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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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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第一天,徐孟磊從床上醒來,已經看不見新婚妻子。

別說期待個溫馨甜蜜的早餐,基本上他連老婆都找不到。

繞了屋內一圈沒看到,他打點好儀容,到樓下去找人,果然看到新科徐太太和資深徐太太窩在餐廳談笑風生,看到他還開心地招手。「阿磊快來,媽煮的稀飯好好吃。」

「媽、奶奶。」打完招呼,一轉頭:「你,徐太太!一大早就賴到婆婆這裏吃早餐,羞不羞恥!」

再不懂廚藝好歹做做樣子吧。

「哪有?人家是來給媽和奶奶請安奉茶的,我這麽溫良賢淑。」

有人在硬拗,還喊得又甜又巴結。「對不對?媽。」

「是是是,我們燕燕很乖。」還瞪兒子一眼。「你擺什麽老公架子?」

誰規定當了人家的老婆就一定要學會洗手作羹湯?以燕燕的家世,一個千金小姐嫁到他們這平凡人家,要她改變三十年的生活習性來遷就他們,是不容易。

「燕燕你不要理他,以後都下來陪奶奶吃飯。」

「……」這是怎麽一回事?遭受聯合排擠的徐孟磊,突然覺得自己才是嫁進來的那個吧?

吃完早餐,她還算懂得賣乖,自動自發洗碗。

徐孟磊在客廳翻雜志。

公司事情太多,無法放他太多天假期,出國蜜月是甭想了,但還是能擠出三天假期來,他正盤算著要如何利用。

或許可以再回去民宿小屋,那次她玩得很開心,而且還可以在那個房間,把上次沒做的好事完成……

「傻妞,你有沒有特別想去哪裏?」他擡頭,問剛洗完碗在擦手的妻子。

「要出去玩嗎?好啊好啊!」她靠過來,興奮地把旅游雜志翻到某一頁。「我上次跟孟穎有研究過這本,這個還不錯,有SPA和藥草浴,媽這幾年都會筋骨酸痛,聽說泡這個不錯,而且空氣清新,可以陪奶奶去走走做森林浴。」

「……」

你可不可以再不解風情一點?一定要我直說這是蜜月旅行嗎?

仰頭往母親的方向看去,他家人倒沒那麽白目硬要跟,只是忍著笑,有點同情地看著他。

「那個,燕燕啊,奶奶已經報名那個長青小區的活動,不能跟你去。」

「喔,對,我得陪著奶奶。」徐母附和。

「是喔?」才剛搬來,這麽快就把附近地盤混熟了。「那我也陪奶——」

「楊傻妞。」當丈夫的沈下聲音,突然發現,妻子和婆家混太熟也不是好事。

「你把我當空氣就是了?」

「呃……」她幹笑。臨時忘了。

最後還是奶奶和母親在旁邊附和,說年紀有了,不想跑來跑去,年輕人自己去玩,玩得開心些,不用太早回來沒關系,才成功讓他把人拐帶出來。

他們還是去了她說的那家有的森林休閑住宿區,五星級也真的派上用場了,因為他們三天裏,有一半的時間都泡在床上,有人最後渾身酸痛,需要泡泡三溫暖紓解。

假期結束後,回到原來的生活軌道,身份上晉升為夫妻,其實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只不過差在她由楊家搬到他這裏同住、多了些夫妻共處的親密時光、以及分享肉體歡愉,除此之外,幾乎與過去大同小異。

婚前,本來還擔心與婆家同住,她會不適應,誰知道婚後,她動不動就往樓下跑,大部分時間幾乎都是待在那裏,如果他加班,回來一定得先到母親那兒找人,別指望她會乖乖在家給他等門。

什麽暈柔燈光下的賢妻手中線……作夢比較快。

他這裏基本上不開夥,都是下班後直接到母親那裏用餐,飯後跟家人話話家常,分享與家人同聚的溫馨時光。

老人家早睡,他們最晚會在十點前回到樓上,那時才是真正屬於夫妻的甜蜜時刻。

有時挑支片子一起看,有時泡上兩杯熱可可,坐著閑聊,然後在睡前做點床上的「小活動」助眠。

徐孟穎跟她也很有話聊,大嫂長大嫂短喊得一點都不心虛,她一輩子也沒喊過他大哥,這算不算他做人失敗?

這兩個人,囂張之境界,已經到達完全無視他的地步,從流行趨勢、保養、彩妝,一路聊到戀愛經驗、看男人先看哪一個部位、男人什麽地方如何如何之類的……楊季燕每提到一點,徐家小妹就會似有若無地朝他掃上一眼。

是怎樣?他是砧板上的豬肉嗎?任她們這樣枰斤論兩的!

她們甚至一起翻型男雜志,對上頭的男模評頭論足,從有幾塊肌、到身體的線條,深入忘我、情緒亢奮……這樣公然視奸別的男人,象話嗎?雖然是照片。

「楊姓人妻,你眼裏還有我的存在嗎?」

某人妻擡眼看了看他,再瞄一眼雜志,評比過後,決定將視線移回雜志。

「……」

「徐孟磊你少幼稚了。」

徐孟穎哼他,把她大嫂拉回房間,杜絶幹擾,搞得他一肚子悶。

於是那晚回家,某人就嘗到苦果了。

「你說幾塊肌?嗯?」重重撞進她體內,冷笑逼問。

「阿、阿磊……」被頂弄得不堪負荷,某人喘息呻吟,頻頻求饒。

「原來你看男人先看下半身長度的啊?我現在才知道呢。」

堅決不放過她,換個姿勢,從後面進入她,深深撞擊。

「腿……腿啦!我是說腿長。」她快哭了。

「求我。」

「阿磊……」

「嗯哼。」也不知哪根筋接錯,還是被他逼得快瘋了,不假思索便軟軟喊了出來:「老公……」

又軟,又甜,又膩。

他心房一陣顫動,腰椎酥麻,快感來得又快又急,擁抱著在她體內釋放。

過後,他微微喘息,調勻呼吸,翻身躺回另一側的床位,張手將她摟進臂彎,拂開她汗濕的發,心情愉快地笑吻她。「老婆,你眼裏只能看我。」

「……」

人果然沒有十全十美,小穎說得沒錯,就某方面而言,他真的挺幼稚的……

婚後第三個月,她收到他以丈夫身份送她的第一項禮物。

「為什麽突然送禮物?」她生日還沒到啊。

「……我高興!」那個人不知道在使什麽性子,轉身去洗澡,不理她。

後來到樓下去,小姑問她:「徐孟磊有沒有送你什麽?」

「有啊,一條鉆石項鏈。」感覺很正式,不是那種一時興起,隨手買下來送她的小禮物,可是她又想不出名目……

「嗯,情人節送鉆石,算他沒有太落漆。」

啊,對了,今天是情人節!

她八百年沒過情人節了,這日子對她來說很無感,根本不會特別留意。

原來……是這個原因嗎?

以前情人節,他多半都在忙工作,百貨公司的情人節檔期唯一的意義就是搞營銷的賺錢時機。直到近兩、三年會抽空陪她吃個飯,順手送她一支金莎花,被她定義為友情限定的那種。

今年,他們的身份變成夫妻了,雖然是講好的,可他還是專程挑禮物送她……她當下心花怒放,捧著手機到外頭,像是少女漫畫裏周遭開滿小花那樣,踩著輕飄飄的夢幻小碎步,興沖沖跟人分享喜悅。

「哥,我跟你講,阿磊送我情人節禮物耶。」另一頭,楊季楚靜默了下。

「那不是應該的嗎?」這個日子,他自己也失血慘重。

「你好冷感。」

「不然是要多雀躍?」

男人的心只會滴血好不好?說穿了根本是把她們的快樂建築在男人的痛苦上。氣!

「這種事你去跟女人講應該會比較有共鳴。」掛她電話。

於是,她改撥另一通。

「幼秦、幼秦,我跟你講,阿磊送我情人節禮物耶!」

另一頭,還是一陣靜默。

接著慢吞吞響應:「然後咧?」

「我很開心呀!跟你說喔,阿磊好別扭,剛剛塞給我的時候,耳朵紅紅的,我一開始沒有想到是情人節,他還生悶氣耶,有沒有好可愛?」

「……信不信你繼續在我面前放閃光,我絶對滅了你!」

可愛你個毛!

「幹麽這樣啊?」好姊妹咩,跟她分享一下,生什麽氣?八成心情不好,沒人送情人節禮物給她。「你在嫉妒我跟阿磊感情好。」

「對啦對啦!也不知道是誰滿口哥兒們的,哥到床上去、哥到去結婚證書上畫押,你這欺師滅祖的家夥!」楊幼秦反嗆她。

「那又怎樣?至少我現在有人送鉆石。」就是故意要剌激她,怎樣?她要是早點換一個,憑她楊幼秦的身價,還怕沒人送情人節禮物?

「了不起咧!騙人家沒收過情人節禮物?送顆鉆石就爽成這樣,你是連家產都送給人家了,也不知他是娶楊季燕送嫁妝還是娶嫁妝送楊季燕,你有點骨氣好不好?」

「餵!」姊妹倆平時鬥嘴歸鬥嘴,也是有地雷區的,不允許對方說自己的男人一句不是。「那玩意兒你就有?真有骨氣早離開餘觀止了。我才搞不懂你是講話酸還是心在酸……」

「懶得跟你說,去過你的兩人世界啦,我也要下車吃飯了。」

然後又被掛電話,雖然兩度被掛電話,依然無損她的好心情。

一轉身,看見走樓梯下來的徐孟磊,她幾個快步奔上前,摟上他的腰。「阿磊,我好喜歡你的禮物。」

徐孟磊垂陣瞥她,眸心蕩漾暖暖柔情。

她真容易討好。

楊家的大小姐,哪是一顆鉆石就能收買的?能讓她露出這種星月為之失色的笑顏,主要還是在送的人身上。

送顆石頭,她都會很開心。

總算不枉他今天下午特地到樓下逛名品專櫃,還被頂頭上司逮到他開小差的行徑。

那時楊仲齊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專櫃提袋,明知故問地虧他:「去巡賣場?」

「……沒,一點私人的事。」糗死了。

回來還被不解風情的某人問:「為什麽要送我這個?」整個人更悶。

所幸她還沒呆到無藥可救,剛剛一開門,從樓上就聽到她在防火門這邊四處炫耀,雖然找幼秦講這個實在是白目到不行,換了是他也想掛她電話。

但他不是楊幼秦,是負責寵她、疼她的另一半,那種純然地、毫不造假的喜悅,好像整個天空的星星都落到她眼底般明亮璀璨,連帶也感染了他,大大滿足了身為丈夫那股想嬌寵妻子的虛榮,俯低頭,輕輕琢了她一記。「今天去外面吃,就我們兩個人。」

「可是媽有煮……」

「我昨天就跟媽報備過了。」雖然結了婚,偶爾也需要制造一點浪漫、一點驚喜與激情。

這一回,她沒再狀況外,甜甜地笑挽住他手臂。「好啊,去外面吃!」

像幼秦說的,要去過他們的兩人世界!

MC晚半個月了。

婚後的半年,上完課才藝班的同事在團購四物飮品,她才突然想起,這個月她的生理期還沒有來。

從少女時期至今,她的生理期一向很準時,最多也就遲個兩、三天……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立刻到附近的藥妝店買驗孕棒回來,驗出的結果是兩條紅線。

她呆呆坐在馬桶蓋上,又翻了一下說明書,確定兩條線是懷孕的意思沒錯。

所以……她有寶寶了。

一般人初為人母是什麽心情她不曉得,她自己現在是驚喜、茫然、還加一點點的憂慮。

阿磊……會不會開心有這個小孩?

那時結這個婚,是抱著隨時都會離的心情,並沒有把小孩這一層考慮進來,兩人也不曾當面討論過這方面的事,不過,他從來沒有避孕,就應該要知道會有這種後果。

這樣想來,他應該是不排斥,對吧?

本來就不是藏得住秘密的性子,心事壓在她小小的腦容量裏也太為難她,於是她當下立刻決定去找另一名制造者。這種事又不是她一個人造成的,當然要兩個人一起擔,沒道理只把她關在廁所裏煩惱。

她到的時候,外頭的秘書說他還在開會,她又耐心等了半小時,徐孟磊開完會出來,看見在辦公室裏打瞌睡的她,有點小訝異。

「怎麽這麽早來?我還沒下班。」

「哪裏早?都遲來半個月了……」她咕噥。

「什麽?」他沒聽清楚,放下手中的檔案夾,回身望她。

「沒事。」少少的勇氣龜縮回老鼠洞,她把頭埋回沙堆,重新醞釀開場白。

徐孟磊也沒多搭理她,他今天很忙,要交辦的事情太多,辦公室一直有人進進出出,每次她醞釀好情緒,不是電話響就是有人敲門進來送文件……

來來回回重覆了數次的「啟唇」、「再吞回去」;「啟唇」、「再吞回去」……

她簡直快哭了。誰來理理角落的孕婦好不好?

「阿磊……」她又一次準備好開口。

「嗯?」將文件交給秘書送出去,偏頭望向她。「什麽事?」

敲門聲又響起,這次是楊仲齊、楊叔魏一起來。

「孟磊,晚上有個飯局,一起去。」

「好,沒問題。我——」

「我『那個』沒來耶……」很輕、很細的怯懦聲插入。

三個大男人同時定格,慢動作扭頭望向同一個方向。

「我剛剛是不是聽到……」楊仲齊發聲。

「有人說『那個』……」楊叔魏遲疑地接口。

「請問……是『哪個』?」女人說的「那個」,好像沒別的……

「就是那個!」有人快哭了。

人夫大驚失色,趕緊來到她身邊,摟進懷裏拍撫。「好好好,燕燕不要哭,你慢慢說,怎麽回事?」

「就……我今天突然想到,生理期好久沒來了,就去買了驗孕棒,然後、然後、然後……」

「沒關系,沒有就算了,你應該是最近睡不好才會生理期亂掉,我陪你去看醫生——」

「不是!」掙開他去拿包包,翻出那個驗孕棒。「是兩條線。」

「所、所、所以……」孩子的爸呆了,楊叔魏迅速搶過來看。

「兩條耶、是兩條耶!」不知道在興奮什麽。

「你拿我老婆的驗孕棒幹麽?」權利被剝奪,有人不爽。

「呃……」對厚,驗孕是用「那個」驗的耶,火速再扔回去。

徐孟磊險險接住,拿穩了細瞧。真的是兩條紅線。

「你懷孕了,這是好事啊,怎麽一臉惶恐的樣子?懷孕癥候群?」楊季燕由他懷裏仰頭,看著把她摟住細細安撫的男人。

「你真的覺得,這是好事嗎?有很開心、很開心嗎?」

「當然。」徐孟磊失笑。「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寶貝,我當然開心。」

他說「寶貝」。

很心愛、很珍惜,才會叫寶貝。

她終於笑了。「你喜歡就好。」這樣她就安心了。

「傻妞。」他笑吻她頰容。

「就是怕小孩跟我一樣傻嘛。」萬一沒遺傳到爸爸的聰明才智,反而跟她一樣少根筋怎麽辦?

「那也沒什麽不好啊。單純傻氣些,學不來那些壞心眼,當個善良真誠的好人,這樣也不錯。」

「嗯。」她用力點頭附議。阿磊說的話,無論何時都讓她覺得好有道理。

「餵,那對放閃的夫妻,我們還沒死好嗎?」楊叔魏簡直受不了。全天下再也找不到比楊季燕更迷戀崇拜自己丈夫的女人了,要是徐孟磊指著月亮對她說是方的,她八成也會點頭附和:「嗯,現在看起來好像真的有點方。」

「阿磊,」楊仲齊指了指桌上的簽呈。「找個時間跟她說,商量看看要怎麽做,我們先出去了。」

吵死人的楊叔魏被帶走了,楊季燕困惑地望向丈夫。「仲齊哥要你跟我說什麽事?」

徐孟磊沈吟了下。「人事簽呈今天剛下來,有別的工作交派給我處理,可能會離開一陣子。」

此話一出,便見她瞬間呆滯。

「那、那……」

是多久?像之前那樣,一年?兩年?還是、還是……更早之前,她還可以假裝沒關系,識大體地要他去忙,現在……沒辦法,裝不出來……看她唇色發白,微微顫抖,又努力想表現出鎮定的模樣,徐孟磊滿懷不舍。

「只是去臺中而已,沒有很遠,主要是去整合物流的產業區塊。」

豐禾最初是以物流起家,直至今日,全臺營業點繁多,樹大總有枯枝,上個月看了回傳總公司的匯報,楊仲齊是希望中部這一塊交給他,對於數據較不理想的據點,該如何因應、或者縮編合並,全權交由他去整合規劃。

「那,是多久?」

「不一定,順利的話也許半年就能處理好。燕燕,這是公司對我的最後一道考核,若是達到標準,才有資格談下一步。」

「也是。」她都差點忘了,那時結婚,就是為了讓他能入主「豐禾」的經營團隊。「好,那你去。」

徐孟磊撫撫她的頰。「所以仲齊現在要我們商量的,是你要跟我去嗎?還是留在這裏?」

她自己也有工作,又是懷孕初期,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不適合跟他去臺中,可是……「我會很想你。」

「我知道。」徐孟磊輕拍她的背。「你再考慮看看,想好再告訴我。」

她很認真地想了三天,最後告訴他:「你自己去好了。媽和奶奶知道我懷孕很開心,說要幫我養胎,如果跟你去的話,我們是第一次當爸媽,很多事情都不懂,還是留在家裏比較好。」

她說了那麽多,主要還是顧慮家中長輩的感受吧?媽和奶奶那麽開心,留在老人家看顧得到的地方,她們會比較安心,同時也能代替他盡孝道。

他其實知道,她成天窩在樓下,是了解老人家寂寞,刻意多陪奶奶說說話,逗老人家開心,也偷偷問母親他喜歡吃的菜色,一道道慢慢在學廚藝,還以為他不知。

她真的是一個很貼心、很懂事的好妻子,事事都以他為考慮。

夫妻倆靠在床頭說體己話的夜晚,他將臉龐靠向纖肩,輕輕說出藏在心裏的真心話:「老婆,娶到你是我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去臺中後,每晚都會與她通電話,問她身體的狀況。

懷孕的頭三個月,她總是說很好,不用擔心。

他打到樓下家裏,徐孟穎卻告訴他:「吐慘了,吃什麽吐什麽,人都瘦一大圈了。」

懷孕進入第四個月,她明顯情緒起伏變大,有一次講電話,還哭著說:「我好可憐,大家都討厭我,不理我,連你都受不了我,跑到那麽遠的地方去……我好慘,別人懷孕都有小孩的爸爸陪,只有我沒有……」

他知道那不是真心的,只是懷孕造成的荷爾蒙失調,加上過於思念的緣故,才會控制不了情緒。

他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在安撫她,一直講到她哭累睡著。

她懷孕的第五個月,由妹妹那裏知道:「她的食量好可怕,是要把前四個月吐的補回來嗎?她現在每隔幾個小時就喊餓耶。」

他當時卻在想,她容易饑餓,那半夜家人都睡著了,誰來替她張羅吃的?以她的個性,絶對不會開口去麻煩她們。

幾日後的晚上,每晚睡前固定通的電話中,她突然又哭得慘慘淒淒,原因是正好看到電視廣告,那種懷孕老婆說要吃什麽,老公就立刻準備的畫面,以前覺得很溫馨,現在只覺得觸景傷情。

「騙人,老公才不會幫我準備,我好餓,我想吃大腸包小腸、我想吃蔥油餅、我想吃米粉羹、我想吃水煎包、我想吃芝麻湯圓……」

「這麽多你吃得完嗎?」

「你管我!反正你又不會買給我吃。」情緒上來了,整個哭到不可理喻,完全聽不進他的解釋與安慰。

她哭到睡著,迷迷糊糊中,隱約聽見開門聲,然後肩膀被人輕輕搖晃了下。

「老婆,醒醒。」她睜開眼,發現徐孟磊竟然出現在她面前。

「你……」她呆呆地張著嘴,還以為自己在作夢。

「你不是肚子餓,想吃東西嗎?大腸包小腸、蔥油餅、水煎包、米粉羹我買回來了,芝麻湯圓等等再下鍋煮給你吃。」

「可可可……」可是,她只是在發洩情緒而已,不是認真的啊。

「你真的餓了,不是嗎?」

如果不是餓了,身邊沒人,覺得太委屈,不會哭得那麽慘。

「那你的工作……」

「等等再開車趕回去就好了,用不著三個小時。」

那來回就是六個小時!他今晚根本不用睡了。

「你幹麽理我啊!」

她驚嚷出聲。讓她哭累睡著,醒來就沒事了啊!居然為了她鬧情緒時的幾句話,傻傻趕三個小時的車程回來,就為了給她送個蔥油餅、煮湯圓!

「你是我老婆,不理你理誰?」

「哇——」她又哭了,這次哭更慘,怎麽哄也哄不停。

「噓,老婆,很晚了,你哭小聲一點。」他將人撈進懷裏拍撫,唇畔噙起無奈又憐寵的笑意。

「你、你、你……嗚……對不起……」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對他鬧情緒,早知道他會當真,她就乖一點了。

「噓,沒關系,你真的沒有做錯什麽,你為我們的寶寶在受苦,是我比較對不起你。好了好了,先出去吃東西,不要餓到寶寶。」大半個月不見,肚子好像又大了不少。

她摸摸肚子,真的很餓。

於是決定暫時打住,一抽一抽地低頭穿鞋,抹著淚到客廳吃東西。

怎會這麽可愛。他帶著笑,很甘願地到廚房開爐火煮食。

楊季燕一邊啃蔥油餅,一邊探頭去看廚房那個人,眼眶忍不住又湧上霧氣,但這一回不是傷心難過,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很漲、很飽滿地塞在胸口。

他說,他是修了三輩子才娶到她,可是她覺得:「我一定是修了八輩子,才能嫁給你。」她輕輕地,自言。

廚房裏的徐孟磊聽到了,偏頭朝她望來。

「你現在還覺得,我們會離婚嗎?」他眸中,有不可錯辨的暖暖溫存,以及,情意。

她不是沒心沒肺,可以在他做了這麽多後,還不知不覺地繼續裝傻,躲在自己的殻裏,其實,從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他們不可能當得成純粹的朋友了。

「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當一輩子的夫妻,然後,再修八輩子,祈禱重新遇見你。我——很愛很愛你。」

他勾唇,淺淺笑了。

「我知道。楊傻妞、徐太太、親愛的,老婆。」

【全書完】

番外之男人的小心眼

徐孟磊一直自認,自己是一個氣度雍然、穩重理性、不會去計較那些小肚雞腸的小事情的成熟男子。

但,那是對別人。

是的,請看清楚上面那條但書,只對別人,對自己人,他就非常計較,尤其是那個姓楊名季燕的女人,忒愛挑戰他的底線。

遇上她,他連談個戀愛都談得很鳥。

一般而言,不是兩情相悅,就可以甜甜蜜蜜、恩愛無限了嗎?為什麽他要陪她玩這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蠢游戲?

好吧,其實真要說服自己,也沒那麽困難,反正臺面上戀人未滿,臺面下早就滿出來了,他也不是那麽計較形式的人。

她心裏對於形式上的認定有過不去的關卡,因為太在乎,不敢冒一丁點的險,怕跨過了這個門坎,萬一走不下去,是不是什麽都沒了?

於是寧可自欺欺人,維持原狀,一旦發現不對勁,還有個保護網,只要哈哈笑兩聲,假裝他們本來就只是朋友、也繼續當朋友,就行了。

就像認識她的第一年,跟哥哥吵架了,只要把手機丟到包包裏,用外套蓋住裝沒事那樣,「楊季燕風格」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但,也只有對她真正在意的人,才會如此。

她喝醉那天晚上,其實無異於告白了。

他想了很多,然後搖醒一旁睡沈了的她,也不管她神智清醒了沒有,迎頭便劈哩啪啦丟出一長串:「我知道你心裏的坎過不去,就算我現在走向你、或者強迫你走向我,你心裏也不會真正認同這段關系,你壓根兒就不認為你能擁有,與其看你這樣成天患得患失,那並不是真正的快樂。

「所以燕燕,我可以等你,也願意等你,用你能夠認同的關系,陪著你走。我會用很多很多的愛與守護,來澆灌你心裏那朵自信的小花,就像你說的,沒有人規定戀愛非得怎麽談,我們就慢慢萌芽,不急著開花,只要知道我們屬於彼此,那就好了,臺面上的稱謂,那一點都不重要。

「直到有一天,你心裏那個結能夠解開、重拾自信,也捧得住我想給你的幸福重量了,再來告訴我,你願意當我的徐太太,無論何時、何地,我都一定會答應你,聽到了嗎?」

有人兩眼迷蒙,一臉濃濃的睡意,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樣,腦袋一歪,又被周公召喚回去。

他看了就氣,悶悶地咬牙撂狠話:「是你先愛上我,也是你先告白的,要是敢給我忘記,我們大家就走著瞧!」

事實證明,他真的沒有瞧不起她,她果然給他忘得一乾二凈。

好,很好,楊季燕,我們這筆帳慢慢算。

該給的疼與寵,他沒少給半分,但是……哼哼,老用一臉垂涎的眼神看他是怎樣?好朋友嘛,她不是嘴上說得很大聲嗎?那幹麽老在瞄他下半身?

「看什麽!再熟也沒打算在你面前脫褲子。」他涼涼地剌回去。這就是好朋友的待遇!

「是換褲子。」她還想強辯。

有什麽差別?她的眼神哪裏純正了?別以為他沒看到她一邊開車一邊偷瞄他。

肯讓她看上半身就不錯了。

害他被一群人左刺右探,還要配合她裝死。

方才在公司,楊仲齊提到買車跟接送的事,已經是拐著彎在逼供了,他也很想理直氣壯地說:「我喜歡讓女朋友開車接送曬恩愛,你有什麽意見?」

偏偏卻吐不出一個蛋來,已經夠悶了,不找始作俑者出出氣,這還有天理嗎?

有幾回在家裏,徐孟穎用斜眼瞄他,突然說:「徐孟磊,我現在才發現,你很傲嬌耶,這樣欺負人家,都不會心虛的喔?」

「……」隨便你怎麽說,傲嬌就傲嬌,欺負就欺負,那女人自找的。

他敢於承認她的身份,敢告訴全世界楊季燕是他的女人,她敢嗎?

他已經連「我媽說不可以隨便讓外面的女人脫衣服」這種話都拿來激她了,她還是死不肯松口。

好,很好!想脫他的衣服是吧?等她有膽開口,為他正名再說!

番外之女人的小甜蜜

冠上人妻這個身份,跟以前有什麽差別?

嗯……好像福利比較好。楊季燕是這麽覺得的。

以前光是偷瞄他幾眼,被他逮到的話,他都會用一種——她也不會形容的眼神,要笑不笑地看她,不必多說什麽,就會讓她覺得心虛羞愧到爆炸,像是……意淫良家閨男的無恥狂徒。

現在則是會響應她一記很性感的笑,完全歡迎她在腦海對他做任何的無恥幻想,甚至會攤開手,鼓勵她付諸行動,隨時歡迎她撲上來,尺度無上限。

以前,他如果把工作帶回家處理,都是待在書房,婚後,有一次她洗完澡,依往常的習慣,預備到客廳開一包魷魚絲,看一部電影再去睡,就看到客廳桌上疊了一疊他待處理的工作,還有一包替她準備好的魷魚絲。

她一開始其實沒有想到太多,但他發現她的目光落在他擺在腿上的筆電後,立刻笑著把筆電移到桌上。

「好好好,我知道你有權利管輻射對我下半身的影響。」

「……」她才不是想那個!只是奇怪他幹麽跑到客廳來。

一連數回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他是不是——在陪她?

平常工作,相處的時間已經很少,像這種兩人共處的夫妻時光,他其實是很珍惜的,雖然是她看電視、他忙工作,彼此沒有一句交談,但是偶爾伸手過來碰碰她、抱抱她,總讓她覺得,他並沒有遺忘她的存在。

還有就是,他現在對她的代稱詞愈來愈多,以前叫她傻妞,現在還多了徐太太、老婆、人妻、親愛的……喊久了,她都快當成真的了。

這不是權宜之計而已嗎?他表現得,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所有妻子該得到的寵愛、權利、婚姻裏該擁有的一切條件,他沒一樣少給,有名,也有實……那,她可以小小的,當真一下嗎?

婚後的某個夜晚,枕畔的他呼吸沈穩,她小心翼翼挪靠過去,觀察了一會兒,確定他應該是睡熟了,才放任自己,小小聲地學他的親昵口氣喊出聲:「老公。」

悄悄地,將那繞在舌尖的甜蜜,收藏在心間,這樣就很滿足了。

「嗯?」枕邊人睡意濃濃的沙啞哼應由喉間逸出,再困也不會漠視她的呼喚。

她嚇了一跳。

他不是睡著了嗎?

「沒沒沒、沒事,你睡你的。」擾人清夢,讓她很不好意思。

他翻了個身,挪近身體,眼皮已經撐不開,手仍準確地摸索到她所在的位置。

「來,我抱。」

她輕輕將自己挪進他臂彎,他收攏入懷,拍撫兩下輕哼:「老婆乖,快睡。」

她倚靠著,傾聽他胸腔內平穩的律動,擁有著全世界最近的距離,讓她滿足地勾起微笑,在心底輕聲道:「晚安,老公。」

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敢大剌剌地喊出口,就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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