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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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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姨娘卻是不知謝宛冬在想些什麽的,見她沈默,還當是她被批評了有些小難過,微微嘆息了聲,說,“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不過是賬本罷了,本也打算過了年後就要教你這些事的,這過日子,不是讀幾本書識幾個字就夠的,縱是清高,不屑於黃白之物,可吃穿用度,哪個也離不了它,別鉆進去眼裏只看得到錢,便是。”

謝宛冬微微有些吃驚,如原主這般出身,雖是官家小姐,卻因為庶出,不能指望老夫人和二太太會教她管家,然而這般,以後嫁了人卻很容易吃虧,許姨娘卻是早早就看明白了,為原主鋪路。

這般有眼界的女子,卻配了謝二爺,當真是委屈極了。

謝宛冬惋惜了一會兒,斟酌著問,“那娘是買了鋪子經營?”

許姨娘莞爾笑道,“朝廷有規定,妾室不得置私產,娘又怎會去碰這個,不過是借了些銀子給綠萼的兄弟做生意。”

謝宛冬這才知道,許姨娘的心腹綠萼,原本是小陳氏的人,幾年前,綠萼的哥哥病重,她跟小陳氏借銀子卻被小陳氏用幾錢銀子給打發了,還是許姨娘知道後出了錢才及時治好了她哥哥,從此,綠萼便死心塌地地服侍許姨娘,許姨娘暗中觀察一段時間後,使了計把綠萼的賣身契從小陳氏那裏要了來,又拿了一半積蓄給綠萼哥哥叫他做生意,那卻是個機靈的,做生意很有一套,幾年時間,已經開了三間鋪子,每年都能有幾百兩的收益。

許姨娘敢出錢叫綠萼的兄弟開鋪子,必得是十分的相信他們,但她畢竟是個妾,還是個不得寵的,等閑不得出門,萬一綠萼兄妹起了貪心她也不知道,故而還得十萬分的小心才不會被蒙騙,由此看來,這許姨娘,真真是虧在了出身上,不然也該是個一等一的夫人。

吃過飯,許姨娘仍要看賬本,只她說了要謝宛冬先好好養身子,年後再接觸這個,是以謝宛冬也不湊過去,倒是在許姨娘這兒找到本游記,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這般到了中午,用過午飯,又歇了小半個時辰,謝宛冬才離開。

謝宛冬並沒有直接回芳蘅院,繞去了廚房,燉了盅雞湯,做了些蝦餃(自然,不是她親手做的,不過是倒了些水,調了會兒餡,略略打打下手罷了),蒸湯的時間便先回去換了身衣裳,又讓香雪把她練的字找出來,拿齊東西折去廚房端了吃食才去謝二爺的書房,與他增進父女感情。

書房門口是長峰守著,天氣還冷,雙手攏在袖子裏不停地跺腳,還不能出聲打擾了裏面。

一擡眼瞧到謝宛冬都快到跟前了,忙把手抽出來,“三姑娘過來了,您是找二爺有事?二爺這會兒正和表少爺說話,容小的去通稟一聲。”

衛淮?

怎麽每次過來見謝二爺,都能遇見他啊。

“勞煩了。”謝宛冬客氣地說。

哪怕謝宛冬是不受寵的庶女,到底也是主子,還能這麽客客氣氣的,長峰心裏頭很受用,就不免想起二姑娘,心裏一哼,那位永遠都趾高氣揚的,從不拿眼睛看他們這些下人,難怪被關進了祠堂!

長峰轉身進了屋裏,才不過兩句話的功夫,謝宛冬就聽到謝二爺似是故意拔高了的呵斥,“書房是隨便什麽人就能過來的!她狗鼻子啊!一聽說懷安在這兒就急急慌慌地沖過來!哪裏還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讓她回去好生反省!不許再過來!”

謝宛冬一楞,和香雪對視一眼,不由得面面相覷,這都什麽啊!前天還一副“我虧待了你,你受委屈了”的愧疚慈父樣,怎麽轉眼又罵起自己了?她還什麽都沒做呢!

長峰很快出來,臉色訕訕的,放輕了聲音說,“三姑娘,要不您先回去吧,等二爺氣消了再過來請個罪。”

怎麽就請罪這麽嚴重了?

謝宛冬垂著眼睛一思索,謝二爺這話裏的意思,是每次她過來都正好碰著了衛淮?可上一次,不是他叫她過來的?這也能冤枉她?

在謝宛冬眼裏,謝文栩並不是個聰明有見識的人,才學平庸也便罷,自以為是也無妨,偏又是個沒主見的,別人隨便一句話,都能牽著他鼻子走,還自覺能耳聽八方,無人能蒙蔽他。所以,這便是有人進了“讒言”了?而這個人,既與她有些齟齬,又能輕易左右謝二爺,便也只有一人了。

呵!

虧得她還幫忙給謝宛珍求情呢!竟還以怨報德!真以為她是吃素的?!

謝宛冬又往前了一步,長峰忙虛攔了一下,苦笑著說,“三姑娘,您可別為難小的,您還是先回去吧。”

“你放心,我就在這兒,說幾句話就走。”謝宛冬吸了吸氣醞釀一番,眼睛已經泛紅,素日裏清甜的嗓音略有些哽咽,又極力地掩飾著不想叫人聽出來,“父親,女兒只是想著好些年不能在父親跟前盡孝,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才去燉了雞湯做了些點心,好叫父親忙碌中有片刻休閑,卻不知父親從何處聽來閑言誤會女兒心意!女兒不過是閨閣女子,閑來也只會繡花撲蝶,哪裏來的本事打聽這府中的人事來往!縱然女兒能那麽快打聽到什麽,可這雞湯,又如何是一時半會兒便能燉好的?父親若不信,大可去廚房一問,便知女兒是否說謊!女兒原也沒想到父親會在,不過是想早些過來,父親回來時,便能早一些見到父親,多與父親說說話,卻是湊了巧,叫人誤會!上次不過是跟衛表哥問了個好便被二姐姐誤會,如今不過是想跟父親盡孝,父親卻寧願信別人的閑言碎語也不信女兒的孝心!女兒愚鈍,還請父親示下,女兒既不能來書房,往後該如何向父親請安盡孝?”

說好聽點,謝二爺是直腸子一根筋,說不好聽了,就是腦子簡單!跟他說話,可不能委婉暗示,他是不能明白言外之意的,就得直白些!

謝宛冬的長相本就是清秀柔弱的,這一番淚眼朦朧情真意切地訴委屈,聽的人心都快碎了,何況她又清清楚楚地證明了自己的清白,更是叫謝二爺後悔不已。她話音才落,謝二爺已經從書房裏出來,正瞧到謝宛冬強忍著淚意的模樣,忽然就想起許姨娘。

那年他要了許姨娘的身子,又是溫言安撫又是發誓一定不負她,她仍尋死覓活的,他便有些不耐,說這都不是你安排的,做戲也得有個度,否則姨娘都沒得做,許姨娘當時,便忍下了眼淚,一字字地告訴他這都是陳姨奶奶的安排,絕非她的本意,然後拾起枕邊的發簪刺向自己的脖子。

謝二爺忽地一個激靈,許姨娘當時的神情,和此時的謝宛冬何其的相似!她本就因珍兒的辱罵尋死過一次,心思正脆弱的很,如今又被自己冤枉,該不會又要以死來證清白吧?他急急忙忙地開口,“冬兒別傷心!都是爹爹的錯!爹爹不該輕信蘭……別人的話誤會你,爹爹給你賠不是!你原諒爹爹這一回,爹爹以後絕對不會再不信你!”

謝宛冬心裏嘖嘖,這果然不是一般的頭腦簡單啊,就這麽輕易地被哄好了!

“爹爹說的可當真?以後都不會隨隨便便地懷疑女兒嗎?”

“當然!絕對!爹爹說話算話!決不食言!”

“那我們拉鉤好嗎?”謝宛冬伸出尾指,小臉上都是希冀。

呃……這麽幼稚的事,謝二爺當然是不樂意做的,可看她眼裏的光仿佛馬上就要熄滅,謝二爺心裏猶如被針刺了一下,也只好硬著頭皮配合她,聽她脆生生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了誰就抄一百遍三字經”,眼角還落下了一滴淚,臉上卻笑開了花。

謝二爺心裏輕輕舒了口氣,還好冬兒乖巧,兩句話就能哄好,這要是珍兒……得頭疼的不行!

既然解除了誤會,謝二爺自然就讓謝宛冬進去了,衛淮站起來跟她問了好,仍是眉眼溫和,端方有禮,書生氣十足,顯得略有些呆,又說,“既然姨父還有事,懷安先告退了。”

謝二爺本就不是多註意表兄妹避嫌的事,以往外放時,珍兒也沒少來書房找衛淮玩,眼下他也並不在意,何況才因這事誤會了冬兒幾次,她一進來就叫衛淮走,未免叫她難堪傷心,便擺擺手,“都是自家兄妹,不必避諱,且咱們的事情還沒商量出結果來,不用著急離開,就在這兒坐著吧。”

長輩都開口了,衛淮也不好再推辭,依言坐下。謝宛冬便從食盒裏取出雞湯,各盛一碗給謝二爺和衛淮,又拿了點心和筷子,正好有衛淮的份,謝二爺瞧著謝宛冬在一旁乖巧地坐下,納悶道,“你怎麽不喝?來來來,爹爹親自給你盛湯。”謝二爺正要站起來,謝宛冬忙說,“怎麽能勞煩爹爹,女兒中午吃的有些多,沒什麽胃口呢,只要爹爹喜歡喝女兒就開心了。”

謝二爺只是想事情簡單了些,沒那麽多彎彎繞繞,又不是多笨,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沒備多餘的碗筷啊!猜出這個真相,他更是為之前的誤會汗顏,一時羞愧地都不敢正視謝宛冬那一雙純澈的眼。

“爹爹小心燙。”見謝二爺似要悶頭大口喝,謝宛冬忙出言提醒,卻叫謝二爺更窘,此時衛淮開口道,“姨父,那關娘子不畏權勢,不慕富貴,卻是說服不了她給王老夫人看病,不若聽聽三表妹的意見?”

“正好!正好!”他們商議的並不是朝廷大事,讓謝宛冬知道也無妨,也並不一定要她出個什麽主意,主要是能緩解他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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