經浮出一些虛汗,腿也益發的軟了。即便此時被岳以承撐著,她仍是忍不住向前倒去。可她寧可倒下去,也不願意讓岳以承這樣觸碰她。

於理,他是她的姐夫,於情,他是她的仇敵。

岳以承知道他不該在這個時候心軟,靜嘉聲音雖輕,可語氣裏的厭惡之情卻明顯極了。他也知道自己應該放開她,讓她再摔一跤,最好遍體鱗傷,病至垂危,這樣,他大可以借靜嘉的噱頭,把自己那位流落在外的好弟弟,引回京中。

可是岳以承偏偏在這個時候犯了糊塗,他心一橫,伸手直接抱起靜嘉,將她放到了適才的榻上。岳以承清晰地聽見自己讓人去傳太醫,也清晰地聽見自己聲音裏的焦急。

是了,苦肉計沒有用,但他竟然沒能過了這一個……美人關。

胡太醫趕來的時候,靜嘉已經好了許多,岳以承臉色陰沈地坐在一旁,聽胡太醫道了無礙,恭謹退下。

岳以承心緒混亂,這是他第一次忘了自己想要什麽。

靜嘉險些暈過去的時候,他想要她平安無虞,可當靜嘉平息下來,他又盼著靜嘉的病情能惡化一些。這樣,他就可以再把她留在宮中,多呆幾日

只有當靜嫻從從容容趕到霞汀館的時候,岳以承才終於覺得,自己的心思清明了一些。

她們是姐妹,那麽相似……有一個靜嫻,足矣滿足他所有的渴望與需要。

岳以承平和輕笑,伸手扶起欲要福身的靜嫻。“快別多禮,二小姐沒什麽大礙,朕會安排人,明日送她出宮。”

靜嫻怔了怔,臉上亦是雲散雨去的笑容,“如此甚好,多謝皇上恩典。”

岳以承擁住靜嫻,卻沒有再多話。這世間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來意,本是想留下靜嘉……鎖她在這宮裏,即便是沒名沒分也什麽都得不到,但他就是想,鎖她一輩子。

千盼萬盼,靜嘉終於離開了這座壓抑又逼仄的宮廷。她是一早動的身,臨走時,靜嘉去宣梅殿給靜嫻磕了個端端正正的頭。

“姐姐多日照拂,靜嘉感激不盡,若有機會,妹妹必當相報。”

靜嫻神色從容,她不疾不徐地用羹匙攪著藥汁,這是安胎藥,聽雪桂說,靜嘉從石梯上跌下那日,靜嫻著急動了胎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妹妹客氣了。出了宮替我問父親母親安好,問大哥哥安好。”

“是。”

靜嫻掃了她一眼,擺了擺手,“走吧,路上穩當著些。”

靜嘉俯身,躬著身子退出了宣梅殿。

這應該是自己最後一次來這裏了吧?靜嘉深吸一口氣,擡步往宮外去。

靜嘉出宮十分順利,玄武門的守衛查了皇帝親賜的腰牌,便放任靜嘉出了宮。

玄武門外停了輛馬車,趕車人見靜嘉出來,忙不疊迎上前,“姑娘就是二小姐吧?奴才是倪敦堂倪大人安排來的,特地接二小姐回府。”

他一面說,一面熱絡地接過綠玉懷中抱著的青綾包袱,“二小姐車上請,夫人大人都在府上等著您呢。”

靜嘉雖瞧著這小廝面生得很,可他殷勤又機靈,倒確然是跟在哥哥身邊的作派,靜嘉未多心,跟著他便上了馬車。

誰知,馬車轆轆行了一陣,卻遲遲未至倪府,靜嘉心有疑竇地挑起車簾兒,向外看了一眼,街道兩旁是陌生的景致,她雖然很少出來行走,可也能覺出,這條路,並不像是往家去的方向。

她心裏一緊,踟躇地問道:“你這是往哪兒去呢?”

那小廝笑嘻嘻地回頭,涎皮賴臉地答:“二小姐只管放心就是,奴才決計害不了您。”

聽他這麽說,靜嘉立時便察覺出蹊蹺,誰知,不等她再說話,馬嘶啼一聲,突然跑得快了起來,街上的人一陣驚叫。那駕車小廝臉色有幾分冷,但態度仍是頗為客氣,“奴才奉勸二小姐一句,您還是坐好了罷,若一會兒摔出個好歹,奴才可沒法兒交代差事。”

靜嘉臉色發白,馬車顛的厲害,她便忍不住犯惡心,雪桂扶著她在一旁坐穩,關切地低問:“小姐不要緊吧?”

“沒事……”靜嘉擺了擺手,卻是不敢再說話了。

好在,車沒顛簸太久就停了下來,那小廝儼然是奉命辦事,並沒有為難她們。車一停,小廝便打起了簾子,仍是恭恭敬敬的模樣,“二小姐請。”

靜嘉靠著車廂坐了一陣,才探身向外。此地並不是荒野,周遭還有幾處頗像民居的建築。

既是這樣,那應該不是有人要謀她性命。靜嘉定下神來,順著空曠之處向前看去,銀甲兵士戍守著一條長道,在這些戍卒之間,立著一個黑衣男子,挺括的背影讓靜嘉想起第一日見岳以睦。

可此時岳以睦是斷然不會在京中的,就算在,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與她相見。靜嘉忍不住冷笑,這普天之下唯一能與岳以睦相像的人,唯有岳以承了。

她從木階上踏下,非常乖覺地伏地叩首,“臣女恭請皇上聖安。”

岳以承有幾分訝異地回身,“你怎麽知道是朕?”

靜嘉根本無心回答岳以承地話,她帶著不屑的眼神擡首,開門見山:“皇上想做什麽?”

岳以承倒也不動怒,他從容走向靜嘉,伸手將她扶起,“二小姐出宮,朕送你一份大禮。”

岳以承笑的有幾分邪佞,他回首,看著身後的建築,靜嘉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身子立時有些發軟。

這裏是……大魏的詔獄。

119流徙

靜嘉活了兩輩子,這卻是她第一次進監獄。雪桂綠玉兩人被岳以承留在外面,只有她一個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岳以承身後。

與電視劇給她留下的印象不同,大魏的詔獄既沒有鬼哭狼嚎,也沒有竄來竄去的老鼠蟲子。原本昏暗的獄中原本每隔幾步就豎著蠟燈,加之岳以承前後也都是提著燈籠的人,是以此時,靜嘉所處的範圍還算明亮。

獄中陰濕,撲面而來的潮氣讓靜嘉有些不舒服,但好在味道並不難聞,空氣也算通暢。靜嘉料得到岳以承帶自己來是為了見誰,因而心中不慌。雖然悲傷難抑,可她到底是沈靜的。

靜嘉低著頭走路,不敢向左右兩側亂張望,她怕看到什麽太驚悚的畫面,或是遇到會讓她難過的人。 七繞八繞,岳以承終於停下腳步,靜嘉沒怎麽留神,一下子便踩到了岳以承,頭也種種地撞到岳以承背上。

岳以承被她這一下子鬧得嚇了一跳,但卻並不疼,反倒是靜嘉這麽一弄,眼前一陣昏花,險些就沒站住。

燈火通明,靜嘉在模糊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輪廓,而獄中人自然也見到了她。

“靜嘉?!”和兩個弟弟坐在一處的毓慎驟然立起,他臉上有著驚懼之色,“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靜嘉揉了揉眼,她踉蹌幾步走到欄桿前,有地方扶著,她才能站穩,等著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起來。

岳以承在靜嘉身後陰郁地盯著她,他知道靜嘉頭傷未愈,適才那樣的撞擊,必定會引起一陣眩暈,他想去扶她,可他又實在不願當著這麽多人被人忤逆。他如今是帝王,他的權威不應該有任何損傷。

他克制地攏起拳頭,除了看著靜嘉歪歪斜斜地朝毓慎走過去,別無他法。

靜嘉將身子的重心倚在柵欄上,半晌方緩過頭中的隱痛和眼前的模糊,毓慎頎長的身影終於在靜嘉面前變得清晰。

兩人久未相見,目光相觸,彼此都是一楞。

即便流落到這樣的境地,毓慎仍然保持著他的體面,他下顎上有青黑的胡茬,可一身囚衣仍然平整幹凈。靜嘉抑仄下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勉力一笑,“毓慎,久違。”

坐在角落的毓慎的弟弟們亦是起身,靜嘉轉目朝他們微笑示意,“毓文,毓永。”

“靜嘉姐姐。”

毓永年幼尚不知事,只知家中生了變故,因為什麽卻是一概不懂。

而毓文就大不一樣了,他既知曉哥哥做的事情,也明白倪家如今的權勢,他不錯眼珠兒地盯著靜嘉,只希望她是來救他們出去的。

靜嘉顧不上多與哥兒三個敘舊,她關切地打量了一圈兒毓慎,他站得挺拔又穩重,看來是未曾受什麽皮肉苦,靜嘉放下心,又打聽旁人的消息,“毓瑾呢?孫叔父和孫嬸娘呢?”

“父親單獨在一間,母親、小瑾和芙兒她們一起。”毓慎從容同靜嘉解釋,不疾不徐的氣度,好似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你怎麽會來此處?你家裏一切都好?”

靜嘉抿了抿唇,眼神往身後的岳以承身上一掃,半晌才接口,“過來看看你們,我都好,只是……”

毓慎一笑,仿佛能料到靜嘉想說什麽,“別替我做什麽,照顧好你自己就行,你不欠我們什麽。”

“嘖。” 岳以承搖了搖頭,走近兩人,“二小姐,聽見沒,你替人家求情,人家還不領你這個情……狀元郎好骨氣,只可惜啊,為了你的骨氣,你一家子又要給你陪葬。”

孫毓慎瞥了眼岳以承,拉著兩個弟弟往後退了退,從容地席地而坐,“靜嘉,你回去罷,千萬別替我們求什麽。今日的情境,我們孫家逃不過一死,只是他的話你可信不得。”

“毓慎……”靜嘉有些急,她的理智自然告訴她孫毓慎死罪難逃,可毓瑾、孫夫人,這些陪伴她成長的人,靜嘉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岳以承與孫毓慎早打過不少交道,此時也無心白費口舌。他伸手握住靜嘉的腕子,拉著她往後撤了幾步,繼而詢問跟在身邊的高重保,“孫家的刑是哪天來著?”

高重保身子一躬,規矩地答:“回皇上,十月初三。”

“朕看不必拖得那麽晚了,省得夜長夢多,朕晚上睡不安生……擇日不如入撞日,就今兒吧。”岳以承信口吩咐,輕巧的像是在說晚上會去宣梅殿用膳一樣,“二小姐,朕應允你的,讓你見孫毓慎最後一面,朕做到了。”

靜嘉難以置信地瞪向岳以承,她身子在不受控制的發軟,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似的。

岳以承用力拽著她的小臂,將靜嘉拉近,他目不錯珠地與靜嘉對視著,邪佞一笑,“二小姐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傳朕的口諭,除了孫毓慎,一律斬首……至於孫毓慎……”

靜嘉睚眥欲裂地盯著岳以承,只等他說出最後的宣判。

“淩遲處死。”

“岳以承!”靜嘉一字一頓地喊他的名字,她想要掙開他的手,卻只換來自己的幾步踉蹌。

岳以承見目的達到,也不多為難靜嘉。他趁勢將人往懷裏一帶,貼著靜嘉的耳朵道:“你跟朕回宮,朕就放過他們。”

靜嘉瞪著岳以承,身子不受控制地發著顫。

“除了孫毓慎死罪不能免,其他人朕留他們的命,流徙西南……只要你肯跟朕回宮。”

“女眷留在京中,我跟你回去。”

岳以承沒料到這個時候靜嘉還跟他討價還價,楞了一瞬,他方回神,“沒有商量的餘地,倪靜嘉,朕告訴你,要麽跟朕回宮,要麽朕讓人砍了他們一家子的頭。”

他聲音壓的極低,孫毓慎等人只看到岳以承逼近靜嘉,卻根本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麽。毓慎看著靜嘉的身子慢慢往下癱,便知道事情不妙,他沖到柵欄旁,連忙喊著靜嘉。

靜嘉偏首看了眼毓慎,他急切的模樣和小時候不大相同……記憶中,毓慎傲慢又別扭,青春期的張狂與叛逆表現的比誰都明顯。

她還記得他醉酒的模樣,他歪著腦袋喊自己的名字,應著要給自己買鸚鵡。

那個時候,他怕她哭,也怕她不高興,可每一次,他都能把她氣得扭頭就走。

姚黃笑他兩人是歡喜冤家,不是冤家不聚頭……只是到最後,他們的緣分也沒有讓他們聚在一起。

靜嘉不受克制地落下淚,她頭痛欲裂,整個世界都開始天旋地轉。

“靜嘉!別答應他!”毓慎急切地喊。

靜嘉聽得清晰,卻知道自己終究不能答應毓慎。她還有毓瑾,從小與她一道長大的好姑娘,還有關切她的孫夫人,還有毓慎的尚不知世事的弟弟們……靜嘉伸手,攥住了岳以承的衣角,“岳以承,我和你回宮,你不能食言。”

岳以承長舒一口氣,他蹲下身,揉著靜嘉的發頂,“皇上,叫朕皇上。”

靜嘉緩緩松開手,用最後的意識,模糊地囁嚅了一聲,“皇上。”

岳以承露出滿意的笑,他撫摸著靜嘉的側頰,輕聲稱讚,“終於聽話了,真是好姑娘。”

他打橫抱起暈厥過去的靜嘉,大步向獄外走去,“孫毓慎,斬立決,其他人流放西南,永不赦回……”

※※※

岳以承這次帶靜嘉回宮,並沒有再送她去長陽宮,反倒是讓人收拾出來了延褀宮,將正殿賜給了她。他一路抱著靜嘉進了祈祥殿,殿中侍立的宮娥內宦,俱是他讓高重保特地挑來的,最會看眉眼高低,也最懂得迎合人的心思。

靜嘉本就體力不支,遭此變動更是心力難撐,她昏睡一路,直到被岳以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都沒有再睜開眼。

岳以承一面打發人去請太醫,一面坐在她身邊仔細打量著靜嘉。

她與靜嫻相似的地方不多,性格更是迥異……岳以承幾乎覺得可笑,他當初是怎麽會覺得,擁有靜嫻,就相當於擁有了她?

高重保立在岳以承身後,試探地問:“皇上,您把二小姐就這麽留下來……也不支會倪修儀一聲?”

岳以承擺了擺手,“不必,她肯定能得了信兒,朕何必再派人去多嘴,惹她心煩?朕記得今年年初的時候有人給父皇敬獻過一尊象牙雕的觀音,你拿去賜給她吧,也算是朕的撫恤了。”

高重保躬身稱是,“那……您也不給二小姐冊個名分?”

岳以承微楞,半晌方道:“朕倒是想,不過……兔子急了還咬人,再等一等吧,朕不想逼的她太難受,她要是一條白綾自了盡,朕心裏不舒坦,倪家交代不去,搞不好還會激怒岳以睦。”

“皇上說的有理。”

“你留人在這兒盯著她,醒了立時告訴朕……朕還得去見幾個人,雲南這一陣子果然開始不消停,岳以睦不死心,朕這個皇位做不踏實啊。”

岳以承一邊兒感慨,一邊兒站起身。高重保亦步亦趨地隨在岳以承身後,直到步至門畔,岳以承方重新停下腳,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毫無生氣一般的少女,“她那兩個丫鬟,都送回倪府上去吧,腦子不中用,跟在她身邊也白搭。”

120想要

入了夜的大魏宮,有著年深月久洗禮出來的靜穆。兩列明亮的宮燈映開岳以承龍輦前的道路,輦駕徐徐前行。

岳以承說不出來他此時是什麽樣的心情,延褀宮的宮人來向他稟報了三次,第一次是靜嘉醒了,第二次是靜嘉要找姐姐,第三次是靜嘉不肯進食用藥……朱砂在奏章上曳出兩道兒本不該存在的痕跡,岳以承到底是放下筆,吩咐人擺駕延褀宮。

靜嘉的抵觸讓他覺得難過,可他又不得不承認,在他內心深處,還藏著一團雀躍的火熱。

就像逮到了耗子的貓,岳以承知道靜嘉逃不掉,於是他愈發不著急,甘願慢慢折騰她,取悅自己。

龍輦停在延褀宮的宮庭中,岳以承大步往祈祥殿走去。

這裏只有靜嘉一個人,他不怕鬧開了在宮中留下話柄,更不怕叫倪家人知道,他臉上無光。

岳以承心裏有著隱隱的期待,他相信自己有足夠長的時間和耐心,慢慢蠶食掉靜嘉心裏的抗拒。

從小到大,他想要的……就都是他的。

“奴婢恭請皇上聖安。”岳以承循聲望去,第一個出來迎接自己的不是靜嘉,是他舊日身邊的女官郁安。為了安置靜嘉,岳以承親自點了郁安來延褀宮,掌闔宮事務,料理靜嘉生活。

見她一臉慎重地拜倒在自己面前,岳以承停下步子,仔細問道:“二小姐呢?出什麽事兒了?”

郁安仰首,向岳以承解釋著,“二小姐躺下了,從您走了到現在,二小姐水米未進,胡太醫開的藥也沒有用……”

岳以承輕聲一笑,不以為然地繼續往前走,“讓人送碗兒粥來,藥再煎一帖新的,朕就不信她能拗的過朕。”

“皇上。”郁安又喚了一聲岳以承,神色間存了幾分忐忑,“胡太醫走的時候說……”

岳以承不甚耐煩地斜睨郁安,信口催著她,“你什麽時候也變得吞吞吐吐?”

郁安蹙眉,垂首答:“胡太醫說,二小姐腦傷未愈,經不得大刺激。情緒波動會害二小姐氣血逆行,傷身得厲害。”

岳以承手都已經摸到了最後一道兒垂帷,聞此一語,他到底是遲疑地緩下動作,收回手來,“有這麽嚴重?”

“奴婢萬萬不敢欺君。”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罷。”岳以承重新擡起手,臨入裏間又喚住了郁安,“粥和藥還是麻利兒地送過來。”

郁安福身稱是,躬著腰板兒退了下去。

靜嘉躺在螺鈿雕漆的拔步床上,屏氣靜聲地聽著外面的動靜。她知道是岳以承來了,也知道是那個看起來冷漠難親的宮娥在向岳以承匯報自己的狀況。

從隱約聽清的幾個詞中,靜嘉知道郁安說起了胡太醫診脈後的吩咐,她忍不住長出一口氣。好在這宮裏沒多少人知道自己與胡太醫的關系,這才由得胡太醫誇大其詞,盡可能讓岳以承給自己留些商量的餘地。

腳步聲越來越近,靜嘉忙閉上眼,翻身向裏,假裝沈入夢鄉。

果然,岳以承瞧見她紋絲不動的背影,下意識放輕腳步,走到了床前。

床帳沒有放下來,岳以承踩在腳踏上,俯身看著靜嘉。她平緩的呼吸和沈靜的面容都近在眼前,這感覺讓岳以承沒由來地感到愉悅。

是擁有的愉悅。

岳以承這樣盯了半晌,終於發覺靜嘉眼睫地顫動,他輕聲一笑,伸手推在靜嘉肩頭,“往裏去點兒,朕險些就被你蒙過去了。”

靜嘉呼吸一滯,她沒料到岳以承開口就這樣從容,甚至連半分寒暄都沒有。這樣的語氣與兩人舊日見面便互不相讓的對峙大不相同,靜嘉有些納罕,卻又不過一瞬,她便轉過彎兒來。

如今自己被岳以承拿捏在手上,胳膊擰不過大腿,他胸有成竹,自然就生出了人前裝模作樣的氣度來。

靜嘉心中不屑,卻也沒有頂撞岳以承,她往裏挪了挪身子,卻是抱著身上一團薄衾坐起身來。“我要見姐姐。”

岳以承沒料到靜嘉第一句話是這個,心裏罵了她一聲傻,面兒上仍維持著他的溫和。“你現下身子不好,靜嫻看了也是擔心,待你養好了病,朕讓倪修儀過來看你。”

皇帝坐在床沿兒上,自在地好似在他的乾清宮一樣。靜嘉不適地蹙眉,身子又往後躲了躲,“這是哪兒?為什麽不讓我回霞汀館?”

“這裏是延褀宮的祈祥殿,一直空置著,朕瞧著這裏位置好,離乾清宮不遠,又還算清靜,便讓人收拾出來給你了。內裏的布置都是這兩日現弄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思,若是哪兒住著不舒服,你只管跟郁安說,她自會替你料理周到。”

岳以承避重就輕,兀自將這延褀宮的來歷種種說予靜嘉聽。他刻意放緩了口氣,過去人人都稱他是君子,這樣平易近人又飽含關懷的態度,岳以承信手拈來,畢竟戴了近二十年的面具,許多習性早已雋入骨髓。

有時候,岳以承都會懷疑,自己小時候狂狷的一面,究竟是不是夢中臆想的場景。唯有他無意中挽起袖口,看到小臂上留下的傷痕,岳以承方能想起,童年時母後用戒尺教訓他的經歷。

母後最了解父皇不過,她知道能如何讓自己成為父皇所期待的儲君的模樣,而自己,果然就按照母後的期許,成功登上了皇位。

思及此,岳以承忍不住一笑,朝堂繁瑣的事務都變得令人愉悅。

這是他的天下,是任他主宰的江山。

靜嘉看出岳以承話音落畢,便有幾分走神的樣子,她不屑地撇嘴,卻沒再接茬兒,只暗自品味岳以承話裏的意思。

聽岳以承這麽說,大抵是從他一開始應下姐姐送自己出宮,便想好要如何再將自己騙回來,不過自己在宮裏呆著毫發無傷,能換回孫家人一家子的性命也算是她賺來的便宜。

這筆交易不虧。

靜嘉唯一擔心地便是岳以承出爾反爾,他給毓慎安的罪名,莫說是全家下獄,便是株連九族也不為過。岳以承自打登基以來便著力打擊當初追隨過岳以睦的人,能否輕易放過孫氏一族,靜嘉實在有些懷疑。

她打量著岳以承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出口試探:“孫翰林和孫夫人他們……什麽時候出京?”

岳以承瞥了眼靜嘉,一尊自身難保的泥菩薩,倒還有心思關切別人,他這個好弟弟真是愈發沒有眼光,先前眷戀的姚氏好歹有幾分聰明勁兒,這一位,滿身都是愚忠孤勇。

他倒是舍得下,就這麽把這丫頭一個人兒扔在京裏,自己不管不顧地去逃命。

岳以承哂然一笑,不甚在意地答上靜嘉的話,“應是明兒吧,朕既答應你赦了她們的死罪,便不會反口,你擔心什麽?”

“你當初答應姐姐送我出宮,如今不也是反了口?”靜嘉最膩煩他一副偽君子的模樣,心中生厭,口氣便也冷了下來。“我要去送他們。”

岳以承皺了皺眉,卻到底還維持著固有的平和,“朕又沒攔著你出宮,你如今回來,難道不是你自己選的?”

“我是不是心甘情願,你心裏清楚。”靜嘉乜了他一眼,又強調了一遍自己的要求,“我要去送孫大人一家子離京。”

岳以承被她這樣數落,低聲訓斥:“又不是走馬上任,有什麽要送的,他們戴罪之身,朕留他們一條命已是法外開恩,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靜嘉開口,還要反駁,岳以承卻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別激怒朕,朕的耐性沒那麽好,尤其是對你。”

言罷,岳以承順勢扣住靜嘉的腦袋,探身上前,想要印下一吻。

靜嘉只覺岳以承的臉瞬間放大在自己的眼前,她耳邊“嗡”的一聲,好像在平地裏炸開了一顆巨雷。她連猶豫都未猶豫,一把推開岳以承,揚手就向岳以承側頰扇去。

岳以承早料到靜嘉會反抗,他偏頭躲開了靜嘉的手,將一雙纖細的腕子按在身下,索性借著力道將人壓在榻上。

靜嘉坐的位置靠後,岳以承壓她的時候未留神便磕在了墻上,人雖然被他如願按倒了,可那一聲鈍響也讓岳以承臉色大變。靜嘉痛苦地閉上眼,兩行清淚不受克制地滑下來,岳以承心道不好,軟玉溫香在懷卻舍不得放開。

他沒有松手,只這樣俯身壓著靜嘉,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忐忑,“你沒事吧?”

靜嘉閉著眼都能感受到天旋地轉,她知道岳以承就在她耳邊說話,可那聲音遙遠的像是從天邊傳來一般。她極力忍耐著不適,逼著自己從驚懼中思考自己的處境。

岳以承適才是想吻她……當一個男人想吻一個女人說明什麽?愛?喜歡?還是占有欲?

121逃跑

靜嘉自認沒有讓死對頭鐘情的魅力,只能將岳以承的心思理解成掠奪與得到。她從心底騰起一陣厭惡,胸口的嘔意不知是被岳以承的舉動惡心到,還是適才的撞擊帶來的後遺癥。

她的手還被岳以承按壓著,身上的感官卻開始覆蘇,勒在手腕的力道讓她覺出疼痛。靜嘉呲牙咧嘴地表示出自己的不滿,岳以承一直盯著她表情的變化,情不自禁便弱下了力道。

“倪靜嘉,你睜開眼,看著朕!”岳以承說不出自己此時是在央求還是在命令,他語氣篤定,可聲音裏的顫抖讓他都覺得震驚。

他確實是擔心的,當日靜嘉從石梯上摔下來的樣子嚇壞了他,幾個太醫口徑一致的結果更是讓他手足無措。岳以承承認,那個時候,他是真心地覺得,若能讓她醒來,放她回家也並無不可。

聽出岳以承聲音裏的緊張之意,靜嘉卻倏地放松了。他是擔心自己的,這種擔心未嘗就不是岳以承的一個軟肋。

靜嘉悶哼一聲,含著淚光睜開了眼,“岳以承,你讓我去送孫家人好不好。”

岳以承已顧不得跟她生氣,他松開控制著靜嘉的手,貼在她眼底用指腹一下一下地拭著她的淚珠,“別哭,這件事朕一會兒再跟你商量,你現在要緊不要緊?朕去傳太醫。”

靜嘉沒有攔岳以承,現在隨便他傳什麽人過來,只要能讓他不再往下一步發展怎樣都好。

岳以承起身喚了高重保,正逢端了藥和粥來的郁安立在垂帷外進退維谷。

先前皇帝那架勢,明擺著是要幸了這位倪二小姐,誰知岳以承突然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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