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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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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消食,謝明覃乖乖的陪在一旁,瞧著那一襲淡粉色的碎花儒裙的女子,在石榴樹下,花影重重,一切如真似幻,美的就跟在夢中一樣。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找的那種感覺,佳人如玉,風華絕代。

有清鳳幽幽吹過,吹得石榴花瓣落在她烏黑的青絲上,隨即又被清鳳吹落,四周靜謐如水,奔騰的仿佛能聽見花朵跌落的聲音。

他得到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這個他一直渴望的女子,又近在咫尺。

這一刻,他覺得他的心被填滿了。

錦好揮手讓下人退下,自個兒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謝明覃亦不客氣的坐在她的對面,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錦好舔了舔唇:“殿下,我想知道這個玩笑,您想開到什麽時候?我什麽時候能回去?三天?還是十天?”

聽她如此說話,謝明覃細長的鳳眼,微微的瞇了起來,帶著一種刀鋒般的銳利,他輕笑著,搖著手指,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夫人,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為夫都說了,要打要鬧隨便你,你怎麽還不依不饒。什麽三天,十天的,咱們是要做一輩子夫妻的。”

錦好聽得一怔,豁然心驚:“你瘋了!”她是看出他眼中的認真,他不是開玩笑,他是真的打算將自個兒藏在這裏一輩子。

“我瘋了?”謝明覃大笑了起來,嗤笑道:“可不就是瘋了,你瞧瞧這裏,這些下人,都是我半年前開始訓練的,而這房子,我卻是在三年前就著手蓋了。”

他目光死死的盯著錦好:“我也覺得我是真的瘋了,這輩子,我從未想過自個兒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在我年幼時,就立志要做個千古明君,可是你看,連奪人妻的事情,我都能做出來。”

他冷笑:“看到這些,聽到這些,你還能認為我只是開玩笑嗎?”

他像個任性的孩子般叫著,死死地拉著錦好的手,眼睛裏仿佛有一把火轟地竄上來,灼得她五臟六腑火辣辣地疼。

這樣狂躁的謝明覃,讓錦好生出一份懼怕來。

卻還是咬著牙道:“你也知道我是人妻,你這樣做,對得起在外平亂的臣子嗎?”

謝明覃冷笑道:“一個連自個兒妻子都護不了的男人,我有什麽好對不起的,我可是從二哥的手上將你救回來的。若不是我,你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誰知道?”

“都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我廢了手中幾員大將,搭上三百三十六名暗衛的性命,救下你,這份恩情夠重吧!我費了如此心思,若是還不能讓你動心,你說我會是什麽心情?我拿心,卻換不回你的心,你說我會怎麽做?這樣的事情,換做你,或是任何人,都怕不會歡喜吧。”

錦好臉上的血色因為謝明覃的話,一點一點褪去。

謝明覃拉起錦好的手,那指尖上傳來的冰涼觸感,不由得讓他身上的戾氣一弱,緩和了語氣,說道:“錦好,你我相識不是一朝一夕,我的性子你也知道,絕不是心血來潮,貪花好色之人。”

將她的柔荑放在他的心口,像是這樣,就能讓對方感到溫暖,知曉他的心意一樣。

“錦好……”他的語氣慎重,一字一字的吐出:“我——愛——你!”

錦好一直極力避免揭開的二人之間的那層娟紗,此刻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直接的撕開,讓錦好有種無路可退的感覺,幾乎不敢直視眼前的人。

這種無法回應的情感,最是讓人無法承受。

感情的債,是生命無法承受之重。

“錦 好,請你信我。”謝明覃的聲音溫柔,卻斬釘截鐵:“只要你願意,我就全心全意守著你,護你一生平安,許你一世榮華,絕無半點虛言。你不用擔心世間的罵名, 我以登上那個位置,只要我願意,就能幫你換個身份,你喜愛清靜,這裏就做你的寢宮,沒有世間的紛擾。就是你肚子裏的孩子,我也許他一世平安,你說……這樣 可好?”

這麽一番話,可謂是威逼利誘,什麽手段都使出來了……

甚至連她腹中的孩子,都想到了,可謂用心良苦。

錦好不能說沒有半點的感動,可是她的生命,她的心靈,早就被一個男人填的滿滿,在分不出半點給別人了。

謝明覃還試著打動她,動人的誓言渀若蛛網,鋪天蓋地的想要將錦好這只小蟲子兜裹起來,“錦好,只要你不負我,我願為你負盡天下人……”

為她負盡天下人?

這樣的罪名她可擔當不起,若是到時候背上一個紅顏禍水,豈不是冤枉的很。

他這樣說,置朱丹鳳等人於何地,她們可都是他同床共枕的女人,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

錦好感動過後,卻生出了無邊的怒意,為朱丹鳳等人感到悲涼——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得不到的才最好。

強忍著心頭的怒火,她開口道:“殿下,不,皇上,我謝謝您的厚愛,只是你這份為我負盡天下人的真情,我可承受不起。”

“皇家的後宮,對我來說,不過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充滿的算計,血腥,皇上,您覺得這樣的地方對我有吸引力嗎?還有,皇上,您將我藏在這裏一輩子,是真的因為我喜愛清靜,還是我這身份,無法出現在後宮,向來太後,太皇太後,都不會喜歡我吧?”

她 說道這裏,不再咄咄逼人,反而帶著點疲憊:“皇上,就算我求你了,放了我吧,你就是真的禁錮我一生,我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和你過日子,我的心早就給了另一個 人,女人的心很小,給了一個人,就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了。你即將登上那個至高的位置,什麽樣的女兒沒有,何必強留一個不甘不願的女人在身邊,更何況還是一 個充滿了風險的女人……你想一想,若是有一天,我的身份曝光,你將如何面對群臣,面對世人……面對您的祖母和母親……還有我的父母……”

謝明覃微微一笑,不為所動:“只要你肯留在我身份,天下的罵名,我自然不懼。”

錦好努力壓住心頭的怒氣,強迫自己鎮定,試著和眼前的男子講道理:“只是皇上忘了,我一直是個自私的女人,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個女人,皇上,您覺得您能做到嗎?”

謝明覃做沈思狀,想了片刻,然後盯著錦好的眼睛道:“若是你堅持,我也只能如此了。若是你連兩位側妃都容不下,我回去後,就尋著借口將她們打發了。”

錦好驚的跳了起來:“你敢?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她們可是為你生兒育女的女人,你怎麽能?”

“好好好,你別急,為夫不敢,為夫不敢行了吧!”

錦好忍不住發飆:“你別為夫,為夫的,哪個是你的妻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你幹嘛好端端的將我禁錮在這裏。你救我性命,我感激你,可是你也不能就此讓我賠上一生吧!你喜歡我,是你的事情,我又不喜歡你……你怎麽能……”

說到最後,錦好再也控制不住自個兒去情緒,眼淚嘩嘩的流下,抽噎道:“皇上,你是要做千年明君的人,怎麽能做出奪臣妻子的事情,那是要遺臭萬年的。你還是將我送回去吧,我發誓,絕不會將此事透露出去,就說二皇子的人劫持了我,是皇上巧遇上,救下了我,好不好?”

謝明覃的臉色深沈,鐵青,顯然沒有想到,自個兒好話說盡,錦好居然半點都不為所動,語氣森冷的說道:“你回不去了,即使我肯送你回去,威遠侯府也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你的死訊已經天下皆知,金翰林正在快馬加鞭的往回趕,今日應該就到京城了。”

錦好驚的眼淚都不流了:“怎麽可能?我人還好好的,怎麽會有死訊傳出?”

“你人是好好的,可是除了我,根本就沒有人知道。但你的屍體,卻在五日前,被人發現。”

“五日前,發現我的屍體?這怎麽可能?”錦好有些發懵:“就是人樣貌再相同,可是翠兒伺候我多年,也不會認錯的啊。”

“你昏迷了整整六日。至於為何你的下人分辨不出真假,那是因為二皇子的人押著你留宿的客棧,半夜走水,屍體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只得從首飾和五官輪廓,身形,依稀可以辨認出,死去的人正是威遠侯的夫人。”

錦好膛目結舌,怎麽會這樣?隨即想通,立刻怒道:“那屍身是你準備的?”

謝明覃也不推遲:“是啊,那屍身也正好有孕,而且孕期也與你相差不多,自然能瞞過眾人的眼睛。我不但準備了屍身,還給你下了藥,讓你能夠安穩的睡幾天,你放心好了,那藥對你,對孩子都無礙,我自個兒的女人,孩子,我還能不心疼?”

“你為了達到自個兒的目的,居然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連孕婦都不放過。”

“你先別激動,那屍身的主人,你可熟悉,不是別人,正是此次綁你的葉珊珊,至於她肚子中的孩子的父親,你也很熟悉,正是此次事件的主謀,我那好二哥。”他挑眉,做出一副詢問的模樣:“這樣,你還要同情她嗎?”

錦好徹底無語,一時間,不知道對這些消息該做什麽反應了。

錦好錯愕,束手無策之際,金翰林已經快馬加鞭的到了威遠侯府。

府邸那隨風輕飄的白色幔帷異常的刺目,讓他的鼻子頓時酸澀了起來,他下馬的時候,渾身無力,居然“砰”的一身,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金翰林這一摔,十分的重,也十分的狼狽,在地上滾了幾滾,卻還爬不起來。

阿寶大驚,他沒有想到,在他心中,幾乎無所不能的侯爺,居然會從馬背上摔下來,忙跳了下來,上前,將金翰林扶起來。

金翰林在阿寶的幫助下,緩緩的站起身子,擡頭看了一眼阿寶擔憂的神色,面無表情的跨進大門。

每一次,他回來的時候,都是雀躍的,腳步都是輕松的,因為他知道,家裏永遠都有她在。

可是這一次,他卻覺得步子有千斤重,第一次,有了近鄉情怯的感覺。

所有的人都擋著不讓金翰林打開棺木,就是姚麗娟都哭著,擋著,實在是不忍心,那麽水靈靈的人兒,居然變成了那麽一副樣子,她當時看了就暈了過去,翰林這孩子與錦好的敢情那麽好,他怎麽受得了。

金翰林卻面無表情的打開棺木,看著那已經燒焦的屍體。

他木著臉看著,越看神情越是冷靜,他目光看向眾人:“你們說,這是好好?”

長公主點了點頭:“是,這輪廓,這身段,就連腹中的孩子,也都是三個多月。”

金翰林卻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這不是我的好好。”

聲音一落,姚麗娟等人目光一亮,狂喜起來,姚麗娟一把拉著金翰林的手臂,雙目發光,顫著嗓音道:“翰林,你是不是找到什麽憑證了?”聲音中,充滿了期盼和希翼。

金翰林搖了搖頭,他目光專註的打量這那焦屍,輕聲的說著:“沒有任何的憑證,可是我就是知道這不是她。”

聲音一落,眾人的目光又暗淡了下去,可是金翰林卻將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處,聲音溫柔而堅定,目光誠摯:“這裏,我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

他掃了一眼眾人,用無比認真的聲音,說道:“不是她,絕不是她。若是她,我必然會有感覺,可是現在沒有感覺,就一定不會是她,她還安然無恙的在某個角落,等著我。”

他說到最後,嘴角甚至翹了起來:“她一定在等我接她回來。”

他的聲音那麽的輕柔,那麽溫潤,眾人的眼睛都酸澀起來,年輕的丫頭都捂著唇,嗚嗚的哽咽著。

影八終於忍不住跪在金翰林的面前,舉著長劍:“侯爺,影八辜負侯爺所托,只有以死謝罪。”說著,就要自刎。

金翰林卻用手指將長劍攤開,語氣平淡的說道:“你還不能死,給我領著府裏的人,去搜,挖地三尺,也要給我將夫人找回來。”

說完,又對長公主道:“母親,好好無恙,這不是好好,快將這些帷幔收起來。”

說著又跪在朱三爺的面前:“岳父,還請您將府裏是侍衛派出去,幫著尋找好好的蹤跡。”

朱三爺眼圈子通紅,卻一疊聲的應下:“好好好,我這就將人派下去。”

三個月的時光,匆匆而過,錦好的心也越來越惶恐,不得不說,謝明覃是個謹慎的人,這院子,根本看不出端詳,錦好借故將院子走了一遭,都沒看出這是什麽地方。

因為越發的惶恐,她的心情也頗受影響,她雖然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拼命的吃飯,可是人卻突突的瘦下去。

但是即使這般,她也從不懷疑,自己能出去,因為金翰林絕不會放棄尋找她,哪怕那黑焦的屍體放在他的眼前,哪怕所有的人都會相信,那焦屍是她,但是她知道,金翰林是不會相信的。

別問她為什麽,她就是知道。

謝明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因為錦好的不妥協,因為錦好的消瘦,也因為金翰林的不放棄,他的人來報,金翰林正往這裏趕——想來,他是找到了這裏。

他其實應該即使將錦好移走,可是瞧著她日益消瘦,那原本靈動的女子,變成眼前這樣一個骨瘦如柴的女子,他的心陣陣的皺痛,他甚至生出一絲後悔來,他將她禁錮在這裏,真的好嗎?

他要得是一個會哭會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木頭娃娃一般的女人,更不是這麽一個漸漸失去生機的女子。

“他就那麽好嗎?他就那麽無可替代嗎?是不是,這世界上,除了他,再沒有人能給你幸福?是不是除了他,你誰也不要?是不是……即使我貴為天子,也比不上他?”

他的嘴裏狂躁的說著話,身體卻微微的顫抖著莫名的憂傷,無法言語的在他的周身蔓延,將他整個人籠罩。

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為一個女人耗盡心思,第一次為一個女人輾轉反側,誰知道,卻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錦好的心顫了顫,她從來沒有見過謝明覃這個樣子,這樣完全的表露出自個兒的情緒,無阻,恐慌,不甘。

他不是總是壞笑著的嗎?他不是總是深藏不露的嗎?

卻原來也會有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擊的一面。

錦好心中在酸澀的同時,湧上一陣喜悅,因為她從謝明覃的嘶吼中,看到一絲曙光。

她 目光柔和的看著他,聲音清透,溫潤:“他是不是那麽好,那麽無可替代,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的愛是唯一,是獨占,是飲鳩酒如甘甜,我無法辜負。不過 我也知道,皇上你不是比不過他,只是你來的太遲了,我早已將一顆心交了出去,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別人。皇上,你註定要成為胸懷天下的聖明天子,你的胸中 有一片丘壑,不該讓我這樣自私的女人牽絆了腳步。皇上,放下執念吧,執著有時候未必是好事。”

謝明覃瞳孔驀地收縮,迷亂的眼光頓時暗淡,面色慘白,片刻之後,他語氣忽然變得平淡:“只因為,他比我早嗎?”

錦好點頭:“是。”

“那許我下一世可好?”他的語氣,隱含著絕望,錦好的身子顫栗了一下,卻決然的搖頭:“皇上,我許不了你下一世,下一世我早已許給了別人。”

他們說過生生世世,她許諾了他,就不能再許別人,即使為了保命,她也無法做到。

他慘笑:“你許他生生世世,卻連欺騙都不願意給我。”倏然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睛中射出鋒利的光芒,語氣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決絕:“好,既然你心中只有他,朕成全你,不過總要讓朕看看,那個男人對你的真心,否則朕如何甘心放手?”

他猛地轉身,語氣淡漠:“你跟朕來。”

當金翰林到達的時候,院子的大門敞著,護衛將他領了進去。

謝明覃沈著一張臉,端坐在桌子上,而錦好正木然的站著,手邊放著一杯酒。

“你來了?”謝明覃的聲音淡漠,聽不出一絲波動。

“我來了。”金翰林嘴裏雖然搭著謝明覃的話,雙眼卻直視著錦好,似乎看不夠一般,更像是一眨眼,眼前的人兒就會消失了一樣。

“她的命是朕救的,她腹中孩子的性命,也是朕所救,你若是想要朕放她自由,就替她們母子賠朕一條命。”他的尾音漸漸上揚:“你可願意?”

金翰林想也未想:“她向來喜好自有,被禁錮在此,又豈有快樂而言,若是用我自己換她的快樂,我願意!”

“那好。”謝明覃的目光深深的落在錦好的身上:“將那邊鳩酒端起來送到威遠侯的手上,讓我看看威遠侯的真情,是不是至死都不會對你生怨?”

“皇上,這對她太殘忍!”金翰林失聲。

“殘忍?朕對她殘忍?她對朕就不殘忍?”謝明覃冷笑,目光陰霾而暴戾。

錦好蒼白著臉色,卻咬著牙,端起鳩酒,送到金翰林的面前,四目相對,她一片平靜:“侯爺,對不起,為了孩子,我只能如此!”

金翰林先是一楞,然後,含笑一飲而盡:“如飲甘甜!”

錦好淚如雨下,唇角卻彎起嬌艷的弧度,轉頭看向謝明覃:“皇上……”

謝明覃瞬間像是老了許多,瞧著眼前那對璧人,揮了揮手:“走吧!”

她說,他的愛是唯一,是信任,是飲鳩酒如甘甜,他不信,可是現在,他信。

他問自己,若是他,可能做到?

可能如此毫不猶豫的飲下?

忽然間,他發現不能肯定的回答自己。

或許,女人的心真的是敏感而纖細,這細微的遲疑,她都能感覺到。

不是她不願意愛他,或許在純粹的愛情面前,這份遲疑,都是致命的傷痕。

是他,自己愛的不夠,付出的不夠。

罷了,罷了,不是自己的,終須不能勉強,他的執著,能到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卻不能換取真心。

錦好拉著金翰林轉身:“走,咱們回家!”

“嗯,回家!”

他重重的點頭,大手牽上她的小手。

他的手修長,厚實,骨節分明,溫暖如火。

她的手瘦弱,纖細,冰寒如深潭之水。

一厚實一瘦弱,一大一小,一暖一寒,緊緊的相握在一起,就像日與月,看似遙遠,卻那麽的契合。

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這世間,總會有那麽一個人,會為你不顧一切,飲鳩酒如甘甜。

而她幸運的是,很早很早,就知道,他就是那個人。

不離不棄,生死不變!

出了院門,錦好看向金翰林,笑靨如花:“你怎麽才來?”低低的抱怨聲中,是說不出的親昵。

“對不起,我來遲了。”他擁著她,仿佛是珍寶失而覆得。

“來了就好,我總會等到的。”

“只要你願意等,不管多難,我都會來的。”

她不說她等待的惶恐,他也不說他尋找的艱難,只是就這麽一直牽著對方的手,一步一步,堅定的走下去。

前面的路,依舊會有風雨,但也會有彩虹。

只要能牽著對方的手,他們就會有勇氣面對一切。

番外:情深不由己

錦好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這個月因為這個事情,整個威遠侯府都陷入了一種緊張和期待之中。

金翰林也想學著朱三爺請假守在錦好的身邊,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八皇子繼位,經歷二皇子之亂,天朝百廢待興,一時半刻倒也抽不開身。

不過,金翰林不能守在錦好的身邊,卻早早讓人將東廂房收拾出來,做了產房,也不避諱,親自按照自個兒的法子,布置了一番,家裏特意支起了大蒸籠,每天用開水燙著各種器皿,看得長公主搖頭嘆息:這哪裏還有侯爺的風範,整個一老媽子,居然比她這個生產過的婆母,更像模像樣。

這還不算,朱丹鳳現在已經榮升為宮中的貴妃娘娘,特意稟明太後娘娘,從宮中挑選了三位穩婆,早早的就留在了威遠侯府,住了下來,滿府上下,枕戈待旦,各處精神戒備,時刻準備,就等著錦好一有聲息,立馬行動起來。

饒是金翰林醫術通神,卻也如尋常男子一般,整日心神不寧,即使當差,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落在葉若銘的眼中,各種滋味交雜,不過此時,二人的關系倒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當日,金翰林能快速找到錦好,其中有葉若銘的功勞,金翰林心中再不待見窺視自個兒妻子的男人,卻也是個恩怨分明之人。

再說了,現在抱得美人歸的人是他,連孩子都快有了,所以這心胸開闊了不少,再看見葉若銘倒也能打個招呼,說上幾句家常,這麽一來二去,兩個聊起來,居然有了些英雄惜英雄的味道來,雖然不能成為至交好友,卻彼此也能說得上話來。

葉家因為助二皇子,已經獲罪,葉家除葉若銘,都發為平民,倒是葉若銘助謝明覃上位,成了禦前的紅人,金翰林當差,二人倒是時常遇見。

他瞧著金翰林整日提心吊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被感染著擔憂起來,就是謝明覃瞧著金翰林這份緊張的模樣,心裏也跟著緊了一份。

這一日,金翰林與謝明覃聯袂出宮,就聽金翰林絮絮叨叨,再尋不著往日平穩的氣韻。

“這產期都過了三天了,前天穩婆就說頭已經入盆,說是這兩天就該生了,可是現在還沒什麽動靜,我這……唉,這什麽時候生啊?”

金翰林長長的嘆氣,半點沒有什麽狀元,侯爺的風範,仿佛之前那個風吹不動的謫仙,不過是眾人幻想出來的。

葉若銘與他並肩,斜睨他一眼,聽著他的長籲短嘆,心下羨慕,卻還是笑著勸解:“你先別急,我聽說這產期提前十天八天,退後十天八天都是有的,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你是錦好的主心骨,這女人生孩子,心裏本來就發慌,你若是再跟著慌起來,她不得更慌。為人妻的,都得走這麽一遭,沒事的,錦好是個福澤深厚的,命中就該多子多孫,事事都會順當,能有什麽事情,你別自個兒嚇自個兒,連帶嚇到了錦好。”

金翰林點頭應道:“這分寸我是有的,在好好的面前,我沒表現出來,可是這孩子到了產期,還不出來,我能不心急麽。這兩個月,孩子長的快,好好都沒睡什麽覺,尤其這半個月,都是坐在床榻之上,躺著就喊氣喘不過來,我這不是心疼她嗎?早點出來,她也少受些折騰。”

二人說著話的功夫,就已經出了宮門,阿寶正在宮門前,急著打轉,見著金翰林出來,忙迎上來,急聲道:“侯爺,您可出來了,夫人……夫人……要生了?”

“要生了?”金翰林一下子跳了起來,抓住阿寶的衣襟:“什麽時候有動靜的?”

“半個時辰前。”

金翰林也等不及坐轎子了,一把搶過阿寶手中的馬鞭,腳下生風的沖了出去,頭也不回的對著葉若銘道:“我先回去了。”

說著也不等葉若銘回話,幾步就沖到了駿馬前,飛身上馬,揚鞭,卻一鞭子抽空,自個兒卻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阿寶倒抽了一口冷氣,趕忙上前,將他扶了起來,金翰林站起身子,也顧不得檢查傷勢,一把就推開了阿寶,再次飛身上面,揚鞭前行。

一路上好幾次差點摔下來,跟在後面的阿寶提心吊膽,好在有驚無險的到了威遠侯府前,居然連馬都不肯下,一路抽著馬鞭沖進了府裏,嚇得門房的小廝,張口結舌,拿著棍子,卻在瞧見馬上之人,是自家的侯爺後,棍子舉在了半空,最後無力落下,砸得自個兒抱腳痛呼。

金翰林慘白著臉色,在馬上橫沖直撞,到了二門,丁家興聞訊趕來,沖上來,一下子拉住韁繩,止住馬匹前沖,語氣略帶責備:“生產之處,怎麽能橫沖直撞。”

金翰林一直神游天外的神志,此時回過過來,一下子從馬上跳了下來,眼神茫然的看著丁家興。

丁家興拍了拍金翰林的肩頭:“沈住氣,穩婆說,一切正常,到下午,就該落地了。”

“下午?還要幾個時辰,怎麽這麽長時間?”金翰林眉頭緊蹙,醫學常識早已忘得幹幹凈凈,完全忘了錦好這是頭一胎。

心裏焦急,也顧不上規矩:“我先進去瞧瞧,不看上一眼,我這心裏放不下。”

丁家興有心阻擋,可是瞧著金翰林那慘白的臉色,也只好依著他,說真話,他真怕若是不給金翰林看上一眼,這人說不得自個兒就急暈了過去。

金翰林剛到了產房前,就被其中的一個穩婆擋住了:“侯爺,這是產房,您莫要進來,與您不吉!”

金翰林才不管什麽吉利不吉利,眉頭緊蹙:“閃開,我要見夫人。”

若不是看著擋門之人,是穩婆,好好生產還用得著,他早就推開去了。

長公主守在錦好的產房裏,見金翰林居然要進來,頓時緊張的走了出來,輕聲呵斥道:“你這是做什麽?”

金翰林不語,步伐堅定的走了進去,長公主搖頭:情深不由己,自個兒的孩子,自個兒清楚,今兒個不讓他進去,怕是不行,也不再阻擋,只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往產房去。

此時的錦好,一股子陣痛剛過,面色蒼白,額頭滾汗,雲燕守在一旁餵著燕窩。

金翰林二話不說從雲燕的手中,接過燕窩,舀了一勺子餵了下去:“你放寬心,我就在外面。”

陣痛已經耗了錦好不少的力氣,在金翰林進來之時,她就想出聲阻止,可是她是知道他的,若是不讓他進來,只怕他這心是無論如何放不下的。

這些日子,他這精神繃的比她還緊,有個風吹草動,更是不得了,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倒是她這個孕婦,反而釋懷,該吃就吃,該睡就睡,養的白白胖胖的。

錦好將燕窩咽了下去,很有大將風度說道:“餵完燕窩,你去院子外等著,我知道你在外面,這心裏就踏實。”

自從錦好有了身子,金翰林從來都是聽她的話,讓上東絕不上西,百說百應,這時候自然更不會反駁,頭點了又點。

終於餵完了燕窩,一步三回頭的出了產房,去了院子,這心裏急得什麽似得,隔個一會兒,就拉著來來回回的下人問:“夫人生了沒有?”

威遠侯府對金翰林寵妻至上,關心至上,緊張之上,早就有了認識,也不覺得奇怪,倒是幹凈利落的搖頭:“還沒?”

這問了四五十次之後,他就穩不住了,院子裏有棵海棠樹,他就圍著海棠樹轉起了圈子,轉了百八十圈之後,就腳下發軟,轉不動了,就伸出手指,開始摳起那粗糙的樹皮。

等姚麗娟和朱三爺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一株白生生的海棠樹幹,金翰林的腳下堆著一地的樹皮。

二人到了跟前,金翰林也沒擡頭,猶在摳著樹幹。

姚麗娟擔心錦好,也不管舉止詭異的女婿,徑直往產房去。

朱三爺有過前車之鑒,也沒打擾金翰林叩樹之舉,對著一旁的下人問:“夫人待產幾時?穩婆如何說話。”

下人恭恭敬敬的回答:“夫人待產四個時辰了!穩婆說夫人和孩子一切安好。”

朱三爺放下心來,這才緩步往金翰林走去。

瞧了一眼光溜溜的樹幹,低低的叫了聲:“翰林?”

金翰林恍若未聞。

朱三爺的聲音微微提了點:“翰林?”

金翰林依舊摳著樹幹,不曾轉頭。

朱三爺一怔,聲音再提:“翰林?”

金翰林依舊未曾轉頭。

朱三爺心中一緊,伸手在金翰林的肩頭拍了一下:“翰林?”

金翰林神色一凜,緩緩的回頭,只是動作僵硬,如同身體骨骼完全不受自個兒控制一般。

臉上更是半點表情都沒有,不過面色白得跟紙一般,就連緊緊抿著的唇,也是半點血色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似乎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緩慢的開口:“岳父!”

朱三爺見他回神,這才放心,勸道:“好兒福澤綿長,定然無恙。”

金翰林抿著唇點頭,低低的應道:“蒼天垂憐,知我和好好情深,定然佑好好無恙。”

等待的時刻,顯得漫長,異常的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天長地久一般,金翰林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唇也抿的越來越緊。

就在他忍不住要沖進產房的時候,產房中忽然傳來錦好的尖叫聲,金翰林面色又是一白,整個人忽然跳起來,嗖的一聲,就向產房沖了過去,沖到臺階處,卻是腳下踩空,重重的摔了下去,饒是朱三爺緊趕慢趕,卻是伸手扯了一個空。

忙彎腰,要將他扶起來,卻見他一個鯉魚打挺,三兩下就躍了起來,而此時一聲響亮的啼哭聲穿耳進來。

“生了,生了……”朱三爺狂喜之極,拉著金翰林的手,伸長脖子往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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