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大嫂發洩完這一通話，甩手走了，但背影有些狼狽。

床上的豆子倒還好，只疑惑地看了眼大伯娘的背影，就轉回頭，繼續數床上的錢票，但每每數到三就忘了後續，又倒回來重數。

石頭卻被大伯娘最後那句話嚇得縮了下脖子，時不時擡眼偷看秦念的神色，兩只小手一時攥起，一時松開，好似在心虛糾結著什麽，頭頂發旋支棱的頭發也隨之晃動。

秦念沒忍住，擡手捋上去。

小石頭似受了驚，瞪圓了一雙虎眼，蹭蹭倒退：“你幹什麽，壞女人！”

柔軟的頭發在掌心一劃而過，秦念遺憾地收回手，俯身沖他笑道：“我剛剛幫你尋回公道，你還叫我壞女人？”

一聽這話，小石頭立時不自在起來，左顧右看的，但就是不說話。

“好了，不逗你了。”

秦念直起身，走到床邊，又朝他招手：“過來，你親媽的錢票你有一半。”

小石頭楞住了：“你要把我親媽的錢給我？”

“你只有一半，另一半是豆子的。”秦念說著話，就將錢票一分為二，兩張糖票放到豆子這一邊。

“豆子的，我替她管著。”小石頭蹬蹬跑過來，就往床上撲。

秦念伸手攔住，側頭問豆子：“豆子，你的錢是給媽媽管著，還是給哥哥。”

豆子抱著秦念的胳膊，笑得眼彎彎：“給媽媽。”

石頭氣得跺腳：“豆子，她是壞女人，不是咱們的媽媽，不能把媽媽的錢給她！”

豆子嘟嘴瞪他：“就是我媽媽，不是壞女人。哥哥壞，我不要理你，哼！”

豆子哼完就扭頭給了他一個後腦勺，又把靠近她的那一半錢票抓起來，巴巴地遞給秦念：“媽媽，給你。”

石頭氣得眼睛都紅了，撲過去將另一半抓起，塞進自己的口袋裏捂住，然後紅著眼沖她們吼道：“壞女人，壞妹妹，我也不要理你們！”

說完就跑。

秦念沖著他的背影提醒：“錢票好好收著，過兩天你爸回來，就給他幫你管著。”

石頭對她的回應，就是頭也不回地哼了一聲，直接跑出了屋子。

秦念並沒有去追他，但用目光追著他，見他跑進了胡桂蘭住的主屋，便收回了視線。

果然是個小人精，他最近都跟著胡桂蘭睡主屋。

那屋子楊家兒子兒媳都不能進，便是孩子，自從寫了分家分書後，除了石頭，別的孩子也不許進了。錢藏在主屋，很安全。

這也是為什麽石頭要錢，她直接給他的其中一個原因，當然另一個原因是她不想加劇她與石頭的矛盾，以免再給楊家大嫂等人挑撥的機會。

畢竟，她要給石頭當三四年的後娘，緩和關系是必須的。

不求母子和睦，也別成天跟鬥雞眼一樣。

這一招果然有效，到了午飯之時，石頭除了沖她哼一聲，再沒有作妖。

但她下午也沒去成供銷社，等到第二天早上，村裏才有牛車去往鎮上，她搭了順風車。

先去衛生所，醫生看過她腳踝，點頭說恢覆得不錯，養到年後就能如常了。

然後查看額頭上的傷，醫生給她去了頭上的紗布，又給她一個藥膏，讓她連續擦一個月，然後看效果再論。

秦念眨了眨眼，問醫生：“效果若不好，我多半會留疤是吧？”

中年醫生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多大了？滿15了嗎？”

秦念低頭，默默看一眼自己幹癟身體，以及瘦溜的胳膊腿，擡頭回道：“17周歲，上個月的生日。”

中年醫生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後若無其事道：“有些人發育得慢些，以後吃得好些，補充些營養，不光能長個，你額頭的傷口也能長得快，註意別去摳它抓它碰它，最後痊愈就可能只剩下一道淺疤。”

秦念默道，淺疤也是疤。

算了，這輩子她又不靠臉吃飯，留疤就留疤吧，頂多以後剪個劉海好了。

勸慰過自己後，秦念問及寶塔糖，中年醫生轉身去藥櫃，從開口袋中取出兩顆用白紙包了遞給她：“這是打蟲的，別讓娃仔真當糖吃，一次有一顆就行，若還不行，明天再給他吃一顆。”

秦念道了謝，交了藥費，走出衛生所，趕往供銷社。

臨近過年，供銷社裏頭人不少，買油鹽醬醋的，買肉的，買副食品的，但基本上每樣都買的少，超過一斤的就很少。

所以，當她拿出兩張糖票，請櫃員給她稱一斤大白兔糖時，左右臨近的人都唰地看過來，還有一個有些眼熟的人。

秦念也沒在意，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交了2塊5毛錢，就讓櫃員將稱好的奶糖倒入布兜裏。

“那兩張糖票是我的！”

在秦念系緊布兜口時，彭媛媛沖過來，抓住了布兜的帶子，滿臉不甘的瞪著她，低聲喝道。

秦念點頭，從布兜裏掏出兩顆奶糖放到彭媛媛的手上：“請你吃。”

彭媛媛望著手心裏的奶糖楞住，等她醒過神來，發現秦念離開櫃臺朝外走，她要去追趕，與她同村的女知青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她：“剛剛那人誰呀？她給你大白兔奶糖。”

“是你家親戚嗎？但你之前不是說，在這邊沒有親戚嗎？”

彭媛媛氣急：“她怎麽可能是我的親戚？她就是一個鄉下女人，還是給人當後娘的！你們讓讓，我得找她算賬去！”

女知青們面面相覷，迅速給她讓出道，可惜這一耽擱，彭媛媛已經找不到秦念的身影，她憤恨地跺腳：“我得給表哥寫信，現在就寫，叫他教訓王茵夢，還得叫她把我的損失加倍還回來！”

至於為何要把氣撒在王茵夢身上，自然是遷怒，還有就是柿子得挑軟捏。

彭媛媛發現，初來乍到，這鄉下的村婦她還搞不定，尤其是王茵夢前夫的新媳婦，又硬又滑，完全無處下手。

不過，等她熟悉了鄉下的規矩，她一定會把場子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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