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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難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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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難產

屋子裏彌漫的都是艾草的獨特味道,熏得人胸口悶悶的。默兒推開窗,因天氣越來越冷了,怕裏面的主子受了寒,只敢漏個縫隙,換點新鮮的空氣進來。她回過頭,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個人仍舊面無表情木木的,強忍著鼻腔裏的酸意。“夫人,過兩天梅花就開了,奴婢給你摘兩支梅花過來?記得您以前最愛在屋內擺著梅花枝,配著素色美人瓶,說看著梅花‘傲雪淩霜’,‘香氣不改’,便覺得再大的風浪和委屈,也不覺得什麽了。”

許久,沒有得到回音。

默兒不敢再多說什麽了,直到輕手輕腳出了門檻,關上門,那股再也忍受不了的難受忍不下了,捂著眼睛不住的流淚。

怎麽會這樣子!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負責送吃食的仆婦見到默兒出了院子哭個不停,風那麽大,就穿著薄薄的衣衫少說哭半個時辰,哭完了,眼淚一抹再回去伺候,本來是很稀奇的。可時間長了,也就見怪不怪,沒人嘲笑她,更沒人敢去打聽院落裏住著的人,忙把食盒放下,默默的退出去。

當然,暗地裏少不了暗暗思量:到底是何方神聖啊!見首不見尾的。

兩個月後,景暄終於踏足這座偏遠的別院。雖然太醫一日三次診脈,次次要回稟他,所用的藥物和銀針都是經他看過的,可默兒還是無法諒解。夫人都這樣了……並肩王府卻多了一個側妃!還是上了皇家玉碟的!她都不敢跟夫人透露一子半點,就怕夫人再受打擊刺激,那樣恐怕……後果不堪預料!

男人的心,就是這麽狠毒。溫柔起來恨不能化成一灘水,狠起來把你當成破瓦爛盆!默兒覺得自己也算看明白了。可越是理解夫人,她的心就痛徹肺腑,每天每夜好似泡在苦水裏,得不到安寧和溫暖。她當初怎麽會那麽傻,以為堂堂侯爺會有什麽真情?點頭答應做什麽姨娘?

她為什麽會背叛夫人。為什麽啊!

默兒的痛悔時,景暄也在猶豫徘徊中。他看似綿軟性子,其實論決斷力並不弱。理智告訴他,早一日過來看望俞清瑤。化解她的戾氣,對他,對孩子都有好處。畢竟,他還是希望看到那孩子平安降生。可那一日親眼看到俞清瑤殺人……他承認,他被嚇到了。妻子瘋狂的捅刀子,最後還用力在羅金毅的腹中一攪,攪得肚腸都露出來……他總覺得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被俞清瑤深深憎恨著的。恨不能殺之而後快……

這種感覺令他不寒而栗。所以他一日日躲著,避開再見的機會。

可是,不能再拖延了。太醫每日看診的診案厚厚的累積起來,明確的告訴他:也許這一胎,很難保住。即便保住了,生產時一道鬼門關,什麽都是無法預測的。太醫已經盡了全力。他呢,到底該怎麽辦!

站在門口。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可推開門,看到床上那個木然沒有表情的俞清瑤。他的心猛然一縮,所有的勇氣和心理建設,不翼而飛了!連忙退了三步,偏過頭,“我……過來看看你。”

沒有回應。

景暄聽見心口的狂跳,可用盡全身力量,也無法將熟練的“溫柔”偽裝成功,問候都吭吭哧哧,“你……好好養著,別、別擔憂。以前種種。都過去了。此後……定不相同。”

艱難的說完,他發現自己連轉頭再看一眼的力氣都沒了。就那麽僵了半柱香,默兒過來,他默默的退了出去,默兒也沒理會他,徑直進了屋子。強顏歡笑道,“夫人,默兒去看過了,院子裏的梅花還沒開呢。倒是晚開的菊花還有幾朵。以前您最喜歡窖藏菊花了,說菊花清肝明目……要,要給侯爺留著。”

……

出了別院,景暄覺得遍體生寒,整個人好似被什麽重重壓著,無力回天了。大約俞清瑤……是熬不過了。他曾見過萬念俱灰、無求生之念的人,不管男女,不管曾經多麽強大,只要沒了生機,就似冬日的枯草,一日日走向衰敗。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景昕處處留心兄長,怎麽會不曉得他的心事。哈哈大笑勸解他:“這有什麽可煩惱的。忘了我們以前的決定嗎?她……若願意的話,看在詩仙和過去精心照顧你的份上,留著她,她還是你的正妻,地位身份不變。可她不願意……就怪不得我們了。”

說是這麽說,可了解俞清瑤的人怎麽會不知道她的選擇呢。可能當初兩人心理就有預料,俞清瑤必死無疑。宮變那日,一切都順利極了,唯一令人措手不及的是,端宸居然通過宮廷的密道,放了俞清瑤出宮!

“也是……”

景暄苦悶的喝了一口酒,決定把看到的那一幕徹底忘記,永永遠遠的忘記。

可惜午夜夢回,一想到俞清瑤骨瘦如柴,朝他伸出雙手求救模樣,仍舊會驚醒,渾身冷汗淋漓!

至少要等到孩子平安出生吧?他這麽勸說自己,不得已去西山的寺廟求助長公主。長公主呢,知道景昕景暄的身世,她曾經受到的所有不公平,全都化為祥和了,是啊,她的人生還有什麽不滿足?只是為死去的兒子祈福,才呆在廟宇中吃齋念佛。

不過為重孫,這一趟還是值得去的。

拄著鳳頭拐杖的長公主,以為勸說俞清瑤應該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再苦再痛,誰能比得過她?國破家亡她都挺過來了,年紀輕輕的,怎麽了就不想活?想死的人,都是傻瓜!

默兒守在門外,長公主進去後,一通亂罵,斥責俞清瑤“身在福中不知福”,她的孫子她了解。景暄早有後悔之心,就是礙於顏面說不出口。只要俞清瑤肯點點頭,還不是夫妻恩愛如初?尤其現在還有了孩子,不為自己,也該為孩子考量是不是?

“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孩子將來怎麽辦?你讓她叫別的女人為嫡母,你舍得?萬一孩子被人欺負,你能安心?”

“就算你心理又恨,想想以後的日子,也該平息平息。女人啊,就是不能鉆牛角尖。鉆了,害得人是自己!誰會為你痛,誰會為你難受?今兒個你熬不過這個坎兒,死的是你自己!別以為我的景暄會為你守節什麽,他這會子忘不了你。三年五年後,還記得你這副神憎鬼厭的模樣?早把你拋到腦後了。你但凡有點志氣,就給本宮振作起來。”

如此說得口幹舌燥。

俞清瑤還是沒有反應。

她木然的靠在床榻上,消瘦的手腕上青筋都依稀看見。默兒忍受不了了,可不敢沖長公主叫嚷,只是悄悄的走過來,淚流滿面,把俞清瑤的手腕放在被子裏,服侍她躺下。俞清瑤至始至終保持安靜,睜著眼睛,躺下了,面上一點表情也無。

長公主先是氣怒,可看到那雙悲哀到對人生、對所有美好事物都不相信,黯淡沒有任何神采的眼眸,再也說不出話來。

氣悶的出來,她狠狠的問默兒,“你家主子這樣有多久了?”

“嗚嗚,兩個多月了。”

“她吃東西嗎?”

“吃的,每天都強撐著吃一點。”

“不說話?”

“是……夫人一個字也沒說過。”

長公主心涼了半截,嘆口氣,“讓人準備後事吧。”

從內心深處就已經絕望的人,怎麽勸說也勸無用了。

默兒還是不敢大聲哭,哽咽著,朝長公主跪下,“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看在她孝敬多年您的份上……”

“糊塗!本宮不想救她嗎?不想救,過來看她作甚!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長公主罵了一頓,心說俞清瑤死了也好。這樣孫兒就再也不會煩惱了。因此,索性丟開不管。她老了,管不過來了,再說重孫早就有了,少一個也不能怎樣!

如果長公主知道這個孩子是景暄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僅有的一個,恐怕她就不會輕易的放棄,遠遠的躲開當旁觀者。

一個月後,預料之中——俞清瑤難產了,從天亮一直到天黑,斷斷續續的陣痛持續著,四個穩婆裏裏外外忙得沒空喝水,可孩子遲遲不肯面世。羊水已破,這樣下去,孩子性命攸關,大人也難保性命!

太醫在外也戰戰兢兢的等候,女子生產本來就是一道鬼門關,尤其是產婦懷胎期間根本沒有養好身體,體質弱到極點的俞清瑤了。若上天垂憐,母子平安。若是……

也怪不得別人。

且說景昕這一天處理政事有條不紊、沈穩有度,絲毫不受外面惡劣消息的影響。入夜後,還是沒有收到“是男是女”,想了想,起身從暗道出了宮,掩藏身份去了景暄的別院。

太醫過來詢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這是大夫無奈之下的問詢,若可以,誰不希望大人孩子都平平安安?

“廢話,當然是保孩子……”景昕脫口而出,可此時,茫茫夜色中俞清瑤發出一聲淒厲的叫喊,緊接著,毫無聲息了。他的心猛然一顫,手指用力抓緊披風,“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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