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有三四百人，鄭家莊裏剩下的青壯有差不多將近四百人，人數上雙方算是旗鼓相當。

流民體弱，鄭家莊倉促應戰，雙方也勉強算是打成了平手。

俗話說‘狹路相逢勇者勝’，如今鄭家莊的青壯跟流民，一個為了保衛家園、親人，一個面臨著如果如果不殺死對方可能就要凍死餓死，雙方都殺紅了眼。

鄭大錘在流民全部湧入村裏時，就開始站在房頂上明目張膽的放暗箭。

夜裏天黑，不說這些流民能不能看到他，就算是看的到他，也拿他沒辦法，他們手裏根本沒有弓箭這種遠程攻擊武器。

另一邊，鄭槐、鄭趙氏兩口子，叫醒一家人，讓他們分別取叫醒其他人後便趕緊去了族長家。

族長年紀大了，覺輕已經起來了，聽到鄭槐兩口子的話，趕緊把家裏人都叫起來。

“老大，快，你快帶人挨家挨戶去叫門，把人叫醒後也別讓他們在家裏呆著了，全都集中到這裏來……我們總不能一直被動挨打，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讓他們知道，我們鄭家莊不是好惹的。”

族長這邊動作很快，不多會兒便聚集了莊子裏差不多有百來號人。

“所有人都聽著，現在流民殺到我們村裏來了，好在的是大錘先發現了，把我們大家叫了起來。若是大錘沒發現，沒能及時把大家夥叫起來呢？大家都想想，等待我們的是什麽？上河村的事，大家夥也都聽說了，三十戶啊，將近兩百塊口人，說沒就沒了。要是今天我們鄭家莊不給他們個厲害看看，誰都當我們鄭家莊好欺負呢……”

“大爺爺甭說了，弄死他們……”

“對，弄死他們，我們鄭家莊沒有孬種……”

族長一席話說完，下面群情激憤，吼聲震天，村東頭的鄭大錘都聽到了。

“好，都是好樣的。大錘現在正在村東頭阻攔流民，大家夥帶上家夥事，全都去幫忙。”

“去幫忙。”

一百來人每個人手裏拿著柴刀、斧子、鐵鍁、鋤頭等五花八門的工具浩浩蕩蕩的往村東頭跑，一路上還有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後面為了照明，有人幹脆點起了火把，長長的隊伍猶如一條火龍往村東頭移動。

鄭趙氏雖然在旁邊看的熱血沸騰，心下卻還是有點擔心。“當家的，這，這不會出事吧？”

“出事？能出什麽事，難不成縣衙裏現在還能有人來抓我們不成？”要是真的有人來，就不會出上河村那事了。“行了，你也別想那麽多了，現在大家都自顧不暇了，哪有人來管我們？再說了，就算有人管，別人都欺上門了難道我們還能躺著讓人砍不成？”

躺著讓人砍那肯定不成，真到了那一步，自己肯定也寧願做砍死人那個。

想到這，鄭趙氏也不糾結了。拎著柴刀跟在大部隊往村東頭走，他們家大錘可還在那兒呢，可別出事了。

村東頭，流民沖進來後，開始分散攻擊各家各戶。

那些家裏兄弟壯勞力多，門板結實的還好，即便流民攻上來，也能應付，一時半會兒這些流民也拿他沒沒辦法。

家裏人少的就倒黴了，根本攔不住，有兩戶還很快就受了傷見了血。

“啊……”

鄭大錘接連聽到旁邊傳來兩聲慘叫，也呆不住了，趕緊從房頂上爬下來，隨手拿了一把不知道誰家靠在墻上的三股叉就往慘叫的方向跑。

“大哥，爹，啊啊啊，你們這些畜生，我要殺了你們……”

李家是鄭家莊唯一一家姓李的外姓人家。家裏人口比較簡單，上面老人都已經去世了，只有李大銅兩口子帶著李樹、李林，李梅花兄妹三個。

李林今年十五是家裏老二，上面大哥李樹十八原本已經說好了親事，今年冬天就要成親；小妹梅花十三，原本前兩天進山，小妹也該跟著一起走的，可是爹娘都不放心小妹一個人。

沒想到一時不舍，竟然就發生了今天這樣的慘劇。

這些流民沖進來，看到小妹跟他娘眼睛都紅了。

李林親眼看著他大哥跟他爹為了保護小妹和娘親，一個被流民一刀砍中了腹部，一個胳膊受傷。

“爹？大哥？”李林覺得他已經瘋了，提著鐵鍁往對面沖，中間看到人就一鐵鍁過去。

“小林？”

鄭大錘一只手拽住李林，另一只手輕松握住了李林揮舞過來的鐵鍁。

“放開我，放開我……大錘哥？大錘哥，快救我爹他們，我大哥我爹受傷了……我大哥他流了好多血……好多血……”

“好好”

救人要緊，鄭大錘也無暇過多顧及李林的情緒，三兩步沖過去幫忙。

李家小院角落裏，李樹已經重傷倒地不起，李大銅強忍著兒子生死未知的悲傷以及渾身的傷痛應付一個又一個撲上來的敵人。

李大銅的旁邊，李大銅的婆娘手裏也拿著一根燒火棍，盡量為自家男人分擔傷害，他們的身後十三歲的李梅花躲在夫妻倆身後，嚇得縮成一團。

“死開……”

鄭大錘力氣大，又有功夫底子，這些流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只是這會兒著急救人，根本顧不上自己受不受傷，而且雙拳難敵四手，小院裏流民實在太多，過去救人的過程中，鄭大錘自己受傷不說，李大銅兩口子也已經撐不住了。

眼見著鄭大錘沖到兩口子跟前，李大銅眼前一黑直接整個人軟倒在了地上，李大銅婆娘看看丈夫，看看縮在墻角的女兒，看看跟在鄭大錘後面跑過來的小兒子，最後撲在生死未蔔的大兒子李樹身上默默的流眼淚……就連嚎啕大哭的力氣，她都已經沒有了。

外面還有其他人等著鄭大錘去救，鄭大錘並沒有在李家小院停留太久，人救下來，他就趕緊又沖向了另一個小院……

族長帶著一百來號人來的很及時，加入戰場，很快就扭轉了戰場上的勝負局勢。

流民的慘叫聲越來越多，大大的打擊了這些亡命之徒的自信心。

等到鄭大錘一箭射死了不時在旁邊鼓噪的張鑫，流民中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始心生退意。

“還打？打個屁啊？張鑫那鱉孫子都死了，趕緊跑吧，娘的，老子可不想把命扔這裏……”

“五哥，這個院子我們已經快拿下了。”

就這麽放棄是不是太可惜了。

“拿下有個屁用，你一鍋飯還沒做好，吃上，人家就已經圍上來，把你脖子上那東西給摘了，趕緊撤吧你。”

張小五一邊帶著親近自己的幾個小嘍啰往村外跑，心下一邊思量：這鄭家莊他娘的太古怪了，還沒進村就被發現不說，進來這麽久連個年輕點的女人孩子都沒看到，太不正常了。

也算張小五幾個命大，再晚一步，他們幾個也要被鄭家莊的青壯給圍了。

“娘的，這一趟糧食沒搶到，小娘們沒睡成，連砍個人都沒砍刀，白忙活了。”

幾個人一口氣跑出去好幾裏地，見後面沒有人追過來，這才敢停下來喘口氣。

聽見跟著自己出來的有人抱怨，張小五上去一腳踹在那人腿肚子上，將人踹的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才喘著粗氣道，“他娘的，你這是怪老子毀你前程呢？有本事再回去啊。能撈著一條小命你就偷著樂呵吧……”

個鱉孫子，好心救人還不落好。

“五哥，別生氣別生氣，他也就是說說，您就當他放個屁，放完就過去了，我們幾個還要五哥帶我們奔前程呢……”

這一次流民偷襲，雖然有鄭大錘提前發現提醒，鄭家莊依然損失慘重。

全村留下近四百口，死一十七人，十多人重傷，其餘輕傷有近三百人。

鄭大錘身上也是大傷小傷不少，只是一開始顧著救人，且天黑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等到天亮才發現自己身上那身破舊泛黃的麻衣已經被血染成了醬紅色。

鄭趙氏、鄭槐以為他要活不成了，當即嚇得臉都白了，尤其是鄭趙氏眼淚那身啪啪的往下掉，“兒啊，你還這麽年輕，剛剛把大妮娶回來，你這要是去了，娘可怎麽跟大妮交代啊……”

“娘，您別擔心，我傷的沒那麽重。這，這都是別人的血。”

“渾說，什麽別人的血？你當你娘傻啊，連是不是自己兒子流的血都不清楚？”

不過，兒子這麽一提醒，鄭趙氏也反應過來，兒子雖然受了不少傷應該都不重。只是她臉上還是沒什麽好臉色，“你可給我長點心吧，下次別再傻傻的去充什麽英雄。這次還好，那下一次呢？誰能保證下一次也沒事？萬一你真的有個好歹，娘倒好，孬好還有你大姐你弟弟在，你讓大妮怎麽辦？前頭陳家小子就沒了，你要是再出什麽事，大妮克夫的名頭可就坐實了……”

“娘？”鄭大錘不樂意聽，什麽克夫？

“娘知道你不愛聽，你當娘想說？可是娘說的是實話！不管你承不承認，現實就是如此……回頭你穿著這身衣服出去轉一圈，人家問起來，你也別傻傻的說什麽都是那些流民的血。怎麽？你好心好意救人，為此還受了那麽多那麽重的傷，還不能擔他們點恩情啊？昨晚這事一出，這鄭家莊家家戶戶全都欠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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