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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表哥這兩個字組合了一遍。深察自家小姐心意的姚黃表示:小姐,您的“明月引”可以改成“眼兒媚”啦!

4表哥

董相是個風流人物,諸多子嗣中,屬邵二奶奶嫁得最遠,臘月初八,宜入殮,正是這一日邵二奶奶終於風塵仆仆地趕回相府。見了父親最後一面,董氏子女齊聚,將董成韞大殮蓋棺。次日,倪氏夫婦攜嫡出的一雙兒女前去吊唁。

相府是個頗氣派的四進院,原為前朝王府,董成韞當上宰相時由皇帝欽賜。雖說越矩,但皇帝高興,滿朝文武便沒人說個不字。曾有人上書萬歲:董相住這個宅子沒問題,不過……那個王府大門是不是得改一改?這也太誇張了。

萬歲甚覺有理,第二日賜了董相的嫡長子一個永平伯,順便給那人降了個官。至此,以言官為首,大家乖覺地選擇了——和諧。

其實吧,也不能說這些諫官瀆職,主要是董相的能力手段在那兒擺著,大家還是挺敬重的。再者,新帝登基,官員們還沒摸清楚皇上的脾性,不敢輕舉妄動。新官上任尚且還三把火呢,更別說皇帝了。

誰都不樂意拋家棄子地去做人體火折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懂事兒的董氏,就在當今聖上的庇佑下,壯大了起來。

倪府馬車停在相府大門前時,是永平伯夫婦等在門口,倪子溫一臉哀色,上前恭恭敬敬稱了聲伯爺,沈重而俗氣地道:“請您節哀。”

靜嘉跟在大哥旁邊,偷偷打量這位永平伯,實在覺得有些失望,都說虎父無犬子,永平伯卻一點也不像宰相的兒子。個子矮——目測一米六,長得胖——大概160斤,神色怏怏——這個可以理解,剛死了爹嘛。但是,一點英武之氣都沒有。

簡直一個富矮挫啊,太窩囊了。

倒是永平伯夫人長得很周正,比永平伯略高一點,膚色白皙,富態從容,絲毫不見對丈夫的不滿或怨念。靜嘉猥瑣地揣測,永平伯會不會是160、160和160?!

永平伯領著人去了靈堂,一個鬥大的奠字先入眼簾,緊接著,就是禦賜的挽聯。堂前供桌兩旁香燭高燒,桌上擺著各式祭物,菜肴果品等等,不一而足。靈堂裏跪得都是女眷與孫輩,前幾列是妾侍——董相的嫡妻已經過逝,後面是兒媳們帶著各自子女。嗚咽之聲不絕如縷,聽得靜嘉心慌。

邵二奶奶是已經出嫁的女兒,不必哭靈,和靜嘉心心念念的大表哥都不在列中。靜嘉略失望,呈現在臉上,就是適度的哀戚之色。倪子溫夫婦餘光掃到,表示十分滿意。

倪子溫握了下妻子的手——你教女有方啊,邵氏悄悄在心裏美了美,面上卻不表,回捏了一下丈夫——是老公你基因良好啊。

不過偷窺到妹妹表情的倪敦堂就有點詫異了——哎?這丫頭演技竟然這麽高了!

夫妻二人在袖下神不知鬼不覺地交握完畢,接著帶領一雙兒女在靈前跪拜。形式走完,邵氏非常合適宜地問道:“我二嫂可還好?”

伯夫人了悟,配合著:“五姑奶奶正是傷心,多虧倪夫人來了,不然我真不知要怎麽辦才好。”

永平伯還不算太傻,當下也道:“你帶倪夫人去看看五妹吧,她若傷了身子,豈不是讓父親在天之靈難安嗎?”

幾人又寒暄幾句,邵氏帶著敦堂靜嘉隨伯夫人一起去見邵二奶奶。

靜嘉……心跳有點加速,臉有點紅。大概是對即將見面的表哥腦補過度,此時分外緊張。兩位夫人在前面走,並沒有註意到,反而是敦堂發現妹妹不太對勁兒,偷瞄了好幾眼,終於確認。

敦堂輕拍了下靜嘉肩膀,遞去疑惑的目光。靜嘉做賊心虛,臉更紅了。

靜嘉這個大哥,人有點魯,書讀不進去,如今正在習武。這會兒見妹妹微肉的小臉兒透著不大正常的紅暈,並沒想到是少女懷春,只猜是被這樣大的陣仗嚇著了,沒緩過來。結合先前在靈堂裏小姑娘滿臉悲郁,敦堂更覺自己想得有理。

其實……大哥猜的八九不離一吧,靜嘉穿越以來,還是頭回經歷喪事,現代講究火化,這樣直挺挺放在面前的SHI人,還是頭一回遇到。

但、但不至於臉紅。

“別怕。”敦堂作了口型,朝靜嘉咧嘴一笑。可惜靜嘉根本沒看出來,楞了一會兒,索性無視。

不過,被大哥這麽一打岔,靜嘉便沒再顧上思春,臉也不紅了。敦堂很得意——自己的安慰果然奏效啊。我倪敦堂還真具有一種鎮定人心的力量!

徑穿山游廊,繞園中小徑,靜嘉感慨完三遍相府之大,才終於走到了邵二奶奶所住的院落。丫鬟早便通傳完畢,幾人徑入花廳,邵二奶奶已經和兒子等在了廳中。

見了邵二奶奶,始知適才伯夫人所言並非是托辭。邵二奶奶神色憔悴,臉上尚有淚痕。她打小兒受盡慈父寵愛,是董府真正的掌上明珠。如今與父親天人永隔,此時又住在往昔承歡膝下的府中,一草一木,都是回憶,愈發觸景傷情。

不過,理智還在。

“二嫂……”

“妹妹……”

姑嫂多年未見,當下便拉住了對方的手,無聲勝有聲。

是邵氏先回了神,“敦堂、靜嘉,來見過你們二舅母。”

邵二奶奶也拉過了兒子見禮,“這就是友哥兒,小友,見過你姑姑,這是你表哥表妹。”

靜嘉一直垂著頭,明知道大表哥就在身前,卻不敢擡頭去看,乖乖行禮,先叫了聲舅母,又叫了聲表哥。

不過,可算是知道大表哥叫什麽了——單名一個友,邵友。

靜嘉嘆氣,這爹的意圖太明顯了,盼著兒子能做到兄友弟恭唄,別跟他大爺的孩子搶家產唄,不是長房長孫就要有自知之明唄。

敦堂顯然沒想這麽多,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兒,來個表弟,算件不錯的事情。

大人們還在客套著,便見一個丫鬟邁進門來,直朝著伯夫人就去了。附耳幾句後,伯夫人擡頭一笑:“孫夫人來了,我得去應酬一下,勞煩倪夫人再多寬慰五妹妹。”

這位孫夫人不是別人,便是毓瑾毓慎的母親。靜嘉敦堂眼睛同時亮了亮,瞬間又恢覆正常——表哥還在呢。

失望臉敦堂和嬌羞臉靜嘉回了神。

送走了伯夫人,姑嫂二人便進了內室敘舊,邵二奶奶讓邵友代自己盡地主之誼。

說起來,邵友於這相府也是客,讓他招待敦堂和靜嘉,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邵友能做的,就是帶兩人到園子裏隨便轉轉,還不敢保證不把人領丟。

靜嘉略欣喜,終於可以放開了打量大表哥了!唔,果然是文質彬彬,文質……太彬彬了。不知道是不是南北差異問題,邵友長得清秀,皮膚很白,個子算不上高,比大哥要矮半個頭左右。笑容非常淡,只有在需要笑的時候才會適當的彎彎嘴角。話不多,一直是敦堂在極力找話題。但也比較懂事兒,說話得體,總之不會冷場。聲線很低,聽他講話倒是頗享受。

實際觀察過了大表哥,靜嘉雀躍的情緒被沖淡了許多。

冬天的園子裏,本來就沒什麽看頭。唯一帶著彩色的,便是松柏與青竹。湖已經結了冰,連魚都看不了。樓閣亭臺,假山湖石,在這個季節裏有著格外生硬的線條。此時沒有景致可看,找話題也格外困難。

不過好在,雙方不是老鄉,可以互相介紹介紹風土人情。這個靜嘉比大哥在行,擼袖子沖上前線,與大表哥開始了正面對話。

第一輪,主動介紹。

“正值隆冬,京城白虎山的雪景一向出名,表哥若是得閑,不妨一去。雪後初霽,在山上俯瞰原野,瓊樹瑤峰,很是空闊開朗。”靜嘉其實也沒去過,聽人說的而已。

邵友應和道:“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羅萬朵雲。大抵便是這般境界。”

靜嘉跪一個,果然表哥是才子範兒,可惜自己不是佳人。

第二輪,被動介紹。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表妹方才說了雪景,不知何處可以賞梅?”邵大才子借機秀了下自己的文學底蘊。

靜嘉側首含笑,“白虎山上的普覺寺便是賞梅佳處,不過京城比金陵要冷許多,這個時節,梅花還未開。”

第三輪,提問環節。

靜嘉對南京的所有印象,就是秦淮河,斟詞酌句地打聽:“素聞秦淮河的熱鬧,表哥可願意講一講?”

邵友臉紅都不帶紅,鎮靜道:“歌舞坊自然熱鬧,不過平日我在學宮,只有風聲雨聲讀書聲。”

“表哥在夫子廟的學宮讀書?那可是東南第一學啊!”靜嘉適時的稱讚,極大的滿足了邵友作為讀書人的虛榮心。

不過靜嘉的潛臺詞卻是:我了個去大學霸啊。

第四輪,被介紹。

“說起秦淮的熱鬧,倒當數金陵燈會了,從正月初一擺到上元節,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表哥表妹若有機會來金陵過年,我帶你們去看。”

靜嘉心道,大哥你就不能說句不帶詩的話麽?

嘴上卻說:“此番盛景,有生必不舍錯過。”

休戰!換大哥!靜嘉找不出詞兒來繼續,戳了戳敦堂,示意他頂一會兒。

此時此刻,靜嘉非常思念活潑俏皮可愛生動有趣熟悉不必客氣的毓慎和毓瑾……尤其是在,她知道兩人就在不遠處的時候。

5生死

“靜嘉!”

說曹操曹操到,靜嘉剛在心中對孫家兄妹表示了思念,就聽到了毓瑾熟悉的聲音。礙於表哥在場,靜嘉按捺住驚喜,極其淑女地回首一望,朝毓瑾笑了笑,又回過頭來向邵友解釋:“這是孫翰林的長女孫毓瑾,我的手帕交。”

毓瑾大抵是看到這邊有陌生男子,並不敢過來,靜嘉只好道:“毓瑾妹妹畏見生人,恐怕靜嘉要失陪一會兒了。”

邵友一笑,“表妹自去便是,我與敦堂表兄去前面亭中等你。”

靜嘉稱好,喜不自勝地去尋毓瑾。

“毓瑾,你怎麽找來啦?”

到底是人家的喪事,靜嘉和毓瑾的嘴角都緊緊地繃著,不敢太喜形於色。“我去見過伯母了,她說你們在這邊。”

“你哥呢?”靜嘉見慣了兩個人如影隨形,乍然少了一個還挺不習慣。

毓瑾左右看了看,才指著靈堂的方向悄聲說:“好像有點被那個,嚇到了,說是不舒服,我娘陪他在伯母那兒歇著呢。”

“啊?!”

我了個去,不是吧……靜嘉滿臉不可置信,沒看出來這混小子還挺脆弱。靜嘉上下打量了一下毓瑾,擔心道:“那你沒事兒吧。”

毓瑾搖頭:“我當然沒事,不過靜嘉,你去看看哥哥吧,你一向最能說服他了。”

“哦,好,那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和大哥說一聲兒。”靜嘉也顧不上什麽表哥不表哥的,三步並兩步進了亭子,說要陪毓瑾去找孫夫人,邵友和敦堂自然不管,任她去了。

靜嘉見到毓慎時,毓慎在院中廂房,正臨窗而立。靜嘉才邁進院,隔得還遠就看見了他。一溜緊閉的窗戶裏,只有這一扇是打開的,風吹得毓慎的頭發已經有些亂了。

毓瑾招了招手,毓慎卻好像沒看到一樣。靜嘉和毓瑾面面相覷。

靜嘉想了想,讓毓瑾先去找母親,自己去看毓慎。毓瑾一向信任靜嘉,立時答應。

靜嘉挑簾進了廂房,毓慎微偏首,並沒有完全回過頭來:“靜嘉?”

“是我。”靜嘉沒走近,停在落地罩旁,出聲相詢:“毓瑾說你……不太舒服,讓我來瞧瞧,你還好嗎?”

毓慎依舊保持著面向外的姿勢,靜嘉有點失神。她最近好像總是看到毓慎的背影,小時候兩人是面對面,唇槍舌劍電光石火,現在,總有一個人會轉過身去。

“靜嘉,你說人為什麽會死?”

“嗯?”

“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死,你也會死,爹娘,瑾瑾,都會死?”毓慎十指都扣在窗欞上,漸漸收緊。

靜嘉一楞,沒想到他會想這個。不過轉瞬間也釋然,畢竟還是十三歲的孩子,死對於他來說,是個太過未知而恐懼的存在。靜嘉靜默一陣,才道:“你還記得以前,你送過我一只鸚鵡嗎?”

毓慎很快接口:“當然了,去年燈會上我猜中燈謎得的,想你喜歡,當即就送去倪府了。後來……”

“後來它在我家沒活過一個晚上。”

“嗯,你不是哭了很久?瑾瑾說你們把它埋到了太湖石下?”

靜嘉做時不覺得,如今從旁人口中聽來,只覺萬分幼稚丟人,避重就輕道:“我是想說,咱們其實和那個鸚鵡一樣,隨時隨地就可能離去,也許生命剛剛有了改善,日子變得與以前不一樣,就會戛然而止,這是不可抗力。我們的生命是造物主的恩賜,活著就是禮物,而死是歸途。”

“可是我不想死。”

“為什麽?”

毓慎沒想到靜嘉會這麽問,又反口問了回去:“難道你想死?”

靜嘉被噎得一怔,無奈道:“話不是這樣說的,如果現在我會死,我覺得一點都不要緊,但如果前幾天我會死,我就十分不想,因為我一直惦記著喝臘八粥,沒喝到,死了會可惜。現在喝到臘八粥了,死了就死了,沒有遺憾,就不要緊。”

“你……你活著就是為了喝臘八粥?”

大哥你重點不對好嗎!!!靜嘉氣郁,站起身來就要走。“跟你講不通道理。”

毓慎迅速地握住靜嘉手腕,“等等!先別走!”

靜嘉溫熱的手腕被他冰冷的手一碰,立時渾身一麻,毓慎好似不覺,並沒松手。

“我真的怕得要緊,你再陪我會兒吧……別人、別人和我說不了這麽多的話。”

靜嘉擡頭看了眼毓慎,覆而低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毓慎臉霎時紅了,尷尬地收回手。“那個……我不是故意的。”

靜嘉咳了一聲,繞過毓慎把窗戶關上了。“沒事,我就是想說你手怎麽這麽涼。仔細受了風寒,嬸娘會擔心。”

毓慎欲蓋彌彰地附和:“也是,小爺我又不是沒摸過你。”

靜嘉好笑地瞥了眼毓慎,指著座道:“坐下等會我,我去給你倒碗熱茶來驅驅寒。你這麽不想死,可不能凍壞了。”

毓慎臉上有了窘色,不再答話,靜嘉喊了姚黃,吩咐一二,才又重新回來,和毓慎面對面坐下。“毓慎,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陰盛。死不是大事,只是我們歷經苦難的最後一劫。和生一樣,並沒有什麽分別。我們活著,還會病,會老,會和相愛的人分開,會有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會有討厭憎恨的人,也會有說不完的煩心事。這些都熬過來了,死便也不可怕了。”

靜嘉一口氣說完,再去打量毓慎的神色,見有所寬松,便放心了些。毓慎聽得認真,仔細回味一遍才又問:“那靜嘉,如果爹娘死了怎麽辦?瑾瑾呢?”

“你覺得,是你死了比較可怕,還是叔叔嬸娘……那啥了,會比較可怕?”靜嘉總不好意思詛咒人家父母,所以略過了那個字。

“應該是爹娘吧。”

靜嘉嘴角一彎,笑了。“那就對了,這也是人生一苦,是愛別離。”

毓慎聰明,一點就通,這個時候已經明白過來了,朝靜嘉點了點頭。靜嘉乘勝追擊,又補充道:“命這種東西,誰都說不準,你看今日的靈堂是擺給董相的,興許明日就是擺給我的。因為它的不可定,所以我們才需要更加珍惜,把每一日都當成最後一日來過,不能給自己留下遺憾,這樣死的時候,才不會覺得太難過。”

“嗯,以後想吃臘八粥可以來我家。”

“啥?”

“你不會明日就死的。”

毓慎認真地摸了摸靜嘉劉海,終於笑了。

見氣氛沒那麽緊繃著,靜嘉松了口氣。正這個時候,簾子被卷了起來,熙熙攘攘進了一堆人。靜嘉掠去一眼,三位母親,自家大哥,毓瑾,還有邵友,都跟著進來了。

誒?頭有點暈……

“見過邵伯母,倪伯母。娘。”毓慎率先起來行禮,看都沒看一眼靜嘉。

混蛋,過河拆橋。裝暈未果,靜嘉也只好起身把禮行全了。

“你們在聊什麽呢?”邵氏第一個站出來問,靜嘉只覺自己母親笑裏藏刀,好似自己被捉奸在床一樣……好吧,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是我不對……嗚嗚嗚娘也不要那樣盯著人家嘛!

毓慎面無殊色,坦然回答道:“靜嘉在和我講禪語,適才說到了人生八苦。”

大家的目光聚焦到了靜嘉身上,靜嘉嘴角抖了抖,硬著頭皮上。“是,正說到了愛別離,想著舅母如今傷心,恰是應了愛別離苦。慈父過逝,誰能不傷心呢?只是靜嘉以為,舅母萬不可傷心過度。推己及人,舅母便該知曉如果您有些許小恙,表哥該多難過了。”

邵二奶奶從人群裏走了出來,伸手拉住靜嘉,當即稱讚道:“多好的孩子,都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果然不錯。”

邵二奶奶回頭看向邵氏。“沒想到妹妹這樣會教養女兒,真真兒是讓人羨慕。叫嘉姐兒這麽一勸,我心裏有多少的不如意,也能看開了。”

邵氏的表情瞬間輕松下來,跟邵二奶奶客氣著。靜嘉偷覷孫夫人,沒想到她眼中也有幾分讚許之色,靜嘉頓時安下心。趁眾人不註意,她朝毓慎擠了擠眼,毓慎微微笑了出來。

沒過多久,邵二奶奶便把倪孫兩家人送出了相府。邵氏和孫夫人互相囑咐幾句,也各自登上馬車打道回府。途中,靜嘉與邵氏同乘一輛。

“嘉兒啊,你同娘說,你覺得你這個表哥人品如何?”

……我去!不是吧!難道話本中的故事就要成真了麽!靜嘉眼睛瞪得比什麽都大,可是自己不太滿意這個表哥啊,跪。不過,還沒等靜嘉想好怎麽回答,邵氏已經說出了下文。“只可惜嫻姐兒是庶出的。”

真是要嚇死靜嘉了,原來是打的靜嫻的主意。“表哥博學多才,人也很好。不過,表哥還沒有婚約嗎?”

“你舅母說還在名門閨秀中相看著,你表哥雖是嫡出,但是二房,要尋個合適的妻子也不容易。你舅母今日同我提了這事,問起嫻姐兒。我推說嫻姐兒是庶出,未必配得上友哥兒,讓你舅母再思量思量。”

原來如此,靜嘉放了點心。

其實大表哥也還算是個如意郎君了,不過靜嘉看來,靜嫻的文學造詣實在有限,未必能Hold得住這個表哥。但是靜嘉也能猜到二舅母是怎麽想的,依照邵氏的水平,教出來的女兒不會太壞,庶出的還好拿捏,初嫁過來,翻不出浪,再好生教著,又不是長媳,當個小家還是沒問題的。

唉!大姐,你有可能要嫁給大學霸啦。

抱著這樣悲觀的心態,靜嘉決定,直到靜嫻出嫁前,都要對她好點。

6誤會

臘月十六,雪。

董相停靈已滿十五日,定在了這一天出殯。倪子溫夫婦只帶了長子去送殯,靜嘉本想去見識見識,邵氏說什麽也不同意,把她留到了府中,安心繡花讀書。

靜嘉氣鼓鼓地回了“明月引”,魏紫上前替她解了絳紫緞繡鳳穿牡丹的鬥篷,一邊撣著毛領上落的飛雪,一邊好笑地問:“又不是多大的喜事,小姐何必非要去呢?”

姚黃挑了簾跟著進來,絲毫沒有表現出對自家小姐的同情,反而打趣著:“小姐想見表少爺唄。”

“你不知道!”靜嘉意難平,接了雪桂遞來的茶,攏在手心,顧不上喝,把收拾碧紗廚內的綠玉也叫了出來,八卦道:“我聽娘說,皇上下了旨,讓大皇子去做董相的擡棺人。”

魏紫面露狐疑:“真的假的?沒想到皇上這麽重視呢……”

綠玉年紀最小,傻乎乎的看了眼自家小姐,表示聽不懂,回到碧紗廚裏做自己的事情。雪桂脾性靜,一旁立著,並不說話。而姚黃尋常與靜嘉一同出入,此事是早聽來的,毫無驚奇之色。是以靜嘉營造的八卦氣氛,沒有奏效。

靜嘉悻悻,朝魏紫點了點頭,頗委屈地說:“咱們沒機緣見到皇上,見見皇子總也是好的。”

這個心思,大家都挺理解。封建王朝嘛,誰能不想一睹天子面容?但靜嘉卻完全是抱著獵奇的心理,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人家穿越來全是進宮做寵妃什麽的,她今生今世怕是無緣宮廷了,但好歹要開開眼界嘛。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我還是過好眼下吧,一會兒先生要查背書,我壓根兒沒背呢,魏紫,去取《女誡》來。”

魏紫稱是而去,姚黃見自家小姐要讀書,拉著雪桂也告了退,只剩靜嘉一個人很掃興地喝著茶,一口接一口,沒多久就見了底。正要喚雪桂來續水,卻聽外面幾聲交談,繼而簾子被打起來——是靜嫻。

靜嘉忙起身,“見過姐姐。”

“原以為你會和母親出去,剛剛聽到你這邊有動靜,所以過來看看。”靜嫻聲音溫柔,兩人熟稔,自然沒有客氣話。

靜嘉一臉沮喪,拉著靜嫻坐了。“別提了,娘不許我去,大哥也不幫我說話。我還想看看大皇子長什麽樣兒呢,沒準兒他以後就是太子了。”

“噓!”靜嫻慎重地板起臉來,“立太子這種事情你也敢胡說?這不是會害了爹嗎?”

靜嘉不以為然,撇了撇嘴:“好吧,反正就是很煩啦,女誡我也沒背呢,一會兒先生肯定要罵我。”

這種狀態完全是以前上中學的時候,和同學談論隔壁班的帥哥,吐槽英語作業多的架勢啊!靜嘉話剛出口,就產生了莫名的熟悉感。

靜嫻見慣靜嘉這般,只是抿唇一笑,“那你先背吧,待一會兒先生來了,我尋你一起去水龍吟。”

靜嘉剛要說好,突然想起表哥的事來,又叫住了靜嫻。“姐姐呆會再走,我有話要問姐姐。”靜嘉一邊說,一邊指了指旁邊的座位,靜嫻笑著坐了下來。

“那快說,別耽誤你背書。”

“唔……我是想問姐姐,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靜嫻臉上紅了紅,嗔道:“你才多大,怎麽竟想這樣的事情!”

“不是我想,是讓你想。姐啊,明年娘就要為你尋親事了,你自己就沒什麽想法嗎?”靜嘉難得板著臉,作出了一副認真的樣子。

靜嫻面兒上一肅。

其實前幾日,秦姨娘也提過這件事,只說她與靜嘉關系一向不錯,何妨讓靜嘉幫她在夫人面前說幾句話。不過靜嫻隱約能覺出,靜嘉並不像小時候一樣黏著她了,以前去給夫人請安,靜嘉都要等著她,現在卻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

靜嫻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這件事,含糊道:“我又能想什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是兒女能做主的?”

靜嘉死煩說話打太極的人,但依照靜嫻平素的性格,什麽都不想聽之任之也是有可能的。只好又問:“那,你見過永平伯嗎?他一把年紀,才和毓慎差不多高,卻要頂兩個毓慎那樣跑,你可願意嫁?”

“但他是永平伯,不是嗎?”

靜嘉皺了皺眉頭,若靜嫻這樣想,那她未必會滿意邵友了,既無功名,又非長房長孫,還帶著一身酸腐。靜嫻見靜嘉皺了眉,心裏一跳,試探道:“是不是母親和你說了什麽?”

靜嘉誠實地點頭。

靜嫻面色一白……雖然她嘴上沒說,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誰能不期盼嫁個如意郎君?門第固然重要,可若當真如靜嘉形容的那般,她也是很難歡喜起來的。

靜嘉說者無心,見靜嫻這個表情,並沒想到她是誤會了,卻以為她是有了心上人。

這可糟了,她的心上人是誰都不會是大表哥的!靜嘉一急,忙道:“不過,萬事還有回寰的機會,姐姐若是有了歡喜的人,一定要同我講,我替你去與母親說。母親如今也只是看著,並未答應誰呢,姐姐可不要錯失良機!”

“我……”靜嫻一時也不知怎麽說才好,總不能說自己喜歡長得英俊的吧?這太過挑剔了。自己雖是長女,卻是庶出,身份尷尬,她也明白。若是高嫁,必無良婿,若是低嫁,又怎可知能順心遂意?

“照理說,母親為我選的親事,一定是最好的,可……姐姐還有一點貪心,倘使能如孫公子一樣人品方正自然更佳。”

虧得靜嘉沒喝茶,不然一定能噴出來。孫毓慎!這小子人品哪裏方正了!姐你真是豬油蒙了心被我的美麗晃瞎了眼!

靜嘉正要挖苦兩句姐姐的審美,姚黃卻邁進屋來,“先生到水龍吟了,還請兩位小姐移步。”

什麽?!

我還沒背《女誡》呢!

靜嘉是絕對不會承認她從姚黃眼底看見了幸災樂禍,當即閉目:“外面的雪好大,風也好大,吹得我頭好疼。”

靜嫻與姚黃了然,靜嫻笑著起身,沖姚黃道:“我也是來看妹妹病勢如何的,瞧她難受的緊,倒不如臥床休息。”

姚黃何等體察自家主子的心意:“既然大小姐這樣說,那奴婢就去替二小姐告個假。”

靜嘉高度讚揚了這兩人的智商,從座位上跳起來:“本小姐原是非常想去聽先生講課的,可惜掙紮未果,大姐不許我輕怠自己的身子骨兒,於是被關在了閨閣裏休息!”

靜嫻有求於靜嘉,自然滿口答應。和大姐串供完畢,靜嘉以光速閃進碧紗廚裏,倒把正在擦花瓶的綠玉嚇了一跳:“小、小姐你怎麽了?”

“我頭疼。”

“啊?那、那奴婢去請宋郎中來。”

“不許去!”靜嘉氣地坐了起來。“擦你的花瓶兒,哪這麽多事兒啊?”

綠玉本著忠仆的原則,勸道:“小姐,諱疾忌醫可不好。”

“進步不小呀,還會說成語了?”靜嘉翻了個白眼,躺回床上,“請郎中的事兒有姚黃管著,你擦好花瓶就行了,知道什麽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嗎?”

綠玉心想也是,點了點頭,“還是小姐知道的多。”轉回身繼續擦花瓶。

靜嘉心滿意足,躺在床上安心想著方才靜嫻的話。

等、等等,哪裏不對?

能看出孫毓慎的人品方正來,這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是什麽?!

靜嘉激動的迅速坐了起來,動作之快把綠玉又嚇了一跳:“小姐……您怎麽了?”

“沒事!覺得你花瓶擦得特別幹凈!”

“嘿嘿,奴婢也覺得是。”

靜嘉無暇理她,兀自熱血沸騰——我說呢!靜嫻見過的同齡男性屈指可數啊,孫家兄妹常登門造訪,與靜嘉熟悉,自然與靜嫻也不會陌生了。敢情是青梅竹馬啊!

不過……毓慎好像比靜嫻小一歲?

靜嘉有點說不出來的別扭,姐弟戀啊……自己這個姐姐還真是重口味。

也不知道毓慎喜不喜歡自己姐姐,回頭要幫著問問去。若是兩廂情願,想來母親也不會棒打鴛鴦吧,畢竟孫毓慎也是一表人才,兩家人又知根知底,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但孫家會不會滿意呢?毓慎可是嫡長子,自己爹的官兒又沒比孫翰林高多少。不過……我爹前途好啊!

靜嘉自己糾結了一陣子,最後想的卻是——其實,只要毓慎也喜歡姐姐,就沒問題了吧?

事情這樣輕易地迎刃而解,靜嘉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好像丟了點什麽。

但這件事並沒有困擾靜嘉太久,因為裝病逃課的事情,讓邵氏知道了。邵氏雖然沒有責怪她,可還是挺不高興的。在邵氏看來,事情涉及靜嫻,令她非常不爽。靜嫻對靜嘉的縱容,直接構成了“捧殺”的罪名,邵氏又覺得事後主謀是秦姨娘,試圖坑了嫡女,再挑撥母女二人關系。

靜嘉被邵氏的邏輯雷了一下,這也太被迫害妄想癥了。 “女兒不過是逃避背書,湊巧大姐姐在,包庇了一下,頂多是從犯,不怪她的。”

“嘉兒,你還是心太善。”邵氏寵溺地摸了摸靜嘉的頭,解釋道:“這些人情世故,你須得要用心學,日後嫁了人,自己當家,都用得到。”

靜嘉無語,腦海裏回響的都是任賢齊的聲音:“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把所有問題都自己抗!”

7小年

好在邵氏只是同靜嘉說了說秦氏母女,並沒有采取什麽實質的壓制行為,否則靜嘉真是要內疚死了。邵氏雖然在這件事上有點想多了,但依舊抓住了問題的核心,催靜嘉當晚便要把《女誡》背下來,再不可貪玩胡鬧。靜嘉乖乖答應,便將此事揭過。

那一日的雪,竟然纏纏綿綿下了一天一夜,翌日,待靜嘉醒時,天地間已是一片極白,她雀躍不已,比尋常穿衣洗漱都快,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裏,踩在雪地上,趁下人還沒將積雪掃凈,先留下自己的腳印。

自從察覺到靜嫻喜歡毓慎,不知出於什麽心理,靜嘉反倒開始膩著靜嫻了。在雪地裏踩了一溜兒腳印,靜嘉歡歡喜喜地去“如夢令”找靜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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