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剛走向臺前時，斜睨了王旭一眼，後者沖他微笑，氣得宋玉剛磨牙。

秦念不管兩人之間的暗湧，道：“先自我介紹，說一下自己特長優勢，你們倆誰先來？”

“秦廠長，我先來吧。”

王旭率先開口，胸有成竹，侃侃而談，從自己家庭背景說起，說到自己的高中學歷，以及學生時代擔任班長大隊長等職務及其獲得的各種榮譽，很是光鮮亮麗，讓許多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社員們都聽傻眼了。

王旭說了將近二十分鐘才結束，之後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看向坐在臺上的秦念，等待她的評價。

秦念不置可否，目光轉向宋玉剛：“該你了。”

宋玉剛這會沒露膀子，而是規矩地穿上工服系好扣子，被王旭奪了先場優勢，也沒有半點急切和畏縮，上前一步大大方方道：“我是宋玉剛，今年二十歲，文化水平不高，讀完高小就在大隊上工。打前年起，我上工掙的工分就排在咱大隊前列，每年年底都會到隊裏表彰，還是秦廠長給我頒獎的。”

廣場上頓時一片噓聲，叫宋玉剛別借機跟秦廠長攀關系，年底受表彰的可不止他一個。

宋玉剛根本不怵大夥的噓聲，直接懟道：“這是我的榮譽，我憑什麽不說？”

秦念笑著點頭：“宋玉剛說得不錯，榮譽要說出來，而且我能證明這是真實的，也是大夥能看到的。”她當大隊書記的這兩三年，想要掙到高工分，可不僅僅埋頭苦幹就行，還得用心，用腦子，要好學，要會總結，宋玉剛能脫穎而出，確實比大部分社員要優秀。

秦念這話一出，再無人說酸話，紛紛點頭附和。

王旭的臉色卻有些變了，因為秦念這話似有所指，他張口想說什麽，但被秦念制止了，又示意宋玉剛繼續。

宋玉剛這會是滿臉自信，說了自己是最先鼓動建磚廠之人，又說了自己在磚廠的貢獻，以及兩天後就能升為小組長，只是臺上的王大林臉色不大好。

說完這些，宋玉剛又話鋒一轉，一臉感激地說道：“秦廠長，我的文化水平不高，也不大會說話，但我一直記得，是您帶著咱們大隊吃飽了飯，又帶著我們建了制衣廠和磚廠，讓大夥口袋裏有了餘錢，讓我們這些單身小夥有希望自己攢夠彩禮娶媳婦，您是我們的恩人，不管最後您是否選我當您的助手，我都會用盡全力工作，報答你的恩情。”

宋玉剛的話，讓廣場都安靜了一瞬，旋即廣場上爆發了一片對小秦書記的感激之聲，有鞠躬的，甚至還有要下跪的。

這變化讓秦念始料未及，趕緊起身阻止，又擡手下壓示意大夥安靜，然後笑道：“如今大夥能過上好日子，我在其中起了一點作用，但更多的是咱們大隊所有人的勤勞勇敢和堅韌，所以都感謝自己吧，也希望大夥以後能夠繼續保持勤勞勇敢和堅韌的這些優良品德。”

“我們會的，請小秦書記放心。”社員們異口同聲的說著，在廣場上匯聚成一片聲浪，此起彼伏，震耳欲聾。

被聲浪沖擊的王旭，卻無法再維持面上的從容鎮定，等到聲浪停歇時，再次搶先道：“秦廠長，都說眾人舉火火焰高，富江大隊就做到了這一點，叫我滿心向往，我希望能加入你們，成為你們當中的一份子，我會用我的學識和才智，努力讓咱們的火焰燃得更高更旺！”

王旭說得激情洋溢，許多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社員們不覺明歷，紛紛點頭說這小夥子不錯，眼光好，覺悟高。

作為社員代表的胡桂蘭頓時有些急了，尤其是看到自家傻女兒正兩眼崇拜地望著王旭，忍無可忍，張口叱道：“你話說得好聽，實事卻沒見你幹一件！”

“胡嬸子，我句句出自真心，若能如願加入富江大隊，我必然竭盡全力為隊裏做貢獻。”王旭一臉誠懇地說道，卻也巧妙地避開了胡桂蘭的詰問。

胡桂蘭被氣得不行，又要發作，秦念攔了一下，微笑著對王旭道：“遷戶是派出所戶籍辦的事，我們大隊做不了主，而且你偏題了，這是競聘制衣廠廠長助手的面試。”

王旭臉色頓時一僵，又很快道歉：“對不起秦廠長，我是被大夥的熱情感染，以致偏離了主題，還請你原諒。”

秦念擺手表示不在意，而後單刀直入：“請說明一下，你下鄉之後這幾年，每年掙得的工分數目，以及這次外派到我們大隊春耕，具體工作幾天工分幾何。”

王旭這下徹底僵住了，半響之後才艱難地說道：“我身體不佳，對田間勞作有心無力，所以這幾年掙的工分不是很多。”

秦念點頭：“事出有因，我能理解，但還是請你先把工分數目報一下。你要是不記得了，我也可以讓人去臨江大隊調查，至於我們大隊，查起來就更方便了。”

秦念笑意盈盈，王旭卻覺得她笑裏含刀。

但眾目睽睽之下，他還是咬牙如實報了工分數目，這數目連普通社員的一半都沒到，引來一片嘩然之聲，王旭沒有就此放棄，辯解道：“我在體力勞動上有所欠缺，但廠長助手這一職務，更側重的腦力勞動，以及與他人溝通聯絡，而我在這方面是有優勢的。”

宋玉剛嗤笑：“你這意思是，給秦廠長當助手，要是遇到體力勞動，還得讓秦廠長自己上，你在一旁歇著？”

“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瞧不起勞動人民，當自己是文化人，端著架子耍耍嘴皮就想得到好處是嗎？”

“我沒有瞧不起勞動人民，我也是勞動人民，當廠長助手要的不是蠻幹，要的是學識是智力，不是有兩把力氣的人就能幹得了的！”

兩個人吵了起來，臺上之人皺起眉頭，但見秦念笑盈盈瞧著沒制止，也就沒說話。

秦念看了眼手表，對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道：“你們的面試結束了，先下去等著吧。”

王旭和宋玉剛皆是一楞，不過宋玉剛對秦念很是尊敬，應聲下去了，王旭倒想留下，但王大林報了下一組面試之人的名字，他也只能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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