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門窗都關著，也擋不住外頭鬧騰分家的聲音。

秦念不打算摻和，畢竟她剛進門，還是個外人，至少在楊青山眼裏她是外人。

剛在心底吐槽完楊青山，房門被敲響，外頭響起一道低沈的聲音：“我是楊青山，你現在方便嗎？”

秦念驚訝地挑了下眉，沖外說道：“門沒栓，你推門進來。”

房門嘎吱一聲被推開，秦念看見楊青山一手牽石頭，一手抱著豆子走了進來，豆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臉通紅。

哎呦，臭小子她不稀罕，軟軟萌萌的小女娃她可稀罕了，更見不得她哭，立刻張開了手臂：“豆子怎麽哭了？來，快到姐姐懷裏來。”

楊青山腳步一滯，小石頭氣鼓鼓的沖她叫道：“你才不是姐姐！”又扯住楊青山的袖子，“爸爸，不要把妹妹給她！”

“不是姐姐，那你承認我是你媽？”秦念笑嘻嘻逗他。

“你才不是我媽！”小石頭氣得小短腿都蹦起來，“你是個壞女人！爸爸，你趕緊把壞女人趕走！”

爸爸楊青山很頭疼，尤其是對上秦念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咳了一聲，呵斥兒子別鬧，便將懷裏的石頭遞到她張開的手臂上：“麻煩你照看一下豆子，她身體弱站立時間不能過長，你也不用時刻抱著她，可以把她放在床上，讓她坐著躺著都行，只不要滾下床。”

挨了訓斥的小石頭很傷心，又見妹妹被送到了壞人手裏，又急又氣：“爸爸，我也能照顧妹妹，不要這個壞女人！”

“你會照顧妹妹，她腦門上這塊青紫是怎麽來的？”楊青山指著豆子腦門青紫質問。

“是，是妹妹不小心……”小石頭心虛地支吾起來。

楊青山目光一厲，小石頭哇地一聲哭了：“我錯了，是我沒看好妹妹，我以後不會了……嗚嗚嗚……”

小石頭一哭，秦念懷裏剛止住淚的豆子也跟著哭了起來，但小女娃光落淚不出聲，更讓人心揪得慌，她一手輕拍豆子的後背哄著，一手揮趕楊青山：“你別杵這訓孩子，外頭還等著你分家，你趕緊出去。”

楊青山看了她一眼，聲音有些低啞：“麻煩你照看他們兩個，不要讓他們出門。”

不等她回應，轉身出屋，順手帶上了門。

小石頭哇哇地哭，等他反應過來時，爸爸走了，房門關了，他嗷地朝外沖，秦念也沒拉他，只坐在床頭笑道：“你就是跑出去，你爸爸還會把你再送回來，說不定還能賞你一頓竹筍炒肉。”

竹筍炒肉的意思，小石頭知道，因為奶奶經常拿這個威脅他，他跳起來反駁：“你胡說，我爸才不會打我！”兩只小手卻很誠實地捂住了小屁屁，小臉漲紅。

秦念被他逗樂了，打開床頭櫃，拿出紅紙包裹的米花糖。

這是當地人成親必備的特色吃食，曬幹的熟糯米放進油裏炒成米花，再用燒成糖水的紅糖澆在上頭，按壓成米花塊，冷卻後切割成一個個方塊。

前天，她就是用這米花糖從村裏小娃娃嘴裏套出石頭的行蹤，如今再次祭出這個大殺器，果然石頭連哭都顧不上了，兩眼發直的盯著，嘴角流口水，又飛快塞了根小指頭進嘴裏堵住。

秦念倒了暖瓶的水洗過手後，捏了幾粒米花哄著懷裏的豆子吃了，這才擡眸笑睨小石頭：“你都多大了還啃手指頭，不怕手上的蟲子鉆進你肚子裏面咬你的腸子？”

小石頭一聽到蟲子嚇得立馬抽出手指頭，呸呸沖外吐口水，但什麽都沒吐出來，驚恐的神色變成憤怒：“壞女人你騙我，我手指頭上沒有蟲子，我要告訴我爸爸，讓他把你趕走，現在就趕走！”

秦念輕笑：“蟲子很小，你看不見，但進了肚子就會慢慢長大，你最近是不是經常肚子疼，感覺有東西在裏頭打鉆？”

她這話不是無的放矢，70年代的農村，衛生條件不好，孩子們摘野果喝溪水生冷不忌，還玩泥巴不愛洗手，長蛔蟲鬧肚子那是常有的事。

小石頭一下子捂住了肚子，小臉變得驚恐，哇的哭了：“我是不是要死了？被蟲子咬死……嗚嗚嗚……我不想死……”

他這一哭，豆子也跟著哭，一高一低如魔音穿耳，秦念腦門抽了一下，無奈放下豆子，伸手拉過石頭哄道：“好了別哭了，蟲子長到最大也比你的小指頭還小，一時半會咬不死你，但你現在就得把你啃手指的毛病給改了，等我下次去衛生所給你帶回寶塔糖，將蟲子都打出來。”

她記得寶塔糖是這個年代的特效打蟲藥，衛生所應該會免費發放。

小石頭看看自己的小指頭，哭聲小了些，一抽一抽的：“那個什麽糖，真的可以打蟲子，你沒騙我？”

“騙你是小狗，我小時候吃過，就把蟲子都打死了，肚子也不疼了。”秦念前世小時候跟著老人住在農村，她真吃過寶塔糖，糖很甜，但之後……很酸爽。

小石頭信了她，哭聲停了，睜著淚眼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頭攥緊衣角，癟著小嘴：“你，你就不能現在去衛生所了？”

秦念看見小石頭這扭扭捏捏的樣子，忍不住逗他：“啊，你說的啥，我沒聽到。”

別看石頭年紀小，但他對大人的情緒敏感著呢，他知道秦念是故意的，氣鼓鼓的仰頭沖她嚷：“我要吃糖打蟲子，現在就要吃，你給我去拿，去衛生所，現在就去！”

“呦，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秦念松開他，重新抱起豆子，慢悠悠撫著她的後頸，舒服得小女娃彎起了眼。

在小石頭的心裏，眼前這個賴著不走的女人就該是求著他哄著他的，但她現在不哄他，只哄他妹妹，還讓他求她，小石頭氣得眼睛都紅了：“壞女人，我不求你，被蟲子咬死我也不求你！”

用奶聲奶氣的聲音放最狠的話，小石頭哭著沖外跑。

在他拉開房門時，秦念輕笑道：“出去把手洗了，再回來吃米花糖。”

“我才不要洗手！”小石頭又放一句狠話，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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