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青山當公安的消息通過那些青壯的口，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

據說，大隊書記聽到這消息時，高興得沒拿穩旱煙桿，啪的掉地上摔裂了。

楊家院子也很熱鬧。

楊家大房二房兩妯娌，幾乎同時沖到胡桂蘭跟前，當然，黃細妹先搶到開口機會：“娘，三弟當公安的消息，您咋不告訴咱們啊？”

胡桂蘭在給小雞餵菜葉子，聞言頭也不擡地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咋的，我還得拿大喇叭通知你們一聲？”

黃細妹訕笑：“娘，我這不是替三弟高興嘛。”又扯上妯娌，“對吧，大嫂。”

“是，我和細妹都替三弟高興，也替娘高興，三弟吃上公糧，娘就不用擔心他們日後過得不好。”楊家大嫂點頭附和，但話說出來要比黃細妹好聽多了。

胡桂蘭擡頭看了她一眼：“高興不高興的不重要，反正分了家了，各家忙各家的活，各過各的日子。”

楊家大嫂聽著婆婆這話，猛地想起什麽，懊惱地拍額頭：“瞧我這腦子，忘了青山那邊要建房子，他大哥今早上工掏糞我也忘了攔。應該把他攔下來的，讓他去給青山建房，工分什麽的，以後再掙就是。”

“對對，幾個工分算啥子？給三弟幫忙才正經，我去叫他二哥回來，給三弟當個總工。”黃細妹高聲附和，說著就往外走。

“他大哥也能出出主意，當初咱這房子建造的時候就是他大哥拿主意的。”楊家大嫂也趕緊往外走。

“都回來！”

胡桂蘭沈臉叫住她們：“這會想著湊熱鬧？昨天拆房子的時候咋沒一個人吱聲？”

“這不是三弟沒說嘛，等曉得的時候房子都拆的差不多了……”

胡桂蘭冷笑打斷：“甭說這些沒用的，你們兩家要真有心，不會主動去問？既然之前沒去，以後也不用去了，就叫你們男人安安心心掙他的工分去吧。”

妯娌倆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甘心。

那點工分，跟與當上公安的兄弟修覆關系後所能得的好處相比，完全微不足道。

楊家大嫂算過利弊後，先開口認錯：“娘，我們知道錯了，之前是我們心眼窄，只顧著盯著自家這點活計和工分，忘了三弟這些年對咱老楊家的貢獻。

如今他砌新房，我們當哥嫂的若是不去幫忙，以後得被村裏人戳脊梁骨。

我們大人被戳脊梁骨不怕，就怕咱家幾個娃仔也要被人說嘴，被人欺負……”

楊家大嫂說到這，就抹起了眼淚，黃細妹暗暗翻了個白眼，嘴上卻附和：“對啊娘，我們大人錯了被人說嘴沒什麽，但家裏的娃仔多無辜，還有大丫頭都十三了，眼見要說親了，可不能壞了名聲啊。”

胡桂蘭氣得夠嗆：“你們現在拿娃仔說事，拿大丫頭說說事，之前幹站著不伸手的時候咋沒想到？”

妯娌倆被訓得面色通紅，黃細妹幹脆耍起了無賴：“娘，我們都知道錯了，這不是想著彌補嘛。您也別攔著我們，不然三弟知道了未必高興，畢竟他也不想叫外人知道老楊家三兄弟不和吧。”

“黃細妹，你有膽子你給我再說一遍！”

秦念剛到院門口，就聽到胡桂蘭憤怒的喝聲。

她趕緊進去，看到胡桂蘭氣得胸口起伏，忙過去扶住她：“娘，您別氣，有事您告訴我。”眼睛卻瞄向對面妯娌，“大嫂，二嫂，你倆氣著娘了？”

楊家大嫂面色訕訕，黃細妹卻混不吝：“念娣你來得正好，之前我和你大嫂跟娘說，想去幫你和三弟修房子，娘不同意，還生氣了。現在二嫂問你，我們要去幫忙，你答不答應？”

不等秦念回應，黃細妹又道：“若是你瞧不上我們這些窮親戚，不答應也沒事。”

“黃細妹你說的是人話嗎？”胡桂蘭剛壓下的火氣又升了起來。

“娘別生氣。”秦念忙握住胡桂蘭的手，一臉笑意道，“哥嫂願意幫忙，我和青山求之不得。”

“這可是你說的啊，我現在就去把你二哥叫回來。”

“我也去叫你大哥回來。”

妯娌倆生怕念娣會反悔，忙不疊地跑出去叫人，還差點撞到了院門口的三個小不點。

胡桂蘭卻皺起了眉：“念娣，你和青山不必看著娘的面上，叫上那兩對不省心的給你們添亂。”

“娘誤會了，我是真心想要哥嫂幫忙的，有他們幫忙，房子也能砌得快些。”

“我就怕他們指手畫腳，青山忙工作沒空盯著，你面皮又薄，他們說什麽你不好反駁，最後房子建的不如意，你住得也不舒心。”

秦念沒料到自己在婆婆眼裏竟是個面皮薄的人，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娘，我的面皮可不薄，您可瞧著吧，房子肯定建得又快又好。”

“你真的能行？”胡桂蘭不大相信，她這兒媳說話帶笑，從不與人爭吵，石頭那般鬧騰又闖禍，她都沒有打他一次，這般好性子真能壓下不省心的哥嫂？

“娘，有一件事我還真不太行，我想請您幫我。”秦念挽住她的胳膊道。

胡桂蘭立刻精神了：“啥事你說。”

“我跟村裏人不太熟悉，所以想請您出面買些糧食，還有雞鴨魚肉蔬菜之類……”

“你先打住，這些是給幫忙建房的人吃的吧？糧食蔬菜是必須的，但雞鴨魚肉就不必，你要是不好意思，就在蔬菜裏面放點油渣，油水有了，味道也有了，全大隊的人都得誇你一句講究。”

秦念楞住：“這樣就是講究了？”

胡桂蘭微擡下巴：“咱們現在住的房子就是這麽建出來的，你去問問他村裏人，誰不說我胡桂蘭是個講究人？”

秦念訝然，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想了想，她道：“今天兩頓我照二娘說的來辦，等晚上青山回來，我再問問他的意見。”

“那也行。咱們現在就得走，先去隔壁大隊買糧，蔬菜倒是能從村裏買。”

“為何要去隔壁大隊買糧？”

“因為咱大隊分到的糧食幾乎沒人夠吃，不會有多餘的賣給咱們。”

“是咱們大隊的田地不好嗎？”

“不是，咱們大隊的田地肥沃，在十裏八鄉都是排得上號的。但就是因為太好了，有人不知足呀。”胡桂蘭嘆了口氣。

秦念楞住：“誰不知足？娘，您給我細說一下。”

楊青山入職派出所能吃公糧，但秦念和幾個孩子的戶籍還在這大隊裏，事關口糧，她沒法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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